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当沙雕穿成炮灰女配》 1. 第一章 碧空如洗,微风阵阵。 寻华宗内最大的演武场上,所有的内门弟子整齐在列。 五年一次的门内大比,会挑选二十人结为代表宗门的队伍,前往东海之滨,同其他门派的队伍一起进入海上蜃楼。 这海上蜃楼并非是传奇话本中的虚幻景象,而是由三大宗门轮流掌管开启密钥的一处上古秘镜,在几百年前的大战中险些缩陷坍塌,被三派掌门联合镇压稳固,逐渐地便成了磨练派内优秀弟子的好去处。 门内大比分为两轮。 第一轮是内部一对一,允许自由挑战,胜者可以进入下一轮;第二轮是在宽阔的后山上进行的争夺战,率先得到二十朵凤凰花并抵达终点的人,即组成最终小队。 阮枝站在队列中间,看向相隔两列的青年。 玄衣墨冠,面容俊美,身姿如松。 这人身着寻华宗内门弟子服饰,本是寻常的流云缎,硬生生被他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感觉,说不出的矜贵雅致;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三尺窄剑,看似平平无奇,然而看得久了,便能发现剑身上间或闪过一点轻忽飘渺的金色暗芒,此剑名为“断水”。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微垂着,不经意地朝演武场右侧的巨大湖泊看去,一双桃花眼中霎时多了星点湖光山色的点缀,中和了眼底清冷寂寥的疏离,有种说不出的温润沉静。 分明是个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却有这样一双隐约带笑的多情眸子。 凉州萧家的大公子,萧约。 出身于正统修仙世家,天资聪颖,清傲卓然,从小金尊玉贵,一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之一。 这里是小说衍生的世界。 阮枝的任务则是扮演其中的炮灰女配。 不同于其他“同行”的是,她要同时担任三个世界的炮灰女配,只要任务完成,就能捡回一条命,重归原本的世界。 半个月前,三个世界融合了。 阮枝作为非本土人士,被冲击得大脑晕眩钝痛,当场就意识不清地晕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醒来后,有段时间记忆都模模糊糊的,险些颠倒错乱,所幸她没有遗忘最重要的使命。 三位男主,三个世界,自然也有三种不同的炮灰扮演方式。 面对得天独厚、气运绝佳的男主之一萧约,阮枝要做的,就是发挥炮灰本色,各种刁难他、打压他、欺负他。 简而言之就是和他作对,极尽作死之能事。 “内门大比,现在开始!” 随着掌门人檀丰真人的一声落下,演武场上的队伍开始打乱,众位弟子开始寻找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比试——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若一个人去找比自己修为低太多的人比试,颇有“欺负对方”、“不敢找同等人比”的嫌疑;至于修为低些的,更不可能故意去找修为太高的人比试。 孟钰山就在此时走到了萧约的面前,他是檀丰真人座下的大弟子,入门多年,纵然萧约是青霄长老的弟子,可修为上,孟钰山远超萧约。 “萧师弟,可愿与我一战?” 孟钰山的口吻倒是客气礼貌,但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寸许,锋芒毕露,是将战的架势,“你是青霄长老的弟子,我早想领教一番。” 周遭的一小片区域顿时死寂无声,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两人。 孟钰山挑萧约作为对手,明面上来说是不太合适的,摆明了仗着资历老修为高欺负人。 但孟钰山顾不得这许多,自从萧约入门后,此人便处处出风头,偏又总是一副冷淡自矜的模样,十分目中无人;他作为掌门大弟子,反而无形中被比下去了,心中那份似有若无的嫉妒终于在今天压制不住,想要借着比试好教教这位萧师弟,不要太狂妄。 萧约手指轻抬,将要说话。 阮枝看准时机赶过来,两步蹿到了萧约的身前,仰首对上了孟钰山的视线:“我也是青霄长老的弟子,我同你比。” 萧约一顿,目光自然落到身前的阮枝身上,眼中无波无澜,眉心却很短暂地蹙了一下。 周围屏息以待的众人,眼中纷纷露出了八卦的光芒,原因无他: 这位阮师妹和萧师弟同年入门,又一齐拜入了青霄长老的门下。起初阮枝还只是三不五时地骚扰萧约,时日一长,对萧约简直是极尽纠缠之能事,做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胆追求行为;又擅自将萧约视作所有物,不许别人随意接近他。 然而这般过火的行径能有什么好处? 前几日阮枝卧床不出,萧师兄可都没去看她一眼,今日门内大比,萧约也并未理会过她。这不,装不下去了,不惜拦住孟钰山也要博得萧约的注意。 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觉得阮枝是为了博得萧约的注意,才不自量力地弄了这么一出,毕竟她总是不顾一切地追随萧约。 然而实际上,阮枝只是想趁乱捡漏。 原著中有这段剧情。 孟钰山心有不平来挑战萧约,跨级吊打冉冉升起的新星男主,本是凶险,但孟钰山前日凝聚灵力时出了岔子,正在这场比试中发作,不仅没伤到男主分毫,还误打误撞令男主领悟了剑招“星河落影”。 这么好的一个空子,不钻白不钻! 炮灰界捡漏王就是我! 怀揣着对捡漏事业的无限憧憬,阮枝挺身而出,站在了萧约和孟钰山之间。 孟钰山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柔弱、明眸皓齿的少女,被她清润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已经出鞘的剑都有点握不稳,随即想到她是萧约的忠实追随者,心肠冷硬地道:“阮师妹,我知道你素来维护萧师弟,可有些事也需要量力而行,不要太盲目了。” 阮枝还未来得及回答,萧约的声音也由后传来: “不必,我能打过。” 阮枝:“?” 你打不打得过他关我屁事?问题是全场我这个捡漏王要想轻松晋级就只能打他。 阮枝回头瞪了萧约一眼,时刻谨记着这是自己的敌对男主,黑白分明的杏眼跟着睁大了些,想做出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却不知道这样反而更显得一双眼睛圆滚滚的,配上因为紧抿而失了血色的唇瓣,竟有几分可怜。 萧约怔了怔。 阮枝回头,对着孟钰山重申道:“我和你比。” 还加入了激将法:“孟师兄莫不是瞧不起我是女修,不愿和女修比?” “你不需要这么做。” 萧约的声音再次传来,冷淡中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不要总是自以为是地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大概是从进入师门的那天起,阮枝就以各种理由接近他,对他的喜爱从不掩藏,示爱的话都能挂在嘴边,时日越长越变本加厉,还会在许多事情上以自己的想法去做着“保护他”的事,即便他根本不需要。 “??” 什么叫自以为是对的事情? 到底我是炮灰还是你是炮灰,我都没主动开口挑衅你多什么嘴! 阮枝猛地回头,无视和萧约的身高差距,倔强地扬着脑袋逼视他:“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必须是和我打,我就是不让他和你打!” 气死你! 围观弟子:哇哦,好一个为爱挺身而出,阮师妹还是一如既往地痴心不改,爱惨了萧师弟。 “……” 萧约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止住了,这便令他的神态看上去近乎是无声的叹息。 阮枝纤细柔软的脖颈近在眼前,白皙的肌肤险些晃了他的眼。 他的表情不大好看。 片刻后,他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语气倒是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语速慢了些许,像是隐隐藏着点什么。 阮枝对他的纠缠已经到了令他无可奈何的地步,她永远都固执己见地传达着她的恋慕,令他几乎不得喘息。 “你弱不弱和我无关。” 阮枝坚决捍卫自己捡到的漏网之鱼,“现在是我要和他打,我不会让给你的,你去找别的对手,快走!” 再不走就骂你了啊! 别逼我提前发挥炮灰本色! 萧约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唇线平直,没有立即说些什么,却也没走。 身为同门,阮枝的修为如何他心里有数,绝对打不过孟钰山,多半还要受伤。孟钰山本是冲他而来,没道理任由阮枝胡来。 看着眼前僵持不下的两个人。 孟钰山:总感觉我还没开始打就输了。 狗男女,呸! 2. 第二章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檀丰真人。 檀丰真人从看台落下,看见了自己的徒弟也在其列,表情冷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孟钰山当着师父的面,自然不好完整说出实情,也怪阮枝出来搅局,否则他和萧约的比试早已开始,届时众人只会更加注意萧约战败的结局,哪里还会特意追根溯源。 孟钰山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师父,我……” “掌门人,是我要挑战孟师兄。”阮枝突然道,她朝着檀丰真人行了一礼,“听闻孟师兄已参透了‘映月剑法’九式,弟子十分想讨教一番。” 孟钰山立马从善如流地顺坡下驴:“是,阮师妹一心向学,但萧师弟不放心她,故而久久僵持不下。” 阮枝紧随其后:“多谢萧师兄好意,然剑道一途终究需要自身的感悟,此时维护我,于将来却是有害。萧师兄不必再劝,今天我必定和孟师兄决战寻华宗之巅!” 孟钰山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阮师妹说得极对,我们这就决战到天黑!” 檀丰真人:“……” 正要开口的萧约:“……”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离谱。 阮枝和孟钰山站在了演武场中,两人相对而立,孟钰山拱了拱手:“阮师妹,请。” 阮枝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相思”,这是一柄中规中矩的银质轻剑,偏短,适用于女性剑修,剑锋出鞘遇阳,便泛起淡淡银光,好似笼了一层薄雾软纱。 “孟师兄,请。” 两柄剑交错相对,寒芒乍起,于半空碰撞出铮鸣之声。 阮枝险些被剑上传来的力道震麻了整条手臂,剑锋一转去挑孟钰山的手腕内侧;孟钰山早有防备,脚尖一转侧身避开,同时横过剑身强行压制住阮枝的剑锋走势。 相思剑寸寸逼近阮枝的面部,这是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并不好多躲。阮枝倏忽下腰,身躯弯出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然而手腕翻转收剑势时,还是被孟钰山一下划开了小臂。 凶悍的灵力顺着剑锋没入伤口,阮枝咬了咬牙,硬是没有迟滞地强行扭转剑势,使出了一招“萧萧叶下”。 孟钰山自然是不弱的。 只能拖着时间等他自己出岔子。 阮枝不敢有丝毫懈怠,从开局到现在,她落于下乘,却绝对不能提前退缩。 这一出比试实在太奇,部分弟子没急着去找对手比试,留在台下观战,当下简直不忍直视,纷纷叹息: “阮师妹何必呢,哎。” “说到底,其实是孟师兄先挑的事,掌门人过来询问的时候,阮师妹说出实情不就好了,干嘛还非要应承下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孟钰山摆明了是冲着萧约来的,阮枝这次如果不应承下来,让孟钰山出了气,以后指不定孟钰山还会再想什么法子找萧约的麻烦,阮枝这是为了萧约,什么都顾不得了。” …… 这些交谈声压得极低,传不到台上用心比试的人耳朵里,同样身处台下的萧约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阮枝,眼中墨色渐深。 少女身姿灵动轻盈,数次凭借敏捷的反应躲开了危险的利刃。随着时间拉长,她的气息逐渐紊乱,以至于剑法步调都被打乱,变得越来越勉强,身上也多了些细小的伤口,是被孟钰山的剑风所伤。每次她爆发灵力,都会牵动手臂上的伤口,纤细的手腕好似随时都握不住手中的剑,柔弱可怜。 但她的双眼明亮异常,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好似这一切对她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阮——” 萧约开口,想制止这场比试继续下去。 就在这时。 孟钰山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滞,已经使出的剑招没有收回的可能,不进则退。 阮枝眼前一亮:就是现在! 她毫不犹豫地提气蓄力,将剑尖撞了上去,灵力相冲,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气流。 阮枝本只是起手式,不料一击得中,正正打飞了孟钰山的佩剑。 在剑修的比试中,佩剑若失,便是输了。 孟钰山呆呆地看着飞出去的剑,目光随着剑身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明显反应不过来。 “……” 周遭陷入熟悉的死寂。 而后,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阮师妹居然赢了!” “好快的一招!是我眼花错过了什么吗??”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萧师弟一出声,阮师妹就爆发了,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孟钰山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回首死死地盯住阮枝,目光充斥着不甘心与难以言说的怨憎,下一刻,体内失控乱窜的灵力便将他刺激得当场晕了过去。 场面又寂静了两秒。 人群中飘出来一句满是不确定的话语:“这、这么输不起的吗?” 孟钰山以大欺小本就不对,闹到最后还是如此收场,在场弟子都很是看不起,言语之间不免带了些许轻蔑嘲讽的意味。 阮枝下了场,反倒被几位师兄师姐关切了一番。他们虽然不大喜欢阮枝从前的做派,这次却真被她飞蛾扑火般的爱意震住了;加之她坚韧不放弃的精神,颇有剑修风范,竟误打误撞赢得了部分人的好感。 被围着夸的阮枝一脸懵地道谢:“……谢谢师兄师姐的关心,我没事。” 捡漏王的心虚促使她早早地逃离了现场,第一轮胜出后有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她准备去派中的药房买点伤药。 药房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留仙堂”,不知道是不是说就算是仙人濒也留得住的意思,位处寻华宗东南端,距离演武场较远。 阮枝争分夺秒地往留仙堂赶,一边还要对伤口做点紧急处理,免得运用灵力时又崩裂流血。 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眼前。 “嘶——” 阮枝险些直接撞上去,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用没受伤的左手随手抓住了什么,止住向前冲的惯性,脑袋却未能幸免于难,惨烈地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墙。 她龇牙咧嘴地抬首看去,正对上了萧约表情略有些奇怪的脸。 他垂眸看着她,覆下来的眼睫将眼底染得更为幽沉。 “……” 冤家路窄。 阮枝时刻谨记着自己面对这位男主时的使命,从对方墨玉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额头上撞出的红印,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有什么事?” 萧约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 三指宽,半个手掌那么大,瓶身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一看就知道是上好货色。 萧约将瓷瓶递给她,措辞简洁: “雪露膏,疗伤灵药。” “给我的?” 阮枝有点怀疑。 她确实记得雪露膏当属修真界头号金创药,对付她这种外伤最佳,但她和男主的关系……说白了她就是男主打脸路上的头号贡献者,没这么同门友爱吧? “嗯。” 萧约看了眼她还拽着他衣服的那只手,语气平平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阮枝迅速放了手。 方才一时忘了。 萧约顺势将雪露膏塞给她,继续道:“不要以为换了花招就有用,我还是最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阮枝:“???” 这位哥在说什么东西? 就因为抓了一下他的手臂衣服吗? 她脸上的表情堪称错综复杂,有种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憋闷和别扭,眼中的情绪翻涌和眉心的纠结完美反映了她内心的挣扎。 萧约本是说完就要走,抿了下唇,还是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阮枝眼神死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一脸麻木地道:“我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3. 第三章 阮枝在想,是不是萧约的这张脸给了他自信,认为“抓手即暗恋”。 他要是不突然拦在半路,她也不会为了急刹抓住他的手臂啊? 那瓶塞过来的雪露膏,在阮枝赶往留仙堂的路上被她随手收进怀里,她一边感叹着这位男主点满的自恋值,一边想着这也算是她炮灰难得翻身抢了男主的机缘——如果和孟钰山比试能算做一个机缘。 综合看下来,男主的自恋,和这份机缘外加雪露膏扯平,一笔勾销。 阮枝利用休息时间奔了一个来回,第二轮正要开始,她的手臂已经上了药包扎好,重归活力满满的状态。 炮灰女配是职业扮演,但其他时间就是她多出来的人生嘛。 通过第一轮的弟子都聚集在了后山脚下,同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失了佩剑和自愿弃权便算出局。 剑修毕竟是与剑为伴的修士,若说半点不受伤自然不可能,允许正常范围内的打斗争夺,只是绝不许恶意伤人。 弟子们基本都在自发地集结队伍,希望能抱团苟住,率先抢夺更多的凤凰花。 阮枝作为炮灰女配,每逢事件点就有一个针对男主的小指标。 她打算在第二轮的混战中设下陷阱。 既然如此,为了方便行事,她便不能和人组队,以免妨碍。 有几个弟子来找她组队,阮枝都客气地拒绝了。 不久后,阮枝就成了此处唯二落单的人,另一个是萧约。 众人看了看左边孤零零的阮枝,又看了看右边静默孑然的萧约,心头恍然,纷纷明白了什么,各自使着眼色。 这眉眼官司落到了萧约眼中,他顺着望过去,见到阮枝站在稍微远离人群的地方,身形被树的阴影笼罩了大半,左手将相思剑半抱在怀里,面色略微有不正常的潮红,估计是方才急匆匆地从留仙堂赶回来;粉嫩的唇瓣轻抿着,双眸失焦,不知在失神些什么。 萧约想起方才那场对话,阮枝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应当是反驳了他的提议,隐隐有些不快的感觉。 他不能苟同。 并非是她不顾意愿的强行付出,他就非得回应不可。 他不喜欢阮枝,不论她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 开始的锣声敲响,众弟子一拥而上,都想抢占最好的地势位置。 阮枝也不例外,她虽然修为不怎么精湛,但逃跑的功力向来一流,混入人群宛如被鹰追赶的兔子,转眼就不见踪影。 还在犹豫要不要带一下她的萧约:“……” 算了,那瓶雪露膏已经是偿还了。 阮枝凭着一腔势必要苟住的热血,冲在了队伍前列,直冲后山深处一个绝佳隐蔽的山洞,这里是她记忆中的宝地,尤其适合狗狗祟祟,并且因为路行复杂和过于不起眼,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山洞近在眼前。 一丝不和谐的声响由远及近。 阮枝猛地侧过头,与从另一个方向赶过来的青年四目相对。 “你……” “我……” 青年的样貌并不起眼,然而脸上忐忑又渴望的神色,令阮枝极为熟悉。 阮枝问:“你也是来这里暂避的?” 青年忙不迭地狂点头,脑袋险些晃出了残影。 阮枝直呼“好家伙”,忍不住道:“优秀的剑修各有千秋,菜逼的我们如出一辙。” 青年简直热泪盈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知音人,这是天意!” 阮枝:“。” 不,不是天意。 是菜逼使你我相遇。 两人对了个眼神,迅速藏入山洞。 山洞并不太小,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 青年名叫谢岍。 谢岍小声道:“我其实刚从外门考核进了内门,自知学艺不精,本该在第一轮便被刷下去,却是钻了空子,趁着大家都在看阮师姐你和孟师兄的比试时,和同样不大精进的同门比了一场……真进入了第二轮,才知道内心有多慌张,才躲到这个偶然发现的地方来。” 阮枝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理解的光辉。 ——你也是来苟的吗? ——好巧我也是! 谢岍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方才慌乱之下没太看清,才敢确认是阮师姐,但是……阮师姐那么厉害,为什么也要藏在这里呢?” 阮枝这个人吧,持续性厚颜无耻,间接性羞耻心觉醒。 譬如此刻,面对一个瑟瑟发抖和自己搭话还乖乖喊“师姐”的同门师弟,她内心抛弃已久的颜面顿时重回心中。 阮枝义正言辞地道:“其实,我受伤了。” 谢岍的目光立刻落到她的右臂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我确实听师兄他们说起过,只是没有亲眼得见。” 他有些敬佩地望着阮枝:“一定是一道很严重的伤吧!阮师姐,你辛苦了!” 阮枝:“……不,倒也不是。” 良心好痛! 谢岍却是一副“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感动表情,看一看阮枝包扎着的手臂,又看一看阮枝的脸,不禁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剑,颤巍巍地道:“阮师姐你放心,必要时候,我不会丢下你。” “……” 良心更痛了啊!! 阮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着谢岍几乎热泪盈眶:“谢师弟,我这辈子还没说过一个谢字。但是……请你先不要抖了,我眼前要出现重影了。” 谢岍脸一红:“我我我我尽量。” 阮枝耳尖动了动,听到附近有人的交谈声。 她比了个手势,示意谢岍不要说话,侧耳细听。 来人大约有六七个,主要说话的只有两人。 “我们这队都是门中不错的弟子,大家平日勤学苦练,修为也都不低,难道就没有想过做点大事吗?” “比如说?” “萧师弟自从入门,样样拔尖,被誉为门中新秀,连掌门人都认为他不日就会成为剑修中的佼佼者。今日萧师弟又是独行,不若……” “你想令他出局?” “是,你不想么?” “可是以多欺少和偷袭,终究不太好。” 那人的语气冷硬了些:“我知道萧师弟现在人在何处,我家传的追隐蝶正跟着他。你们想不想做点什么,一句话。” 沉默了一小会儿。 “好,我们一起上。” 其余人跟着附和,交谈声隐去,这群人渐渐地走远了。 阮枝从头听到尾,没有遗漏半点信息,神情严肃。 谢岍欲言又止。 他知道阮枝对萧约的爱慕之心,就算以前身处外门不知道,今日第一轮比试后,“阮师姐为爱不顾危险挺身而出”这个认知已经牢牢刻在他心底了,他十分担忧阮枝听了这些人的话,会忍不住冲出去同归于尽。 谢岍委婉地劝道:“阮师姐,你还受着重伤,不要太冲动。” “?” 阮枝赶紧收敛表情,以为自己想要跟着这群人一起去坑男主的事情被发现了,正色道,“我不会冲动,你放心。” 谢岍点了点头,眼神明显不信。 果然。 不出片刻,阮枝便道:“谢师弟,孤男寡女终究不大方便,我突然想到另一处藏身地点,我先走了,此处就留给你了,再会。” 谢岍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意料之中的了然和难以尽述的动容:“阮师姐,虽然……但是你既然想离开,你就去吧。” 孤男寡女这种破理由,就算谢岍主动把脑子扔了都不会信——且不说这点是无稽之谈,就论刚刚一起躲进来的时候,阮师姐怎么没想到孤男寡女,反而一听到萧师兄可能有难,立马就想到了? 这,便是传说中感人肺腑的真情吧! 谢岍努力憋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目送着阮枝英勇无畏的身姿远去。 阮枝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想起谢岍方才灼灼的目光,心惊胆战地腹诽:是理由扯得太烂了吗?我已经暴露了? 但转念一想,她这个炮灰女配本来就是用来供男主打脸的,被发现顶多是多了个人证,方便打脸,阮枝顿时又释然了。 阮枝脚程很快,循着方向追上了方才那队人马,发现这些人都是乘月峰的弟子。 乘月峰的北元长老素来与青霄长老不和,难怪他们打着让萧约先出局的主意。青霄长老的门下,当属萧约最出色,前途无可限量。 她没离太近,远远地缀着等候时机,顺便在过程中东张西望,勘测地形好设陷阱。 这群人目标明确,在一处小瀑布边找到了萧约。 萧约正在擦拭断水剑。 “萧师弟。” 领头的人喊了一声,没掩饰声音中的不善。 萧约动作未停,无声地抬了抬眼。 他并不立即回应,也没有特别的表现,然而此番过于冷静的姿态无疑刺激到了某些人。 领头人使了个眼色,其余人立刻上前,拦住了萧约的去路,形成了个包围圈。 “萧师弟,久闻你天才之名,今日难得,特来请你赐教。” 4. 第四章 阮枝在他们开打的时候就绕去了另一侧,勤勤恳恳地布下陷阱,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等她回来,果然这群人还在围殴萧约。 萧约虽被称为剑道天才,如今入门才不过两年,即便原先在家中已有启蒙,那也不过是优于其他修士。 这群人资历老,能入寻华宗内门亦非等闲之辈,聚集在一起又惯会配合着耍阴招,还真把萧约暗算成功,手臂和肩侧都划开了两道,染红了他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裳。 阮枝生怕男主直接被收割了,打乱了她的每日目标,当即跳了出去。 “住手!”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阮枝看来。 阮枝握着相思剑,步伐稳健地站定在这群人的跟前两米处,伸出右手拔剑,手臂上有伤,牵动了还是有点疼。 她便将剑鞘拿到右手,用左手拔剑。 感觉不对。 左手不是惯用手,使剑招都费劲。 于是她又将剑鞘放回左手,以右手拔剑。 北元长老的弟子们:“……” 萧约:“……” 阮枝举着剑,指向对面,义正言辞地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群人都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两秒,方才剑拔弩张欺负人的氛围完全变质,有人忍无可忍,从尽力抿住的唇缝间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噗嗤”。 阮枝:“……” 萧约:“……” 其余人:“……” 领头的那人清了清嗓子,总算收敛住了表情,不让场面看上去太像是在其乐融融的互相讲笑话:“阮师妹,我们只是在与萧师弟切磋剑术,并未违反规则,反倒是你突然出现阻拦,不大合规矩吧。” 阮枝的打算并不复杂,借着出来阻拦的功夫,表面上加入萧约那方,实际会在打斗的过程中想办法将萧约引向陷阱,以达到目的。 做戏做全套,她脸上的表情颇为盛气凌人,趾高气扬中带着几分正义的不屑:“既然你们玩暗算都不算是违反规则,那我出来阻拦又怎么不合规矩了?” 领头人沉下脸色,本就没多少的耐心耗尽:“看来阮师妹是执意要来掺和了,那便一起来较量一番,可不要说我们欺负你受了伤。” 阮枝看他分明都是司马昭之心了,还非要在话语上把面子工程做好,顿时被这份执着的匠人精神感动得无以复加,真诚地道:“这位师兄,你做伪君子,实在是做得登峰造极,令我甘拜下风。” 领头人本是剑指萧约,闻言额上青筋欢快地跳了跳,当即转向直攻阮枝。 萧约下意识地去拦,却被包围的人绊住了脚步。 “阮枝!” 萧约鲜少直呼她的名字,语气亦不如往常,多了几分紧迫的急促,“你先离开,我不需要你来帮。” 阮枝自然不会听他的。 她灵活地躲过了前后夹攻的剑,并不硬碰硬,而是趁乱往萧约那边跑。 正好萧约试图杀出重围,打开了一个缺口,阮枝就地滚了半圈,躲过横砍向她后背的一柄剑;同时抬手,格挡住头顶迎面砍下的另一柄。 萧约的剑随后而至,薄而锋利的剑面如水流划过,带出一点细碎的金色,毫不留情地掠过这两人的肘关节。 “咣当——!” 两把剑掉落在地。 阮枝往萧约那边靠近,低声道: “此处地形太窄,不利于你的剑法施展,往东南边走。” 萧约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剩余几柄剑再次攻来,他侧身迎上,并未答话。 阮枝便想着不动声色地往陷阱那方挪位置。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萧约还真往东南方转移,心下惊喜。 阮枝边抵挡,边注意着陷阱和萧约的距离,发觉自己现在是最能接近萧约的人,且萧约有时是以后背对着她,没多少防备的样子,便打算待会儿一脚把萧约踹到陷阱里去。 陷阱近在眼前。 萧约也刚好被缠住。 时机正好! 阮枝猛地发力挑开压在相思上的剑,身形灵活地转挪到了萧约的右后侧,积蓄力量,抬脚就是一踹。 “哎哟!” 一声略显惨烈的叫喊,随着树下陷阱的启动,变为了一连串的叫喊,“啊——!这是什么……啊!!” 阮枝心里的那口气刚松到一半,就听见身旁有道熟悉的声音问:“这陷阱是你设的?” “……” 她缓缓地转过视线,对上了萧约的眼睛。 半敛着看过来的桃花眼,眸若寒潭,薄唇浅淡,确实是萧约没错。 ——那中了陷阱的是谁啊??!!! 阮枝的内心地动山摇,定睛看去,发现套在渔网里顺便被迎面飞过来的木头击中的,正是那个领头人。 苍、天、啊。 这就是您显灵赐下的判罚吗? 阮枝几乎泪流满面。 原来在方才的短短一瞬中,不仅仅是阮枝改换了站位,萧约和领头人的位置也悄然发生了改变,电光火石间一切都来不及,阮枝的那一脚最终踹在了领头人的背上。 领头人被吊在半空,他的剑在最后关头被萧约挑飞了,只能气急败坏地锁在渔网中破口大骂:“阮枝!你卑鄙无耻,竟然用这样的下作手段!” 阮枝瞬间上头,直接对冲: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卑鄙无耻!你们一群人打萧约一个就算了,还用暗器、玩阴的,不然你以为你能打伤萧约?” 领头人:“我卑鄙无耻,难道你就不卑鄙无耻了吗?” 阮枝:“我就算再怎么卑鄙再怎么无耻,也没有你那么卑鄙那么无耻!” 领头人:“???” 他试图反击,但一时找不到更绝的话,无能狂怒:“你才最卑鄙最无耻!” 阮枝轻飘飘地“呵”了一声。 表情嘲讽,嘴角含笑,眼神中含着四分轻蔑、三分嘲笑、三分漫不经心,当属无声气人之最。 距离最近于是看得最清楚的萧约:“……” 困在渔网中的领头人果然瞬间被点爆,怒气高涨过头,以至于开始胡言乱语,听不清他具体在叫喊些什么。 阮枝扬了扬下颌,正要发出胜者的宣言,后领突然一紧,被勒住了命运的脖颈。 “萧、萧约!” 阮枝身量不够,屈辱地在空中蹬了蹬腿,试图反手去抓萧约,也惨遭失败。 萧约面不改色地提着她往外走。 方才的陷阱事故来得太突然,这些弟子失了领头人,群龙无首,一时间竟也没什么动作,就这么看着萧约把阮枝一路带走。 “萧约!萧令臣!” 阮枝悲愤地喊出了他的表字,以表达满腔的激愤之情,“士可杀不可辱!” “……没想辱你。” 萧约的声音莫名有些怪,似乎较寻常更虚浮些,语速稍慢。 快速走出了这个坡道,萧约拐进了一片密林,当即便放下了阮枝。 “你就算是想算账——” 阮枝转过身,话说到一半,萧约迎面倒下来。 看得出他想止住这摇摇欲坠的势头,尽力将断水剑卡在树边稳住身形,已经可惜还是难挡颓势,手指已经失了力气。 阮枝没来得及躲,硬生生用手臂撑住他,脚下顿时往后踉跄了两步: “喂,你怎么了?” 萧约蹙着眉吐出一句“中毒”,紧接着就彻底晕死过去。 阮枝:“……大哥??” 你倒是脑袋一歪晕了了事,我怎么安排你啊! 阮枝看了看萧约的伤口,没有发黑发紫,鲜血颜色正常,又给他号了脉,确定这大概是令萧约晕厥无力的药,没什么其他毒性。 阮枝调动大脑资料库,开动脑袋疯狂回想这种时候的女配应对方案,有种从职业上论要趁机做掉萧约、从世界观角度论要救萧约的矛盾感。 僵持之际,身后传来一道怯懦的呼唤: “阮师姐……是你吗?” 谢岍。 “谢师弟!” 阮枝如蒙大赦,惊喜地扭过视线,“是我!” 谢岍连忙跑过来,看见他们两人此刻的状况,主动将萧约扶过去,他的目光从阮枝的手臂上掠过,不知为何有点愧疚的意味:“阮师姐,你和萧师兄都带着伤,现在萧师兄又昏迷不醒,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暂且藏起来吧。” 阮枝点头:“我们先回原来的山洞。” 那处山洞还没有被人发现,仍然足够隐蔽。 谢岍得知萧约是因为中毒才晕了过去,拿了颗清心丸给萧约服下。 阮枝问他:“你方才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阮师姐走后,我思来想去,觉得良心不安,应该去帮一帮,所以就……胡乱地去找了。半途听到了怪异的叫声,过来看看,不成想居然真碰上了阮师姐和萧师兄。” 谢岍说着,指了指阮枝的右臂,“师姐,你的伤口似乎崩裂了,还是处理一下吧。” 阮枝低头一看,还真是,纱布上都渗了血,透到衣衫上来了。 她当即就要挽袖子,注意到谢岍猛地别开的脸和泛红的耳根,止住了动作往外走:“我去附近看看是否安全,萧师兄就劳你照顾了。” 最后那句只是场面话。 阮枝走了出去,确实没在附近听到异常动静,这里地方偏,少有人来。她顺便给自己上了药,重新包扎,是在留仙堂多买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走回山洞,隐约听到谢岍说话的声音。 谢岍:“阮师姐当时听到那些人要去找萧师兄的麻烦,马上就跟过去了……阮师姐手臂上的伤很严重,方才还崩裂了。” 沉默了片刻。 “嗯。” 微沉的一声应答。 是萧约的声音。 萧约竟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阮枝继续往前走。 谢岍这时又开口了,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说出来的:“萧师兄,阮师姐为了你,不惜以身涉险,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她真的很看重你!” 阮枝当场瞳孔地震:“!!!” 等等!你在说什么?! ……你这不是在助长男主的自恋之风吗! 5. 第五章 “谢岍。” 谢岍抬头,发现阮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两米开外,半边身子落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整张面容都陷在黑暗中,又没什么表情,乍一看去,十分唬人。 “咕咚。” 谢岍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师、师姐。” 阮枝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你出来一下。” 谢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慢吞吞地爬起来,踌躇地抱着剑走到阮枝面前。 两人一同出了洞外。 “阮师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谢岍不无忐忑地问。 阮枝看他抱着剑的动作,宛如看见了菜逼又惶恐的自己,说出来的话比预想中柔和了许多:“你刚才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她顿了顿,在思考下面的话。 感觉谢岍不仅是菜,人还特别胆小,话说重了直接把这孩子打击傻了怎么办? 谢岍迷茫地眨了眨眼,清楚地看见了阮枝脸上的纠结,恍然大悟:阮师姐,是在不好意思吧! 阮枝终于酝酿好了: “谢师弟,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萧约。 “没有说过一个谢字。” 谢岍学会了抢答,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热泪盈眶地看着阮枝,“师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不必感谢我。” 阮枝:“……” 她沉默了会儿,内心经过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颇为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谢岍的肩侧,语重心长地道:“回去找个田种吧,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谢岍一愣,随即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臂:“阮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的理想是种田!” “……听从内心的召唤吧。” 那可能是你体内的基因在尽力挽救你的生命。 - 阮枝回到山洞中,正看见萧约扶着山壁站起来,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虚浮之态尽除,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止了血。 阮枝一瞬间回想起了脖颈被支配的仇怨,抬臂横剑,拦住了萧约的去路,语气很拽: “你想走就走?” 萧约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视线不自觉地从她右臂上划过,伤口已经再次处理,染了血的袖子无法消去痕迹,鲜红得刺目。 谢岍探出脑袋:“是啊,萧师兄你好歹将伤口处理一下,再走也不迟啊。” 萧约默认了这个提议,又坐了回去。 阮枝简直满头问号:你不反抗一下吗??这样我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都没有啊! 谢岍想起什么,对阮枝道:“阮师姐,你还有多的纱布吗?” 倒是有。 阮枝拿出纱布,发现伤药用完了,便从怀里摸出那瓶雪露膏,一齐递给萧约,没什么表情地道:“就这些了。” 坑男主是个技术活。 毕竟男主不能真被坑,要做出针对的事、还要配合被打脸;偶尔蹭蹭男主的光环继续炮灰之路,以免跟不上剧情发展。 因此,阮枝固然怕男主不能通过第二关而送药,也并不多说话。 她和这位男主可不是友好阵营。 萧约认出了这瓶雪露膏,瓶身上刻有萧家的印记,于他来说十分好认。 阮枝分明也受了伤,却将这上好的伤药留着给他。 何必。 “雪露膏我这里还有。” 萧约将雪露膏递回去,倒是接了纱布,“多谢。” 阮枝“嗯”了声,没有犹豫地将瓶子拿回来,对萧约难得主动和她多说话的事情并无多少触动。 应该说,她根本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萧约模糊地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从前的阮枝并不会这样,但她又确确实实、一如既往地在维护他,甚至连这瓶药都要妥帖收好,不舍得用。 伤口处理完毕。 三人站在洞口前。 谢岍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两位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盯着不知名的压力,没什么底气地问:“接下来,我们就去找凤凰花吗?” 阮枝和萧约同时看向他。 谢岍哆嗦了一下。 阮枝道:“什么叫‘我们’?”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我们”,萧约压根就不可能和他们一起走。 萧约的话几乎是压着她的尾音说出来的:“嗯,走吧。” “——嗯???” 阮枝不敢置信地侧首盯着萧约。 萧约看着她这副模样,极其轻微、又很是莫名地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他大概可以确定,阮枝在为了某件事和他闹别扭,所以她表现得较过去不同,但他不清楚是什么事。 谢岍倒是立即高兴起来:“有萧师兄和阮师姐同行,凤凰花一定是手到擒来!” 三人小队就此成立。 阮枝对业务范围内的蹭男主光环没有异议,只是觉得萧约这个人变异了,忍不住在路上多打量了他几眼。 萧约被她看得心气浮躁,稍缓了步子,与她并行,低声道:“陷阱之事,还未向你道谢,有劳了。” 合着他是为了这件事才带上她。 阮枝了然,嘴上道:“不用道谢,我不是为了你。” 不对。 这陷阱还就是为了男主设的,只是他没有中招。 阮枝纠结了一下。 萧约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我明白。” 阮枝看着他:“……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明白。”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萧约说完,想起这话他不久前才说过,“我也不需要你犯险来救。” “……行。” 阮枝最后还是挣扎了一下,“但我真的没想去救你。” 萧约点了点头,表情平静,甚至都不深思一下她所说的可能性:“那样最好。” 阮枝:“……” 作者到底给这个男主设定了多大的自恋值和自信值啊! 脸再好看有什么用啊!这样是不会有妹子喜欢的! 谢岍有意离他们远些,隐约听到了部分对话,不禁仰天长叹:爱情果然是酸甜苦辣样样有,让人欢喜让人愁啊。 凤凰花藏在后山各处,所处的地方可能有阵法、灵兽、剑气等等考验。 剑修专精剑道,却不能对其他事物一无所知,因为大部分人还远远做不到“一剑破万法”。 然后,阮枝三人就在一处剑气镇守的凤凰花前,与暗算萧约的那队人马再次相遇。 年度大戏:梅、开、二、度。 双方都非常的无语。 无语至极。 阮枝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领头人现在看见阮枝就生气,大声反驳:“什么狗屁的命中注定!谁想和你命中注定啊!” “这就是你自作多情了。” 说话时,阮枝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萧约,“我说的命中注定,是指你今天终究要被我好好揍一顿的注定。” 话音方落,萧约就抽出了断水剑。 剑身轻鸣一声,如珠落玉盘,煞是悦耳。 阮枝:“……” 她木着脸问萧约:“你拔剑做什么?” “?” 萧约道,“你方才不是看我一眼,让我拔剑配合的么?” 阮枝猛地更住:“……” 对面不甘示弱,纷纷拔剑,但有几个人明显迟疑了,拔剑的动作迟滞缓慢。 谢岍哆哆嗦嗦的,后半截剑还在卡剑鞘里,迟迟拿不出来。 他的胆子可能就比含羞草大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平安长大的。 对面已经是散沙,他们这边两个伤患一个含羞草。 情况不容乐观。 得想个办法。 阮枝的视线快速转了两圈,往前站了一步,站到萧约身边,同时背过手迅速将谢岍的剑推了回去,抬高了声音道:“那位领头的师兄,这件事最初本是你和萧师兄之间的恩怨,事到如今,我们双方互有不妥,本该各退一步,然怨愤犹存。” “可我们到底是寻华宗的弟子,是以剑为身的剑修。若有恩怨,我们自当以剑相酬!师兄何不与萧师兄痛快一战,堂堂正正地解了这次的荒唐!”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阮枝早看出对面其他人的怠惰,紧接着就软了声线:“我知各位师兄都念着同门情谊,不愿让事情太难堪,闹去掌门人的面前。此战结束,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便都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过,如何?” 领头人还没表态,身边的弟子们纷纷小声劝说他答应,都是同意阮枝的提议。 他们先前一时脑热,想着没人看见,萧约那性子更不会主动去说这丢脸事,现在有了目击者,真闹到掌门人那里根本不好收场,都开始惧怕起来;加之他们也有损耗,实在不想再为这件事筋疲力尽。 “那……行吧。” 领头人应承下来。 阮枝飞快地侧首,往萧约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有几成把握能赢?” 她好掂量着开溜。 萧约蓦地被她发间的香气充盈了鼻端,呼吸下意识地止住了,眼眸垂落一瞬便移开,窥见了她白皙精巧的下颌,唇角慎重地抿起。 “十成。” “真狂。” 阮枝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那你去吧。” 萧约悄然握紧了断水剑:“嗯。” 他往前走去,中间的空地正好可以做为开战的场地。 谢岍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凑过去问阮枝:“阮师姐,萧师兄身上还有伤,这样行吗?” “对面毕竟人多势众,如果真的一拥而上,情况反而比萧约上去单挑更坏。” 阮枝轻声解释,“除此之外,那位师兄不是喜欢玩阴的么?那番话慷慨陈词,得到了两边的一致认可在前,有掌门人的顾忌在后,他必须与萧约认真比试一场。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输了,比他暗算被揭穿被颜面扫地。因为这更说明了他就是不如萧约,不行暗算之事,他根本没有胜算。” 谢岍目瞪口呆:“原来如此……阮师姐,你好厉害啊!!” 曾经,我以为你和我都是菜逼。 没想到,我菜逼如旧,你却偷偷进修。 萧约修为比他们高,又不像对面站得那么远,这番话听了个不离十,唇角短暂地弯了弯,对上领头人的视线,目光复又冷凝:“请。” 这一战,萧约胜了。 察觉到对面没有立即离开,阮枝三两步上前去,打算挟领头人以令诸小人,刚冲去手臂就被萧约紧紧地握住了。 “别冲动。” 萧约道了一句,抬眸冷冷地道,“还有谁想与我一战,大可上前来。” 这话够狂够拽。 对面人互相看了看,下一秒就拉着瘫倒在地的领头灰溜溜地走了。 阮枝心中对萧约再次碍事的不满散去,结果是好的就行。 “冒犯了。” 萧约松开她的手臂,有点犹豫地忠告道,“下次就算是生气,最好也不要如此冲动。” 以前他不愿意和阮枝多说话,生怕她逮着机会就粘上来,亦或是认为那是他态度转变的信号。自从她卧床后,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纵然还是花招,也比以前那些热烈过头的示爱好了太多。 阮枝辩解道:“我是想过去挟持那个领头的师兄。” 萧约不赞同地蹙着眉: “挟持同门,若这整件事让掌门知道了,你同样要被牵涉进来。” 阮枝:“他中陷阱的时候,我就已经被牵涉进来了。” 萧约:“……” 半晌。 萧约无可奈何地道:“你真的不用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阮枝:“…………” 她倒抽了一大口凉气,而后,非常沉重、缓慢地道: “萧约,你有没有想过。” “你这辈子,可能一直活得很糊涂。” 萧约:“?” 6. 第六章 剑气镇守,需以同样强大的剑气相抗才是破除。 这之间并非纯是考校灵力深浅,更重要的是其中所蕴含的剑意,心随意转,而后成气。 纵使萧约方打过一场,但他的剑意不消反涨,战意汹涌,剑气对冲之下,周遭金光大盛,气浪翻涌。 谢岍和阮枝险些双双被掀飞,各自抱了颗树瑟瑟发抖。 萧约站在气浪中心,半散下来的发丝与衣袍向后吹开,猎猎作响;然他分毫不退,身姿挺拔,岿然若雪山玉松,侧脸线条被剑气中的杀意更衬出了几许冷厉。 断水剑剑锋一转,剑光寒芒正落在他眼底,犹如一颗冷星坠入寒潭,有种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啧啧。” 阮枝在狂风中眯了眯眼,突然明白作者为什么要选萧约做男主。 虽然自恋过了头,但架不住他更帅过了头啊! 人,只要肤浅起来,就会发现世界其实很简单。 剑气破开。 凤凰花正好有三朵。 萧约没有多留的意图,分了出去。 谢岍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我居然也能拥有吗?!” “谢谢萧师兄!谢谢阮师姐!” 谢岍乖巧地对着萧约鞠了鞠躬,又对着他旁边的阮枝鞠了鞠躬。 想了想,他在最后又补了个面向二位的共同鞠躬,配上他手中握着的花,好一个遗体告别现场:“二位的恩情,我永世难忘。” 萧约:“……” 阮枝:“……” 阮枝往旁边默默地挪了两步:“你太客气了。” 徒留萧约一个人还留在阴间。 然后又被感动过头的谢岍拜了三拜,义正言辞:“萧师兄,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萧约:“……不必行此大礼,请起。” 好险,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 拿到了凤凰花,只要将花带到山下终点处,第二关就算是过了。 花的数量远低于进山的弟子,这就会导致后半程的抢夺事件层出不穷,在正当意义上的抢夺算是变相的切磋,更有利于筛选出同门中最强的弟子。 三人朝着山下走,凭借着阮枝事先勘察好的路线,基本没遇到什么人,但打斗的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断断续续地传来。 谢岍听得心惊胆颤,抱着剑的手都在抖。 他看见自己这么不争气的模样,更是失望,脸色都灰败了,小声地问阮枝:“阮师姐,我……我不配这朵花,更不配前往海上蜃楼的名额。” 阮枝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谢岍的头垂得更低了:“我这朵凤凰花,根本不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得来的,全然是沾了你和萧师兄的光,我并未出什么力。” “不要这么说。” 阮枝正了神色,口吻也严肃起来,“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得了花,别人都没有?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何况你要是不好心来寻我和萧师兄,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归根结底,这是你自己的机缘。” 谢岍怔怔然,眼眶渐渐泛红,眸底涌现水色:“可、可是我很弱,我就算去了海上蜃楼,也只是白白占了名额……根本就没办法为宗门争光。”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约突然开了口:“机缘已经落到你手中,如何处理是你自己的事。诸事无常,没有人能保证结果;那座海上蜃楼只是供各派弟子历练的秘境,但也许你错过这次,往后都再也去不了。” 阮枝听得太阳穴直跳,连忙弥补道:“萧师兄的意思是,让你尽可能地把握眼前能够把握的机会。修道一途本就诸多惊喜或意外,机缘来时,若是无伤大雅,你大可以坦然接受;若你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那么即便放弃了也无妨。” “不过,你一定要认清楚这份机缘的难得,郑重选择,才算是真正的无愧于心。” 谢岍顿时豁然开朗,他确实心有不安,可自己也十分清楚,如果真的不想要,直接放弃就好了,不必如此纠结挣扎。 他是既高兴于这份意外之喜,又觉得自己实力不够而惶恐不安。 “阮师姐,萧师兄,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你们真的是好人!” 萧约看他似乎有弯腰的趋势,眼皮猛地跳了跳,语速都快了几分:“好说,不用鞠躬。” “师弟啊,你想开了就好。” 阮枝欣慰地点了点头,松了一大口气:好兄弟,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作为这个临时队伍里唯一的混子,很难生存。 萧约不禁多看了阮枝几眼。 阮枝完全理解了他想要说的话,那种听上去过于冷硬的话语被她轻而易举剖出了真意,再联想到她说的那句“你这辈子,可能一直活得很糊涂”……她在指什么? 她看出了什么? 萧约犹豫着要不要找阮枝问个清楚,结果阮枝根本没给他机会,在山下交了凤凰花做好登记,转眼人就不见了。 “不愧是阮师姐。” 谢岍感叹道,“来无影去无踪啊。” 萧约只联想到了飞奔的兔子。 还是四条腿疯狂倒腾出残影的那种。 阮枝确实有部分原因是想迅速远离自恋界扛把子萧姓男主,更重要的是她还有正事要做。 这个世界已经融合,自然不会只有萧约一个男主需要她角色扮演,另一位男主此时也已经在寻华宗内,是一位外门弟子。 阮枝穿山绕水,途径演武场、弟子住所以及外门学宫,终于抵达外门弟子平日聚集时间最多的地方。 这是一片面积巨大的场地,涵盖了周边的瀑布溪流、亭台楼阁。 简言之,外门弟子的住所之外,就是他们默认的修炼地。 外门的待遇不如内门,弟子住所一般三五个人同住,并不适合静心参悟。 阮枝在一处小溪边看到了她要找的人。 少年的左颊上有一道崭新的划痕,血珠滑落的痕迹将他的脸颊都染上了浅淡且不正常的绯色,额头和嘴角都有青紫破损,身上穿的外门弟子服饰上也有可疑的灰尘与脚印。 裴逢星,男主二号。 与天之骄子的萧约完全是相反的命运,裴逢星自小便是孤儿,命大活到了六岁,跟狗抢食物时险些被狗咬死,遇到了后来的养父母一家。养父母家却也不富裕,家中几乎揭不开锅,便打算将裴逢星卖到青楼里去,却在事成之前惨遭横死。 裴逢星阴差阳错帮了寻华宗的一位长老,长老便将他带了回来,偿还了人情,便也没有再过问他的境况。 可怜裴逢星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修道之事,对此一窍不通,先天资质又算不上好,一直在稍显混杂的外门待到如今。裴逢星既无背景,又无实力,时常被一些趾高气扬的外门弟子欺负。 起初这些人还知道收敛些,发现裴逢星就是个闷声不吭又毫无威胁的闷葫芦后,便变本加厉地欺负他,甚至都敢在他脸上明目张胆地留下伤痕了。 这位男主前期的剧本实在是过于惨,到了后期才一步步崛起,打脸各路炮灰,走上人生巅峰。 而阮枝在这位男主面前的任务,就是各种温柔关怀。 当然,是假的。 按照剧情,后期炮灰女配会暴露真面目,谋夺裴逢星的宝物,揭穿先前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裴逢星正在清洗自己的伤口,与其说他此刻是冷酷的面无表情,不如说更接近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那股不可具体言明的寂灭中,仿佛他下一秒就死去了也不奇怪。 “裴逢星。” 阮枝从树后走出来。 裴逢星指尖一抖,身体像是应激反应那样,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 阮枝立即停住了脚步。 她不敢动了。 裴逢星的手里还攥着一小块用来擦拭的粗麻布,连同指尖一起浸泡在水流中,他似乎感受不到溪水的寒冷刺骨,警惕又小心地打量着阮枝。 在看清阮枝的脸后,他的瞳孔无声地收缩了一下。 他曾经见过这人两次,都是隔着段距离,中间还有其他人。 她应该叫阮枝。 阮枝没有欺负过他,但当其他人嘲讽他时,她也跟着露出冷笑,只凭这点,就说明眼前这人来者不善。 裴逢星很怕这种披着善意表象的恶意,他曾经为了查找养父母的死因被打断了左腿,并不觉得痛苦,却在得知养父母是要把他卖了之后,感受到了几乎无法承受的痛楚。 她还不如直接上来揍他。 裴逢星沉默不语。 他很久没有和谁好好地交谈过,自己都觉得已经遗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裴逢星……” 阮枝走到他身边来,又喊了他一声,想安抚他的情绪,语气柔软迟疑许多。 裴逢星感觉到她的靠近,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下,他尽力遏制住身体的颤抖,因为反抗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她的手指碰到了他左脸上的伤口。 “求……” 裴逢星想过求饶,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脸上的这道划痕是一位姓秦的师兄“不小心”划伤的,说是他的脸长得恶心,惯会勾搭宗门里的女弟子。 他从来都没有。 裴逢星想起过往种种,蓦地心灰意冷,模模糊糊地想着:被她打死也好,只是不知道死在溪边,会不会脏了溪水……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特殊的清凉,随着她手指的移动,引发了伤口处细微的疼痛,又很快被这份清凉压下。 裴逢星茫然地睁着眼,在水中的倒影中看见了她一手握着瓷瓶,另一手在往他的伤口上涂抹不知名的白色物质。 他浑身都僵硬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雪露膏。” 阮枝主动对他解释,怕吓着他,拿出了比对待含羞草更甚的和软态度,“顶级的伤药,效果特别好,这样抹上去,未来都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裴逢星呆呆地听着她的声音,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可是他理解不了这整段话,更无法消化这之中可能存在的好意。 她……不是讨厌自己的么? 是想要换个方法来整治他么? 裴逢星心底发冷,避开了她的手。 她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直接把整个瓶子都塞给他:“你自己涂也行,我倒是忘了溪水还能当镜子用。” “……” 裴逢星依然沉默。 阮枝又拿了张丝绸的帕子出来,递给他:“用这个擦吧,那块布太粗糙了些,你本来就有伤,稍有不慎就是伤上加伤了。” 裴逢星神色麻木地看着手里的瓷瓶和手帕,原来比实质欺辱更可怕的,是拥有着甘甜表象的包藏祸心。 他试着开口,但太久不正常说话,断句和声音都有些奇怪:“你是,什么,意思?” 阮枝实话实说:“看你受伤了,给你送药。” 虽说她要演一个图谋不轨的女配,但那也是后期暴露了才真的算,前期都是内心逼逼,表面和美——现在她内心不过是个想完成工作的社畜,送药这行为于她而言没什么多余的意义,至多是完成工作指标。 阮枝看他单手捏着雪露膏和丝帕,手指纠结得都可以打结了,另一只手还无动于衷地保持原样,不由得提醒道:“近日天还冷着,手在溪水里泡得太久易遭寒气侵体。” 裴逢星暮气沉沉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一种很难描述的古怪表情,眉心艰难地蹙着,受了伤的脸上想要做出完整的表情都不太可能,只能凝固在一个极为怪异的平衡角度,连本该俊秀好看的容色都无法挽救。 阮枝以为他在给自己做鬼脸,差点笑出来,脸颊短暂地鼓起,迅速被她死死地咬住后槽牙,幸好忍住了。 这一幕落入裴逢星眼中,心道:她果然是等着来嘲笑自己的。 如此一来,他反而放松了些: “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点。” “比如说呢?” 阮枝没太明白,她不是已经解释过她的动机了吗? 裴逢星抿了抿干涩的唇,他的嗓子也很不舒服,更是不适应当下的交谈,思维不大顺畅地率先表达了主语:“我……” 阮枝猛地一惊,险些当场跳起来:“??!!” 做什么? 做我。 好家伙。 这位男主,你很野啊。 7. 第七章 阮枝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惊吓却是明明白白,离得近了,都没有看错的可能。 裴逢星蓦然住了嘴,警惕又慎重地打量着阮枝,藏在衣料下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蓄势待发地准备应对。 “呃。” 被戒备的阮枝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她尴尬地眨了眨眼,浓密蜷曲的眼睫忽闪几度:“失礼了。” 裴逢星:“……?” 她为什么要道歉? “我叫阮枝。” 阮枝清了下嗓子,将某些不妥的思想从脑内清除,尽可能让场面回到正轨,“是青霄长老门下弟子。” 正常情况下,裴逢星即便不有来有往地自报家门,好歹也该应声好、打个招呼。 但裴逢星这一路长大的经验着实不能算是正常,故而他看阮枝没了下文,仿佛是在等他说些什么,他便谨慎地道:“所、以呢?” “嗯?所以?” 阮枝还真被问住了。 她想起了和含羞草谢师弟的对话,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话题:“你有想过回去种田吗?” 裴逢星:“……” 这是什么问题? 莫非,是她知晓他如今的境况,特意来问他这些问题,想看他的笑话?是了,她一见面便知道他的名字,分明是冲着他而来,怎么会没有所图。 “我,没有田。” 裴逢星道出事实。 阮枝稍显凝重地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田地也挺贵的。” “……我不太,了解。” 裴逢星这句话说完,等着阮枝来嘲讽他穷酸。 结果阮枝煞有介事地道:“毕竟离得远嘛,不知道也正常。” 她随口附和了一句,算是圆上了这个话题,不至于令他难堪。大概是无聊得很了,她随手扯了几根草,开始编东西。 她的动作倒是快,三两下编好了,递到裴逢星的跟前。 裴逢星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视线却没能从阮枝掌心的物件移开: “这是,什么?” 阮枝脸上还带着一点得意的笑: “你看不出来吗?” 裴逢星犹豫了一下:“这是,即将破茧,的蝉蛹?” 阮枝:“……” 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是竹蜻蜓。” 闻言,裴逢星也:“……” 可能这个时候说点违心话就会安然无恙,但对着这只堪称异形的编织物,裴逢星就算把良心喂狗也说不出“这就是个竹蜻蜓”的鬼话。 到底是怎么能编出这么个玩意儿的? 某种意义上,不失为一双鬼斧神工的手了。 “确实是竹蜻蜓。” 阮枝倔强地重复了一遍,执着地维护了自己的尊严,“看在你我有缘的份儿上,就送给你了,不用客气。” 裴逢星无言以对地接过来。 阮枝又问:“你怎么不擦药?” 裴逢星攥了下手中的瓷瓶,不知为何踌躇,终究还是动手为自己上药。 即便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能感觉出这雪露膏的好处。只是他本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若是用了,反而会令看他不顺眼的人又多了一桩欺负他的由头。 此番内里,不知阮枝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分明知道却有意为之。 不论是哪种,裴逢星已心灰意冷地不愿深思,只想放任自流。 阮枝不大明白他怎么上个药跟上刑似的:“很疼么?” 裴逢星摇头。 阮枝现在已经发现二号男主有多自闭了,每次要么沉默,要么就是薛定谔的回答,而且回答内容还不能深究,否则他们之间总有一个会被定义为“脑子坏了”。 前期寒暄得差不多了,阮枝直接道: “等你擦好了药,我们去找欺负你的人。” 裴逢星迅速转过头盯着她,用眼神表示了疑问。 “去算账。” 阮枝说。 裴逢星盯了她好一会儿,比最开始她刚出现时打量的时间还要长,直看得人背后寒毛倒竖,不寒而栗。 他的瞳仁偏浅色,毫无情绪地看人总显得空洞,凤眼本就狭长些,眉眼下压便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威慑。 良久,裴逢星才收回视线,道: “不用。” “为什么?” 阮枝百思不得其解,他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可苦于暂时没有还手之力,怎么还不让人帮他呢? 裴逢星垂下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混合着哑然与说不出的艰涩:“你,很奇怪。” 阮枝:“……你说什么?” 裴逢星居然还真的又说了一遍: “你很,奇怪。” 阮枝:“…………” 深吸一口气,嗅到草木花朵的芬芳与大自然的清香。 啊! 人间真美妙。 裴逢星清楚地看见了她额角青筋的跳跃,思考着她会在哪个瞬间暴起发难。 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之后,好像忍住了。 而且表情充满了赞美与希望的光辉。 “我可能是有点奇怪。” 阮枝稍微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出场方式,并委婉地强调了自己的实力,让小可怜男主放心,“但我好歹是内门弟子,修为还是不错的。” 她开始暴露真面目,从言语上威胁我了。 裴逢星想。 阮枝继续说出后半句话: “所以你可以放心把我带过去,不用担心我打不过那些人。” “……” 我没有担心你是不是打不过。 裴逢星好像一个惨遭失误的老手,面对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情况,在数次失败后,出现了思维断层的呆滞情况。 当阮枝说要跟着他一起回去,裴逢星一时间也没能找出什么合适的拒绝理由。 若阮枝跟着那群人一同欺辱他,场面肯定会比过往每一次都更严峻。因为他们可以准确地抓住他期待的某个点,开始践踏他为数不多的自尊。 裴逢星心里并不抱希望。 阮枝跟在他身边,穿过了亭台石径,灌丛草地,途中吸引了不少弟子的视线。 他们从没看过裴逢星身边有人同行,还是这样一位容色艳丽、打扮不俗的女子。 有人认出了阮枝身上的衣服,小声议论: “那是内门弟子的服饰,裴逢星那小子,怎么勾搭上内门弟子的?” “不知道……没想到裴逢星看起来闷声不吭,实际上早找好了靠山,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那几位师兄本来就做得不对,裴师弟不过是找个援手,也是无奈之举。” 阮枝修为高些,耳力自然好些,听到了这些人自以为隐蔽的窃窃私语,问裴逢星:“欺负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裴逢星木着脸:“人太多,记不清。” 他多说了几句话,言语间便顺畅了不少,只是还不能有如常人一般的语速,放缓了就大略听不出什么差错。 阮枝半点没有被难倒的意思:“领头的那个人的名字,你总记得吧?” “……秦袁。” 阮枝点了点头,下一秒就拦住假装路过、实则打量的弟子,周全地行了一礼,才问道:“这位师弟,请问秦袁在什么地方?” 弟子下意识地指了个方向:“秦袁好像是在跟人切磋吧。” “多谢。” 阮枝直奔所指。 气势汹汹,振奋不已。 裴逢星看得愈发迷茫,跟上的步伐都勉强许多。 阮枝走到切磋的地方,人有点多,便拽着仿佛随时都能逃跑的裴逢星:“哪个是秦袁?” 裴逢星终于开始有点相信,阮枝是真的来替他打抱不平的,因为她直到这一步都显得特别的有倾向性——直白地站在他这边。 这么一想,裴逢星反而不想让她掺合:“要么,算了。” “算什么算不许算!” 阮枝语速很快地反驳他,近乎强硬地道,“到底是哪个,指给我看。” 场中的秦袁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裴逢星和阮枝,裴逢星的目光移过来,两边便对上了视线。 阮枝心中有了计较。 她走上前去,双手抱胸并剑,单脚斜出,拽得十分明显,“就你叫秦袁啊?” 秦袁一愣,心想这人怎么能比我还拽,顿时也双手环胸,出了一只脚:“是我,怎么了?” 他往后看了眼裴逢星,嗤笑道:“你是这小子请来的?” “好说好说,‘请’字不敢当。” 阮枝笑眯眯地客气着,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一拳打中秦袁的下颌,力气重的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哗然过后,不约而同地退开。 秦袁被这一下揍懵了,嘴里支支吾吾着“我”“你”两个含混不清的字,半晌没能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倒是吐出一口血水来。 阮枝又揍了他一拳,同样没留手。 秦袁的牙都掉了一颗。 “你——” 秦袁终于想到自己要说什么,碍于伤口,哆哆嗦嗦地道,“你殴打同门,不怕被责罚吗?!” 阮枝将这话还给他: “你殴打同门,不怕被驱逐下山吗?” 秦袁一滞。 他观察过,裴逢星这人没有靠山,自身实力又弱,是个被欺负也不会想办法还手的软弱性子。他没想过会有门内弟子来替裴逢星出头,内外门自然有差。外门犯了错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便要被驱逐下山;内门弟子则是视情况被责罚还是驱逐到外门。 他们这群人本是人多势众,外门弟子中即便有人心生微词,也不敢冒险站出来帮这么一个没有前途的人。 秦袁在切磋的场地被揍了两拳,他的那些同伴本来要上前来,可听见了阮枝的这句话,想起了事情真正败露的严重性,又忌惮着阮枝内门弟子的身份,一时间纷纷退却,各自藏在人群中了。 秦袁倒在场中,只觉得孤立无援,好似周围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令他心中恼恨顿生。 他坚持地爬了起来,拿剑指着阮枝,但气势并不坚定,犹豫着往裴逢星那边偏了偏:“今日之辱,我……” “你只是被打了两拳。” 阮枝提醒他,“你做过的远不止这些。” 秦袁看见阮枝稍微换了下站姿,如临大敌,想着怎么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嘴硬道:“那是他裴逢星技不如人!” “那么你被我打,合该是你技不如人,怨不得谁了。” 阮枝猛地出剑。 相思剑寒芒一闪,秦袁连拔剑的动作都不流畅,最终大喊着求饶:“我错了!师姐手下留情!” 阮枝持剑,停在他脸边存许。 她自然看得出来秦袁不是真心实意地认了错,想想原著中对这人只言片语的描述,便道:“我不怕责罚,也不怕被逐来外门,左右你不会比我更好过。以后我若再发现有人欺负裴逢星,可不会像这次这么手下留情,双倍奉还后我们再去掌门人面前分说,其中利害,自己掂量。” 后半段话不仅是对着秦袁说,更是对着所有欺负过裴逢星的弟子所说。 阮枝潇洒转身,领着裴逢星离开,趾高气昂地走了一路,猛然停下脚步:“等等,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裴逢星默了默:“我看你走得,颇为自信,以为你认路。” 阮枝:“……咳。” 裴逢星看看她,问:“你要去哪儿?” 阮枝捋了捋头发,略显不好意思地道:“也没有具体要去哪儿,就是觉得说完那番话应该潇洒转身,空留一个独孤求败的背影之类的……” 裴逢星:“……” 裴逢星:“独孤求败,是谁?” 阮枝:“就是一个太厉害导致想要寻求失败都无法成功的人,所以很孤独地求败。” 这超出了裴逢星的认知,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很厉害。” 阮枝被夸得老脸一红:“其实我在门内弟子中的水平并不怎么样,不过是仗着门外们之间的差异而已。” 她想起什么,嘱咐道:“秦袁这个人确实混账,却最怕被驱逐下山,多年来进不了门内让他心浮气躁、无所寸进,便盯上了你这无依无靠的人来出气。今日这番确实没有尽数偿还,但过犹不及,秦袁被震慑了,其他人更是不足为惧,能保你今后绝不会再受到任何欺负就是。” 她竟知道得这样多,不仅是他的名字和处境,连秦袁的大致背景都了如指掌……她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来。 这是早有准备的一桩图谋。 裴逢星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他还有什么能给出来的东西,似乎……只剩下他这个人,这副身躯。 不少人说过,他容貌俊俏,也确实有女弟子曾对他示好,给他送药。 只是没有一人如阮枝这般热烈明媚,直白强势。 “你真的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裴逢星问这话时,以为自己心中会恐惧,可真的说出来了,反而是如以往一般的平静。 不清楚意图的好意令他退缩惧怕,害怕一次次的失望,被戏弄那点为数不多的可怜真心。一旦知道了对方想要的,倒是能冷静地看待这场等价交换的砝码,继而讨价还价地商量周旋。 “我……” 阮枝摒弃了思想废料,终于能从“欺负”的角度去思考这句话,清润的眸子毫无杂质,认认真真地望进他的眼底,考究而客气地道,“要真对你做点什么,你能承受得住吗?” 她那两拳打下去,秦袁可都毫无还手之力。 真要打裴逢星,他不得当场残疾? 闻言,裴逢星猝不及防地呛咳了一声:这、这么激烈的吗? 8. 第八章 裴逢星吞吞吐吐,怎么也没能把那句“这不太好吧”说出口,脑中原本设想好的对话全被打乱,他没想到自己抛个暗示,阮枝就能直接平地惊雷。 这让他连周旋拉扯的机会都没有。 阮枝的实力他亲眼见过了,要是她真的用强,他确实……反抗不了。 裴逢星开始后悔问那句话了。 他想知道阮枝的真正用意,并不明显的心急促使下,做得愚蠢又冒进。 “裴逢星。” 阮枝的这声呼唤于裴逢星而言来得不合时宜,正在他心绪纷乱的时刻,引得他背脊微弱地一颤,才强装镇定地循声望去,恰好对上了阮枝的视线:“什、么?” 渐渐流畅了的口齿又欲盖弥彰地产生了磕绊。 阮枝表情正经,口吻严肃地道: “你如今修炼,大约到了什么阶段?” 裴逢星……真的不太跟得上阮枝的思路。 他以为对方在逗弄他,结果阮枝真的帮他出气;他以为阮枝偏好美色,然而阮枝问他修炼阶段。 “引气入体。” 裴逢星的声音有点低。 原书没记载这时候男主的具体修为层级。 阮枝听了他的话,理所当然地问:“炼气一层?” 裴逢星沉默了一下:“还在……引气入体。” 于是,阮枝也跟着沉默了。 总算知道秦袁敢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裴逢星的最大原因在哪儿了,这么久了裴逢星还在引气入体,若不是被长老带回来的,怕是早就要被“劝退”了。 秦袁估计是想着裴逢星迟早会离开,多重因素加在一起,便逮着裴逢星可劲儿欺负。 “没事。” 阮枝中肯地道,“慢工出细活,说不定你一朝明悟关窍,莫说炼气,直入金丹未尝不可能。” 裴逢星点了点头,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承您吉言。” 阮枝:“你不相信?” 裴逢星顿了顿,委婉地道:“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大胆的,安慰。” 阮枝:“……” 听出来你的意思是“睁眼说瞎话”了。 虽说裴逢星现在还未得遇机缘,天资不佳,即便真的得了好的教导埋头苦练,也不会有什么看得过眼的成就,但阮枝还是试探地问他: “我带你运气一周,看看你究竟是何处有阻碍?” 裴逢星愣了一下,眼底又浮现出那种近乎无措的戒备踌躇,他大约已经对陌生的好意产生了类似应激的反应,更不擅于接受别人的好意。 “可以……么?” “当然可以。” 阮枝笑了一下,伸出手来,“是我主动问你的啊。” 裴逢星盯着阮枝平摊向上的左手看了一小会儿,能够轻易辨认出这是一只没有经过风霜劳作的手,甚至因为不是使剑的惯用手,连薄茧都没有。 莹润白皙,柔软细嫩。 只是看看就该知晓,是和他距离非常遥远的一只手。 即便此刻她近在眼前。 裴逢星将右手虚虚地放在她的掌心上方,手掌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即便很快止住,还是留有仿佛过度紧张的余韵,整只手都极细微且小幅度的晃动着。 “不要紧张。” 阮枝难得能在男主这个身份上看到令人爱怜的品质,瞬间有种面对淋了雨的小猫崽的感觉。她轻声安抚了一句,眸光微动,掌心萦绕出一股白雾般的飘渺之气,丝丝缕缕地没入裴逢星的掌中。 裴逢星只觉得经脉都被某种温和却韧性的物质缠绕,带着错觉般的暖意,逐渐侵袭他的四肢百骸,带来被捆缚的禁锢感。 这感觉非常不好,好似整个人即将不受控制、无所遁形。 他忍不住蜷缩了手指。 下一秒,就听到阮枝低声制止的声音: “别动。” 裴逢星硬生生忍住退却的生理反应,他咬了咬牙,还是没办法排解,于是很小声地道:“有点痒。” 阮枝抬眸看了他一眼:“是你太敏感了。” 裴逢星当即住嘴。 阮枝缓慢平稳地将自己的灵力收回,轻舒了一口气,道:“你的经脉并无滞涩不妥,但你运气的方式有些小问题,比如说……” 她视线往上,话语随之顿住,顺手指了指裴逢星的脸侧:“你的耳朵很红,有什么地方难受么?还是你体内的气息不正常?” 裴逢星这位男主前期确实天资平平,经历了一番常人所不能受的苦后才脱变成奇才,而那方式也颇为剑走偏锋,足以印证他体质的特殊,不能与寻常修士同等看待。 故而阮枝不敢掉以轻心。 “不是。” 裴逢星窘迫难当。 他总不能说自己现在想法有点奇怪,而且刚才那种被阮枝气息填充经脉的感觉令他止不住的颤栗退缩,偏偏又没能躲开:“因为,很痒。” 阮枝恍然大悟,道:“那你确实是太敏感了。” “……” 裴逢星暂时不想跟她说话了。 阮枝的食指屈起,抵了抵下颌,若有所思:“一般来说,带人运气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可能是你的戒备性比较高……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本身的运气方法错误。” 她伸手,敏捷地在裴逢星身上几个穴位点了几下,在空中串成一线,以让裴逢星看得更清楚:“气在你体内应当是以这个路线运行,你总是有一段走岔了。按照我说的流向,你再试试。” 裴逢星记忆中就没和谁持续过这么近距离的温和接触,尤其阮枝还是异性。 是位有一定可能图谋他身躯的异性。 是位目的不明地靠近,气息交融,分明应该是正正经经地运气修炼,然而却比直接做点什么更令他难以接受的异性。 阮枝从沉思中抽离思绪,看到裴逢星的脸,惊讶道:“你的耳朵好像更红了?果真是运气错误的缘故么?” “……嗯。” 裴逢星面无表情地红着耳朵,点头附和道,“应该是。” 阮枝诚心建议他:“你可以先打坐静心凝神,然后再自行运气。” 如果裴逢星生活至今有过哪怕一段正常的时光、得到过超出预期的期待和喜爱,他就能在面对阮枝的好意时,不至于惶惑到堪称一戳一蹦跶——理智上,他有认真想去剖析阮枝的突然出现和不明来意;但事实上,几乎是阮枝说什么他就在做什么,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提起一件指向性明确的事情做。 裴逢星依言打坐、运气,耳朵降温效果显著。 他闭眼静心时,眉宇间的阴郁与灰败随之淡去,拨开那层晦暗的表象,才显露出他容貌真正该有的俊逸风姿。 阮枝心底赞了一句“男主的标配之一果然是长得帅”,随即注意起他的状况,观察到周围的灵气在无形地朝他靠近,不禁松了口气。 一只白翅红尾的雀鸟朝着阮枝飞来。 这鸟名叫“踏雪鸟”,身形小巧,飞行速度极快,且能以灵力豢养,专做传信之用而不会被有心人窥探。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接收其上附着灵力的信息,强行破解踏雪鸟便会自爆。 阮枝伸手接住了踏雪鸟,脑中便自动响起了青霄长老的声音,沉稳浑厚,特别有威严感: “阮枝,速来青霄殿。” 她下意识看向裴逢星,发现裴逢星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这一下两人视线正好对上。 “师父召我过去。” 阮枝道,“你无大碍了么?” 裴逢星沉默地点头。 阮枝闻言,更加放心,露出一个笑来: “那我便走了。” 裴逢星站起身,目光仍落在阮枝脸上,没有移开。 阮枝想了想,嘱咐道:“如今你境况好些了,日常种种不必再顾忌。外门虽不比内门那般周全,到底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你慢慢来就是,切不可急功近利、反伤自身。修道者讲究‘机缘’二字,时机若到,自然水到渠成。” 她似不大放心,末了轻声劝告:“你不要急。” 裴逢星虽全然信了这番话,但还是明白阮枝的一番好意:“我知晓了。” 他往后撤了一步,双手平举,欠身垂首,行了颇为郑重的大礼: “今日,多谢。” 该问的事固然还有许多,譬如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他的境况、调查秦袁;如果她全然是真心帮他,为何不早些出手,偏选在了他那般心灰意冷的绝路时再来到他面前。 他怀疑她居心叵测,惧怕她别有所图,对她的靠近惶恐不安。 但比起这一切的阴暗,此时此刻,他确实感谢她能出现。 在悬崖边垂落下来的那根绳子,即便涂满了剧毒,或许将死之人也会奋力拽住。 “没事。” 阮枝不大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炮灰女配做到这份儿莫名还有点成就感,飘飘然了起来,“大恩不言谢。” 裴逢星的满腔情绪还在涌动,没防备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神色迟疑:“这好像应该,是我来说的。” “噢。” 阮枝平复一时激动起来的心绪,清咳了声,十分客气地道,“那你说。” 裴逢星:“……” 他面瘫着脸,吐字清晰而无起伏:“大恩不言谢。” 偏偏阮枝没有接收到他的任何情绪变化,还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句:“好说好说!” 裴逢星顿时觉得此前心中的感动、挣扎和反复全都化作了天边的浮云,很是不值一提。 9. 第九章 寻华宗内,一位长老便占一个峰头,望阙峰便是青霄长老的山头,青霄殿位于峰上最开阔的一片地方。 造型恢宏大气,威严庄重。虽无金玉堆砌,却莫名令人感到畏惧。 阮枝便是如此。 她站在青霄殿前,只觉得心生战战,不敢随意靠近。 萧约由后而来,踏上台阶,见到阮枝抬首仰望青霄殿的匾额,眼神空洞,神色凝重。 “你在看什么?” 萧约忍不住问。 阮枝冷不丁听见萧约的声音,险些被吓到,故作镇定地道:“我在看,这青霄殿外留下的风霜过往。” 萧约眉心一跳:“青霄殿在三月前刚翻修过。” “…………哦。” - 阮枝与萧约一前一后踏入青霄殿。 正殿迎客,其后被两扇红木屏风挡住,只能隐约看到是天光大亮的开阔空地。 青霄长老已在殿中。 自从世界融合后,阮枝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具身体的师父。 青霄长老位居上首,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头发白了大半,梳得一丝不苟,样貌亦是端正威仪。 一眼看过来,阮枝顿时久违地感觉到了被教导主任注视的感觉,大气都不敢出。 “师父。” 萧约欠身行礼。 阮枝亦步亦趋地跟上,喊了声“师父”,有样学样地也行了礼。 她心中紧张,怕出错,眼角余光便时刻注意着萧约的动作。 这一幕落到的青霄长老眼中,他无声地蹙了蹙眉,道: “你二人都通过了派内选拔,即将前往海上蜃楼历练,这本是一桩好事,若三心二意、忘了正途,只会得不偿失。” 此番话,看似叮嘱,却是在敲打阮枝。 阮枝追逐萧约日久,专注剑道的青霄长老都能知晓一二,这等执着情爱的行径入不了他的眼,更是有碍剑道的修炼。趁此机会,一并让阮枝警醒些。 萧约闻言眸色便是一沉,下意识往阮枝那方看了一眼—— 阮枝正一脸严肃地跟着点头,颇为赞同地恭敬道:“师父说的是。” 她光是附和还不算完,竟然还满目殷切地注视着青霄长老,好似在看着自己最尊敬孺慕的家中长辈,诚恳真挚地道:“听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日在殿外,望着这青霄殿久久未曾踏入,便是因为感受到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威严之气;等见了师父我才知道,这份犹如柱石的深厚底蕴,原都是因为师父在这里!” “师父的嘱咐,徒儿必将铭记心中,哪怕不能夺得头筹,也定会全力以赴,力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师。” 青霄长老:“……” 萧约:“……” 一套恭维的组合拳好险没把青霄长老打回一百多年前的尘世时期,重归贵族间迂回曲折的你来我往中。 然而,他见阮枝字字铿锵,神色坚毅,便想起这位徒弟虽然偶尔行事没有分寸,但素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何况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些话,紧张得额际都冒汗了。 青霄长老不疑有他,只觉得是阮枝难得地抒发了内心的真实感受。 “嗯,你明白就好。” 事已至此,青霄长老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面上严肃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有着赞许和感叹的松快意味,显然是被拍中了马屁,身心愉快。 萧约:? 这样也可以? 青霄长老接下来又嘱咐了些去海上蜃楼的注意事项,送了些护身的法器和丹药给他们,最后是考校两人近日的修炼成果。 三人去了殿后的空地。 此处并无多少点缀装饰,唯一的特别就是尤其的大,可以放心施展剑法。 萧约先行。 他的空谷剑法已然大成,一整套行云流水地使下来,周遭气氛被代入那份辽远广阔的意境中,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激荡之情。 剑修,先习剑招,以定剑意,而后心中成剑,创自身奇招,终将万物为剑。 空谷剑法精妙高深,萧约修习的时间并不长,竟然能参透得如此透彻。 若是往日,青霄长老免不了对萧约赞赏激励一番,然而今日青霄长老听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可骄纵,当勤勉自律。” 萧约:“是。” 莫名觉得与阮枝先前那顿一骑绝尘的马屁有关。 轮到阮枝。 阮枝的山河剑法是萧约去年就学会了的,纵然阮枝入门晚,这进度在的衬托下也实在不够看。 阮枝使完了一套剑法,忏愧忐忑地道:“弟子学艺不精,修为远不及萧师兄,如今已经十分痛悔。弟子回去后一定潜心修炼,在前往蜃楼前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修炼时间。” 青霄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为师就放心了。” 萧约:“……” 果然和那顿马屁有关! 师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外人眼里,青霄长老对待弟子有点半放养的状态。 因为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就是萧约这般的天才,实在是不太需要他操什么心。 后来青霄长老又去收了阮枝这个徒弟,以为这个可以好好带,不料阮枝成日有什么事都是去找萧约问,压根忘记了他才是真正的师父,弄得青霄长老一度无比落寞,只好闭关潜心修炼。 这番内里,即便说出来,他人看着青霄长老严肃到令人畏惧的外表,也只会觉得是开玩笑。 阮枝还没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令青霄长老变相感受到了一把真实的“师徒情”,走出青霄殿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尾音颤颤,心有余悸:“幸好,幸好。” 萧约奇怪地看了看她:“你很害怕?” “倒也不是害怕……” 主要是教导主任的buff实在是太要命了。 阮枝思索了一阵,将描述本土化,“你上过学堂吗?” 萧约答:“没有。” “……好的。” 如果一句话结束对话,萧姓男主显然颇有心得。 阮枝归于沉默。 两人一同下了台阶,走过了殿前的空地,萧约看阮枝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主动问:“然后呢?” “然后?” 阮枝都快忘了他们的交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约:“……” 他脚步缓了一拍,莫名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又无比清晰,他一时之间寻不到源头,只能放任视线停驻在阮枝的侧脸上。随着阮枝如常的步伐,他们的距离逐渐拉开,他渐渐地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阮枝。” 萧约脱口喊了她的名字。 阮枝停下脚步,循声向后望来:“嗯?什么事?” 萧约其实并没有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喊住阮枝。 他生平难得会做这样毫无道理的事,又无阮枝那样扯瞎话的功力,情急之下,灵光一闪,他问:“可要与我切磋一场?” 阮枝从前最喜欢找他切磋。 即便她的真实目的一般都不是为了切磋。 阮枝:“…………” 我看起来很喜欢找虐吗? 阮枝真心觉得这一号男主有点像是拿了反派剧本,她没有主动去欺负、挑衅,他倒是回回自己凑上来创造机会。 弄得阮枝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是个被欺负的主角,等待有朝一日化身凤傲天。 “师兄,我打不过你。” 阮枝发出忠告,“你和我切磋意义不大,不若去找个同等水平的弟子。” 说起修炼相关的事,萧约找回了熟悉的节奏:“此言差矣,同等修为的切磋固然可窥上限,你我切磋,我却可以为你指出不妥之处。” “啊?” 阮枝听见“不妥之处”这两个字,就感觉敌对阵营的萧约要找茬,警惕之心顿生,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不劳烦萧师兄了,我自己回去参悟便好,实在有不懂的地方我自会去问师父。” “萧师兄此前嘱咐我离你远一些,这话我记在心里。如非必要,我绝不会来烦扰萧师兄。” 她急急忙忙地说完,堪称慷慨陈词,末了还朝萧约匆匆一欠身:“萧师兄,我先走了!” 转身她就一溜烟地跑了。 萧约都没来得及说话。 阮枝所说,确实是萧约原先所愿,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听见的时候竟然并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 萧约蹙着眉,对自己百思不解,此刻心浮气躁,也无法潜心修炼,他信步向峰下走去。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萧约思考时脸色微沉,远远望去仿佛是在生气,途径的弟子便也不敢贸然同他打招呼。 这般一路信步,萧约回过神来,竟然已走到了外门的修炼场地。 外门弟子们发现了他这个明显鹤立鸡群的闯入者,视线隐晦地投来。 萧约心生尴尬,回身便走。 这一下太急,险些迎面撞上来人。 “抱歉。” 萧约险险地止住了动作,收势躲开了。 对面也几乎同时道:“抱歉……” 声音有些艰涩沙哑,好像平日不怎么开口说话似的。 萧约看清了这人的面容,目光在他脸上的几道伤口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他手中的瓷瓶上。 价值不菲的白玉制瓷瓶。 非富贵之家所用。 与眼前这人的落魄格格不入。 但这都不是能让萧约注意的原因。 ——这枚瓷瓶上,有萧家的印记。 他又恰好没有胡乱送药的爱好,更能从空气中微弱的气味判断出这人伤口处的用药是雪露膏。 即是说,他赠给阮枝的那瓶雪露膏,落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手中。 裴逢星练完剑后,发现遗失了雪露膏,匆忙回去找,幸而找到了。 路上他心思分散,差点撞上人。本是道声歉便能了事的小事,却不知道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为何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雪露膏? 裴逢星心下一凛,将雪露膏藏入袖中。 萧约眼皮轻掀,道: “冒昧了,请问这瓶雪露膏,阁下是从何处得来?” 10. 第十章 裴逢星直觉来者不善。 一眼认出他所持之物是雪露膏,且这质问的语气,好似将自己当成了雪露膏的真正主人。 裴逢星虽修为低弱,却并不是个怕事的,恰恰相反,他倔强固执得绝不愿低头分毫,哪怕濒死他都不能违心地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他垂下眼:“无可奉告。” 萧约眼神微冷,言辞却并不锋利,瞧出了裴逢星的戒备,口吻亦和缓了些,道:“我师妹也有一瓶这样的雪露膏,我见着眼熟,一时失言了,还请见谅。” 萧约容貌不俗,从衣着服饰到气度举止,无一不优于常人。 即使一言不发也有无形的屏障隔出一隅之地,令人无法忽视,也知道不好接近。 裴逢星以为萧约大概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那类人,听了萧约这随和的解释,有些意外,也略略放松了点:“无事。” 他踌躇片刻,才道:“这雪露膏……是一位友人,所赠。” 他本可以不接这话,但听见了那句“我师妹”,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受。 此话既是表明,并非他偷窃而来,更是想确认,阮枝是否就是眼前这人所说的“师妹”。 外门与内门,看似同在寻华宗,实则两者之间千沟万壑,千差万别。 萧约眸色深深,问道:“阮枝?” “……” 裴逢星心中的怪异感,蓦地在这句近乎肯定的询问中加重了。 像是不悦,又像是被冒犯。 他并没有相应的立场,去产生如此陌生的情绪。 裴逢星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 萧约轻轻地道了一句,视线再次从裴逢星的脸上掠过。 落魄,无能,样貌尚可。 修为很低,几乎与凡人无异,年纪不大,沉默寡言又怯懦阴郁。 这就是……阮枝突然对他态度转变的缘由? 不可能。 萧约心里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猜测。 即便阮枝要移情别恋,也不该是对着这样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少年。 她图什么? 图他年纪小,图他说话少? “告辞。” 萧约客气地结束了这场对话,同裴逢星错身而过,循着原路线折返望阙峰。 他甚至没有多问裴逢星的姓名。 只因为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威胁。 裴逢星久久停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不远处有人失手甩了剑,惊起一阵短促的惊呼。 他才似如梦初醒,眼神晦暗地离开了。 - 这日,一行人站在寻华宗的玄海广场上。 二十人是这次选拔出的历练小队,多出来的那一人是掌门的大弟子,温衍。 温衍前不久刚结束闭关,曾几度去往海上蜃楼,经验丰富,实力不凡,是这次历练的领队人。 他的外貌大概二十五六,模样气质都很是温和,没有半点攻击性,故而五官虽然达不到出彩的境界,却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他眉心生了一点红痣,便将这趋向温水的容貌骤然点缀得活色生香起来。 此刻,温衍正在给众人分发玉牌。 “这是专门用来传讯的玉牌,你们的修为还无法到自如传信的地步。只要往这枚玉牌中灌注少许灵力,选取对方的编号,若对方应允,就能顺利通信。” “比如说,我的编号是一……不过,对方若是拒绝了,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度与这个人传信了。这是制作玉牌的人设下的限制,我也没办法解除。” 阮枝拿起玉牌打量,在背面看到了数字“6”,心想这就是自己的编号。 “阮师姐。” 谢岍在隔壁队列小声地喊她。 阮枝侧过头,看见谢岍探头探脑的动作,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狗狗祟祟”,想不被人注意到他在开小差都难。 每当这时,阮枝内心都会涌现出对谢岍的怜爱之心——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阮枝同样小声地道:“什么事?” 谢岍的紧张激动都写在脸上,脸红的不行,指了指手中的玉牌,又指了指阮枝,问:“阮师姐,我是八号,你是几号啊?” “六。” 阮枝还比了个手势。 谢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他的笑容将将绽放,就在温衍横空插入的问话中缓缓凝固—— “这位师弟,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呀?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嘛。” 谢岍:“……” 他猝不及防接受到了众人的注视,脸上的热度直接蔓延到了大脑,本来想说觉得自己的数字很吉利,由于温衍靠的太近了,脱口而出:“我觉得温师兄很吉利!” 温衍:“?” 很吉利……是个什么形容? 温衍耐心地问:“具体是什么地方吉利呢?” “这……” 谢岍目光飘忽地哆嗦着,犹犹豫豫地道,“脸吧。” 温衍:“……” 阮枝不忍心,出来帮忙打圆场:“温师兄,他的意思是,您长得很有佛性,一定能保佑我们旗开得胜,顺利归来。” 温衍:“……谢谢夸奖。” 萧约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脸。 什么叫“长得很有佛性”,他们剑修,就算是夸,也应该说“长得很有剑气”吧? ——这话幸亏萧约没说,否则场面很难收拾。 一行人正式上路。 所乘工具是寻华宗内的中型飞舟,以能够储藏灵力的蕴灵石作为驱动,便能在空中平稳飞行。 飞舟并不算太大,但所需物品一应俱全,容纳二十多人还算富裕。 本该是怀揣着无限期待与紧张而心思各异的众位弟子,当下纷纷聚拢在温衍身边,嘴里询问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个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他眉心的那点红痣上。 不知是哪个弟子突然说漏了嘴: “温师兄其实还真的挺有佛相的……” 原来还是“佛性”,现在直接变成佛相了。 其余弟子顿时跟着附和: “对对!温师兄的脾气又好,为人又好,比起剑修,更像是佛修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尤其是眉心那点红痣,太有佛性了!” 温衍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产生了一点怀疑。 恰逢近来他在剑术上遇到了瓶颈,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本是借着此次随行领队的机会来散散心,说不定会豁然开朗,没想到…… 温衍走到了飞舟尾部,想一个人静静,不想正巧看见了同在此处的萧约。 萧约此人,温衍是知道的。 年少成名的天才,出身修道世家,矜贵冷淡,见多识广,于剑道一途很有心得。据师父说,萧约习剑以来,从未遇过迷障。 说不定,萧约能够有什么好意见。 温衍这般想着,主动道:“萧师弟。” 萧约回首,颔首示意:“温师兄。” “你在这里赏风景?” 温衍随口扯了个话头。 萧约看了看底下遮蔽了所有景物的缭绕云雾:“……嗯。” 他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便主动问:“温师兄有什么事?” 温衍斟酌了下,道:“萧师弟也觉得,我很有佛性吗?” 萧约:“……” 预感成真了。 11. 第十一章 萧约在此处,是在想那瓶雪露膏的事,或者说,他在想阮枝最近的异样。 那瓶雪露膏实则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只是阮枝那般看重,舍不得用,却转头送给了一个本该毫不相关的外门弟子…… 莫非是阮枝看那人可怜,好心赠药? 萧约想起那人所说的“友人”二字,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温衍的到来不合时宜,把萧约一腔情绪全打乱了。 ——而且还是这么弱智的问题! “温师兄怎么会这么问?” 萧约的声音听上去莫名带了几分艰难。 “就是今日在玄海广场上的事……“ 温衍觉得难以启齿,不大好描述,他原以为自己前来请教没有什么,不成想事到临头还是感到难为情,“我近日剑道不顺,卡于一个瓶颈,迟迟不得领悟……” 不得领悟,你就要转去修佛吗? 你做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萧约轻吸了一口冷气,望着周围起伏绵延的迷蒙云雾,深觉得此行前途渺茫。 温衍终于理顺了思路,问出重点:“萧师弟觉得,若你遇到瓶颈,会怎么做呢?” 萧约不假思索:“总之,应该不会想去转修佛道。” 温衍:“……咳。”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了几声:“玩笑而已,玩笑而已,萧师弟不必在意。” “是么。” 萧约淡淡地道,“我看你挺动摇的。” 温衍难得被呛,一时怔怔。 萧约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剑道,生杀凶险之路,本就孤寂枯燥。若遇不得解便改投他道,师兄也不必烦扰,现在就去清泉山吧。” 清泉山上清泉寺,正是当世佛法最精深的所在。 “……萧师弟说话当真不留情面,却也真正点醒了我。” 温衍面露忏愧之色,从未有人对他说过如此直白又一针见血的话,字字沉重地落在他心上,“我身为领队师兄,却说这种丧气话,还让师弟来安慰我,实在是很不应该!” 萧约倒也很公正,平淡地道:“我没有安慰你。” 温衍:“……好的。” 温衍坚强地维持住了笑容,并顽强同萧约讨论了不少剑道相关的事,还以手比剑,走了几招。 两人聊完,天色已经不早。 温衍感叹道:“萧师弟不愧是少年天才,今日我着实受益良多。” “温师兄谬赞。” 萧约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难怪派中诸多女弟子皆对你仰慕不已。”温衍道,“我今日已然听到好几人在谈论你了。” 这位萧师弟不仅是年少有为,更宠辱不惊,不骄不躁。 这样的人,确实足够优秀,也值得倾慕。 温衍心里这么想着,便听身旁的萧约问道: “谁?” 温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萧约嘴角轻抿,神色中隐约有错愕与懊恼闪过,好似自己也没想到会问出这话,迅速改口道:“没什么。” 温衍却又缓过劲儿来了,一边惊讶于萧约居然还真挺在意异性的追逐,一边回忆道:“就是……” 他视线一偏,望见了萧约身后的来人,张口唤道:“阮师妹!” 萧约猝然抬眸,眼中有某种不可忽视的亮色沉入眸底。 温衍招呼的动作就这么卡在半空,愣是忘了后半句:萧师弟的这番表现,难不成正是对阮师妹…… 阮枝恰巧从此处经过,被这么一喊,即便想避开萧约也来不及,只好慢下步子,礼节周全地回道:“温师兄好。” 萧约循声回首。 阮枝站在不远处,头顶上方挂着一只灯笼,暖光从侧上方洒落,将她脸上的笑映得愈发暖意融融,那点金色的碎光从她乌黑的发间跳跃着落到她的衣裳、裙摆上,有种静谧而婉约的美感。 萧约毫无缘由地想起了阮枝曾在灯下仰望他,笑意盈盈地说着“师兄,我好喜欢你”的情景。 突兀且令人心惊的联想。 萧约眉心浮现一道折痕,神色不大好看。 不过是一瓶雪露膏而已,他竟然还特意去想这件事,以至于勾起了这么久远又无用的回忆。 实在可笑。 阮枝正想着要不要顺便给萧约也打个招呼,毕竟她还是个有礼貌的师妹。 没想到,一抬头就见到萧约眉心紧蹙的不快模样。 阮枝飞快地收起了礼貌之心,朝着温衍道:“温师兄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哎。” 温衍秉持着报答的心理,连忙喊住了阮枝,眼角余光从萧约的脸上掠过,心中叹了口气,想着现在的小年轻就是别扭,果然还是得靠前辈来帮忙。 他往前两步,与此同时已经扯好了理由:“阮师妹,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阮枝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受伤都是选拔时候的事了,现在早就好了,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虽然但是,她还是乖乖回答:“已然好全了。” “那就好啊,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温衍不住地往萧约那方递眼神,然而萧约不知道在想什么,死活接收不到他的信号,温衍只好再不要脸一点,招手把阮枝吸引过来,“师兄特意说起这个,实则是有一桩秘事要告诉你们二人——毕竟你们二人前不久都受过伤,对吧?” “……嗯。” 阮枝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终于走了过去。 船尾处的范围其实很大,但要靠近点说话,阮枝不离温衍近些,就势必要离萧约近些。 一个不熟,一个有仇。 她尴尬地挪着步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靠温衍更近点,将对萧约的规避嫌弃之情表现得明明白白。 萧约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脸色便更难看了。 温衍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别扭。 若是一般的情况,温衍是不会贸然出手帮这个忙的。他对近两年的派内事务知晓得不甚清楚,却架不住萧约的天才盛名,顺便也知道了萧约的种种桃花,以及其中最灿烂耀眼的一朵——阮枝。 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做一桩牵线搭桥的好事自然不错。 温衍心安理得地信口开河道:“我们此番前去海上蜃楼,会遇见诸多别家弟子,其中以乐修最盛的仙羽派最值得我们注意。他们之中的优秀乐修,能以乐音破开还未完全长好的伤口;即便是将将愈合了的,相比其他地方也是薄弱处,稍有不慎也会被再次牵动伤口,伤上加伤!“ 为表可信,温衍这一番话说得绘声绘色,抑扬顿挫。说到结尾处,他还伸出两只手,做了个在手臂上划拉的现场表演。 萧约:“……” 这位师兄,你做人确实草率。 编瞎话也是十分的草率。 难道这种话真的有人会信吗? 那护体灵气是干什么用的?反过来说,护体灵气一旦被破,就算对面不是个乐修也照样能做到以上所述。 “嘶——” 阮枝浅浅地倒抽一口冷气,惊恐不已地道,“居然还有这种事?!“ 萧约:“……” 居然还真的有人信。 温衍面色凝重地颔首,沉声道:“具体的应对方法我已经和萧师弟说过了,师兄说累了,接下来,就让萧师弟给你讲吧。” 萧约猝不及防,惊愕地看向温衍,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就将烂摊子甩到自己身上。 “我……” 我哪里知道什么应对的方法? 阮枝的目光已经移了过来。 她好像也不大明白事情的状况,眼神有些许茫然,仰着脑袋望过来,眸中的浅淡水色在微微晃动的光晕下仿佛载有无边柔情,欲语还休。 萧约心中的某处悄无声息地塌陷了。 “应对之法……倒也不难。” 萧约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窘迫的境地,要当场为一个不成立的事情胡编出一个答案,“只要在伤口上多包扎几圈冰蚕丝,便可。” 阮枝的视线转向温衍,求证道:“就这么简单?” 萧约简直抑郁,不知道她那副不信任的表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示爱总是张扬热烈,现在不理人也是直白得不管不顾。 温衍故作高深地抱臂道:“确实如此。” 阮枝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实在说不出来。 主要是她确实修习不精,且从来没想过温衍有可能会和萧约一起瞎扯。 “既然如此。” 阮枝思索一番,郑重其事地道,“温师兄,我们应该立即将这件事告诉所有的同门,让大家都有所防范才好。” 温衍:“!!” 你这个孩子也太同门友爱了吧! 说出去我肯定要露馅啊! “不、不用!” 温衍强行拦住跃跃欲试的阮枝,总算体会到编瞎话是一项多么复杂而又永无止境的浩大工程,“这件事师兄我会去处理的,阮师妹你先别急……我看你有些被吓到了,不如我们聊聊轻松的话题?” “?” 她有被吓到吗? 阮枝摸了摸自己的脸。 温衍意有所指地问道:“阮师妹,你知道我们剑修,大多孤独常伴、单身到老,十足枯燥乏味的一条路。因此,我们不似其他修士,即便找了道侣,也不会是妨碍修行,反而是大大的不易、大大的喜事!” “师妹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不用特意避讳着师门,直说便是。” “……哦。” 阮枝懵懂地应了一声,乖觉地道,“此事不必麻烦,我没有喜欢的人。” 说完,她想起不久后要出现的三号男主,以及自己的对应女配任务,便改了改措辞: “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那不就是说以前有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温衍和萧约两人的心中,显然这话被他们解读出了同一个意思。 温衍表情一僵,询问地对萧约使了使眼色,却发现萧约的神色颇为古怪,辨不清具体的情绪。 静默稍许。 萧约蓦然开口: “那你的雪露膏呢?” 第十二章 萧约并不赞同温衍那段“剑修有道侣是大喜事”的说法,道理上说不通且不论,修炼一事注定不能心无旁骛,一旦心系旁事必定会动摇道心——不久前的温衍,正是最好的证明。 言语尚且能动摇他的意志,何况是道侣这么一个大活人。 问出雪露膏的事后,萧约自己也愣住了,简直不理解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当即就想补救:“是我失言,抱歉。”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萧约脑中闪过无数种阮枝可能会有的反应,心虚,惊慌,反驳,质问…… 但阮枝皱了皱眉,颇为困惑地道:“雪露膏?” “……” 她竟然完全忘了! 萧约说不好心底涌现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看着阮枝茫然地回想着,一副努力回想的神色,冷冷地道:“门内大比第一轮。” “啊……我想起来了。” 阮枝恍然大悟,不出意外看到萧约一如既往的冷脸,呼吸窒了窒,试探地问,“你是想要回去吗?” ——在她心里到底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萧约脱口就要质问她,生生地忍住了,硬邦邦地道:“不是。” 他别开视线,补充道:“只是问问。” 阮枝好像更惊讶,剔透的眸子在杏眼中转了转,得出结论:“售后回访?” “?” 萧约不解,“什么?” 阮枝尴尬地笑了笑,目光数度从萧约脸上快速掠过,心说:没看出来萧姓男主这么龟毛,东西送出去了之后还要问清去向用法。 故而,阮枝没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方式:“若萧师兄需要雪露膏,回到派内,我再还给萧师兄。” 萧约本就被阮枝的一系列表现刺激得心绪不平,这会儿火气彻底被“还”这个字挑起来了,眸色深黯如暴风雨前的阴云,表情冷峻,咬字略重,几乎一字一顿: “不、必。” 说完,萧约便向温衍告辞:“温师兄,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场面上的礼节仍是周全。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生气了。 温衍想拦却有心无力:“哎,萧师弟,你……哎!”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久久地凝望着身侧的阮枝,见她垂眸沉思,想着她估计是伤心了,便带点小心地安慰道:“阮师妹,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 阮枝抬眼望过来,一脸认真地问,“温师兄,飞舟上有多余的冰蚕丝吗?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此行同门弟子大概都没有特意带冰蚕丝,是桩麻烦事。” 温衍:“……你刚刚考虑了这么久,居然是在想这件事?” “嗯啊。” 阮枝点头,“不然呢?” 温衍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沉重捂胸:“阮师妹,你很有大爱。” 就是实在不开窍了一些,难怪追不上近在手边的萧约。 阮枝听了,高兴地笑起来,眉眼生动,姝色鲜活:“多谢师兄夸赞!” 温衍:“……” 好的。 温衍又道了句“不客气”,等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回房,温衍将灵力流转了两周,静默参悟的途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完了!冰蚕丝的事还没和阮师妹解释清楚,明天要是真的闹大了我这个师兄不用活了!! 他瞬间冲出房门,眼看就要到阮枝的房门口,前方拐角处先走出了一道人影。 萧约。 温衍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约敲响了阮枝的房门,不久后,门被打开。 阮枝从门口探出头来,表情错愕:“萧……师兄?” 萧约没有多言,将手上捧着的一堆瓶瓶罐罐都推了出去:“给你。” “??” 阮枝当时就方了,没敢去接,手指紧张地捏了捏门扉,“什、什么意思?” 萧约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气昏了头还是压根没和阮枝计较,再开口语气同先前没什么不同,并不为阮枝的谨慎而恼怒,嗓音清冽若冷泉:“是些伤药和助益修炼的灵丹。” 他将这堆东西放到阮枝怀里,脸色莫测,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手上力道更是没轻没重,随时都要撤离似的。 阮枝怕砸了这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丹药,连忙接住,紧接着就看到萧约拿出了一卷轻薄的白纱。 “冰蚕丝。” 萧约道。 阮枝的惊讶已经无法形容,视线在萧约和冰蚕丝之间快速来回移动两圈。 冰蚕丝轻盈柔软,即便卷在一起也不显得厚重,微风稍起便能吹开一捧流动的银河,在灯下望着愈发漂亮。 “……萧师兄怎么突然送我这些东西?” 阮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实在是这件事发生得过于突如其来,萧约又完全没有在其中穿插任何动机解释,“无功不受禄,我也并无可以回礼的事物,萧师兄——” “不必回礼。” 萧约看出来阮枝的惶惑忐忑,截住了她的话头,声音略低了点,有着生疏的安抚意味,“这些东西我有许多,用不完,你拿着就是了。” 所以他不是想找她要回雪露膏,他根本就不稀罕这些东西。 阮枝呆了呆:这就是土豪行为吗? 她不肯接,要递过去。 萧约却根本不给她机会,趁她震惊的当口,将冰蚕丝往那堆瓶瓶罐罐上一放,转身便走了。 动作又轻又快,令人反应不及。 留在原地的阮枝艰难地用脚拨开另外一半弹回来的房门,追上去试图送还,压着嗓子喊他:“萧师兄!萧师兄!” 叫了两声,完全没得到理会。 两人的距离拉开,萧约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 阮枝才放大了声音,道:“萧约!” 萧约径自走了,并不停留。 温衍无意看完了全程,心中异样顿生,突然推翻了他先前的想法: 或许阮枝甚至不需要开窍,萧约就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握在手里。 男女弟子住在飞舟上分隔开的两个区域。 阮枝脚步顿了一下,念及这些东西的珍贵,正要继续跟上去,她隔壁的房门陡然打开,是乘月峰的一位女弟子,叫孔馨月。 孔馨月看着阮枝,脸色难看地道:“阮师妹,就算你追求萧师弟心切,可也不必如此公然呼喊,闹的人尽皆知。你不顾及面子,萧师弟可还不想丢脸呢!” 现在时辰不算早,也绝对不算晚,并未到休息时刻。 方才隔壁房间传出阵阵无所忌惮的欢声笑语,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阮枝在房里都清晰可闻,间或突兀拔高,效果比她喊的那一声可谓是振聋发聩。 “……” 阮枝记得,那些混乱的谈话声中,好几次都出现了萧约的名字。 她正了神色,将怀中的东西捧高了些,说话的调子带着反常的轻快:“看见这些了吗?” 孔馨月不屑地道:“巴巴地捧着去送给萧师弟,人家却不理你,自己还不知道羞耻么?” 阮枝眨了眨眼,唇角蓦地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萧师兄送的,你没有吧,嘻嘻。” 孔馨月:“……” 孔馨月呆了两秒,下意识地反驳:“你在胡说!” 阮枝并不直接回应,反而延续了那份令孔馨月十分不爽的活泼,热情地邀约:“这些丹药太多了些,孔师姐想不想拿两瓶走呀?” “……想。” 孔馨月识货,感情上不想信任,可理智上却知道这些好东西,极大可能就是萧约送给阮枝的,她当然想要。 萧约刚刚来过,她知道,只是两间房的角度设置得有点偏颇,她窥探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后来听见阮枝喊萧约的名字,怒气与嫉妒再也压制不住,当即寻了个由头去找阮枝的茬。 肯定的答案说出口,孔馨月的表情骤变:“你竟然敢算计我?!” 孔馨月看四下无人,就想出手教训阮枝,顺便将这些丹药抢走,手臂刚抬起,就被不知何时到来的温衍拦下了。 “孔师妹。” 温衍的语调平和,语速却慢了些许,暗含警告,“你想做什么?” 孔馨月早在他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发抖:“温、温师兄,我……” “同门相残,可是重罪。” 温衍松开她的手,望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并不心软,“回去后,你主动去领罚。” 孔馨月压根不敢反驳,心知方才的场面都被温衍看见了,无力狡辩:“……是。” “回去好好休息吧。” 温衍摆了摆手,不再看孔馨月的反应。 孔馨月落荒而逃地回了房。 温衍则盯着阮枝。 久久不发一语。 阮枝抱着一大堆东西,手都酸了,询问道:“温师兄,我可以回房了么?” 温衍心情复杂地开口:“要是方才孔馨月真对你出手,而我不在此处阻拦,你可能躲过?” “能。” 阮枝毫不犹豫地道,她隐约明白温衍为什么这么盯着她了,连忙道,“我有把握躲过前面几招,孔师姐若还要继续,就必定会惊动其他几屋的弟子。” 那么接下来,孔馨月更不会真的得逞。 “……倒是我小瞧你了。” 温衍略略颔首,他打算教导阮枝的话也不必说了,这件事便算是揭过。 他注意到阮枝的手臂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视线移到她怀中的各类瓶罐,心中不由得惊叹,面上却只道:“那若是孔馨月真追着你要这些丹药呢?” 问这话,是温衍想看看阮枝的反应。虽说他听到的传言是阮枝追求萧约,实际看到的却并不符合,且阮枝对萧约的态度也很奇怪。 “那就再好不过了。” 阮枝浅浅地松了口气,颇为惋惜地道,“这样我就可以告诉萧师兄,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反遭人觊觎,请他赶紧收回去吧。” 温衍:“…………” ——阮枝这哪里是不开窍,她这是直接把窍堵啊! 第十三章 次日清晨。 阮枝推开窗户,迷蒙着双眼正打哈欠。 孔馨月突兀地从窗前经过,对着她大声地冷哼:“哼!” 神色之怨愤,语气之嘲讽。 让人想忽视都难。 “……” 阮枝的哈欠卡在半空,嘴唇微张,惊诧地盯着她,“这么早,你就在这里了?” 孔馨月条件反射地呛声:“关你什么事?” 阮枝却并不恼怒,反而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敬佩:“孔师姐,你实在是太敬业了。” 孔馨月能这么时间恰好地出现,显然是早有准备地等在附近了。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为了在她推开窗户的时候冷哼一声,这是何等坚毅的女配精神! 孔馨月:“???” 她以为阮枝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如临大敌地厉声道:“你夸我做什么?别以为夸我就可以把你做过的事一笔勾销!” 阮枝诚恳地望着她:“谢谢。” 谢谢孔馨月,让她醒悟了何为恶毒型女配该有的觉悟。 阮枝本来还在苦恼怎么用合适的方法把丹药还给萧约,如今醍醐灌顶——刚回去啊!不屑给他看! 孔馨月:“………神经病啊!!” 阮枝合上窗户,抱起那堆丹药直冲萧约的房间。 这会儿天已大亮,弟子们注重修身,早早地起来了,不似昨晚那般深夜不便。 阮枝顺利走到了萧约的门前,抬手敲了敲门:“萧师兄,我是阮枝,你现在有空吗?” 屋内没有立即传来应答。 不一会儿。 房门从里面打开,萧约没有穿寻华宗内门弟子的那套衣服,而是换了身玄色的丝绸长衫,腰配墨玉带,并着发间的墨玉冠,与玉白的肤色一道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整个人简直煞气冲天,冷得尤其高不可攀。 正在酝酿情绪的阮枝:“……” 突然更住jpg 萧约垂眸看她,目光触及到她怀中的丹药瓶罐,唇线无声地抿紧:“有什么事?” 阮枝开场不顺,说出来的话便远没有预想中的气势:“我来将这些丹药还给你,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萧约几乎是立刻道:“我并不是在施舍你。” “那我也不要!” 阮枝试图把东西塞回去,见萧约不肯接,又有身高差,阮枝索性越过他,把丹药放在他房内的圆桌上。 她背过身轻吸了口气,调整好表情,而后施施然地转身,神态不屑,口吻轻蔑地将准备好的最后一句话道出,“我才看不上这些东西。” 萧约动作一顿,视线从桌面掠过,并没有反驳:“这些确实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东西,此行我并未带太多丹药。” 阮枝:“?” 你附和我干嘛? 反驳我、和我掰头啊! 萧约又道:“你若有需,回到宗门我再给你些更好的。” “……不必了。” 阮枝艰难地维持住了针锋相对的场面,顽强地道,“你拿不好的东西来送我,可见你心里是看不起我的。既然如此,其他更好的我也不要。” 萧约神色沉了几分。 他本就因为昨夜自己的反常举动而困惑不解,打坐时竟然心浮气躁得迟迟无法入定,令他隐隐生出不可控的慌乱来。后来,他想着阮枝若真的能改变,同为青霄长老的弟子,多照拂些倒也没什么,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不料阮枝这么快就又露出了任性纠缠的一面。 “你不要便算了。” 萧约冷冷地道,心中莫名的火气蹿上来,他本不是如此喜形于色的人,“可见东西也该送给对的人,否则便是糟蹋。” 这话说得属实不留情面。 落在阮枝耳朵里,却有一种事情得到验证的豁然开朗:果然,这个路数才是对的,怪不得先前萧约既不被激怒也不打脸,原来是她的方法不太对。 扮演女配的好坏与阮枝能否回家息息相关,她曾经和可以被称为“系统”的声音交谈过,但是系统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出现,例如重大失误之类的情况,因而平常阮枝只需要自己发挥时,也总是尽力做好,避免失误导致功亏一篑。 阮枝学着孔馨月,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屈辱又不甘的神色,偏还要咬牙切齿的嘴硬:“萧师兄,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说完便带着一身颜面扫地的炮灰气息,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门,阮枝高兴得险些跳起来: 模式终于对上了! 好耶! 反观萧约,心气不顺得难以遏制,他站在桌前凝视着大小不一的瓶罐,匪夷所思地回想着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送这些东西——昨晚找好的借口被阮枝亲手推翻,他现在急需一个理由来平复心中的困惑以及不知源头的焦躁。 萧约拿起断水剑,准备去找温衍师兄切磋一番。 刚走出房门,萧约便隐约听到两道交谈声,话中“阮师妹”一词令他停下了脚步。 “阮师妹方才又来找萧师弟,连番来讨没趣,却还坚持不懈。” “哎,要我说,阮师妹就是死心眼,非在萧师弟一个人身上吊死。否则以她的容貌,要找个道侣并非难事。” “阮师妹漂亮是漂亮,但她追求萧师弟追求得那般直接,偏偏萧师弟还不搭理她,难免……” “难免觉得她在某些方面落了层次,是吧?” “是。” 萧约悄然握紧了佩剑,一股寒意自心口逐渐弥漫至全身,又缓慢地回流,激得他呼吸都乱了两拍,脑中回想着阮枝方才所说的那句话: ‘可见你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当时萧约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可事实是有些派内弟子确实对阮枝心生轻蔑。这还只是他偶尔听到的部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阮枝每次主动来找他的时候,阮枝又会听到多少恶言? 萧约只要顺着这点稍微往下深想,心口的寒意便陡然倍增,夹杂着愈发增长的烦躁焦灼,令他前所未有的不快与难受。 他甚至已经在后悔,为什么要和阮枝赌气,说那句作践人的话。 就算是像之前一样无视她也好,却偏偏说出了那种话。 那两道交谈声在逐渐接近的过程中终于来到了萧约的面前,萧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才让这两位同门的师兄瞬间噤声,不约而同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二位师兄。” 萧约沉着地开口,语调尚算正常,然而不知道这两位师兄为何露出更为畏惧的表情,“还请慎言。” “……是、是。” 这两位弟子按照资历是萧约的师兄,可不论是萧约背后的萧家,还是萧约本身,真的发起怒来,他们压根就承受不起。 背后碎嘴被人听到,自然得附小做低,快快地将事情遮掩过去。 萧约的指腹在断水剑的剑鞘上摩挲着,片刻后,安静地离开了。 - 阮枝回去的路上迎面遇到了温衍。 “温师兄!” 阮枝扬起手臂,心情颇好地同温衍打招呼,兴致勃勃地快走了两步,问道,“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啊?” 温衍答:“申时便可到了。” 他看着阮枝脸上明显愉快的笑容,不自觉地也跟着弯了唇角:“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高兴?”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深入了使命的内涵,进而清楚了前路的方向!” 温衍:“……” 这说的每个字我分明都听得懂,但放在一起怎么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咳咳。” 温衍掩饰性地干咳了两声,出于保住身为师兄的颜面和威严考虑,他强行转移了话题,“你来的方向……是去找萧师弟了么?” 阮枝点点头。 温衍观察着她的表情,结合她方才高兴的表现,心中已有计较,死去的月老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试探道:“想必,你和萧师弟之间聊得不错吧?” 阮枝想了一下,继续点头:“确实不错,我把那些丹药都顺利还给萧师兄了。” “哈哈我就知道——” 温衍的笑容戛然而止,整张脸都凝固了,“……什么?你、你把那些丹药都还给他了?” 难道不是上门去感谢一番,然后两个人顺势说了些好话,你来我往的感情升温吗?这算什么?? “对。” 阮枝肯定地点头。 温衍:“…………那你还说你很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啊。” 阮枝说着,又笑了两声,强调道,“温师兄,我是真的开心。” 温衍眼神复杂地看着阮枝脸上的笑容,觉得单凭自己的智慧可能无法看清眼前的重重迷雾,然而视线一偏,他看到了不知何时到来的萧约,萧约脸上的表情更加难读懂,又是一个大迷雾。 “阮师妹。” 萧约低低地喊了一声,主动走了过来,在阮枝惊悚混杂着诧异的眼神中,他微垂首,“今日之事,是我欠妥。” 顿了顿,他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语气,补充道:“你不必笑了。” 不必刻意强颜欢笑。 以为他要上来揍自己的阮枝:“……?” 不让人笑? 这是什么新型的报复方式吗? ——神经病啊! 第十四章 海上蜃楼的入口在东海边,地处定江城的范围内。 定江城民康物阜,多家宗门弟子的涌入更显得来往热闹,络绎不绝。 飞舟落在城外的开阔处。 天色略暗,正下着小雨,眼前的美景便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 “南边临海的城池就是雨水多。” 率先下去的弟子一面嘟囔着,一面用灵力在周身撑开薄薄的屏障,不让雨水沾湿了衣裳。 谢岍站在队伍末端,看见这场景陡然变了脸色,小声呼唤着身侧的阮枝:“阮师姐,这样全身覆盖的聚灵为实,你可能做到吗?” 阮枝正翻着储物袋,答道:“能啊。” 谢岍的表情瞬间灰暗下去,生无可恋:“完了,我还做不到如此精准的灵力控制……” 他本来就是误打误撞获得了这次的名额,又怀揣着见世面的心理克服而来,不成想刚到地方就遭遇了来自现实的沉重打击,更深刻地明白了自己的无能和可笑。 队伍前移。 两人走到飞舟边。 谢岍惨无人色,小腿都在抖。 与他两臂之隔的阮枝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把伞,从容不迫地将伞面撑开,举过头顶,侧首看向谢岍:“那你要和我一起打伞吗?” 谢岍措手不及,一脸懵地看过去:“打伞?” “嗯啊,我觉得这把伞太好看了,不打出来很可惜。” 阮枝说着,还旋了下伞把,白底缎面绘赤色合欢花的伞面便在雨中自在地舞了几转,“你瞧,很好看吧?” 谢岍:“……” 紧张又悲伤的情绪顿时卡在胸口。 谢岍肯定道:“好看。” 于是阮枝热情地邀请了他一起打伞,两人共同成为了队伍中唯二没有用灵力护体的人,十分打眼。 谢岍紧张得不行,等候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异样眼光,但每当他侧过脸,看到阮枝不住望着头顶伞面的欢快表情,又恍恍惚惚地觉得:好像是我们打伞的比较厉害……? 孔馨月早注意到了阮枝不同寻常的动静,落后几步凑过去,刻意没有收敛声音道:“哎,阮师妹怎么打着伞呀?莫非是聚灵为实还未学会吗?” 队列中的弟子们皆闻声望了过来。 阮枝泰然自若地打着伞,确实很格格不入。 “孔师姐注意到我的伞了呀?” 阮枝不答反问,口吻亲切。 孔馨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阮枝温柔可人地弯着眼,笑眯眯地道:“好看吧,你没有,嘿嘿。” 孔馨月:“……” 我就知道是这句!! 淦啊!! 众人的视线又随着这句话移到阮枝的伞面上:清透的飞云缎,合欢花绘制得细致生动、栩栩如生,好似随时要挣脱伞面,在无暇的缎面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 确实是挺好看。 更别提伞下佳人亭亭玉立,容貌绝俗,更是难得的好风景。 孔馨月一副随时都要冲上去和阮枝同归于尽的架势,身边弟子纷纷来将她拉住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当着和事佬。 平心而论,这些弟子大多两边都没多少交情。虽然从前听说过阮枝追求萧约的事,实际上不过是听个热闹,碍不到自己什么,便对阮枝也没什么特殊的恶感。 眼前的这桩事,确实是孔馨月先去挑衅,阮枝不痛不痒的那句回击,顶多是有些娇纵的意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可谈不上是针锋相对。 ——被人欺负到脸上,总不能不许还嘴吧? 众人心里有了计较,便仅是劝和,并不帮着孔馨月说胡话。 谢岍方才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剑还抱在怀里,见着场面平息了,怔怔然地还不大回得过神,凭着本能夸奖阮枝:“阮师姐,你真厉害。” 他方才还以为,他们必定是等着被训斥的下场了。 阮枝沉默稍许,感叹道:“啊,茶的味道我知道,绿茶的威力天下无敌。” 谢岍不明所以:“绿、绿茶?” 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威力吗? 阮枝老神在在地道:“以后你长大了,就懂了。” 谢岍默默地抱紧了自己的佩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一定是很高深的学问。 等他再强大些,说不定就能明白深藏在绿茶里的奥秘了。 “……” 萧约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身旁的温衍三番两次地打量他的神色,他全当没看见。 他脑子里全是阮枝笑意盈盈地同谢岍共撑一把伞的情景,阮枝举着伞的那只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碰到谢岍的手臂,两人的距离那般近,伞面上的合欢花尤其刺眼,仿佛某种令人不快的暗示。 谢岍那个人怎么回事,还让阮枝给他撑伞,一个大男人,是没手么? 在玄海广场上,这两人也是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先前是那位除了脸外一无是处的外门弟子,现在又是位修为不精的软弱师弟。 她到底想做什么? 萧约的心情无端恶劣起来。 就听左侧的温衍若有所思地道:“谢师弟方从外门升上来,聚灵为实怕是还不大熟练,阮师妹此举虽特立独行了些,好歹替谢师弟保住了颜面。” 萧约眉心一松,眉宇间隐约的暗色也随之消去。 温衍看得一清二楚,心底忍不住叹了声:这位萧师弟天纵之资,不屑于情爱外物,何等高不可攀,却到底还是坠入凡尘了。 只是,他似乎仍不自知。 思及此,温衍问道:“萧师弟,你好像有些不快,可是有什么心事?” “并无。” 萧约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顿了顿,迎着温衍期待的目光,道,“聚灵为实是很基础的功法,谢岍即便是刚从外门升上来,也不该还未掌握。温师兄若有空,可以提点他一下。” 温衍:“……” 好吧。 这是个真正不开窍的,只比阮枝那把窍堵死的好上一星半点。 论如何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保持单身,阮枝和萧约当属魁首,无人能出其右。 - 寻华宗的住处在城东的一座客栈内,是早就订好了的,店内几天前就清场完毕。 队伍浩浩荡荡地沿街走过,惹了不少人侧目。 迎面却又来了一支队伍,也是二十一人,都穿着天青色的统一服饰,队列规整,俱是神采奕奕。 温衍低声说了句:“是沧海宗的弟子。” 说完便提步迎了上去,同对方的领队人寒暄。 原来沧海宗这次所住的客栈正在他们的隔壁,又都是差不多时间抵达,才有了这番巧遇。 此刻雨已经停了。 阮枝低着头收伞,伞面还是湿濡的,不宜直接放进储物袋,她便握在手中,手指从伞的边沿处一一拂过,规整每一处弯折的伞面。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带着询问的男声: “阮枝?” 阮枝抬头,一位穿着沧海宗弟子服饰的青年站在她一米开外,脸上带笑地看着她,模样生得还算俊朗,笑起来颇为爽朗畅快,显得十分肆意洒脱。 自从世界融合后,阮枝记得的只剩下原著的内容,实在对不上人脸。 对方看出了她的迟疑和沉默,不免诧异:“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贺言煜,从前我们两家住得近,我两年前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你应当是见过我的,这会儿便忘了?” 贺言煜。 提起这个名字阮枝就有印象了,严格说起来确实是这具身体的青梅竹马,在他离家后不久,阮枝也上了寻华宗,两人便断了联系,但关系尚且不错。 “没忘。” 阮枝从善如流地跟着露出一个笑,“当日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我是太过惊喜没能回神,贺大哥别见怪。” 能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的称呼,还是幼时大人们教的“煜哥哥”,现在这么叫当然不合适,阮枝又不好冒然来一句“贺公子”,最后还是折中了称呼,既符合两人的关系又不至于逾越。 贺言煜眉梢挑了挑,倒没揪着这点,话锋一转便道:“我写信回家,本想着引你去沧海宗,不成想母亲说你去了寻华宗,如今看你过的不错,我多少也能放心些了。” 阮枝有些词穷,客气地道:“劳烦贺大哥了。” “这有什么劳烦的。” 贺言煜伸出手来,行止半空又堪堪止住,对上阮枝不解的眼神只是坦然一笑,“你现在都成了大姑娘,有些事确实不再合适了。” 他眼中似有落寞,却并不表现出来,口吻仍旧热络:“我们住在隔壁的悦来客栈,你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去找我,不必拘束。” 阮枝点了点头,又道了句多谢。 场面上的礼仪是做足了,但贺言煜终究不是她所熟知的人,她自然不会真的去找。 寻华宗和沧海宗交好,两边的弟子各有相熟,故而贺言煜来找阮枝说话不算太突兀,还有人顺势问了两句阮枝和贺言煜“青梅竹马”的关系。 一行人终于走进客栈。 阮枝打量着客栈内的布置,便听谢岍道:“我觉得,那位贺公子对阮师姐,不太寻常。” “嗯?” 阮枝看向他,“何以见得?” 谢岍想了想,认真道:“我觉着贺公子看师姐的眼神,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喜——” “谢师弟。” 萧约的声音横空插入,突兀得好险没将人吓个半死。 阮枝眼神惊悚地盯着他。 萧约脸色淡淡,视线从阮枝脸上掠过,仿佛是顺便看到她而已,很快便移开。 他看着谢岍,说出来的话既冷清且无情:“你的聚灵为实不大熟练,可要练一练么?” 面如土色的谢岍:“……啊?” 第十五章 谢岍已经吓得神魂漂移了。 他对阮枝说起贺言煜,其实是存着点私心的:阮枝一片痴心错付了萧约,若是能有更好的良缘,他自然要帮忙推波助澜。 谁能知道萧约突然出现,而且还说起聚灵为实的事啊! 谢岍哆哆嗦嗦地答:“练、练、练、练的。” 整个人抖得堪比秋风中的落叶,再快一点儿就能在屋内掀起一阵轻风。 阮枝:“……” 萧约:“……” “你冷静些。” 萧约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比较和善,虽然他心知肚明自己打断时并不温和,“我可以从旁教你。” 谢岍:“好、好、好、好的。” 萧约:“……” 谢岍瑟瑟发抖,饱含祈求的目光看向阮枝:“阮师姐要、要、要不也一、一、一起来吧。” 阮枝再听谢岍这么结巴下去,自己都要不会说话了。 她虽然不懂谢岍对萧约过分的惊惧,但这种情况下谢岍还不是直接拒绝逃脱,心里应当是存着几分学习的心思,他在飞舟降落时的那番表现还历历在目。 思及此,阮枝应承下来:“行啊。” 索性也没什么事做。 萧约又看了她一眼。 阮枝便问:“萧师兄,可否介意我在旁一观?” “……无妨。” 萧约的指腹在断水剑上摩挲两度,面上是素来的波澜不惊。 他的感觉很奇怪。 前一秒看见谢岍同阮枝的亲近,无端的心浮气躁;下一秒阮枝来和自己说话,心绪又莫名安定下来。 这变化极其细微,连他本人不过都是在情绪起伏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并不能剖白清楚。 - 开始教谢岍聚灵为实后,萧约就没空去想心内曲折的弯弯绕绕了。 因为谢岍他真的——基础太差了。 运气、聚灵、调息……无一能看得过眼。 “你在外门的时候都学了什么?” 萧约很好奇。 谢岍窘迫不已:“就、就是这些。” 萧约蹙了蹙眉。 阮枝想到了什么,问:“外门素日是怎么教习的?” 谢岍大概说了。 确实没太特别的,只是外门较为怠惰松懈,许多事情并不会精益求精地解释,大多是略略带过就算结束。这种方式对于原有修道涉猎的人来说没有太大问题,对部分出身平民、甚至是困苦的人却不太友好。 寻华宗在作为一号男主的主场中是正面形象,而在二号男主那里却是前期的磨砺,世界融合后免不了会出现些许摩擦而生的变动。 “难怪。” 阮枝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想着,或许以后偶尔也会有此类细小的不协调、冲突出现——譬如三个男主都在一个世界里,到底谁才算是最男主的男主呢? 萧约蹙了蹙眉,神色不大赞同,但外门教习之事非他一个弟子能管的范围,且要改变也不是一日之功、一人之力便可以,故而他没发表意见,只是道:“既然如此,我从聚灵初阶开始教你。” 谢岍受宠若惊:“谢谢萧师兄!” 连话都能说利索了。 萧约教谢岍运气聚灵的法子和阮枝的不一样,他是在关窍处打通,偶尔手指伸出去点两下,乍看像点穴似的。 不过这法子看上去粗鲁,倒比阮枝的法子效率高,更能激发运气者本身的资质。 阮枝一脸“学到了”的表情,喃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引人运气……” “你何时也教人运气了?” 萧约冷不防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神色更是没有变化,出手精准迅速。 阮枝循声望过去,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萧约侧首,两人视线相撞。 阮枝:“呃,这个需要有资格证明吗?” 萧约:“……” 萧约:“不需要。” 他的眼睫轻巧快速地扇动了两下,仿佛是在紧张。 除了谢岍这个特例,内门弟子中还没有需要人带着运气的,而阮枝显然还没有教过谢岍。 那么,她教的必定是外门中的某个弟子了。 萧约的脑海中划过一张脸。 阮枝没太懂他没头没尾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撑着下巴旁观,倒是蓦地想起一桩忘却了的事:“对了,温师兄说的那件事,我差点忘了,今天也没见着温师兄告知,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忘了。” “什么事……” 萧约顺嘴接了话,行至半途就明白了阮枝说的是什么,话语卡在唇畔,整个人都僵了僵,“你居然还记着。” 那么草率的瞎话记得清楚,雪露膏反而忘得一干二净。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那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记着了。” “……” 萧约轻轻地深呼吸了一遭。 谢岍不明就里,问道:“是什么大事?” 萧约试图阻止:“别——” 但不幸失败。 阮枝已经开始讲了:“事情是这样的,温师兄昨晚告诉我,乐修能用乐音破开我们身上的旧伤,导致伤上加伤;若想防备,往伤口上多缠几圈冰蚕丝就可以了。” 谢岍如临大敌,大惊失色:“竟然还有这种事?!” 萧约:“……” 怎么会这样。 这么草率的瞎话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信了。 恰逢此时孔馨月特意路过,听见了“冰蚕丝”这三个字,顿时觉得抓住了机会。 她昂着脑袋,颇为得意地走到阮枝身边,从储物袋中牵出一段冰蚕丝,手指抖了抖,力争阮枝能看得清清楚楚:“看到这冰蚕丝了吗?” 阮枝很给面子地抬了抬眼。 孔馨月振奋又激动地道:“好看吧,你!没!有!” 她双眼放光,几乎是把“快生气啊”几个字写在了眼睛里。 阮枝:“哦。” 孔馨月:“???” 她的笑容和动作蓦地中止,只剩冰蚕丝还在空中随风舞动——怎么回事?为什么阮枝只说了一个“哦”? 区区的一个,哦?? 孔馨月有种好不容易掌握的技能被无情打破的悲怆感,表情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呆愣。 她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这一切到底有哪里不对。 然后。 她想到了。 孔馨月重振旗鼓,对着阮枝咧开嘴,铿锵有力地道:“嘻!嘻!” 阮枝姿势不变,波澜不惊:“哦。” “…………” 一个“哦”字算什么! 你倒是生气啊!! 孔馨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分明是她来挑衅阮枝,到头来居然还是自己更生气! 她手中的冰蚕丝都被抓得皱成一团,好似随时都要撕破了。 “孔师姐,冰蚕丝可别扯坏了。” 阮枝出言提醒,“这可大有用处。” 孔馨月愤愤地冷笑一声,企图表现自己高贵的不屑:“有什么用?” 阮枝便将先前说给谢岍听的那段话又重复了一遍,权当是给孔馨月让她明白了女配真谛的回礼。 萧约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 孔馨月听完:“什么东西?这真是温师兄告诉你的,根本就是瞎扯!” 萧约:可不就是瞎扯吗? 阮枝对孔馨月的戏路颇有了解,当下听见她的反驳也不生气,冷静地道:“确实是温师兄说的。” 她一抬手,精准地指向萧约:“萧师兄在场,可以作证。” 三个人,六道目光,齐刷刷地朝着萧约看来。 萧约:“……” 孔馨月的语气明显缓和,还带了点迟来的羞涩和扭捏:“萧师弟,是真的吗?” 萧约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他的话比阮枝可信,即便是印证明显荒唐的瞎扯,也是有力的证明。 萧约感觉胸口处有什么地方隐隐作痛,似乎是某个叫做良心的东西。 然而这会儿根本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他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昧着良心说话:“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孔馨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阮枝: 她看阮枝不顺眼,三番五次做些小动作,近来更是搬到了台面上,本以为阮枝也该很讨厌自己,没想到……阮枝却如此大方地分享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给她! 孔馨月家中是修道世家,只是比不得那些大家,但性子也是千娇万宠的骄纵自傲,因此树敌颇多,即便有朋友也大多是冲着她的家世,而非真心。 这还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这等纯然坦诚的善意。 “阮师妹……” 孔馨月眼睛一眨,险些落下泪来,她紧紧地握住阮枝的手,身体的微弱颤抖传递给了一脸懵逼的阮枝,“以德报怨,莫过于此。阮师妹,我不曾想到,你会不计前嫌地好心告知于我乐修的秘辛。” 听见“秘辛”两个字,萧约眼前一黑。 孔馨月猛地抱住阮枝:“原来你是这般心性高洁之人,全然不和我计较,我、我实在是忏愧。还望你能原谅我,从今往后我真正明白了你这个人,绝不会再做那些傻事,请你相信我!” 阮枝被抱得咳了两声,虽然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为何如此突飞猛进,但还是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接住了戏:“孔师姐言重了,你我同门能够和睦,自然是极好的。” 孔馨月热泪盈眶:“阮师妹!” 阮枝情绪饱满:“孔师姐!” 连一旁的谢岍看了,都忍不住抹泪: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寻华宗呢? 谢岍眼角余光看到萧约缓缓地背过身,好像不大舒服,他凑过去,略为紧张地问:“萧师兄,你怎么了?” 萧约的左手正抚着胸口处,两眼无神,表情空洞:“我在思考人生。” 谢岍:“?” 第十六章 “哎,听说了吗?乐修的乐音能够破开陈年旧伤——你可别不信,这可是温师兄和萧师弟都说了的,不可能有假。” “仙羽派有备而来,他们的乐音不同以往,此次与乐修对战,得多备些冰蚕丝。” “冰蚕丝何以会对抵抗乐音有用,这点我也不甚明白,但既然是温师兄所言,又有萧师弟从旁作证,想必不会有错。” “是了,这大约是宗门内得到的新消息。” 胡扯流传到后来,已经变成了: “你知道么?仙羽派那群乐修,已经修炼到了光以乐音就能破开护体灵力的地步!” 对此,距离两条街外的仙羽派弟子:“??” 我们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为什么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温衍站在客栈二楼的栏杆处,双手紧紧握着横杆,头颅深深低垂,身躯不住地微弱颤抖着。 良久。 他发出堪称泣血的质问:“萧师弟,你就在当场,为何不阻止这个错误继续下去,为何要佐证这个荒唐的胡扯真实存在!” 萧约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名字可能应该叫“萧瑟”。 他垂手站在不远处,神情漠然地看着楼下的来往行人,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和自暴自弃:“温师兄你胡扯的时候我也在当场,你看我能阻止得了吗?” 温衍:“……” 你说的好有道理。 温衍弯曲的脊背颤动了两下,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隐含崩溃的声音从双臂下传出来,沉闷不已:“仙羽派的领队师兄已经来问我是怎么回事了,再过两天可能就是师父传信来问我怎么回事了。人,不能撒谎,一旦撒谎,就要用一生来圆谎。” 萧约:“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说出真相。” 倒也不必用一生来圆谎。 温衍愤然抬首:“难道要我对着仙羽派的领队师兄和掌门人说,我所做的这一切最开始都只是因为我想哄骗一个极其富有同门友爱的女弟子吗!这话说出去谁会不觉得我是个变态啊!” 萧约:“……” 他闭了闭眼,试图安慰,奈何他实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只好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提出应对之法:“要么,面对仙羽派时,模棱两可地带过,意指是宗门内所得消息;面对掌门人时,便说是从别派那里得来的消息。” 温衍浑身一震,目光灼灼地望着萧约:“好主意啊萧师弟!” 稍许。 温衍感叹地道:“你知道此时此刻,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萧约:“什么?” 温衍的口吻骤然沉重,眼中似有无限懊悔:“果然,人一旦撒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穷其一生来圆谎。” 萧约:“…………” “咳。” 温衍矜持地假意轻咳两声,借以回避萧约漠然逼视的目光,他负手来回走了两圈,突然伸手指向楼下某处,“萧师弟,你看,那是不是阮师妹!” 萧约顺着方向看去,些许惫懒冷淡的目光便凝住了。 确实是阮枝。 她从客栈出来,身边没有同行的人,却也不像是毫无目标的闲逛,好似是要去见谁。 很快,萧约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贺言煜从对街的茶棚下走了出来,对着阮枝招了招手:“这里!” 阮枝应了一声,脚步加快。 “咦?” 温衍奇怪地往前凑了凑,“之前我看阮师妹的反应不算太热络,还以为……” 温衍的视线往身侧一偏,未完的话湮灭在了唇边,噤声不语了。 阮枝已经走到贺言煜面前,两人没有立即离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俱笑了起来,很是高兴畅快的模样,继而有说有笑地走了。 直到这二人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萧约才如梦初醒地收回了视线。 ——他一直在看着阮枝。 意识到这点,萧约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陡然心跳得失控。 - 阮枝在贺言煜面前站定,方才开口问道:“贺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这般同我说话,原来竟真是生疏了。” 贺言煜明显错愕了一下,随即笑开,“不用这么紧张,是家中来了封家书,信中提起了你父母的近况,我便想着让你也看一看。” 这下轮到阮枝懵逼了: “家书?寄到这里来了么?” 贺言煜解释道:“家中知道我要来定江城,便将信送到了这里的驿站,我今日方才拿到。” “原来如此。” 阮枝应和着,试图从回忆中扒拉出一点和原身父母相处的记忆,不至于露馅,奈何无果。 她这副沉思静默的表情,落到贺言煜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 贺言煜心底叹息,低声道:“我知你当初为了离家,同伯父伯母闹了些不愉快,他们说着不认你,可父母与子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离家时的不愉快? 看来原身的父母或许并不赞同原身入宗门修道,并为此近乎断绝关系了。 阮枝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道:“我明白的。”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 环境雅致,人并不多。 贺言煜拿出家书,其中确实提到了阮家父母,并未说太多,只说二老如今身体康健、一切安好,两边时常走动着,日子也好打发。 阮枝将信的那部分细细地看了,起身对贺言煜一拜: “贺大哥,多谢你告知我家中情况。” 贺言煜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行拜礼来谢我。” 他想去扶一扶阮枝,又不好意思,心中多少因为那点情愫而不自在,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听说这里的茶点很是不错,正好来了,顺道尝一尝吧。” 阮枝想着身上还带了灵石,点了点头:“好,这顿便让我做东,贺大哥可不要推辞。” 贺言煜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能让你付钱?” 阮枝坚持。 贺言煜拗不过她,半是敷衍半是妥协地应了。 茶点端上来,摆了小半桌。 每样的分量都不算太多,却做得精致好看,在白底青花的小碟中像一幅幅画儿似的。 阮枝正要动筷,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浮夸的惊喜呼喊: “啊!这不是阮师妹吗!” 她循声回望。 温衍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莫名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身后站着惯常面无表情的萧约,两人都未持佩剑,这倒是有点不寻常。 愣神的功夫,温衍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好巧啊,想不到两位也在此处品茶,相逢即是有缘,不若我们一起共赏江城风景,品位世间百态吧!” 阮枝:“……师兄你还好吗?” 她的注意力都在天马行空胡扯的温衍身上,没有注意到她喊出“师兄”的时候,视线游移的萧约有一瞬间望了过来,是种近似条件反射的回应。 这一幕却落在了贺言煜的眼中。 温衍凭借着超强的心理素质,硬是在空桌众多的二楼和阮枝拼了个桌。 落座时,萧约用眼神示意他要么算了。 温衍以灵力传音:“怕什么,来都来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所有人。” 萧约:“。” 是。 我现在确实挺尴尬的。 方才在客栈中,温衍沉默半晌后,那颗将死的月老心蠢蠢欲动地死灰复燃,拉着萧约就往下冲,表面说是出去转转,实则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要去“搅局”。 萧约本来不想去,听着温衍说“孤男寡女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反正我们只是转转,不小心碰见了那也是天意”“阮师妹修为不太高,万一在外遇险了怎么办”等等说,硬是半推半就地跟来了。 走上茶楼二楼,就看见阮枝和贺言煜对座在窗边,虽没有格外热络,但一言一语、有来有往地回应着,有种容不得外人插足的融洽。 温衍说是那么说,却知道搅局理亏,落座后便主动和贺言煜攀谈起来,不让场面尴尬。 贺言煜颇为客气,主动道:“我家大师兄有意与贵宗在此次蜃楼历练中合作,此次便是派我来和阮师妹提前说和的。” “噢,原是如此。” 温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说这种事向来是两边的领队师兄来谈,怎么如今派了你来谈,还是来找阮枝,怕不是你自己得了口风,借着由头实际是为了多和阮枝说几句话吧。 温衍的交际手腕不差,待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几番发问倒让贺言煜有些招架不住,自然无暇顾着阮枝。 阮枝也不恼,安安静静地吃着茶点,确实有几样不错的,吃得她忍不住眯起眼,无声地翘了嘴角。 一抬眼,正对上萧约意味不明的视线。 阮枝呛了一下:“咳咳——!” 萧约将盛满了茶水的杯子推到她跟前。 阮枝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想害死自己。 她喝了茶,好歹顺过了气,脑袋微垂着,过了会儿试探性地抬眸,又正正好地和萧约四目相对。 “……” 这位萧姓男主,到底是在看什么呢? 阮枝百思不得其解,被看得压力倍增,左思右想,将手边的小碟子朝萧约那边推过去。 萧约怔了怔。 似乎有效? 他真是想吃东西又不好意思? 阮枝默不作声地又推了两个小碟子过去。 萧约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眼前的几盘茶点上。 略长的眼睫在他眼底垂落了一小片深邃的阴影,掩去了他眸中渐起的亮光,半拢着的桃花眼使得他多染了几分倦怠松散的意味。 片刻后。 他拿起茶点,依次尝了些,轻声道:“尚可。” 他不爱吃甜味的食物,这味道也不怎么样,但阮枝巴巴地推过来,她先前又吃得那么开心,总不能扫她的兴。 阮枝特别喜欢,他便说尚可。 “……好吃就行。” 阮枝心下明了,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又推了几盘她觉得不大好吃的茶点给萧约。 萧约也全盘接受。 “都不错。” 阮枝不禁感叹:果然女配和男主是没有兼容性的,连吃个茶点的口味都完全背道而驰,作者,我悟了! 第十七章 萧约解决了阮枝不大喜欢吃的那部分茶点,阮枝又吃完了合胃口的那些,桌上很快便空得差不多了。 阮枝见温衍和贺言煜都没怎么吃,另叫了几份,还不忘征求温衍的意见: “温师兄,你可还要些什么?” 温衍本想摆手说算了,心思一动,想着莫非是阮枝方才吃完了茶点,不好意思再点那么多,所以才特意来问自己,好方便再加几道茶点? 这般想着,温衍大手一挥:“把所有的茶点挨个上一份!” 店小二激动不已,应答的声音都变了调:“哎!客官稍等,茶点马上就来!” 说着就转身冲下了楼,连背影中都透露出“有钱了”的兴奋。 温衍隐晦地朝阮枝挑了挑眉:怎么样,我反应够快吧?够聪明吧? 阮枝:“……” 我的钱包。 他们坐的位置靠窗,这家茶楼又是临街。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声“温师兄”的呼喊,谢岍和孔馨月一同走了进来。 孔馨月道:“怎么大家都这样的好兴致,全聚在这里吃茶点了?” 她坐在了阮枝的另一边。 谢岍挨个问了声好,跟着落座。 最初的二人桌变成四人桌,如今又变成六人桌,可谓是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贺言煜没法儿和阮枝私下说话,心思彻底被现实掐灭,萎靡不振地开始吃茶点。 孔馨月打量他吃得如此勤,心中好奇,便也试了几块,果然不错,顺道推荐给了略显畏缩的谢岍。 谢岍正愁找不到话说,十分尴尬,当即找到了事做,勤勤恳恳地开始吃茶点。 不一会儿。 刚叫的一桌茶点就被一扫而空。 温衍见状,再次召来店小二,大手一挥:“把所有的茶点挨个上两份!” 阮枝:“!!!” 凭借着一腔丧失钱财而心如刀绞的孤勇,阮枝猛地越过半张桌子死死地按住了温衍乱来的手臂,杏眼圆睁,瞳孔颤抖,简直是字字泣血地发出问询:“温师兄,你、很、饿、吗?” 哟,这是不好意思说呢。 也罢,就让他这个乐于助人的好师兄来帮忙吧! 温衍重重地点头,怀揣着一腔不为人知的热血,分外诚恳地肯定道:“是的,我很饿!” 阮枝:“…………” 啊。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钱包。 店小二远去的背影已经不仅仅是欢快,堪称“升天”的快活了,压根没给人后悔的机会,争分夺秒地又上了两份全套的茶点。 阮枝指尖颤颤,面如死灰:“真、真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某年某月某日,阮枝的钱包,葬身于定江城某间茶馆。 “说得好!” 温衍轻拍了下桌子,举起了茶杯,“今日会友畅谈,实属难得,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阮枝:“……” 茶杯相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远远望去倒是一派和乐融融。 温衍的视线掠过阮枝,感叹地道:“看,阮师妹都感动得要落泪了。” 这场弥漫着不明觉厉气息的茶楼会谈终于在茶点再次一扫而空时结束。 下楼时。 孔馨月一边抚着肚子,一边对阮枝道:“我第一次吃茶点吃到饱,不过这家茶店确实还不错,中等水准吧。” 阮枝心思恍惚地算着自己的灵石一共有多少:“好吃就好……” “你怎么了?” 孔馨月奇怪地看着她,“什么事情让你感动成这样?” 阮枝木着脸,毫无情绪起伏地道:“温师兄,让我太感动了。” 那些茶点温衍自己都没怎么吃,干嘛还说饿、还点了那么多啊! 孔馨月深深地看着她,少顷,拍了拍她的肩:“你真是个容易感动的好人啊。” 阮枝:“……” 我不是,我没有。 我其实感动得想和温师兄同归于尽。 结帐的地方在靠近大门的柜台处,阮枝主动走过去,嗓音更咽地问:“请问一共多少钱?” 老板闻言,抬首打量了她片刻,问道:“难不成,姑娘竟吃我们家的茶点吃得感动至此么?” 阮枝不知道她哪个表情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感动,而不是默哀。 她刚想说话,一道从她的肩侧后方堪堪擦过来。 “结账吧。” 萧约似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措辞简洁,有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多少?” 老板面对他,完全没了攀谈的心思,手下的算盘打得飞快,不消一会儿便道:“九块上品灵石。” ——好贵!!上品灵石!! 阮枝哆哆嗦嗦地去摸储物袋。 萧约面不改色,眨眼间掌中已经虚虚握住了什么往前递。 正在此时,贺言煜超前迈了一步,几乎与萧约并肩。 贺言煜道:“还是我来付吧。” 萧约动作一顿,侧首,无声地看向贺言煜。 目光相撞,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较着劲儿似的,沉默地伫立,谁也不动,几乎成对峙之势。 东凑西凑发现自己钱不够的阮枝,一抬头看见了这场面:“?” 贺言煜客气微笑着,毫不退让地同萧约对视:“本就是我和阮枝在此处约好,萧公子是后来的客,不必破费。” “后来?” 萧约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轻掀,冷淡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个并不和善的淡笑,“正是我来了,打扰了二位,合该我来赔罪做东才是。” 贺言煜笑意加深:“原来萧公子知道自己是来打扰了。” 萧约镇定自若:“可幸有了结果,只比贺公子所做的无用之事好一些。” 贺言煜猛地咬紧后槽牙。 萧约手指微动,出来时太过匆忙,未带断水剑。 温衍瞧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迅速横插一脚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哎哎,两位都不必争,要说最不客气点单的那位便是在下,这一次还是让我来结账吧。” 孔馨月吃得太多而晕乎乎的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怀揣着点酸涩又羞窘的心理,紧跟着道:“我不请自来才是不好意思,要说做东请客,自然得我来。” 谢岍身处局外,只想一心做个不谙世事的咸鱼,奈何在场所有人都轮了一遍“想要结账”的流程,他又自认身为男子,即便菜的很也得有点担当,当即紧随其后:“我,还有我!难得今日以茶会友,大家相谈甚欢,实属不易,不如就让我来结账吧!” 话音方落,其余五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相谈甚欢”的? 谢岍:“……怎、怎么了?” 突然被注视,压力好大qaq 距离他最近的孔馨月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多吃点饭吧。” 多吃饭,少说话。 谢岍:“可、可是我已经很撑——” 孔馨月迅疾利落地捂住了他的嘴。 最终,温衍抢先一步付了账。 在老板收下钱的那瞬间,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用一种近似劫后余生的语气慨叹道:“这是我活到现在,第一次为了能将钱花出去而感到庆幸。” 老板在柜台后深有同感地跟着点了点头,对方才的场面简直是心有余悸,生怕最开始的那两位公子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那他这茶馆可就遭殃了。 然而温衍发现,即便他付了账,这群队伍中除了他和阮枝,其余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更有甚者还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脸上一副愁云惨淡的神色。 温衍连忙闪身到阮枝身边去,钻了个空子,脚下弗一站定便感觉到后背的灼灼目光,堪称如芒在背。 他摇摇头,再次感叹:“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抢着花钱,却还讨不着好。” “不,我十分感谢您。” 阮枝断然反驳,先前的悲愤早已远去,她甚至用上了敬称,“温师兄,今天您要是不付账,我可能就要留在那家店洗碟子还债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温衍:“噗——” 他忍俊不禁,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借以掩饰,话中的笑意还是从字里行间透了出来:“阮师妹,你可真是个活宝啊。” 阮枝语气真挚:“那您就是菩萨。” “哈哈哈哈!” 温衍开怀笑了出来,想着总算不是白担了后背这四道煞人的视线了。 谢岍孔馨月落在队伍最后方,两人俱是魂不守舍的面容愁苦。 孔馨月是为了方才萧约的举动,虽说她现在明白了阮枝是个好人,可是这并不是立即消去她对萧约的爱慕。若萧约从头至尾对谁都没有任何特别,她还好说服自己是萧约冷心冷情,不落凡俗;可如今她隐隐察觉到了萧约对阮枝的不同,心中自然难过。 她却不明白谢岍为何同样如此丧气。 莫非,谢岍喜欢阮枝? 孔馨月用手肘推了推谢岍,小声道:“哎,你为何这副表情?” 谢岍叹了口气,沮丧郁闷地回:“就是……我方才分明说了想要结账,说完之后,才想起了自己根本没带那么多灵石,真是……好丢脸啊。“ 孔馨月:“……好的。” 原来是我高估你了。 你的苦恼竟如此平凡又朴素。 孔馨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萧约和阮枝,心中渐渐地拿定了注意。 一行人各自回到客栈,不久后。 孔馨月将阮枝约到了院后林中的僻静处。 “孔师姐,有什么事吗?” 阮枝见孔馨月迟迟不开口,索性主动问了。 “阮师妹……” 孔馨月确实还在犹豫,深呼吸了几度,终于能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你还喜欢萧师兄吗?” 以前的事,既然决定一笔勾销,那就都不提了。 她要问现在的阮枝,然后再堂堂正正的公平竞争。 孔馨月纵然舍不得来之不易的朋友,却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是她认真思考后的结果。 “嗯?” 阮枝愣了一下,由于这个问题带来的冲击性过于大,以至于她忽略了去细究孔馨月的措辞,下意识地道,“我不喜欢萧师兄啊。” 此处绿叶掩映,静谧安然。 萧约今夜尤其心浮气躁,不得已出来寻了个无人处静心,正听见了这番对话,紧闭的双眼悄无声息地睁开,眸色愈发幽深。 第十八章 “不喜欢……?” 乍听到这个回答,孔馨月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为显郑重,她并未以“师弟”相称,而是直接说出了萧约的名字,根本没有误会的可能。 孔馨月一把握住阮枝的双手,分外激动地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知道我喜欢萧师弟,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阮枝倒是知道孔馨月喜欢萧约,主要是表现得太明显。 “不是,我真的不喜欢他。” 孔馨月紧盯着阮枝,试图从她脸上、眼神中找到分毫说谎的可能,但她只在阮枝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看到了满脸紧张的自己,她呼吸骤然加快,身处于不敢置信的巨大喜悦中:“你、你怎么会不喜欢萧师弟呢?” 阮枝:“?” 阮枝颇为迷茫地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顾及着萧约是孔馨月的心上人,阮枝到底没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孔馨月眼里,萧约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好了。 孔馨月只当是阮枝不再喜欢萧约,也不想多提,但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她紧紧地抱住了阮枝,无比庆幸地道:“太好了阮师妹,我本来以为可能要和你做不成朋友了,太好了!” 阮枝被她抱得差点又是一阵猛咳,回忆起了孔馨月发生改变的那个惨烈下午——虽然她不太知道孔馨月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对她的方式,可能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阮枝拍了拍她的背,非常随和且熟练地安抚着。 孔馨月逐渐平静下来,拉着阮枝在一旁的栏杆边坐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方才是我失态了。” 阮枝道: “夜色深重,我也看不清。” 孔馨月脸微红:“阮师妹,你真好,从前都是我糊涂。” 阮枝摆了摆手,顺便抬头看了眼好似没有边际的夜幕,今夜并没有月亮,云层重叠厚重:“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对孔馨月没有太特别的感觉,对方呛声她的时候她当场还回去了,不会留下怨恨;自然,也不会因为孔馨月突然的示好,就认为对方马上立刻变成了自己好朋友。 这是书中的世界嘛,她很宽容的,来什么戏都能接。 孔馨月抓住她的手,静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那你现在对萧师弟,是什么感觉啊?” 阮枝想了想:“不能说是不共戴天,只能说是他死我活。” 孔馨月:“…………这么严重的吗?” 孔馨月被这个回答给震住了:这算什么?因爱生恨? 阮枝默默地点头,动作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信念感和使命感。 孔馨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呆呆地再次问:“为什么呢?不应该啊,你和萧师弟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阮枝:“……” 女人,你好麻烦。 我喜欢萧约,你接受不了;我不喜欢萧约,你也接受不了。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只能顺着往下说。 阮枝也懒得半途改口,亦或是深入解释她和萧约的关系,便十分冷酷无情地道:“因为我嫉妒他。” “什么?” 孔馨月一副完全没听明白的样子。 阮枝大无畏地重复道:“我嫉妒萧师兄的天纵奇才,嫉妒他的修为每日倍增。和他同为青霄长老的门下,他那么优秀耀眼,我却不值一提;他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我要拼命才能跟上;他总是受人追捧,我却很不讨人喜欢。每当我站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无限的压力和抬不起头来的自卑。”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还满意你所听到的吗,女人? 既夸赞了你的心上人,又深切地表达了我和他之间不能共存的关系,完美。 “……” 孔馨月人傻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阮枝心中还要这样的想法。乍听上去似乎觉得阮枝的嫉妒不应当,可是,这些话语又字字发自肺腑。 孔馨月想起不久前自己对阮枝的态度,还有许多其他同门背后对阮枝的议论;而更早之前,在阮枝刚入门、还没有开始追求萧约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说青霄长老为何收了这样的一个弟子,不论是资质还是实力,都远不如萧约…… 这次,孔馨月沉默的时间更长,再开口时,口吻分外深沉:“阮师妹,我明白了。你放心,今天你我之间的谈话,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又明白了。 阮枝“嗯”了一声,倒也不怕这番话被人听去,毕竟她和萧约就是对立的关系,女配迟早要被男主按在地上摩擦,为光荣的打脸史添砖加瓦。 孔馨月叹了口气,道:“纵然你这么说,其实,却也不是讨厌萧师弟吧。” 阮枝没有反驳。 她本人对萧约同样没有喜恶。 孔馨月抱了抱她,忍不住又叹息:“嫉妒,又忍不住被他吸引……所谓爱恨交织,正是如此吧。” 她摸了摸阮枝半散在脑后的长发,突然觉得有点心疼阮枝:“怀着这样的心情,却仍然大胆追求,不畏流言与伤害,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呢?” 她,乃至其他所有对阮枝恶言相向、冷语相对的人,压根没有认真了解过阮枝,不知道阮枝背负着什么样沉重的事物,妄自对她,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出自嫉妒心呢? 孔馨月越想越难受,潸然泪下: “想着是嫉妒,可连半点伤害萧师弟的举动都做不出来。” 他们都不如阮枝,都应当愧疚。 阮枝没想到孔馨月说着说着还哭了,极为惊恐,连那句“原来你也嫉妒萧约”都没能说出来,忙不迭拿手帕去给她擦眼泪,嘴里慌乱地道:“你别哭啊,这……哎,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嘛,人要学会放过自己,不做这一件事,还有千万件可做的事。” 劝了一会儿,孔馨月总算是不哭了,两人携手回屋,总算不必在更深露重的时候在院中吃冷风了。 阮枝回了房,发现储物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那里面可放着她几乎全部的身家,当即又出门去找。 她走到院中,半弯着腰仔细查看,因她的储物袋是墨蓝色的,在有植物的夜间院落很容易看漏了。 一双乌色长靴跃入视野。 无声无息,十分突然。 “!” 阮枝吓得瞬间弹起,整个人就要往后仰,身体先于意识开始逃跑,导致了身体的不平衡。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了回来。 阮枝挣了一下,却没对方的反应快,也终于得以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是萧约。 大晚上的,他怎么在这里? “……萧师兄?” 虽说看清了脸,阮枝还是怀揣着谨慎的心理出声,带点些许探寻。 “是我。” 确实是萧约的声音。 从布料外透出的温度也是温热的,应该是人没错。 阮枝抽回手的同时,萧约也松了手,并先一步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吧。 阮枝后悔自己没有占领先机,只得答道:“我的储物袋掉了,我回来找。” 萧约好像点了下头,但是动作幅度很小,阮枝没太注意。 她将问题又抛回去:“萧师兄又怎么会在这里?” 萧约:“……” 萧约自然是一直都在这里,看见了阮枝,顿时回想起片刻前她与孔馨月的那番对话。 嫉妒? 爱恨交织? 听上去有点荒谬,可有不得不承认是最符合事实的答案,否则怎么解释她近段时间种种反常的行为。 ‘萧约,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一直活得很糊涂。’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怀着怎么样的挣扎? 萧约第一次知道,阮枝心中除了表现出来的爱意,还有那么多不可轻易道出的复杂情绪。 然而正如孔馨月所说,即便如此,阮枝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行为。 她仅仅只是不再追逐他。 萧约甚至不敢顺着这件事往下深想,他隐约知道自己不能去面对更深的事实,理智上抗拒着沉沦在这件事中,间或翻涌出难言的酸涩感。 故而他的思绪愈加繁杂纷乱,才迟迟等到了现在,还未离开这座院子。 他没想到阮枝会折返,两人照面的那刻,并不只是阮枝因为惊吓而心绪起伏,他同样莫名地失控、失衡。 “萧师兄?” 没有等到回答,阮枝又喊了他一遍。 “……赏月。” 萧约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答案。 他人生中就没有这般荒谬窘迫的时刻,还要为此圆谎。 ——温师兄说得对,人果然不能撒谎。 阮枝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幕,零散着有几颗星,但绝对没有半点月亮的影子。 她缓缓重复道:“赏月?” 萧约艰难地瞎扯:“方才,月亮短暂地出来了一瞬,现在又被云层遮蔽了。” ——一旦撒谎,就要用一生来圆谎。 果然如此。 这番血泪的教训,如今想来,正是振聋发聩。 阮枝:“……” 什么叫“月亮短暂地出来了一瞬”? 是出来跟你玩捉迷藏的吗,然后刺溜一下就躲回去? 萧姓男主的撒谎技术,顶多骗骗草履虫了。 第十九章 各宗门弟子齐聚在东海边一处平坦宽阔的空地上。 这里已经被结界笼罩,等闲人无法察觉,更不能靠近。 各门各派中,以仙羽派最受人瞩目。 “看,那就是仙羽派的弟子。” “听说他们的乐音伤人已至化境,即便有护体灵力也难以防备。” “我倒是听说过,可是总不至于每个仙羽派的弟子都有此实力,应当是他们之中拥有这般强横的人。” “仙羽派站在前列的那几位师兄我看就挺像。” 议论的话语在弟子间流传,其中不乏有三言两语落进了仙羽派弟子的耳朵里。 仙羽派的领队师兄铁青着脸,气得浑身发抖:“阴谋!这是专门针对我们仙羽派的阴谋!” 有弟子不懂,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此话从何说起啊?” 领队师兄愤愤不平地道:“在蜃楼开启前放出这种不实的消息,使其他各宗门对我派忌惮无比,说不得待会儿一开始你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放出去这消息的人是何等居心不良,心思狠毒,可以想见。” “这……不是说,是寻华宗的温衍放出的消息么?” 领队师兄神情严肃地摆了摆手:“我与温衍交手数次,对寻华宗的弟子也颇为熟悉,他们都是品行高洁的正直之人,不会做出这等下作无耻的事。温衍来和我谈过,我料想他大约也是被人骗了,但他却遵守道义,不肯说出那告知的人姓甚名谁。” “此去蜃楼,除了寻华宗的弟子,其他的宗门你们都要小心些。” “是!” 仙羽派的弟子皆暗自思忖,谨慎防备地打量着其他宗门,只有在看到寻华宗时才稍稍放下戒心。 寻华宗的队伍中。 谢岍看阮枝的视线不住地左右逡巡,便问道:“阮师姐,你这是在找什么?” 阮枝抿了抿唇,不大自在地道:“我这两天总觉得,有谁在看我。” 那种微妙地被人窥视的感觉难以言喻,连自己猜测着或许是错觉,故而更难以启齿,却又挥之不去,胆子小点的估计都得神经衰弱了。 谢岍精神一振:“是阮师姐的爱慕者吗?” 阮枝:“……” 谢岍见她突然沉默,不明所以地问:“怎、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没有。” 阮枝心情复杂地道,“只是觉得,你很甜。” 傻白甜的甜。 谢岍倏地红了脸: “阮、阮师姐,不必如此夸赞我。” 阮枝:“……” 会同你述说,这是我的错。 阮枝放眼看向无垠的大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人因她这举动同时看了过来。 正是萧约和孔馨月。 自前夜院中深谈,前者不自觉地会关注阮枝,等意识到了要收回目光,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后者则是怀揣着无限的懊悔情绪,不住地打量着阮枝的情况。 孔馨月怕阮枝处在爱恨交织的泥沼里,又不发泄出来,迟早是反噬自己。 可惜那晚的交谈她答应了阮枝不会外传,否则让更多的人知道阮枝真正的心意,大约境况会好上许多。 众人心思各异,平静的海面上逐渐泛起波澜,水流飞速,划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浪声滔天阵阵,在漩涡的正上方,有一道隐约藏在白雾后的门。 玄缘派的明心真人甩了甩拂尘,声音并未放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海上蜃楼已开,诸位道友莫要停留,速速进去吧!” 蜃楼秘境开启时限仅有三日,规矩也只有一条:不得有任何恶意残杀的举动,所有交手必须点到为止。 最终评判胜者的标准同样简单粗暴:或境界提升最大者,或得到的物品更珍贵者。 阮枝御剑而起,回首看了眼谢岍,见他这方面倒是做的不错,没亏了萧约几天来的“临时补习”,便收回视线随寻华宗的队伍一同进入秘境大门,只感觉到有什么薄而清透的事物轻轻从身边掠过,眼前的景象顿时改天换地。 进入蜃楼秘境时,人会被随机打乱传送。 阮枝刚站稳脚跟便往身旁看去,试图找到同宗队友,看清了周围形势后,脑海中顿时冒出了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此处十几个人,除她之外竟然没有别的寻华宗弟子。 不仅如此,传说中最可怕的仙羽派弟子还足有八人之多,整整齐齐天青色长袍弟子服,想认错都没可能。 好家伙,这运气是打着伞出门天上都会下刀子的程度。 阮枝浑身紧绷,降低存在感寻找遮蔽物的同时,手指已经握紧了相思剑,随时正准备应战。 一位仙羽派女弟子蓦地回首,看见了她,眼前一亮: “你是寻华宗的弟子?” 其余人的目光纷纷望过来。 “……” 救命啊! 眼看着仙羽派的弟子不约而同地围拢上来,阮枝强行稳住哆嗦的手指,脑中天人交战是该先装逼吓跑他们,还是该当机立断地求饶换去一线生路。 相思剑出鞘寸许。 仙羽派的弟子到了她身边,整齐划一地转身朝外,将她保护在了包围圈内。 阮枝:“呃?” “这位寻华宗的道友,你莫怕。”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女修朝她友好地笑了笑,“我们领队师兄先前都对我们交代了,寻华宗便是我们的盟友,你如今落单,跟着我们就是。” 站在她身侧的青年手持一支洞箫,低声提醒:“不要掉以轻心,对方随时会攻过来。” 在仙羽派弟子朝阮枝靠近的这点时间里,其余十几人无端默契地聚拢,对着仙羽派隐隐露出攻击的姿态。 女修脸色难看:“果然,这群人中定有散播不实谣言的源头,他们的目标就是要令我们仙羽派在此次蜃楼秘境遭受围攻,以至于一无所获。” 阮枝听得云里雾里,却大概懂了,握着剑确认道:“那个消息竟然是假的,是有人为了陷害你们仙羽派,才故意传出来的么?” 女修沉重点头:“是。你看,这才刚开始,我们便被其余几派自发联手攻击了。” 阮枝义愤填膺:“这也太不要脸了!同为修士,到蜃楼本是为了历练切磋、互相促进,怎么竟然有人能想出这样的阴损法子,实在是枉为人!” 仙羽派弟子皆面露愤慨忧色: “是啊!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知道是玄缘派还是无极门,这两家都与我们曾有过节的。” “卑鄙无耻小人!” 两方无形划出的阵营就此打了起来。 阮枝本来还想苟,没想到仙羽派这么惨,更何况他们还主动对她表示了善意,提着剑就杀过去了,打得分外卖力。 女修名叫冉玉晴,见着阮枝这番举动,颇为感怀:“阮道友,我们师兄说的没错,寻华宗的弟子果然品行高洁,为人正直!” 阮枝反手格挡,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仙羽派才是真正的侠义之士!那等龌龊之人,在你们面前都该自惭形愧,羞愧而死!” 冉玉晴神色触动,收了手中的小鼓,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把七弦琴: “今日喜逢佳音,相见恨晚,便以‘凤舞调’赠友。” 青年见状,手中洞箫一转,当即换了把与之匹配的琴箫。 “铮——” 琴弦拨动,箫声顿起。 琴箫合奏,靡靡之音令人若置身华美宫殿,其间流光璀璨、金玉生辉,赤色火凤冉冉升起,盘旋于璀璨光华间,轻盈舞动,婉转迤逦。 随着琴箫声渐入佳境、愈来愈快,悠然美艳的气氛陡转直下,悠扬的曲调间蓦地迸发出些许凛冽的杀意。 曲声行至此处,又多了其他并不扰乱的乐器声,一同融入了进来——在此处的仙羽派弟子不知何时纷纷改换了各自的本来方式,不乏有同样用七弦琴和琴箫的人,共奏这一曲。 阮枝本以为这是个二人合奏,没想到原来是个合奏团。 勾勒出轮廓的火凤自上方压下,携裹灼人的热度冲向对面,所经之处带出细碎的火星,却又不是等闲的火,不烧灼树木植被,落在人身上才如火烧。 “啊——!” 对面已经有好几个人被这火星沾上,痛得大叫起来。 这支自发组起来的队伍,此刻也自发地散乱了,不消片刻便狼狈离开。 “啪啪啪!” 阮枝收了剑,真心诚意地鼓起掌来,“此曲只应天上有,前半段让人如入奢靡之境,后半段杀意渐成实质,前后毫不突兀,单论曲调也足够摄人心魄。今日得闻,是我大幸。” 冉玉晴笑的更开心了,收了七弦琴,便挽了阮枝的手,道:“好曲当赠好友,若遇知音,更是人间幸事。” 这些仙羽派的弟子自然想着能和其他同门汇合,阮枝未免落单,就暂时跟着他们一起走。 稍微混得熟些了,阮枝才知道,这群人真正的主导应该是冉玉晴——她的凤舞调最为纯属精进,演奏时她是主心骨,且资历最深。 而方才看似沉稳的青年却是她的师弟,名叫郁子墨。 阮枝正和冉玉晴说着话。 郁子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提醒道: “阮姑娘,你的左手要处理一下么?” “嗯?” 阮枝抬起左手,果真看见小臂外侧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留下了浅浅的血痕,并不严重的伤口,她都没有注意到。 郁子墨的意思大概是问她要不要把破损的衣服换了。 仙羽派的乐修最讲礼仪,这点小事也是讲究的。 “哎呀,怪我粗心,竟没注意到这点。” 冉玉晴一拍脑门,问,“你带了备用的衣裳吗?” 阮枝摇头。 她早已习得了辟尘术,没想着多带件衣裳做累赘。 冉玉晴思索了下,道:“我的衣服你穿不大合适,倒是可以替你暂且缝起来,只是不太雅观,你觉得呢?” 阮枝听得都头大,怎么还要动针线,摆手道:“不必了,我随手缠一下就是了,手帕我还是带了的。” “那怎么行!” 冉玉晴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跑。 两人拉扯之下,阮枝无可奈何地将要妥协,一道剑光飞掠而至,剑锋凌厉,曳出轻忽的淡金色光芒。 阮枝眼前一花,萧约便站到了她身前,她手腕上的桎梏松开,随即便被萧约握住手臂,近乎强硬地藏到身后。 “你想做什么?” 萧约的剑锋直指冉玉晴,嗓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杀意更是毫不掩饰。 “你——!” 冉玉晴下意识地要去拿武器,看清了萧约身上和阮枝如出一辙的弟子服饰后,她停住动作,“寻华宗的弟子?” 阮枝已经反应过来,急急地挣脱萧约的手,跑到中间去隔开两人,生怕他们打起来。 离得近了,她都险些被断水剑上散发出可怖杀意吓到,连忙道:“萧师兄,你干嘛啊?快把剑收起来!”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听得出后怕的情绪。 冉玉晴自然是心中感动,可即便是同门,这位“萧师兄”一瞬间爆发的强烈杀气令她都不寒而栗,生怕阮枝如此说话,也要被他冷剑相对。 不料。 萧约闻言愣了愣,眼睛一眨,慢慢地应了一声:“……哦。” 竟真的乖乖将剑放下了。 第二十章 看来是误会。 萧约归剑入鞘。 他方才远远地看见阮枝被冉玉晴拉扯着不让走,旁边的郁子墨还隐隐有拦路的架势,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在为难阮枝,还意欲不轨;加之这群人还是仙羽派的弟子,更是—— 等等。 萧约的思绪突然顿住:既然这群人是仙羽派的弟子,那他们不更应该和寻华宗有仇吗? 温衍随口胡扯的话已经传播甚广,原本只是小打小闹,到了如今已经演变为其他几个宗门对仙羽派的忌惮。仙羽派无端成为众矢之的,怎么还会对身为源头的温衍、乃至温衍所处的寻华宗有什么好脸色呢? 思及此,萧约方才放下了戒心,又暗自戒备起来,他看了眼身前两步远的阮枝,发觉她还有朝着仙羽派那方靠近的趋势,蹙了蹙眉,主动朝她走近一步,隔开了阮枝和郁子墨,才低声道:“你的玉牌呢?我同你传信,你怎么没有回应?” 阮枝的眼神略有迷茫,将玉牌从储物袋里拿出来,见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何时同我传信了?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传信时自然不会有声音。” 萧约不可思议地道,“你根本就不会用传信玉牌是不是?” 阮枝:“嗯……” 从萧约的反应来看,她好像确实不太会用。 或者说,受了现代科技的影响,下意识以为有人传信过来就会有提示音。 萧约觉得荒谬,生生气笑了,带着些许讽刺的冷意与说不清的焦躁:“你却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进了秘境,真要是出事了——” “我会捏碎玉牌的。” 阮枝警觉地答。 “……” 萧约自觉失言,陡然噤了声,稍许,另换了话头,“你怎么会同仙羽派的人在一处?” “我进入秘境后就落单了,所幸遇见了这几位仙羽派的道友,否则在入口处我就要遭殃了。” 阮枝说着,想起那个所谓的传言,便和萧约多说了一句,“对了,萧师兄,原来说仙羽派能够以乐音对付人旧伤的传言,都是假的!” 萧约:“……哦。” 你终于知道是假的了。 “?” 阮枝奇怪地抬首看他,觉得今天的萧约仿佛格外的瓜兮兮,说话一愣一愣的。 萧约被她看得颇为心虚,干咳了一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遇见了仙羽派的各位道友,我才知道的。” 阮枝据实以告,眉心微蹙着,神色间有隐忧,“不知道是谁传出如此居心叵测的言论,将仙羽派置于各宗门忌惮的危险境地,可见此人用心险恶。不知温师兄是否知道那人是谁,回去后定要告知他这件事,让他小心提防些。” 萧约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你、你说什么?” 冉玉晴显然心中的郁气无法疏解,想让他人都知道这是针对仙羽派的阴谋,紧接着道:“此人不仅用心险恶,而且狠毒无耻。若有仇怨需解,我们仙羽派自然是不怕,可偏偏要在背后使阴招,借他人之手坑害我派,实在是阴暗龌龊的小人!” 阮枝点头附和:“卑鄙下作!” 冉玉晴怒火中烧:“寡廉鲜耻!” “诡计多端!” “蝇营狗苟!” 萧约:“…………” 幸亏,温师兄不在此处。 也不知温衍的运气算是好还是不好,胡扯竟扯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又偏偏能在整个仙羽派的义愤填膺下,莫名其妙地置身事外,以至于谁都不怀疑那个“小人”正是温衍,反而还认为他同样被蒙蔽了。 萧约认真思索片刻,觉得:这应该和温衍本身的运气没多少关系,和仙羽派弟子的脑袋比较有关系。 两边互相见了礼。 冉玉晴了然,话中带了些许恭维的意思:“原是萧道友。” 萧约正要说话,身后远远地传来了一声“萧师兄”! 谢岍从矮丘后跑来,身后还跟了一队人马,皆是寻华宗的弟子,人数比这仙羽派的还要多。 “阮师姐,果然找着你了。” 谢岍到了近前,却是对着阮枝道,“方才发现你不见了,我们都担心你,萧师兄立马便出来找你,不想竟这么快就找到了。” 阮枝没想到萧约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她侧首望去,两人视线相撞,萧约便像是见着了什么扎眼的东西,很快别开目光,语调冷淡地道:“同门相助,分内之事罢了。” 阮枝道了句:“多谢。” 心中觉得萧约古怪更甚,便也未同他多说什么。 寻华宗和仙羽派的弟子聚了大半,队伍身为壮观。 冉玉晴提议道:“不如我们两队一起行动,要是遇到其他宗派,不至于孤立无援;倘若有物品争端,我们也全凭本事正大光明来夺,绝不违背道义。” 这番话倒是说的无错,即便再蜃楼秘境中大多是同宗队伍,可在队伍间,这些弟子也会互有争夺,以期在保证宗门的胜利下,自己取得更夺目的成就。 每当这种情况,自然是凭本事说话。 萧约没这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谢岍和他学了几天,已然熟了不少,当下凑过去请教萧约,为什么偏偏选了仙羽派作为同盟。 萧约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大概是为了良心吧。” 谢岍:“?” 他更为不解:“师兄就不怕仙羽派的强横乐音吗?那可是能够破开人的护体灵力。” “……” 萧约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以一种非常飘忽不实的语气道,“有时候,即便人的实力足够,假使脑子不好,实则也没有多少威胁。” 谢岍恍然大悟,悄悄地震惊了:“原来,师兄是觉得仙羽派的人脑子不太好,不足为惧。” 萧约冷酷地想:其实我觉得大家的脑子都不怎么好。 蜃楼秘境中天材地宝多的不可胜数,凶险异兽的数量与此成正比。 他们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就遇到了两只异兽、一处幻境、一片毒雾。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大多数人都凶多吉少。 自从知道“仙羽派的乐音可破护体灵气”这件事是谣传,又一同对抗了困难险阻,寻华宗的弟子皆同情仙羽派的遭遇,不免对他们多有夸赞,以示友好。 诸如: “和仙羽派的弟子一同退敌,还能听得人间少有的美妙乐曲,正是人生一大乐事!” “贵派弟子不仅实力强劲,还精通各类乐器,这便是才貌双全。” “当世神曲,尽出仙羽派!” 仙羽派的弟子被夸得不好意思,一句句地跟着回: “能与寻华宗弟子并肩作战,欣赏这般精妙绝伦的高深剑法,实在是获益匪浅。” “贵宗弟子心性纯然,高情远致,高风亮节,令人折服。” “当世好剑,全在寻华宗!” 阮枝:“……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太对呢?” 冉玉晴走在她左手侧,闻言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阮枝循声望来。 冉玉晴便同她再走近了些,趁机问道:“枝枝,你同萧道友之间,关系似乎有些不寻常?” “嗯。” 阮枝毫不犹豫地道,“我视他为一生之敌。” 冉玉晴猝不及防地愣住:“什……么?” 难道不是恋人或是道侣的关系吗? 阮枝是最近才发现这个说法很好用,能够时刻昭示出自己作为女配的固有目标——这点同样是在孔馨月身上得到的启发。 自从上次和孔馨月瞎扯之后,这理由是越说越溜了:“我和萧师兄同拜入青霄长老门下,他虽比我进门早,然而事事优秀,给了我很大压力。如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超越他、打败他、将他踩在脚下!” 冉玉晴:“……” 她已经完全石化了。 阮枝还很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一般人都不能接受我的想法,没事的。” 说完,她便顶着恶毒女配的光辉自觉走远,深藏功与名。 郁子墨看到冉玉晴动作有些僵硬,两步上前来:“师姐,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这情爱之事果真复杂曲折,令人难以捉摸。” 冉玉晴神情恍惚地将这件事大致同他讲了,末了,哀叹一声,“萧道友,很可怜啊!” 郁子墨沉默地点了点头。 喜欢了一个视自己为敌的人,确实很可怜。 再面对萧约时,即便萧约在说接下来的行进路线和遇险对策,冉玉晴和郁子墨想着要严肃以对,也还是从眼神表情中显露出些许情绪。 ——可怜,可叹啊。 萧约:“?” 是有什么疾病吗? 这种同情的目光是在看谁? 仙羽派,迟早要完。 - 阮枝正在思考该怎么坑萧约。 他们的队伍壮大,人数太多,她做出了一些尝试。 遇到异兽。 阮枝试图踹萧约一脚,结果人多繁杂,她险些踢到旁人,连忙收回脚,反倒使得自己脚抽筋。 落入幻境。 阮枝连萧约的人都没找到。 遭遇毒雾。 阮枝佯装跌跤,想把萧约捂着口鼻的丝帕扯掉,那上面沾了百灵草的汁液,可以暂且抵挡毒雾。 她分明从萧约的侧后方甩过去,不知萧约是不是背后长眼睛了,竟然反手拽住了她的手臂,借着剑锋转势的方向,将她稳稳地放在一旁的树后。 阮枝:“……” 这年头,打份工真难啊。 突然离队太过突兀,而萧约身处人多势众的幻境中,连番错过了几次事故,阮枝根本找不到发挥的机会。 他们走到了一处高楼前。 丹楹刻桷,飞阁流丹。 谢岍小声道:“没想到秘境里还有这么漂亮宏伟的楼阁。” 阮枝看见这座尤为华丽的楼阁,便想起来了,这是萧约的机遇——萧约进入这座楼中,会误触机关,独自掉入大妖所布下的迷幻阵法中,最终得到了能够大幅提升境界的妖兽内丹。 若是她从中作梗,同萧约抢这枚内丹,业绩岂不是直线上涨? 阮枝这般想着,趁众人一同进入楼中,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萧约身边,等候着那个时机的来临。 萧约的动作微弱地顿了顿。 楼中的空间极大,众人分作小队散开寻找,约定以玉牌作为互通的方式,阮枝主动加入了萧约那队。 孔馨月和谢岍也跟了过来。 四人沿着第三层的回廊往外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折返时,萧约脚下一轻,踩到了一块感觉不对的地砖。 狂风突起,异变陡生。 他低头去看,等候在旁的阮枝眼疾手快地将他推开,怀揣着满心的欢喜,猛地跃入那骤然冒出的白光中。 ——百因必有果,修真界的捡漏王就是我! “阮枝!!” 萧约的喊声听起来既陌生又遥远,破了音的话语已然走调,沙哑又怪异。 阮枝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有种柔和而不容抗拒的吸力将她带往另一个空间,脚腕随即被什么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别动!” 萧约短促地喝止,略有窘迫,声音在狂风中断断续续,“……不要怕,我抓住你了。” 阮枝:“!!” 这你都能跟上来?! 走、开、啊! 第二十一章 在这片白光中,两人的状态接近失重,轻飘飘地无法自控行动。随着光芒的逐渐消散,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原本的那座楼阁。 萧约还算稳健,在失重的状态下勉强站住了,大概是想拽住阮枝,让她不要摔了,然而手上的力道一时过重,抓住阮枝脚腕的那只手又以防万一地提前举高了,以至于——他直接把阮枝倒提住了。 突然视野倒转的阮枝:“……” 在将要落地时,阮枝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跟随着坠落的力道,被那只多余的手拉扯了下,当时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以为自己可能要被萧约这一手给绊得摔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永远能超出她的想象。 “阮枝?” 萧约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然后他低下头,就猝不及防地和阮枝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奇角度对上了视线:“……” 死寂弥漫在这片略显幽暗的区域中。 阮枝默默地同他对视几秒,诚恳发问: “萧师兄,这样,你会感到快乐吗?” 萧约:“……失礼了。” 他将佩剑挂在腰间,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阮枝的上臂,然后非常迅速地将阮枝进行了一百八十度旋转,让她得以正向落在地面上。 阮枝只觉得自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人工过山车,还是加速的地狱版本。 她压根站不稳,往前踉跄着栽倒,一头撞在萧约的肩上。 “你……” 萧约顿了一下,不知道阮枝为什么突然靠过来。 他能感觉到阮枝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抚她,手掌将将悬在了她的背后。 阮枝忍无可忍地干呕了一声:“呕——”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萧约:“……” 在能自如妥当行动的第一秒,阮枝就迅速从萧约的肩头离开,并撤离他三步外。 但由于动作过于猛烈急切,导致整体看上去多了几分不协调。 萧约迟疑半秒,还是问:“你很害怕?” 都吓得四肢僵硬了。 “对。” 阮枝道,“我怕的就是你。” 萧约:“?” “谁让你跟下来了?” 阮枝拿出气势,趾高气扬地指责道,“非要跟着我跳下来,你故意妨碍我是吧?” 这种时候了,还嘴硬什么…… 萧约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先前他不曾更深入地了解过阮枝,自从那次在院中听到她说对自己的嫉妒,方才明白了她其实心事颇多,对她近来的反复无常便能够理解了。 萧约沉着气,回道:“是,我是故意的。” 阮枝:“¥!” 虽然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但是你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真让人火大啊! 萧约说完就觉得后悔,这话太过幼稚可笑,他怎么为了这样的小事偏要赌气,行迹模样简直让他自己都陌生。 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此处是一间长宽高皆两丈的方形屋子,无任何摆设,更没有窗户,原本那点幽暗的光便显得格外不同寻常,细看之下,竟觉得好似是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的。 墙上有纹路,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整副首尾相连的壁画。 画中描绘了一副寻常的人间市井图,不论从哪个阶段开始,仿佛都是合理的起始,然而兜兜转转一圈下来,又能以此作为终点。确实巧思,又莫名在此情境中带了一丝毛骨悚然的循环往复的意味。 萧约看向同样在打量壁画的阮枝,分明她没做什么,可大约是方才她那决绝的一跳令他太过惊心动魄,挥之不去的忧惧情绪迟迟未能散尽,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你先别动。” 说完了这句,萧约才闭上眼,左手翻转半周,右手逆向翻转,两手无名指俱向内折,掌心相对合手。 这是结印的手法。 结印在如今的修真界并不常用到,佛家的修行中还留存这一部分,但大多数人不得门道。萧约如今所用,是其中基础的一种,用以最大限度的发挥灵力而不损耗灵力。 几乎凝成实质的灵力如波纹般,自萧约的掌心向四周缓缓扩散,触碰到墙壁时,便好似投石入湖,泛起阵阵涟漪。 萧约立时睁眼收手,蹙着眉,语气凝重地道: “……这间屋子蹊跷得很,墙壁能够吸走我的灵力,我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阮枝心说当然了,他们如今正在那只大妖的迷幻阵法中。除去中规中矩的破除关卡考验,如用蛮力硬刚,假使不能一击撑破大妖的承载上限,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任何攻击,都会化为大妖的养分。 所幸,她知道如何过这迷幻阵法。 萧约自然看见了她那不在乎的样子,更是头痛:这般不知凶险的境地,她当时竟连半分的犹疑都没有,真敢替他生生受了。 “别急,我想想办法。” 萧约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夜明珠。 阮枝已经趁他不备,伸手去摸壁画,甚至还伸手按了按。 萧约脸色突变,手中的夜明珠砸落在地,即刻便去拽阮枝的手腕。脚下却陡然地动山摇,四周的墙壁急速向后退开,轰然作响。 不多时,眼前景象开阔,天光大亮。 阮枝本想借着这一关的结束趁乱避开萧约,奈何刚拔腿要跑,就被一股坚定的力量稳在了当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萧约握住的手腕:“……” 抓住她是有特殊奖励吗? 为什么萧姓男主每次都能抓得如此快准狠? 萧约侧首,便看见阮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抓住她的那只手,耳根蓦地泛上些许不妙的热度,当即松了手:“事急从权,抱歉。” “萧师兄。” 阮枝稍显忧郁地问,“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 萧约:“?” “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我离你远一点,现在我希望你能坚持这个想法。”阮枝用一种鼓励的微妙目光看着他,隐隐有某种期待的情绪,“我想我们彼此互相离得远,才能造就和谐未来。为了我们双方都好,你也离我远一点吧。” 让我走,求你了! 我要去捡漏! “……” 萧约本该立即答应,不知为何沉默了几息,才应,“好。”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的距离至少隔了一丈,即便是特殊情况,起码也有一臂的距离。 然而过关这件事,即便萧约没有先知的金手指,居然也能和阮枝平分秋色,几乎是一人破一关,这令阮枝多少有了些女配终究无法成功打压男主的宿命感,她自然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前跑开。 好在她并不在意能不能斗得萧约。 她只关心她自己的事业。 最后一关。 两人破开了一盘残棋,四周景象几度翻转,定格为茫茫雪原。 阮枝终于逮着了机会,察觉变故的瞬间就迅速朝左后方撤离几步,手指碰到了一座冰棺,她松了口气。 “你们竟然能来到这里!” 雪原之下陡然覆盖了大片黑影,大妖的身形显现,样貌青面獠牙犹如恶鬼,身量约莫两丈,在冰层在快速滑动,转眼间就到了萧约的身后,伸出乌黑的手臂去掐萧约的脖子,嘴里发出桀桀怪笑,“我好久没见到资质这么好的修士了,能到此处想来脑子也不差,便让我将你一口吃了,才——” 大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它看到,那个被它忽略的女修,身形灵巧地翻身跳进冰棺,精准地掐在了冰棺中妖物的脖颈凸起处。 那是大妖的本体,被阮枝掐住的部分,正正是它的内丹。 它被锁在此处,困于束缚,灵体与肉|体分离,故而实力大减。蛰伏多年,只为一朝吸收了足够的灵力,大杀四方。 万万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大妖能够控制这座楼阁内的所有,却因被下了禁制,无法靠近自己的躯体,这座冰棺是它唯一无法抵达的地方。 故而它只能改变周遭的景象,却无法挪动冰棺,更不能藏起冰棺。 这一切都是因为最初那群老不死的修士,将它作为历练的一环在此,自然要留下一个如此大的漏洞,作为破解的漏洞。 ——内丹一旦离体,它好不容易积攒的功力会再次削减,且会再也回不到本体中去。 大妖脸上猖狂的笑容戛然而止:“……” 它阴森森地盯着阮枝,心知赶过去已经来不及——这人类女修的修为并不高深,能精准掐住它的内丹大约只是巧合。可即便只是如此,也足够掣肘它了。 大妖稍一思索,陡然爆发出了蓄力一击,先擒住了还在金丹前期的萧约,手指收紧,萧约就被它掐得说不出话来。 笑容又回到了它的脸上。 大妖看着阮枝,恶意满满地道:“小姑娘,赶紧松开手,否则你的情郎就要。” 阮枝看了它几秒,视线余光打量着萧约,才冷静地开口:“他不是我的情郎。” 大妖:“……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我现在命令你松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阮枝“哦”了一声,对它礼貌性地伸出了手,比了个手势:“您请。” “??” 大妖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差点没反应过来,“你竟然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 男主嘛,怎么可能会死呢。 而且她要是现在乖乖放了手,那他们两个才是真的完了。 “是啊,有什么不行?” 阮枝故意激它,口吻欠揍而随意,“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他三人——哦不对,你不是人。除此之外,并没有他人看见,就算萧师兄在这里,不过是你动手杀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哪怕你出去说是我见死不救,又有谁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 大妖神色剧变,“你这个人类好无耻啊!居然比我都无耻!” 阮枝贱兮兮地“嗯哼”了一声。 她隐晦地看了眼萧约的状态。 还好。 大妖却是被阮枝的话启发了,陡然明白过来,它单手一挥,冰层下有波纹浮动,待散尽后,这脚下厚厚的冰层便有如镜子般清晰倒映。 它幽幽地道:“你们既然进了这座楼阁,自是在我的掌握之中,即便捏碎你们的通信玉牌,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也察觉不到,没人会来救你们,你们也出不去。此刻,随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些修士都能看到此处的景象了,你以为你的奸计能够得逞吗?” “是吗?” 阮枝毫不惧怕地确认了一遍,发自内心地道,“那太好了。” “……” 大妖怀疑自己听错了。 阮枝跺了跺脚,垂首望着冰面,用一种探讨的语气询问道:“但是,这个角度好像有点不雅,您觉得呢?” 大妖忍无可忍地大喊:“——我觉得你妈!”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 倒是恐惧一下啊!! 阮枝看它气得鼻孔都放大了,委婉地劝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角度不利于外面的那些人观看,为了让他们看清楚我无耻的真面目,我建议您可以换个更好的角度?” “……” 大妖的鼻孔一直在做重复的放大缩小运动。 阮枝一手紧紧地掐着它的内丹,一边面露不忍地指导:“呼气,吸气,再呼气……哎,对,深呼吸,稳住!” “闭嘴!!” 大妖暴怒道,“我又不是在生孩子!” 话虽如此,它还是将连接外界的那团波纹移到了半空中,毕竟这等无耻气人的人类,不能只让它这个妖怪来受气。 阮枝看向波纹,没看到谁的影像,问:“这确定能让外面的人看到我么?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大妖冷笑道:“无知小儿,自然不懂。” 阮枝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真的吗?我不信。” 她作势去拽内丹。 大妖:“……” 它真怕阮枝以为它是唬人的,全然不被掣肘,便多耗费了点灵力,让他们这边也可以看到楼阁中的景象。 阮枝侧首,在那团波纹中看到了两派弟子们震惊而焦急的表情。 很好,完美的现场直播。 我阮枝今天就要搞一波大的! 大妖循循善诱地道:“若是你现在放手,我便放你们所有人走,如若不然,我杀了这个修士,再杀光你们所有人!” 阮枝语气平淡:“哦,你杀吧。” 大妖怒不可遏,尖利的手指猛地划破了萧约的脖颈,鲜血顿时涌出滴落,在洁白的雪原中溅出小小的赤色花朵。 寻华宗的弟子们表情大多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枝。 阮枝继续道:“你杀他,我吃下内丹,届时别说你来杀所有人,我会把所有人连同你一起灭口。这样一来,谁都不会知道我为了利益,能有多心狠手辣。” 大妖:“???” 弟子们:“???”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大妖觉得自己被阮枝耍了,她似乎是笃定了自己不敢动人质。 “小姑娘,你不要太猖狂!” 大妖抬手凝结黑气,聚灵为实,一柄通身漆黑的长剑便抵在了萧约的胸口,“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他,才敢在我面前说这么多胡话么?!” 黑剑缓缓没入萧约的胸膛,白衣上渗出的血迹十分刺眼。 此时萧约脖颈上的控制已经减轻,但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阮枝不为所动,甚至还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动作快点行不行?” 她都已经把内丹扯出来一半了。 大妖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我知道这是你们人类的肮脏心术!你想通过表现不在乎来让我放松警惕!” “真没有。” 阮枝当然不会说真话,不过她存了一石二鸟的心,在对付这只大妖的同时,她要在众人面前坐实她对萧约的恶毒行径,以至于有了现在的场面,“我对你抓住的这个人,实则深恶痛绝,自他出现后我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整日活在挣扎与痛苦中,我比你更想他死,只可惜我不能杀了他。现在好了,你把他杀了,省得我还要一日日的纠结。” 大妖惊疑不定地眯着眼打量她,少顷,它又不知所谓地怪笑起来:“我姑且相信你的这番话,你确实想他死。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同样在我的控制之中,只要我想——” 随着它话音落下。 影像中,楼阁中建筑陡变,数名弟子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色丝线紧紧缠绕,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无一人能及时避开。 黑线疯涨,很快将这些弟子缠得动弹不得。 “只要我想,我立刻就能杀光你的同伴。” 大妖狰狞地质问着,语气中充满了翻盘反杀的快意,等待着阮枝底气不足地来求饶,“你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狠心,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眼前么?”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阮枝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只大妖被困在用所历练的蜃楼秘境中, 被下了足够的禁制,灵力再怎么积攒,一旦分散使用就会力有不逮。 此刻它既擒着萧约, 又捉了那些弟子,正是灵力消耗最大的时候。 阮枝猛地将内丹从它的本体中扯了出来! 大妖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干脆,得意洋洋着毫无防备,灵体剧震,前一刻还抓在手中的萧约猛然挣脱出去, 一掌打在它的胸口。 断水剑不知何时绕到了背后,同萧约这掌一起封前后路,实在可恶。 这妖只能选择从地底遁走, 然而刚潜入冰原下, 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灵力早已等候多时, 它心有所感地抬首,正看见阮枝持剑朝下, 灵力积蓄如山海,一剑万钧: “雷动风行!” 直到这只妖的灵体被打散,它都没能想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商量好前后夹击的。 阮枝其实并没想到萧约能懂她的意思。 她本是打算一口吞了这颗内丹和大妖硬刚, 不曾想萧约竟也抓住了这点机会,正好给她创造了合适的空隙。 两人联手, 效果意外的好。 大妖灵体消散,整座受它控制的楼阁原地消失,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感受了一把失控感, 皆猝不及防地坠落在了平地上, 或摔或倒。 阮枝那一招“雷动风行”使出来差不多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后来又强撑着拦住大妖的去路、和它对招,身上也带了伤,这会儿灵力已是过度透支,相思剑都脱了手。 剑比她更先砸在地上,阮枝跟着掉下来,眼看着可能要被剑锋划伤。 一片混乱中,尚有余力的郁子墨飞身上前,两手将她接住,道了声“冒犯了”,而后足尖轻点,将相思剑挑入掌心握住,才问道:“阮姑娘,你还好么?” “我……还好。” 阮枝强撑起精神答了。 她以为自己现在的状态是那种大后仍旧镇定无匹的高深莫测,实际上她连说话的气息都微弱发颤,就差当场晕过去了。 萧约便在此时收回了视线。 他和阮枝先后落下来,两人的所处都比其他人更高,他立即就要去接阮枝,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上的几处伤口在打斗中程度加深,自己险些都站不住。见到郁子墨抱住了阮枝,他确实松了一口气,然而心中烦闷更甚。 方才会被那只妖物擒住,外人不知,他却心知肚明,是因为他的境界有所动摇,以至于灵力在体内流转时微弱地迟滞了,影响了他的所有行动。 与一般入宗门修的修士不同,他自小以萧家秘法“天机诀”为根基,此法洗髓炼体、稳固经脉,修者的进益远超常人;自身又有足够的天资,十数年时间便能将“天机诀”运用纯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但“天机诀”断绝情爱,最忌心绪浮动、感情失控。 ……什么时候,阮枝竟能将他影响至此了? 分明一开始他就在拒绝她,从不去看她的模样,绝不想她表露的情谊;到底是这段时间阮枝的异样牵动了他的注意,令他也前所未有的反常,到了危急关头才觉出原来已受影响至深。 真如她所说,他们彼此互相离得远一些,对双方都好。 萧约暗自下定了决心,缓了片刻,这才面色如常地站了起来,一派波澜不惊地给自己喂了几颗疗伤的丹药。 再抬眼,正看见阮枝哆哆嗦嗦地走过来,颤得堪比秋风中的落叶,更胜风烛残年的老人。 萧约:“……” 阮枝拒绝了郁子墨的搀扶,自强自立地走到了萧约面前。 虽然行动缓慢了些,但她以为自己的形象还是颇为高大威猛,成功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谢岍不忍直视,就要过来扶一扶阮枝。 孔馨月拦住他了,呼吸不稳地低声道: “你现在过去,到底是谁扶谁且不说,阮师妹这样坚持努力,我们怎么好去打扰她?” 谢岍恍然大悟:“是啊。我不能去打扰阮师姐,该让她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猛地偏过脑袋,眼神惊恐地看着孔馨月:“……你眼睛怎么红了?!” 孔馨月吸吸鼻子。 她自然是被阮枝感动的,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知道阮枝到底背负了多少么?刚才的那出戏,阮枝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智勇双全、谋定而后动,既让她这个做朋友的欣慰,又深刻体会到了阮枝平素对着萧约的矛盾而忍耐的心态。 帕金森患者阮枝终于走到了萧约的面前。 两人相对而立,短暂沉默。 萧约先开口,问:“你有什么话想说?” 说话时,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断水剑的剑柄,突然生出了点难言的回避心理,生怕此刻阮枝说出什么软话来,他预感自己可能再也不能断然回绝了。 “你——” 阮枝喘了口气,要把这一局的收尾完美收官。 她平心静气、又足够强横地道,“要不是你疏忽大意被那只妖抓住了,我们何至于这么狼狈?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话没多少道理,还反显得她咄咄逼人。 她等着萧约来反驳打脸。 萧约闻言,不知为何仿佛松了一口气,颔首沉声道:“你说的对,是我连累了你。” 阮枝准备好的一大堆话陡然卡在嘴边:“……啊?” 我说的对? 萧约并未同她对上视线,眼神落在别处,脸上多了些许郁色:“若非我被擒,你不至于那样进退两难。所幸你机变敏锐,否则我们都是凶多吉少。” 说着,他还忍着伤处,对阮枝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师妹的救命之恩,某当长谢,不敢轻忘。” 阮枝:“倒、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礼毕。 萧约垂手伫立,不发一语。 阮枝觉得这气氛哪里不对,心里莫名感觉的,连忙拿出了大妖内丹,颇为敬业地接着道:“那这枚内丹就该归我,毕竟我才是真正救了大家的人。” 萧约没有犹豫地再次颔首:“这是自然。“ 阮枝:“…………” 她都被萧约这出其不意的套路打懵了,词穷半晌,捏着内丹往前送了送,劝道:“你要么,还是跟我稍微理论一下、争夺一下?” “不。” 萧约坚决拒绝,口吻决绝,“我不配,这是你应得的。” 阮枝目瞪口呆,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她这一局明明做得很好啊! 萧约凭什么不反驳她! 倒不是阮枝上赶着想被人找麻烦,主要是“女配找男主茬”到“女配被男主打脸”,是一整套的剧情。男主之所以是男主,不能只让他憋屈而没有打脸桥段。 旁观的弟子中,有人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萧道友并非是没有出力,被妖物擒住也不是他的本意,阮道友这般说实在是有些偏颇。” 阮枝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这位兄弟,说得好!继续说啊! 那人不负厚望,当真继续道: “何况,萧道友身上的伤还更严重,打斗时数次行险招,反观阮道友——” “——反观我师妹如何?” 孔馨月忍无可忍地站出来,直接截断了这人的话,目光冷冷地盯着他,“难不成就因为我师妹看上去似乎完好些,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可以在此处无理狂吠了?还真是没良心的废物东西,前脚毫不出力地等着我师妹来救,后脚就敢横加指责了?” 那人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兀自嘴硬道:“我并不是不认阮道友的功劳,只是萧道友被她说得那般一无是处,分明萧道友也尽力而为了!” “萧约都说这是我师妹应得的,你是聋了瞎了还是被猪油糊了心窍?” 孔馨月讽刺地笑了笑,故作恍然地道,“莫不是你眼红着大妖内丹,有意来挑我师妹的刺儿,想着伺机抢夺?” 她几步走到阮枝身边,握着阮枝的手举起那内丹,盛气凌人地道: “看见这枚大妖内丹了吗?牛逼吧?你没有,嘻嘻。” 那人:“……” 围观群众:“……” 阮枝略显僵硬地侧首看着孔馨月,颤巍巍地对她比了个大拇指:“牛、啊。” 完了。 这把局彻底废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谁能想到当初用来怼人的话,最终会成为掐灭自己谋算的工具。 “不用夸我,我懂。” 孔馨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为那种狗东西生气了,你看你,都气得浑身发抖了。” “……” 阮枝确实连呼吸都在发抖了。 她在为自己辛辛苦苦做了无用功而心痛。 说话的那人是仙羽派的弟子,有了这桩插曲,冉玉晴主动前来赔罪,表明绝不会抢夺这枚内丹,并在接下来的路程中表现得对阮枝和萧约二人更为照顾——仙羽派向来礼节周全、进退有度,如今派中弟子说出那般不合适的话,她作为暂时的领队师姐,不能令人看轻了仙羽派。 于是,阮枝直到出秘境,都再没找到机会发挥,还真切地感受了一把仙羽派的热情好客,场面话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灵力透支不算小事。 出了秘境,阮枝回到飞舟上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快到寻华宗的地界了。 屋子的半壶水被她喝完了,阮枝还是觉得喉咙里很干,她出门去找水喝,走到茶房附近,正听到两人在说话。 一人是孔馨月,另一人是往日同孔馨月玩的不错的女弟子。 女弟子正絮叨叨地述说着:“阮枝确实改变了不少,可是今日她在那座楼阁中说的那些话……说什么灭口、对萧师弟深恶痛绝,听上去竟像是真的一般,我到现在还隐隐有些惧怕……我觉得,她说想杀了萧师兄,或许不是假的。” 孔馨月沉默地听着,突然砸了手中的茶壶,清脆的一声响,热茶在木板上烫出丝丝缕缕的酸牙声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根本不知道阮师妹默默背负了多少!” 阮枝:“?” 我到底背负了多少? 怎么好像我自己都不知道。 女弟子好像被孔馨月吓到了,愣着神没接话。 孔馨月愤愤然地大声道:“她当时不说想杀萧约,你以为萧约还能活到现在吗?!就算是真的要杀,杀就杀嘛!萧约那个眼瞎心盲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阮师妹的好,拉倒!” 女弟子:“……你不是喜欢萧师弟的吗?” 对啊。 阮枝也想问:你不是喜欢萧约的吗? 后面静了好一会儿,接下来的窃窃私语阮枝就听不见了,又自觉她要是在此时被发现,场面会分外尴尬,默默地转身去了另一头的茶房。 那处茶房要绕远,但也好过现在了。 阮枝好不容易走到远点的那间茶房,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并且精准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 一觉醒来,我热度这么高了吗? 里面说话的大约有五六人。 温衍、萧约竟都在列。 不同以往,温衍的声音难得失了温和的平易近人,显得严肃不少:“我听说,你们对阮枝拿了大妖内丹一事多有微词,今日请你们来、还请来萧师弟,是为将此事分辨个明白。” 他顿了顿,问:“萧师弟,你要先说么?” 萧约大概是点头了,他的声音紧随其后地响起,有着明显的迟疑,言辞间颇为生疏僵硬,想来极少做这样的事,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般,我不是为了任何理由而有意让给阮枝那枚内丹,当时……我确实本可以躲开那只大妖的钳制,却因灵力运转有异,连累了阮枝。” “至于她说的那些话,我以为你们都该听得出来那是权宜之计,若没有她的随机应变,我们大概都是凶多吉少。” “你们因为她修不精而质疑她是否有资格得到这枚内丹,且不说她那一招雷动风行所带出的万钧之力,在座的人中能有几个使得出来,她又以何等孤注一掷的决心胆敢透支灵力——” 萧约越说越顺畅,话至半途,语调陡然冷了几分:“光论夺得内丹的资格,我与阮枝才是真正通了关、出了力的人,而我尚且不能同她争,其他人自然更没有资格妄加评论。” 这话说得太不留情面,温衍却也没有出来打圆场。 屋内沉默稍许。 萧约再度开口,声调舒缓许多,用一种相对柔和的商量语气道:“阮枝年纪小,有时不过是口是心非,还望几位师兄多体谅些,不要真将她想岔了。” 零散地响起了些附和声,你一言我一语的,皆是说着“我们都懂”“我们不该那么说,以后也绝不多说”之类的话,一种奇怪的默契逐渐弥漫,让整个场面都其乐融融了起来。 阮枝:“……” 啊这。 你们到底懂的是个啥啊? 我可能没有背负多少,但你们是真的脑补很多 - 直到阮枝站在青霄长老面前接受夸赞,她都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群人到底懂什么了? 从她抵达寻华宗开始,掌门人、诸位长老基本挨个在她面前轮流出现了一次,各种夸人的话简直听得她面红耳赤,愧不敢当。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玄幻了。 “师父,您言重了。” 阮枝冷汗涔涔地行礼,心虚得无以复加,“我其实没做什么……” 她手边放着一堆青霄长老送的灵丹妙药,储物袋里还有不少,是掌门人和诸位长老送的,场面堪比小学拿了三好奖状回家被长辈挨个表扬,令她原本稳如老狗的心态缓慢崩塌,如坐针毡。 “该你受着的,就高高兴兴地收下。” 青霄长老百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示意阮枝坐下,视线一转,目光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萧约身上,开口便是不怒自威的质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约撩袍屈膝,直接跪了下去,“徒儿修行有损,连累了师妹,徒儿知错。” “……” 认错得这般快,还如此一针见血。 青霄长老无话可说,僵持了一小会儿,才道,“你向来是不让人操心的,既然心中有数,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切不可贪一时私欲,坏了长久的根基。” 萧约的脸色明显较平时苍白:“师父的教诲,徒儿铭记在心。” “回去吧。” 青霄长老摆了摆手,“你且先静下心来,稳固道心。明日你便开始闭关,我会为你。” “是。” 萧约和阮枝先后从青霄殿离开。 两人的距离隔得并不远,阮枝缀在后面,看着前方萧约的背影,无端品出些萧索的凄凉意味,又想起方才他那一跪,心中叹了口气。 她快步追上去:“萧师兄,我有话同你说。” 萧约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不必了,我同你无话可说。” “你等等——” 阮枝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他的身前,并不打算和他多废话,直接把大妖内丹拿出来塞到他怀里,“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萧约看清了怀中的东西,这下是真的停了步子:“……你做什么?” “你的。” 阮枝简短道。 虽然她的计划没有完美实现,但萧约的此番表现倒是合乎情节发展。 阮枝原本设想,这枚内丹一开始落在她手中还是萧约手中都不重要,因为她被“指责”、“打脸”后,最终会顺理成章地落到萧约那里,没想到事情会偏离得这么远。 在原著中。 萧约一开始不知道冰棺是大妖的弱点,千钧一发之际,他拖着力竭的伤体,从冰棺内拿出内丹吃了下去,于生死一线爆发出强横的力量,灭了那只妖。回到宗门后,萧约养伤了两月有余,却在醒来后因为内丹的助益以及心境感悟,一跃进入了金丹后期。 阮枝在面对大妖孤立无援时,想过要直接吃下内丹,不过只是作为必要求生的辅助;后面不需要吃,她就一直没动,更没什么特殊的执念。 现在想想原著的剧情,秉持着不想让剧情偏离太多的原则,她便将内丹送给萧约。 她是没有想太多。 但萧约显然不是如此。 “这是你冒险得来的内丹,不必给我。” 萧约蹙着眉,却不是厌烦,而是一种介于隐忧和莫名难耐的情绪间,有着无法简单描述的复杂,“师父已经检查过了,这内丹没有任何问题,你直接吃下去便能增长修为,有益无害。” 他怕阮枝还没有深刻认识到这枚内丹的好处。 明明她花费了那样大的力气得到了,在秘境中对他说了那些看似挑衅的话,却是在暗示着他争一争,如今更是索性送到他怀里来……她怎么能这样? 她怎么能这样? “我不要。” 阮枝略微不耐地往后退开,防着他把内丹送回来,“这是你的,你吃下去就是了,我吃了也没什么用。” 萧约几乎是压着她的话语尾音反驳道:“什么叫你吃了也没用?谁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非要如此轻看自己?” “?” 阮枝不解地看他,“你干嘛这么生气啊?” “……” 萧约无法跟她解释。 他紧抿着唇,强硬地将内丹还给阮枝,分明身上还有伤,硬是御剑走了,不给阮枝追上的机会。 徒留阮枝站在原地,发出感叹:“牛啊,我第一次见到被送东西的人不仅生气,还落荒而逃……” “咳咳。” 身后传来两声重重的咳嗽。 阮枝回头,看到青霄长老,诧异地道:“师父,您怎么过来了?” 青霄长老自然不会说他是放心不下这两个徒弟,当初萧约毫无反应的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阮枝小打小闹去;现如今,没想到萧约竟心绪动摇得险些出了事,作为师父合该管一管。 萧家的天机诀,青霄长老十分清楚,他也知道萧约会做出什么选择。 既然如此,不如劝阮枝另寻缘分,对两个人都好。 开门见山是不可能的开门见山的,只能委婉迂回地让阮枝多看看其他优秀的后生,哪怕天资不如萧约,也可以从小姑娘们最喜欢的长相上多加留意。 青霄长老记得,栖宿长老新挑中的徒弟,似乎长得很是不错。 方才听见了两个徒弟的对话,更坚定了青霄长老的念头。 他一本正经地对阮枝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修养,还不知道你几位师叔收了不少新弟子吧?” 寻华宗有固定六年举办一次的新进弟子选拔大会,但由于宗门内派别甚多,又是当世三大宗门之一,部分长老会在选拔大会之外,联合起来弄个小型的选拔。后者基本是符合那几位长老所专精的道法,弟子不多,却基本都会进入内门。 青霄长老见阮枝露出茫然的询问眼神,好整以暇地接着道:“为师有些乏了,不去观礼了,但人太少未免冷清,你作为他们的师姐,就代替我前去看看吧。” 阮枝乖觉地应了:“是。” 青霄长老从库房中捡了些礼物让阮枝带去,便称着“乏累太过”,回青霄殿休息了,只再三嘱咐她可以多留一会儿,多看看新弟子的面貌。 面貌……? 阮枝不大明白地想:是要看看新的弟子够不够精神吗? 这场小型的弟子入门仪式在太极广场举行。 来的人确实不多,却也有模有样,掌门人高座上首,正到了要为弟子们赠玉佩的环节,以表认可;玉佩的材质出自寻华宗内的一座灵脉,与弟子们的灵力相呼应后,会自动在天机楼中点燃一盏魂灯。 阮枝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好后,表明来意:“师父命我代为观礼,这是他的一点心意,愿各位师弟师妹将来的修道之路一片坦途,各放异彩。” 掌门人檀丰真人念及她在蜃楼秘境的一番表现,对她颇为和颜悦色,提议道:“青霄长老有心了,也难为你跑这一趟,不若便让你这位师姐来替他们赠玉佩,全了这番同门情谊。” 阮枝对这种陡然升起的关注和意外的温和还不算太适应,点头应下:“好。” 赠玉佩环节开始后不久,阮枝恍惚觉得自己很像个吉祥物:被叫到名字的弟子依次上来,从她这里接过玉佩,然后挨个说几句感谢的吉祥话。双方都要露出和谐友爱的微笑,态度虔诚得就像是在许愿。 阮枝脸都要笑僵了,还被这不灼人的好日头晒得昏昏欲睡。 “——栖宿长老门下弟子,顾问渊。” 听见“顾问渊”这三个字,阮枝浑身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顾问渊,男主三号。 唯独对这位男主,阮枝知晓的信息不是那么全面,只记得顾问渊的应当还有一重比较牛逼的身份,但她这个女配的戏份大约是持续不到那个阶段,故而并不清楚。此人孤僻寡言,总是离群索居的状态,从不与人为伍,似乎还极讨厌旁人随意的打扰靠近。 对顾问渊,阮枝的任务就是疯狂追求,然后在无望的爱情中求而不得,以至于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实在是有些难度。 不过就连第一阶段的追求,阮枝其实都不知道该怎么搞。 顾问渊从弟子队列中站出来,朝着阮枝一步步地迈上台阶。 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 瞳色过于深暗漆黑,鸦羽般的睫毛承接了大部分的亮光,以至于那点漏网之鱼的细碎光点坠入他眼底时,犹如投入夜海,在一片寂寂中绽出微弱的颜色,更胜夜幕点星。 阮枝险些盯着这双眼睛失了神,思绪回拢时竟有种迟缓的后怕情绪,心跳得飞快,接近于同大妖对战时的心潮起伏,好像稍有不慎就会窥见什么过于危险的事物,以至于本能在告诫她赶紧离远一些。 顾问渊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身量颇高,和阮枝还有一臂距离,背光落下的阴影也能将阮枝完全笼罩其中。 阮枝莫名呼吸沉重,拿着玉佩的手在交托出去时痉挛似地颤了一下。 “……” 顾问渊无声地抬眸,眼中没什么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动作,甚至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阮枝却蓦然有种被猛兽利爪扼住咽喉的感觉。 哦豁。 还没开始追就开始害怕了,这可怎么办? 玉佩赠出,红绳沿着阮枝的手指滑落,到了顾问渊的掌心。 礼成。 众人散去。 由于“追求”这个要求本身的特殊性,系统曾说过同框即触发,否则视为任务完成度低。 此外,刻意避开男主同样会导致完成度低。 阮枝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表现,别说是追求了,连句话都没能说上。 ——蜃楼秘境她都没在怕的,区区追人难不成就要退却了吗?! 阮枝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心说自己大概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总想着三号男主不简单,所以才会多出那些无谓的惧怕。 毕竟旁人对顾问渊的态度可并没有什么异常。 顾问渊是栖宿长老门下,住处应当是在旭日峰。 阮枝沿着这条路线快追过去,半途上就看到了顾问渊。 顾问渊是符修,手中并不持剑,身上也没有什么独有的特征,仅是孑然一身地向前走去,步伐极稳,背脊挺直,初见时那份无端摄人的气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而渐渐地显出几分清傲的风骨。 阮枝本打算叫他,又怕两人干巴巴地面对面反而不好发挥,便在他身后缀了段路,找好时机和角度,迅速冲到前方,准确地在顾问渊面前绊了一跤。 “哎呀——!” 何其柔弱而做作的一跤。 多么矫揉造作的声音。 这本该是一段美好爱情的开端,引出足以传颂百世的佳话。 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都很好。 唯一不好的,是顾问渊没有伸手接住她。 完、全、没、有。 连伸手的动作和意图都没有,顾问渊就那么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地停住了步伐,在阮枝扑闪着双眼盈盈望向他的时候,他才垂眸正眼看了她一眼。 “……” 好他妈尴尬哦。 阮枝切身体会到了这个所谓“追不到”的追求任务的真谛,明白了这位顾问渊绝对不会对她这个死缠烂打的女配有任何软化行为,当即改变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她没有佯称崴了脚,请顾问渊把她扶起来,而是清了清嗓子,迅速地从地面弹起,一脸真挚地仰望着顾问渊,问:“顾师弟,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你面前摔跤吗?” 顾问渊的表情看上去很像是在说“难道不是你故意的吗”,但他静静地和阮枝对视了两秒,唇角轻扯: “为什么?” 阮枝铿锵有力地道:“因为我被命运的红线绊了一跤。” 顾问渊:“……” 你是天才,:,网址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暖风吹拂, 场面死寂。 两人四目相对。 阮枝已经深刻地感觉到了这份骤然增强的尴尬,她顽强地继续道:“顾师弟,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顾问渊好像终于从方才那句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中缓过了神, 神色淡淡,没有开口回应,眉尾却短暂地轻轻扬起,将微翘的眼尾带得也向上掠起几分弧度,乌黑的眼瞳笔直地望过来, 像一柄乍然出鞘的利刃。 “问渊,问缘。” 阮枝分别举起两手的食指,轻轻一对, 指尖相触, 笑容灿烂地道, “我今日到了顾师弟的面前,果然就问到了我的缘分呢!” 由于她自身的业务不熟练, 以及心中挥之不去的紧张情绪,多少有点用力过猛,以至于说话时的音量没控制好,到了末尾几个字愈发明显严重,空旷的竹林石道间阵阵回响着—— “缘分呢!” “分呢!” “呢!” 顾问渊:“……” 阮枝:“……”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阮枝欲哭无泪地想:难道我说的话没有一句能让这位男主感受到爱情的火热吗? 虽然她没有相关经历, 但也知道,爱情, 不应该和尴尬联系得如此紧密吧! 如果顾问渊要在此时拿“回音”来调侃她,她脚下的梦幻城堡立马就能竣工, 顺便当场自绝经脉, 离开这个美丽的修真界。 “师姐, 你为人——” 顾问渊用一种礼貌委婉而又明显透出迟疑和审视的语气, 稍显缓慢地评价道,“实在是很风趣。” “……” 而我只能苦笑做坚强jg 阮枝干笑了两声:“呵呵,是吗?” “是啊。” 顾问渊略一颔首,以表肯定,口吻并无任何不妥,他甚至还学着阮枝的样子,唇角提起作为回应,“呵呵。” 阮枝:“!” 草! 这是个高手! 这一刻,阮枝终于明白初见时自己缘何会对三号男主那般忌惮,乃至生出异常的畏惧心理:这家伙在设定上是说“孤僻寡言”,指的是他这个人不喜欢和人相处、交流,但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辞——他这明明嘴很毒啊!! 不与人接近,铁石心肠,性情古怪还毒舌。 确实。 这种配置怎么可能达成倒追he成就,不孤独终老都对不起设定。 顾问渊垂眸打量着阮枝,除了行事上的奇怪出挑,没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特别的存在;但她为何会在初见时露出那种难以言说的表情,将玉佩递给他的时候,手还抖了一下。 他此行伪装做得极好,连脸都细致地改换过了,非易容丹那等容易失效的法子,其他自不必说,绝无可能被发现端倪。 正是因为觉得阮枝可疑,今日天气又不错,他才肯停下来同她废话两句。 “师姐似乎还有话想说?” 顾问渊自然垂落的右手微动,食指和拇指轻捻了下。 阮枝满脸都写着高兴,自觉今日戏份已经完成:“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耽误了师弟的正事,真是对不住,实在是命运的红线滚滚而来,我也无力阻挡。” 她迅速抬手,抱了个拳:“我这就告辞了,顾师弟,下次再见!” 说完转身便走。 顾问渊的衣袖都被她行走如风的架势撩起了一瞬,他寻摸着那句“命运的红线滚滚而来”,觉得这话狗屁不通,却又无端有趣,心思散漫地为阮枝下了个定义: 怪人。 飞奔在回去路上的阮枝同时也在腹诽: 狼灭! 她走到半路,想起储物袋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站在原地深呼吸几度平复心情,沿着岔道往外门弟子的区域走去。 这会儿正是弟子们练剑的时辰,不少人都在位于中央处的小广场上切磋修习。 阮枝直奔小广场。 不同于上回,这次打量她的人更多,且有人一眼就认出她,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青霄长老门下的阮枝师姐吧?” 阮枝还以为是先前她教训秦袁的事引发的后续,不大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我。” “我就说自己没认错!” 这名女弟子高兴地笑着,难掩激动地夸赞道,“阮师姐这次在海上蜃楼救了众人的事,我听了好几遍,备受鼓励。他日等我升上内门,定要和阮师姐多讨教讨教。” 阮枝一脸懵逼:“蜃楼的事?” 细问之下,阮枝才知道,教训秦袁那件事,由于秦袁觉得丢脸,当场威胁大多数人不许说出去;大家同在外门,只在私底下流传,还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而这次蜃楼秘境的事,阮枝作为“凭一己之力,发挥智慧机变救了众人”的主角,被外门的教习老师讲给了这些弟子听,想要为他们树立榜样、鼓舞他们奋进。 ——而且还好心地给他们看了留影石上的影响,方便他们认识这位榜样。 阮枝:“……” 她深呼吸了一口冷气,抬手,垂首,将自己脸深深地埋进了双手的掌心中。 “?” 女弟子不明所以,惶恐地问,“阮师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是太羞耻了。” 阮枝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崩溃,“这不应该是我能有的戏份啊。” 女弟子顿时反驳道:“怎么不该有?!阮师姐你如此智勇双全,完全可以同萧约萧师兄相配。” 她倒不是怀着什么恶意在说这句话,只是阮枝的事在外门传开后,免不了有人打听蜃楼秘境之外的事,连带着就扯出了阮枝曾对萧约表白的事。她想到在秘境中阮枝也是同萧约并肩作战,念着阮枝估计还是喜欢萧约,便想着套近乎多说几句好听的。 “——不!” 哪知阮枝听到这话,反应极大,几乎是瞬间弹起,脱口而出地否决。 女弟子:“不、不什么呀?” “这个相配,就不必了。” 阮枝颇为艰难地开口,眉心蹙起,眼神纠结,“我和萧师兄此生即便不做仇敌,恐怕也难成朋友。这种话还请万万不要说了。” 送东西都无法达成和谐氛围,他们的关系注定对立。 “……啊。” 女弟子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 她神情一转,凑过来低声问:“阮师姐是来找裴师弟的吧?” 阮枝颔首:“是,他在哪儿?” 女弟子脸上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伸手往东南边指了指:“我就知道。可巧我刚从那边的溪边过来,裴师弟正在溪边入定呢。” “多谢。” 阮枝道谢离开,忍不住回头,总觉得这名女弟子脸上的微笑好像前不久在哪里看到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到过? ——在这名女弟子刚刚脑补她和萧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毛一样! 怎么回事! 整个寻华宗其实是靠八卦撑起来的吗?! - 裴逢星确实在溪边入定。 这里正是阮枝和裴逢星初次相遇的地方,她还算熟悉,抄了近道,很快便看见了裴逢星。 他仍然穿着外门弟子的衣袍,脸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大约是这段时间过得安稳许多,没了那份令人不安的死气,面容都更清俊了些。 入定讲究心无外物、静思凝神,于高修为者不必特意讲究地点场所,但刚入门修道的人最好是在尽可能安静的环境下入定,否则轻则扰乱心绪、一无所成,重则致使杂念过多、损伤修为就不好了。 溪水边偶尔会有人前来,加之背面有个小型演武场,隔了段距离,此处却也绝对算不上是安静所在。 阮枝走近,在他跟前停了几秒,正在犹豫该怎么做,裴逢星便睁开了眼睛。 他仰首看着阮枝,偏浅色的瞳仁毫无防备地迎接了明亮的日光,他条件反射地眯起双眼,却没有移开视线。 神色间似乎有点不确定,他望了好几秒,才用更加迟疑的询问语气道:“……阮枝?” “是我。” 阮枝轻快地应了一声,随性地在他身旁的一颗大石上坐下,开口的语气同样随意自然,并不拘谨,“你怎么在这里入定?” 裴逢星沉默了下,慢慢地道:“这里,景色好。” 阮枝问:“不怕有人来打扰你么?” 裴逢星摇头,如实道:“有你在,他们不敢。” “我?” 阮枝像听到什么荒唐话一样开怀笑了起来,“看来我给秦袁的那两拳还是挺管用的。” 裴逢星的嘴角错觉般地提起了些许:“你在蜃楼秘境,也很厉害。” 阮枝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两声,她实在是不想借着先知的好处来得别人的赞赏,更别提她本意并非如此,这只会提醒她那场布局的失败。 她连忙扯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如今说话,还是不大顺畅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还是你心中仍有郁结?” 这话若是别人问,裴逢星绝对不会搭理。 事实上在阮枝发问的这一刻,他都下意识地想着这或许会是一次隐秘的嘲讽,但他会坐在这条小溪边,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无能——纵然阮枝身上有那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可她当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无可抵挡地贪恋了那一点温暖。 “都没有。” 裴逢星神色平静,没有说谎作伪的痕迹,他说话的速度比平常人慢,咬字却很清晰,又得益于声音好听,听来并不会觉得烦躁,反而心神宁静,“是因为,我不常说话。” “为什么?” 阮枝抿了抿唇,“不是没有人欺负你了么?” 裴逢星眨了下眼,一直落在阮枝身上的视线毫无征兆地移开了,他神色踌躇,好像在为了要不要说实话而为难。 阮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几乎强硬地扶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不能回避自己,严肃地问:“到底是怎么了?” “……没人欺负我。” 裴逢星眉心紧锁,明显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可又躲不开阮枝的注视,犹豫着开了口,声音极低微,“你不在,我就不说话。” 你是天才,:,网址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别有暗示。 可却是事实。 阮枝不在的时候, 裴逢星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自上次阮枝教训了秦袁后,何止是没有人欺负他,还有部分人来找他闲聊, 旁敲侧击地打听他是否在内门有什么门路。 分明他们此前以同他在一处而为耻。 这种突兀的感情转换让裴逢星产生了些许恶心的情绪,他不愿意和他们交谈;又因为本身修道不精、常年处于阴暗处,外门教习的师长也不会命他回答问题。 故而,他不必被外力勉强说话,就一直都再没开过口。 “……” 阮枝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手落下去,匪夷所思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思量再三, 试探道,“你是不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说话?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之类的?” 倒不是不习惯,是不想。 裴逢星知道阮枝理解错了, 但没有否认,解释起来很麻烦:“嗯。” “你这样不行啊。” 阮枝轻轻地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因为长久不开口,才对说话不熟练了, 还继续这样可不好。” 裴逢星注视着她, 突然道:“你知道?” “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说话不顺畅……我并没有告诉你。” 裴逢星心中早有猜测,还是颇为谨慎地补充道, “猜的么?” 阮枝哑然了一瞬。 裴逢星看着她明显呆怔住的表情, 本该警惕慎重的情绪不自觉地松动, 反而有点想笑, 心里想:她怎么连顺着往下说都做不到?分明他已经帮她找好理由了。 实际上, 阮枝是在思考,要不要顺着这件事把之前其他没有特意处理的遗留漏洞一并解释了。 她犹豫片刻,道:“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裴逢星点了下脑袋,动作很轻,他想不到什么话说,却又觉得不回应阮枝不太好,便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单音节:“嗯。” “所以,关于你的某些事我还是略知一二。” 阮枝说完,自觉这算是比较圆满的说法了。 她总不可能说出真相,而一时遮掩推说是猜的,以后还总要注意着不能别的漏洞,倒不如这样。 果然。 她早就知道他的事,不止一点。初遇并非巧合,她大概是选在了那个时候……特意出现的。 在他最绝望近死的时候。 裴逢星的目光悄然黯淡了几分,声线舒缓如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阮枝想了想,口吻并不确定:“有段时间了吧。本来应该更早点来的,不过当时我头疼得厉害,在卧床养病。” “……卧床养病?” 裴逢星愣住了。 “嗯。” 阮枝没发觉裴逢星的心中刚经历了一场怎么样的过山车,自顾自地补完了后半句话,“勉强来说,应该也不算太晚,还是赶上了教训秦袁那家伙。” 她忽然朝裴逢星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他的左脸:“得亏没有破相,否则可亏大了。” 裴逢星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渐起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见惯了人的卑劣,也认为自己同样是个卑劣之人。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迎接最坏结果的打算,将这一切的温暖假象都同“早有预谋”联系起来;却不想还是在听到阮枝的肯定时,心底发冷,遍体生寒,只觉得又回到了当初得知养父母本是打算将他卖掉的情景中。 然后,阮枝又用一句话,轻巧地将他拉回了人间。 裴逢星从侧首的角度去看她,脑袋不免歪了一点,便完全看不出心中曾有的晦暗,阴差阳错地反而像是在卖萌。 他问:“你为什么卧床?” 阮枝笑眯眯地胡扯:“练功不慎,灵力走岔了嘛。” 裴逢星的表情好似不大赞同她这般随意的态度,隐有忧色。 阮枝没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从储物袋中一样一样地拿出各类东西来,不止是有丹药、伤药,还有些符篆、低品阶的法器。末了,她甚至还拿了几块中品灵石,一齐堆到了裴逢星的面前:“诺,这些给你。” 裴逢星一动不动:“我不要。” 阮枝并不急着要求他一定收下,只是在这堆东西里挑挑拣拣地介绍着:“原也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东西,可都是我从我能有的东西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天资不算太好,想来追赶进度也有困难,吃些辅助的丹药没有坏处,还能助你更快入门领悟。” “虽然现在没有人会欺负你,但我见你手背上有两道伤痕,伤口不像是对战时留下的,大约是你自己练剑时不慎伤到的;许是你现在还不同人切磋对战,那这些有抵挡作用的符篆和低品法器,勉强可作你的对手,至少让你知道你每一招的进益。” “伤药是常备着的,剑修本就容易受伤。剩下的这点灵石,是留着你以备不时之需,外门毕竟和内门不同,或有急需,总好过届时你再去想办法。”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阮枝舒了口气,直觉得自己机智非常,又颇为周到。在其他两位男主那里收挫的信心,总算是能找补回来些。 裴逢星却久久没有说话。 阮枝以为他发呆,唤道: “裴逢……” 刚喊了两个字,阮枝便耳尖地听到背面的山丘后传来说话的声音——这里终究是在山上,地形略有点曲折,在山丘后的人若不走上最前的边沿处,看不到溪水边的情况。 青年一愤愤不平的声音格外清晰:“那个裴逢星,修为低下、剑术不精,就因为当初帮了内门长老一个忙,居然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寻华宗;这还不算,前段时间又搭上了内门的师姐,真是风光!可见模样生得好看,确实是有好处的!” 青年二劝慰道:“你这话就严重了,我看裴逢星好像也没有风光啊,平日里不还是独来独往、照样没什么作为成就么?” 青年一:“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不过是刚开始,你等着瞧,马上那位阮师姐就会给裴逢星送灵丹妙药。” 裴逢星垂眸看了眼那堆物品中的瓶瓶罐罐。 青年一:“还会送符篆法器!” 裴逢星的视线略左移。 一叠符篆被几样法器压着,被风吹起边角。 青年一:“最最明显的,还会送灵石!” 裴逢星的目光定格在剩下的数块中品灵石上。 青年一犹嫌不够,字句清晰地大声总结道:“我在尘世的话本中读到过,这种行为,便叫做‘包养’!” 阮枝:“…………” 我当场跳进这条小溪也洗不清了。 果然女配不是好当的吗? 这三条线居然没有一条是顺利的! 阮枝心碎寻华宗。 那两个青年又胡七胡八地说了些话,连“若是阮师姐看上的是我就好了”这种虎狼之词都能说出来,阮枝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裴逢星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板着脸,下颌线绷得很紧,只耳根悄无声息地红透了。 终于,那两人走了。 阮枝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无伦次:“裴师弟,你听我狡辩!” 裴逢星:“……” 阮枝:“呸!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想要包养你!” 裴逢星没有反驳她,眼神却轻飘飘地从那堆物品上掠过。 阮枝:“……”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或许,我们可以假设,方才那两位同门是在暗处偷窥已久,特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你不好意思收下。那你要是真的不收下,还信了他们的胡话,岂不是得不偿失,对不对?” 裴逢星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她的眼睛似乎总是十分明亮,满载着动人心魄的希望与光芒。 他毫无异议地颔首,附和道:“对。” 阮枝如释重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你明白就好,安心收下,不要管他们说了什么。” 裴逢星又应:“好。” 他拿出入门时分发的储物袋,安静又认真地一个个往里放。 阮枝视线游移,才注意到他的储物袋有些破旧,当即又拿出了一个新的储物袋递给他:“诺,这个也给你。” “不要了。” 裴逢星大概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尽量想说话流畅些,语速维持在一个温吞的界限上,和缓得如午后透过重叠错落的树叶落下来的阳光,“我的足够装下了。”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装。 阮枝没收回手,道:“想给你换个新的,你拿着吧。” 听了这话,裴逢星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接下了: “……好。” 分别时,裴逢星和阮枝道谢,向她行了礼。 阮枝走出去一段路,约莫是想起了这件事,骤然回身,朝他高举起手挥了挥。 裴逢星看着阮枝在视野中微微蹦高了点的模样,想要回应,到底自己太僵硬刻板,回过神时阮枝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从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脸上的神情很陌生,是一个比较难看的笑。 裴逢星在溪边站了一会儿,已然察觉到今日在溪边继续待着不仅不能静心,还会起反效果,便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 路上却被一位女弟子拦住。 这人正是先前为阮枝指路的那位。 女弟子热切地问:“裴师弟,你和阮师姐见过面了吧?” 裴逢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唇角压抑地紧绷着,没有点头。 女弟子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要说的是另一件她自认更重要的事:“上次我不是跟你说了,阮师姐和萧约萧师兄的事吗?我这次是特意来告诉你,阮师姐方才见到我,亲口对我说,她和萧师兄是不可能的。” 她别有深意地道:“看来,还是你更得阮师姐的心,我们外门的弟子也不输给内门的弟子嘛!” 裴逢星:“……” 你这副与有荣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萧约即将闭关。 青霄长老要为他。 望阙峰上原本就只有三人, 如今两人闭关,又剩下阮枝。 青霄长老想起那天阮枝将大妖内丹送给萧约的举动,特地将阮枝叫到跟前嘱咐一番: “这枚内丹是好东西, 本就是你自己得到的,萧约不要这东西,你也不必特意留给他,自己吃了。” 他爽快地道:“现在你便吃了吧。” 阮枝:“现、现在啊?” “就现在。” 青霄长老颔首肯定,不怒自威,“就在这里, 吃。” 阮枝怀揣着对教导主任的深刻畏惧,哆哆嗦嗦地拿出了那枚内丹, 没敢反驳;可是动作迟缓, 神色抗拒而壮烈。 青霄长老:“……” 青霄长老:“让你吃提升修为的好东西,你怎么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 阮枝垮着脸,试图挣扎:“这实在不是我应得的。” 青霄长老沉默稍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我往日对你多有疏忽,入门这么些日子了,竟没让你见过多少好东西, 才让你对一枚区区的妖物内丹说出这种话来。” 是的。 阮枝愉快地想:我没见过世面,我不成器,还是别让我吃这枚内丹了。 下一刻。 青霄长老猛地站起, 沉声道:“你随我来。” 他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是。” 阮枝大气都不敢出,以为青霄长老要教训自己, 小脑瓜飞快地想着要怎么应对。 青霄长老将她带到了一间略为偏僻的屋子前。 “这是为师的库房。” 青霄长老伸手推开了门,“你随我进来。” 阮枝一脸懵逼地跟过去, 便听着青霄长老边走边介绍着各样物品: “这是东海鲛人泪, 伏魔真玉;那是血炎灵芝, 造化丹,断魂丹;还有合气丹,墨霜玄竹和幻海金……” 阮枝的表情已经在过程中逐渐演变为目瞪口呆,就差当场给青霄长老鼓掌,道一声“牛逼”以示捧场了。 青霄长老看着她明显震惊的开眼模样,又是一声长叹,而后便大手一挥:“这些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尽可以随便挑,不必拘着!” “?!” 阮枝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让我随便挑?” “是。” 青霄长老字句清楚地重复着,“你若不愿意挑,把内丹吃下去也可以。” 阮枝迅速拿出内丹塞到嘴里,喉结一滚便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快得犹如错觉。 青霄长老:“……” 这孩子见风使舵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让人防不胜防啊。 “做得好,你果真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 青霄长老欣慰地夸赞道,“为了奖赏你的这份懂事,为师从库房里挑一些东西赠给你吧。” 阮枝:“?” 等等? 看着阮枝猝不及防的呆滞表情,青霄长老仿佛听到了遥远虚空中传来了“扳回一城”的声音,心满意足地开始下手给她怀里塞东西。 ——天知道他想这个师徒和乐的场面有多久了,萧约那个不可爱的大弟子,永远都齐全周到,有时候拿出来的部分物品比他有的品阶还高。 青霄长老只觉得自己一颗拳拳爱徒之心,被有钱人的光辉碾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半刻钟后。 抱着一堆东西站在青霄殿大门外的阮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阮枝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回想,自己做的事情似乎总是事与愿违,不论是女配剧情还是师徒场合,没有一次能好好按照她的设想走下去过,永远会在某个奇特的节点,出现诡异的偏差。 是因为她的方法从根本上就错了吗? 她对女配这项伟大的工程理解得还不够透彻吗? “阮师妹!” 正想着,孔馨月的声音突然传来。 孔馨月站在前方一处突起的石头上朝阮枝挥手大喊,得了阮枝的注意力,便跳下大石跑过来。 她喘着气,双眼晶亮地压着声线问: “听说你放弃了萧师兄,转而去包养了一个外门的俊俏师弟了。” 阮枝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孔馨月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压根没听她的话,迫不及待地接着问道:“有多俊俏?那位师弟还有没有其他同样俊俏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的那种?” 阮枝:“……” 不。 不是她的方法有问题。 阮枝现在能够十分肯定了: 是这群人有问题。 东拉西扯了一番,孔馨月才表明来意:她是来找阮枝一起切磋练剑的。 阮枝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想着来找我练剑?乘月峰和望阙峰的距离可不算近,况且我的剑术也不怎么好。” 孔馨月撇撇嘴,默了几秒,照实说了: “我们这两座峰头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我从前喜欢萧约的时候,和师门内其他人的关系就不大好;回来的路上又和其他峰的朋友起了争执,现在不想去找她们,便来找你了。” “……这样啊。” 阮枝不大好说太多,伸手轻拍了拍孔馨月的手臂,“那我们一起练剑吧,只要你不嫌我菜。” “不嫌弃。”孔馨月果断反驳,顿了顿,凑近她的耳边,“这会儿你可以告诉我,那位俊俏师弟究竟有多俊俏了么?” 阮枝语重心长地劝:“专心练剑吧,爱情是不会给你带来快乐的。” 那位传说中的俊俏师弟可是二号男主,哪儿是一般人看上了就能得到的。 孔馨月言之凿凿地道: “但是包养或许可以!” 阮枝:“……” - 阮枝和孔馨月对了几招,便觉得身体内部有某处不大对劲,随着剑招一次次使出,她的胸口渐渐升起灼烧般的感受,令她脸颊迅速蹿红、掌心被汗湿,只得气息不稳地喊停: “孔师姐,稍微停一下。” “你怎么了?” 孔馨月走上前来,摸了下阮枝的额头,低呼道,“哎呀,怎么这么烫!你何时染了风寒?” 这发热来得蹊跷。 阮枝摇了摇头:“不是风寒,约莫是我吃了那大妖内丹后起的反应。” 闻言,孔馨月拿清心丸的手停下了:“既是吃了内丹,我就不给你吃清心丸了,免得坏事。” 她又问:“你师父青霄长老看过这枚内丹了吧?” 阮枝:“嗯,师父说没有问题。” “那就没事了,你打坐静心,等这反应过去就行了。” 孔馨月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将阮枝扶到一旁的树下坐着。 不多时。 阮枝能感觉到身体中异常的热度在缓缓消退,她睁开眼,看见孔馨月正拿着一本剑谱潜心钻研。 不同于以往的灵力在经脉中涌动,类似被涤荡杂质后的焕然一新,阮枝感受着逐渐充盈、愈发融合自身的灵力,忍不住问:“孔师姐,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要来寻华宗?” “嗯?” 孔馨月回头看她,愣了愣,才道,“寻华宗是当时剑道最精深之地,我自小就剑,自然要来寻华宗了。” “自小剑,那你喜欢练剑吗?” 孔馨月不假思索地道: “当然喜欢了!否则谁能受得了没日没夜地练剑啊。” “你这么说,倒也确实。” 阮枝心中却没有这种感觉。 她要扮演女配的角色,便先天性地成为剑修,虽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至于跟不上即将到来的剧情便可,对剑却从来没有喜爱,甚至连“习惯”的程度都没有做到。 方才体内的灵力磅礴奔涌时,她突然对这个扮演的世界多了几分真实感,不禁思考起自己更感兴趣的事物。 “阮师妹!” 孔馨月毫无预兆地大喊了一声,她举起手中发亮的玉牌,激动溢于言表,“隔壁的师妹刚才传信给我,说见到了一位特别俊俏的师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阮枝猛地弹起:“我就不必了,我不想——” “不。” 孔馨月坚决地捂住她的嘴,“你很想去。” 阮枝:“唔唔唔!!” 凭着武力上的压制,及阮枝刚从高热缓过来不久,孔馨月愣是连拖带拽将阮枝拖去了两仪广场。 然后。 阮枝就看到了场中的顾问渊。 “……………” 又要开始了是吗? 关于我认真想完成任务,结果却永远将爱情和尴尬挂钩这件小事 阮枝僵硬地转过头,隐约听到自己脖颈间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响声:“孔师姐,或许,你就是我的劫吧。” 即便孔馨月不和她针锋相对了,也有别的剧情可以绊她一脚。 “呀,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孔馨月听了,脸颊飞红,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顺便还打了下阮枝的手臂,“你是不是从话本子学来的情话?这可是冤家之间常有的爱呢,死鬼!” “……” 阮枝蓦地更住,神魂颤抖,嗓音萧瑟,“如果我有罪,上天会惩罚我吃垃圾,而不该让我乱说话,然后听到这句‘死鬼’。” 孔馨月:“??” 场中。 顾问渊已经开始和另一位内门弟子开始对招。 这是那场小型选拔的延续:新入门的弟子之间会互相切磋,不避人前。既是让这些弟子们表现自己的实力,以服人心;更是让弟子们在切磋中获取进益、乃至更加融入寻华宗。 顾问渊的对手是剑修。 寻华宗剑修最多。 剑修拔剑即战,一点寒芒随着灵巧的步法转眼便至眼前。顾问渊侧身避过,扬手甩出三张符篆,场中立时金光大作,半空中显出重叠的奇特纹路。 顾问渊便借着这时机往剑修背后贴了张浅黄色的符,而后脚尖往后,轻巧地退了半个身位,以全然旁观的姿态注视着对手被符篆弹出的力道打下场去。 “顾问渊,胜!” 孔馨月不住地摇晃着阮枝的手臂,低声道:“我原以为符修这一道没落多年,修门槛又低,出不了什么看得过眼的新人物。没想到这位师弟不仅人长得颇为好看,打架也打得如此优雅风流。” “……是吗。” 阮枝干巴巴地道,“我也挺喜欢他的。” 孔馨月大惊失色,连忙逮住她问:“你不是已经包养了一位外门的师弟了?难不成我们又要做情敌了吗?” 可能这就是剧情的修正作用吧。 该情敌的还是情敌,不是在上一个,就是在这一个。 阮枝想起以后追求的行动也没法儿藏着掖着,索性破罐子破摔,当场宣言:“爱情来势汹汹,我也无力抵挡。” 顾问渊下了场,他已经比了好几场,这就准备走了。 旁边有不少人试图跟他搭话,他全然当做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外走。 他在场中三两招就将人打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时间也没人敢拦他。 ——除了阮枝。 “顾师弟,好巧呀,又遇到你了。” 阮枝端着比日光更盛的笑意,眉眼俱弯地仰望着他,脑袋微微歪了一点,是她从裴逢星那里得到的卖萌灵感,自然而不做作地稍稍偏离。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最佳的准备,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打倒她,哪怕是尴尬也不行! “顾师——阿嚏!” 阮枝在预感不妙的瞬间就往后退了一步别开脑袋,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然而打喷嚏的声音终究不能当作没有,眼看着这次又要失败。 不行! 阮枝态度坚决,脑中灵光一闪,又假意打了个喷嚏。 她迅速收起手帕,装作无事发生过,再次满载温暖笑意地看向顾问渊:“顾师弟,我刚刚打了两个喷嚏。好像这事有个说法,我记不清,打两个喷嚏便是有人骂了还是想了?” 顾问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方才没有理会在场中人,此刻脑袋微垂着,静听着阮枝说话,竟然给人一种纡尊降贵的错觉。 围观弟子有大胆的,帮着回答: “打两个喷嚏,是有人在想你了!” “原来如此。” 阮枝眨了眨眼,仰望着的角度免不了迎上日光,她的眼中泛起了几点生理性的水色,被折射出清亮的碎光;因为感激这名不知名弟子的捧场,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整张脸微妙地多了些更为可心的光彩,使人无法轻易挪开视线,“果然是顾师弟想起我了吧!” 你是天才,:,网址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阮枝神色不变, 力争从表情面貌、肢体动作中演绎出“娇俏可人”这四个字,后背却冷汗直冒。 她正在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打喷嚏——应当是之前高热不退,这会儿温度下来了, 被风一吹, 还真有点风寒的架势。 顾问渊眼神微动,垂眸同阮枝相望, 脸上的旁观之色终于消去了。 他的视线在阮枝脸上转了半圈,仿佛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紧不慢的架势十分磨人,嗓音清润好听:“可是我怎么记得,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了?” 但见顾问渊开口, 围观弟子顿时更起劲了,惊讶于这位莫名拽的小师弟居然肯应答, 聚精会神地等着看阮枝将如何应对。 “——是吗?” 阮枝往后退了一点, 脸上的笑容堪称完美无缺, 故而这动作倒不像是退却,仿佛是为了更好地看向顾问渊, “那便是我在心里骂自己,怎么来得这样迟, 才只见到顾师弟比了这么一场,你便要走了。” 顾问渊的眉心轻轻地跳了一下:“……” 还真是张口就来。 他活到现在什么奉承话没听过, 这么能扯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阮枝见他词穷了, 心中大喜: 耶! 好机智的应对! 阮枝,你支楞起来了! 人群中传来孔馨月稍显别扭的嘟囔:“刚才我让你来, 你本还不想来的。” 声音不大, 但都能听得清楚。 阮枝注意到顾问渊探究的眼神, 迅速无比地解释:“……咳,那不是不知道顾师弟就在这里么?” “这么听来,师姐着实辛苦了。” 顾问渊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反倒带着些许若有所思,“只是师姐此举不妥,不日或将反受其害。” 阮枝:“嗯?怎么说?” 只见顾问渊的态度客气又平和,煞有介事地道:“师姐情爱缠身,心中顾虑牵挂颇多,恐会影响拔剑速度。为了长远着想,当收敛心思,师姐往后还是在心里骂骂自己就可以了。” 阮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做人而做狗者,人恒难敌之。 顾问渊,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大狗。 由于场面或多或少的尴尬,兴致勃勃的围观弟子各自当做无事发生过地散开了,唯有孔馨月怀揣着敬佩又沉痛的心情,来到了阮枝的面前。 孔馨月搭着阮枝的肩膀,语气忧伤:“难怪呢,你也没追上萧约,就这么个追人的方法,你连条狗都难追上。” 阮枝愤愤地反驳:“顾问渊他就是狗!” 被怒气冲昏了大脑,都没注意孔馨月的前半句话。 “是啊,他是狗。” 孔馨月一脸为难地看着她,“那你也追不上啊。” 阮枝:“。” 你说的好对。 这就是友情吗? 真让人感动。 在原地站了几秒,阮枝突然意识到:哎不对啊,她为什么非要和顾问渊争口头高低?难道任务不是只要“追求”就好了嘛,追不上可是理所应当的! 这么想着,阮枝又愉快了起来。 她还关心了一下孔馨月的心路历程,就“再度成为情敌”这件事想说些体己话,哪知孔馨月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 “没事的,我都懂。” 孔馨月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必说了,“爱情来势汹汹,你挡不住,就只能我来挡了。反正我也只是看中了顾问渊的脸,不如你方才的大胆举动来得真心实意。” 这段话虽然处处是槽点,阮枝却还是满怀激动地拥抱了她: “孔师姐,你如此高风亮节,让我钦佩不已啊!” 而孔馨月绞尽脑汁,总算找出了合适的安慰话语: “爱情不会为你带来快乐,但是包养绝对可以!” “不如我们去看看你包养的那位俊俏小师弟,一俏解千愁吧!” 阮枝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缓缓松开孔馨月,盯着后者的脸:“一俏解千愁?” “是的。” 孔馨月对着她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道,“小师弟年纪轻,想必精力不错,师妹尽可去好·好·玩·耍一番。” 阮枝:“……” 我怀疑你在搞黄色,而且我还有证据。 - 阮枝到底没去外门看望裴逢星,一是怕孔馨月这会儿没轻没重的,真弄点什么不好收场的事出来,裴逢星那沉默可怜的性格多半是招架不住;二是她吃下内丹后虽大致缓过劲儿了,但隐约还是不大畅快,许是心理作用,也还是要再回去静心调理一番。 阮枝的住处同在望阙峰上,掩映在一片竹林后,分外空旷幽静,平日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至多不过是溪水鸟鸣。 这一静坐就到了晚上。 阮枝在院中练完了整套山河剑法,甚至连萧约修习的空谷剑法都能使出两招,而不至于驾驭不住。这大部分赖于修为的大幅度提升,然而她感到的喜悦情绪并不强烈。 “看来我对剑道确实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啊……” 阮枝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手中的剑,无意识地喃喃,相思剑便立刻震颤起来,发出低弱的嗡鸣声,像是在呼应主人的心情,又像是在挽留劝诫主人。 阮枝抚了抚相思剑的剑身,指尖从平窄光滑的利刃上方掠过,相思剑逐渐平静,直至再无动静。 她收好佩剑,朝着藏书阁的方向去。 藏书阁位于寻华宗正中偏北的位置,同玄海广场相望。这会儿天色已晚,藏书阁中还有不少人,手捧一本书、各自找了位置安静坐着。 看上去很像是阮枝原本那个世界的图书馆。 阮枝先去找了剑灵相关的书籍。 以气养剑,剑气合一,剑意通人心。 剑得天地之灵,机遇造化,然后有灵,而成人形。 看完了这一段,她才放下心来:看来她的剑还没有所谓的剑灵,方才的反应不过是剑意相通。否则她这般不热衷习剑,还真会产生心理压力了。 接下来,阮枝又沿着各门类的分区,挨个看起了不同的修道介绍,想看看其中有没有自己特别感兴趣的。 “阮师妹?” 一道明显压抑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 阮枝循声抬头,就和书架后的温衍对上了视线。 “温师兄。” 她的声音更小。 本以为打过了招呼就算完,温衍却绕过书架走过来,在看到阮枝手中所拿的《乐修通论》一书时,温衍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由满面春风到心如死灰,不过也就是一秒钟。 阮枝:“?” 阮枝不明所以地垂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不明白温衍是看到了什么,这般大惊失色:“温师兄,你怎么了?” “阮师妹,你、你、你……” 温衍伸出手,颤抖地指着阮枝手中的书,结巴得仿佛谢岍附身,“你为什么要、要看《乐修通论》?” 阮枝被他这惊恐的语气所感染,说话也变得既轻又谨慎: “感兴趣,所以就找来看看。” ——太好了,不是因为她发现了有关冰蚕丝的真相!! 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温衍的大脑已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将自己身败名裂后的种种场景挨个模拟了一遍,以至于听到并不对等的否认回答时,他骤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卡在了嗓子里。 阮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望见温衍扶着货架突然不动了,奇怪地凑近,惊觉他好像一口气卡住了,整个人已经开始不呼吸了。 “温师兄!” 阮枝压着嗓子低呼,连忙跑过去,伸手去捶他后背,好让他喘出这口气。 这场面被不远处结伴看书的两位弟子看到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冲上来帮忙。两人动作有些急,吸引了附近其他几位弟子的注意,一瞧这边围着人,俱跟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突然晕倒了!” “晕倒,怎么会晕倒?” 人一拨接一拨地涌过来,前边传话的人本就不明内里,传到后面越说越离谱,说是有人快死了。 在宗门内怎么会有人突然要死呢? 众人纷纷跑了过来。 终于喘过这口气的温衍,睁眼便看到将他团团包围的弟子们,每个人都用热切而担忧的关注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温衍当场就想再次晕过去。 弟子中有人疑惑地问: “不是说人快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活过来了?” “活过来是好事,别想那么多了。” 温衍颤抖着身躯,反手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阮枝的手腕:“阮师妹,要么你还是给我一剑吧,横竖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温师兄,你要坚强。” 阮枝严肃地看着他,口吻决绝,“一百多岁的人了,不要如此脆弱。” 温颜哆嗦着嘴唇:“你不明白,丢脸和丢老脸,后者的伤害远超于前者。” “……” 阮枝默了一下,从储物袋中拿出三个瓶子,“断命丹,断魂丹和立地升天丸,你想要哪种?” “——阮师妹你冷静啊!!”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声大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极富同门友爱地开始安慰试图“轻生”的温衍。 这场闹剧,最后以温衍再三保证“我绝对不死”,并当场作了一番对生活热爱的演讲为结束。 阮枝和温衍从藏书阁出来,走在后方的小道上时,温衍还在以袖拭泪,语气凄惨悲凉:“阮师妹,你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人可能是在人生的某个岔路口走错了,往后的路便全错了。” 他的一世英名啊! 在那么多新弟子面前丢了脸,以后可怎么享受作为师兄的快感啊! 阮枝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等哲理的人生话题,不禁拿出了十二万分认真的态度:“您说。” “人,果然是不能撒谎的。” 温衍抬首望月,惆怅盈满心头,“一旦撒谎,不仅要用一生来圆谎,还要赌上丢弃颜面的决心。” 试图融入但硬是没听懂的阮枝:“什、什么?” 温衍擦干了并不存在的眼泪,老神在在地道:“听不懂才是一种幸福。” 阮枝:“……行。” 温衍昧着良心进行圆谎大业:“乐修的书,你其实没太必要去看。虽然你的剑术不大精湛,可此行秘境历练,你聪明机变,最后爆发的那一招雷动风行更是改天换地的一招。这说明你先前只是太不勤奋,实则还是很有天分的。” 别看《乐修通论》了,求你了qaq “嗯,劳温师兄如此挂怀,我心中有数的。” 阮枝对乐修确实也没太大兴趣,经过方才那一遭,她脑子里倒是隐约冒出来一个大概的想法。这点到底只是自己的兴趣,目前自然还是以主任务为重,往后再看合适的机会也不迟。 温衍前面废话那么多,其实最重要的一句就是这个,如今说完了,他便一身轻松地告辞,临走前,他对阮枝嘱咐道: “看今夜这天色,明日大概要下雨,师妹别忘了撑那把极漂亮的伞出来,定能为这宗门内的山水好景更添风采。” 阮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那把极漂亮的伞”是怎么回事,她的聚灵为实还算娴熟,根本不俱雨水,上回不过是看着谢岍那般害怕,便撑了把伞邀请他一起,否则他大约要当场羞愧而死了。 “多谢温师兄。” 次日。 阮枝清晨醒来,推开窗,果然在下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如勾缠缱绻的情人,不舍分离,织出遮蔽天地的朦胧丝网来。 阮枝坐在窗前赏了会儿雨景,陡然想起一件险些遗忘的事来。 她当即收拾一番,举着伞往外门走去。 裴逢星正在屋内静坐,一动不动。 方才有人来过。 那人同他说,青霄长老门下的阮枝师姐,昨日在两仪广场同一名新入内门的弟子说了些“有趣”的话。 内容自然说给了裴逢星听。 裴逢星不言不语,没有回答。 他知道传言总是越说越离谱,自己便是身处其中,十分明白这点,不会对那些话有太多反应。 可是那位新入内门的师弟,据说,生得颇为好看。 阮枝先前追求萧约的事。 裴逢星是知道的。 青霄长老门下的萧约,模样俊美,在女弟子间人气颇高。 而他自己除了这张脸,似乎没有别的地方能让阮枝另眼相待。 阮枝可能更偏爱长相好看的人。 现在出现了另一个符合这点的弟子,还入了内门,年纪又轻。 裴逢星心底便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些许恐慌来,这份恐慌的情绪正是他一直想避免的。如今不过见了两回,阮枝就轻而易举地左右了他的情绪,令他分外畏惧不安。 他好像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等着阮枝什么时候想起他来了,才能同她见上一面。 “吱呀——” 门被打开。 裴逢星的眼睛亮了一瞬,看见来人是前不久拦路的那位女弟子,眸底的光悄无声息地又暗下去。 “裴师弟,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待着?” 女弟子招了招手,“今日下雨,大家都在朱雀阁一块儿玩,你也来吧。” 裴逢星摇了摇头。 “……你不会是打算一辈子不说话吧,我可没得罪你。” 女弟子视线一转,确认四周没有他人,从身后抽了本小册子出来,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哎,这是我精心制作的宝典,特意送给你。” 裴逢星:“?” 女弟子指着小册子上的《恋爱宝典》几个字,悄声道:“我也听说了昨日两仪广场上的事,气得我呀,一晚上没睡!连夜翻遍话本给你写出了这本宝典,保准儿你将阮师姐的心笼络得结结实实,让她再也看不到别的男弟子!” 裴逢星很想拒绝。 他确实是打算拒绝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中有道不知名的声音,催促着他接下来,更是推着他,翻开了这本《恋爱宝典》。 打开第一页。 上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欲练此典,必先不要脸。” 裴逢星:“…………” 你是天才,:,网址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真是……好特别的一本书。 裴逢星捧书的手, 微微颤抖。 他这会儿甚至都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继续往下翻呀!” 女弟子催促道,“里面的才是精华!” “……” 这第一句话, 就已然很精华了。 裴逢星平复着战栗的心情,继续翻页。 《恋爱宝典第一篇章——如何说服自己不要脸》 “啪——”地一声。 裴逢星猛地合上了这本册子。 “哎哎, 别关上啊, 继续看啊!” 女弟子着急地推了下裴逢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又仿佛无话可说的表情,嘟囔了一声“不识货”, 自己夺过小册子,开始吟唱,“首先,我们来说一说如何不要脸。” “这件事并不复杂,主要是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 极尽死缠烂打之能事,抛弃自己的尊严, 忘记自己的过去,眼里心里只有她, 以拿下她为第一要义!——拿不下你就快死了,这么想你肯定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转变!” 裴逢星虽然很想说她是在胡扯,但仔细想想, 当初若是没有阮枝出现,说不定他真的会在某个悄无声息的角落里静静死去。 不仅仅是那些从未停止的欺辱, 更多的是他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便不会活得长久。 于是, 他默然地听了下去, 并没有反驳, 只是免不了心中掠过一个念头: 在阮枝看来,他已经是不要脸的程度了吗? “不要脸有什么不好!” 女弟子一声断喝,慷慨激昂,“难不成真要把阮师姐让给内门的那个新弟子吗!为了爱情,一切脸面都是可以选择性丢弃的!” 裴逢星:“……” 接下来便是这位女弟子滔滔不绝的授课时间。 阮枝到来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阵抑扬顿挫的宣言,以为裴逢星又被逮着欺负了,抬脚踹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你们在做什——” 屋内。 女弟子一手甩着本小册子,一手敲在桌面上,做演讲状。 裴逢星坐在椅子上,表情木然而略显凝滞,双眼无神,神情恍惚。 阮枝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有点没明白这场面是在做什么。 传……传销? “阮师姐,原来是您来了!” 女弟子回头,一见是阮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意盈盈地收手立正,还比了个“请”的手势,“我正劝裴师弟和我们一起去朱雀阁玩儿呢,偏生裴师弟就是不说话,把我给急的呀。” 裴逢星的眼神顿时更为呆愣了:这个面不改色瞎扯的能力,真强啊。 “……这件事啊。” 阮枝将手中的伞放在桌旁靠着,再抬首时,她朝女弟子笑了笑,颇为温和,“抱歉,他雨天不太喜欢出门,你们放心去玩吧。” 说着,阮枝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些在定江城买的小玩意儿,送给了这位女弟子:“麻烦你特意来叫他,他不大爱说话,让你费心了。” 女弟子的双眼立刻瞪大,炯炯有神地看向裴逢星: 看啊! 阮师姐是多么宠爱你! 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教导,好好发挥啊! “没事没事!” 女弟子边说着边往外跑,最后那点尾音随着她的身影越飘越远,硬生生带出了一种随风传信的感觉。 阮枝:“……” 裴逢星:“……” 不约而同的沉默,带来了似曾相识的死寂。 “咳。” 阮枝在桌边坐了下来,随口扯了个话题缓解尴尬,“这位师妹,很活泼可爱啊。” 裴逢星再阮枝面前再怎么听话乖巧,也没办法附和这句评价。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了方才教学途中的一条:面对心上人对同性的夸奖,千万不要顺坡下驴,一定要坚决地告诉心上人,她更胜一筹! 裴逢星艰难地启唇,唇瓣微抖,险些磕了牙: “你更,活泼可爱。” 阮枝表情一僵,一脸懵逼地看着裴逢星:“啊?” 裴逢星仓皇不已地别开脸:“没、没什么。” 阮枝多看了他两眼,注意到他额上渗出的冷汗,以及紧绷着下颌,明显是在忍耐着什么,放在膝上的手早已握成拳,指节交错着用力过度的青白痕迹。 她轻叹一声,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过去。 “手帕?” 裴逢星还沉浸在懊恼的情绪中,没有反应过来。 阮枝手向上,将手帕直接按在了他的额角:“擦擦冷汗,你脸色这般苍白,怎么还要坐在这里?”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几颗赤炎珠,屋内的湿寒之气顿扫,被渐起的融融暖意包围。 又抓出一个小瓷瓶和两株药草,一并放在了桌上。 “寻华宗内不常下雨,但这点小雨估计也足够让你难受了。”阮枝指了指,道,“这是蕴火丸,能让你身体的温度升高,多少好受些;这是玄灵草,摘下一片叶子放在温水中,待水的颜色完全变了,打湿了帕子用来敷伤处,你的腿就不会疼了。” 她见裴逢星浑身僵硬地沉默着,顿了顿,眼露忧色,声音很轻地问:“是很疼么?” 裴逢星曾被流氓地痞打断了左腿,后来虽然接上了,但因为耽搁的时间太长,留下了后遗症,一到阴雨天便左腿生疼,严重时还不大好走路。 到了后来他改换根骨,方才连这个毛病一同去了,免受苦楚。 “……你是特意为此事来的?” 裴逢星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他的脑中正持续着一种超出理解而无法运转的失控状态。 该时刻不忘警惕,坚守最基本的理智,对她连这件事都知晓感到后知后觉的可怖。 又该为活到现在,第一次有人注意着他的这点小事而感到喜悦。她冒着雨特意赶来,只为了给他送药,还轻声细语地关切问他是否还疼。 陌生而灼人心肺的喜悦,却反而令那份只能伫留原地、等候她垂怜的焦躁加重。 他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害怕?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情绪才是正确的。 甚至于,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情绪究竟怎么会这般复杂难解,只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是啊。” 阮枝肯定了他的话,看裴逢星的坐姿端正得堪称一丝不苟,像是在幼儿园等老师发小红花的乖宝宝,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还能动么?要不要我先去打盆水来?” 裴逢星如梦初醒,连忙摇头:“我自己来。” 站起身的时候太急了些,险些摔了。 裴逢星一手险险地撑住桌沿,感觉到另一只手被阮枝扶住了,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藏住了外露的表情,才敢望向阮枝那边:“谢谢。” 阮枝松开他:“没事。” 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笑意,被突如其来的慌乱压下了些许,双眸微睁大了些,从里面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裴逢星向来认为自己是个怪人,其中一点便是,他讨厌看见别人笑。或许是每次别人对他的笑都充斥着不怀好意,即便当时不显,也永远没有好事。 他在阮枝面前因为断腿的缺陷出了丑,这会儿却并不觉得讨厌,反而脑中不断地重现方才阮枝抿着唇、嘴角上扬的模样。 裴逢星将水打好,端着木盆进来,将要去摘玄灵草的叶子时,他动作停住,脸色开始不对劲。 阮枝单手撑在桌面上,看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了,便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倒也说不上。 只是裴逢星想到:他和阮枝男女有别,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挽起裤腿……实在是大为不妥! 阮枝还等着听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裴逢星,便见他的脸逐渐染红,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颈,整个人好似从滚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眼下都蔓上了绯色,素来沉寂的面容陡然添了几分活色生香。 诚然,能做一本书的男主,长相着实是优越的。 看他这般羞赧的模样,又看了看他手中端着的水,想起玄灵草的用法,阮枝恍然大悟。 怪她一时疏忽,忘了这个世界中男女大防,哪怕是挽个裤腿都是不妥当。她在此处看着,裴逢星怎么好意思疗伤? ……也确实是没想到,裴逢星害羞起来能红成这样。 要不是还面无表情地绷着脸,不知道要露出什么表情来。 阮枝当即站起来:“时候不早了,你先敷药,我这就回去了。” “我送你。” 裴逢星放下手中的木盆。 阮枝摆摆手:“不用了,你好好歇着。” 裴逢星惯常听她的话,没再坚持,同两次一样,他又朝着阮枝行了大礼:“多谢师姐。” “不用这么客气。” 阮枝拢共和裴逢星见面三次,次次都被行大礼,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做什么,原也不知道今日要下雨,还是温衍师兄提醒了我,但我今日晨起时已经开始下雨了……这并不值得如此大谢,你好生养着,若缺什么再跟我说。” 她险些没想起来二号男主在原书中没提过两次的“腿疼”设定,心虚不已,受之有愧啊。 温衍师兄? 裴逢星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知道这又是内门的哪一位。 除了萧约、顾师弟,怎么又来了一位温师兄?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不必等阮枝想起他们的时候才能见到,还是平日里就能和阮枝朝夕相处。 裴逢星思绪纷乱之际,想起了方才教学中的另一条:是那位同门教给自己的、适用于今天的万能情话。 可怜裴逢星都不太明白情话的分寸和类别,更没听人说过,如今想起了这句话,直接便套用了,脱口而出: “今日阴雨绵绵,天要让你遭受寒凉,我却绝不会,让你心寒。” 阮枝:“……?”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刹那间,天地都安静了。 裴逢星说完就知道不对劲了,怎么听别人说和自己说出来的感觉这么不一样?是他不够慷慨激昂吗? “裴逢星。” 阮枝难得一本正经地喊了他的全名,神色郑重,眼神专注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裴逢星:“……” 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解释的话:“我只是,想表达,对你的感谢。” “是吗。” 阮枝从呆若木鸡的状态回过神来,联想到裴逢星的人设,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心不心寒的我不知道,但你这一下,确实让我挺心慌的。” 裴逢星:“…………对不住。” 直到阮枝走出门去,屋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裴逢星方才将脑袋深深地埋进双臂之中,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脸红的程度再次增加,连后脖颈至衣服下掩藏的地方都红透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除了心灰意冷之外的另一种轻生念头—— 尴尬得想死。 他甚至都不想做人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阮枝绕道去了留仙堂。 留仙堂, 由派内的莲华长老创建,里面都是丹修弟子。 平时弟子们若有需要,都是去留仙堂拿药, 并付以相应的费用。乍看上去与尘世中的医馆很像,但这个世界观中没有“医修”这一说法, 而将医修与丹修混在了一处。 丹修者, 炼丹为道,凝聚万物之气,于天地有常间取一线生机, 承旧法而炼新道。修习此道的人,并不拘泥于治病救人,涵括了医修而不止于医修。 宗门内的丹修不多,但说起莲华长老,却是闻名修真界的丹修大能, 凭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寻华宗的丹修门面。 只是莲华长老已经多年不露面,在弟子中的存在感不高, 稍微散漫些的估计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阮枝此行,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 迈入留仙堂的大门, 入眼便是分门别类划分了区域的丹药放置柜子,足足有十几个,将原本宽阔的屋子排放得满满当当。 五六个丹修弟子各自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前对照着物品, 进行整理。 距离门口不远处有个小桌,桌后坐着今日轮值的弟子。 这人恰好是先前阮枝来时认识的那位师姐, 章昀珊。 “章师姐。” 阮枝唤了一声。 章昀珊神色郁郁地摇了摇头, 一副正襟危坐、无话可说的模样。 阮枝拿出几块灵石, 放到桌上:“我买一些蕴火丸, 还有玄灵草。” 章昀珊当即笑逐颜开, 口吻轻快地道:“哎呀,阮师妹怎么有空过来了呢?方才我心里想着事儿,差点没看着你。” 阮枝:“……” 是,你就看着钱了。 阮枝将裴逢星的状态大致说了,问章昀珊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是依照着看过的书籍和些许经验去做的,到底还是不放心,想着来师姐这儿讨教一番。” 章昀珊的神色正经了些,不免多看了阮枝几眼:“虽然你是中规中矩地赠药,但这几样配得却是完全挑不出问题,便是我也只能往里面搭一瓶化清丹,疏通他的脉络罢了。” 她想了想,又道:“你这位朋友的情况,缓解没有问题,要根治就麻烦了。这等沉疴旧疾,需用药入骨,辅以灵力重塑,不是简单吃吃丹药就能好的。” 修道一事听上去风光,但大多数人根本到不了足够改换天地的境界,在某些事情上,便如尘世凡人一般,同样的无能为力。 阮枝知道裴逢星之后的机遇,心中并不担忧,只道: “能缓解就很好了。” 章昀珊摸了摸下巴:“要是师父愿意出面,倒不是不行。我们这些小丹修大多是等闲炼制丹药,比不得师父那般的大能耐。” 阮枝:“师姐说的,可是莲华长老?” “是啊。” 章昀珊伸了个懒腰,“师父闭关好久了,我们门下多年没有收新弟子,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悠闲又无聊。” 阮枝便问:“我看几位师兄师姐都十分厉害,上次三两下便解了一味极难的毒药,自己收徒未尝不可。” “——这可是万万不可!” 章昀珊面带惊恐地当即否决,连连摆手,“我们这些弟子当初入门的时候,为了炼丹没少出过状况,什么痴傻面瘫、经脉阻塞,这都是小事,更严重的多了去了。若不是有师父看着,指不定现在门内只剩下半个弟子了。” 阮枝:“半个?” 章昀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还是往好了说的。” 阮枝:“……” 往好了说只剩半个,那往差了说得是什么样啊? “所以啊。” 章昀珊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我们这些废物哪儿敢去收徒啊,指不定一收一个死,到时候外人还以为我们寻华宗开始接杀人的活儿了。” 阮枝:“……” 实话说,在今天之前,阮枝确实起了做丹修的心思。 她翻了许多书籍,大致了解了所有的道法门类,最后还是觉得丹修是她本身就感兴趣的,且能有很多新奇的、创造性的东西;加上藏书阁的那场闹剧,她下意识地不是想着用剑,而是用药。 然而听了章昀珊这番话,想起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莲华长老,阮枝即便再感兴趣,也知道此事的难度可能比追求三号男主还要大。 阮枝将那堆新采购的药品放进储物袋,对着章昀珊略一欠身:“多谢师姐告知这些,时辰不早,我先回去练剑了。” 章昀珊撑着下巴打量阮枝的神色,突然道:“你是剑修,平素练习可觉得苦么?如今进益如何?” “……并不苦,进益却谈不上了。” 阮枝有些羞于启齿,虽说她是遵循人设在这么做,但还是莫名有种不求上进的心绪感——可见脸皮厚这项技能,不仅分人,还分时间段。 章昀珊“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阮枝转身出门。 此时雨还未停,她没有再撑伞,聚灵为实隔绝了周身雨水。 先前撑伞出门,是想着或许会在室外见到裴逢星,正好给他一把伞,免得当场拿出来戳人心肺,反倒让裴逢星不好意思。 她沿着留仙堂蜿蜒曲折的溪流走,脚下踩着青石板的路,入目所见景色分外秀丽,水洗的朦胧美感为这山水增添别样的韵味。 阮枝赏着景,便不拘泥于抄近道,随着景色而走。 前方有一座四四方方的朱漆顶小亭子。 这亭子建得有些奇怪,地基打得颇高,又连着六道台阶,不似寻常的亭子。 她再往前一步,转过了横斜生长出来的藤蔓,视野完全开阔了,抬眸望去,就和坐在亭中石凳上的顾问渊对上了视线。 “……” “……” 这一瞬间,阮枝的耳边仿佛听到了来自遥远时空中的呼唤,仔细辨认,方能明白那两个字究竟为何: ‘快——跑——!’ 阮枝甚至有种冲动,立马掉头回去加入丹修,弃剑从药,也不愿意自己随便走走就撞见了顾问渊的事实。 让你脚贱乱走! 这不就碰见顾问渊这条狗了吗! 唯一能让阮枝稍感安慰的,是顾问渊的情绪看上去也不怎么好。 大约是天气缘故,他的脸色看着比平常苍白些,朦胧的细雨模糊了他过于凌厉的气势,连那双笔直望来的眼眸都少了几分威慑。 他的坐姿并不端正,半靠在石桌上,单手支着懒散歪斜的脑袋;可是神色却不见半点悠闲恣意,反而莫名充斥着一股沉重压抑的氛围,脸上更是面无表情,除了见到阮枝时转动了下视线,浑身上下竟然再没有一个地方动过。 他这是……被人点穴了? 阮枝不明觉厉,怀揣着满腔对女配事业的热爱精神,她朝亭子内走去。 距离逐渐拉近。 阮枝才注意到顾问渊是淋了雨的,鬓边肩头都看得出雨水的痕迹,剑眉乌瞳犹如墨染,清雅冷淡,与略为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只一眼就攥住了人的心神。 手指没什么血色,撑在乌黑的发边更显冷白。 “真巧啊,顾师弟。” 阮枝主动寒暄,脸上带着浅淡温和的笑,“我不过是随便走走,竟然就碰到你了,说这不是上天的缘分注定,怕是没人会信吧。” “……” 顾问渊还是一动不动的,没说话。 虽然阮枝只和顾问渊交锋了短短两次,但她已经清楚地知道顾问渊此人的老狗本质,眼下的这般状态倒是少见——恹恹得如此明显,又不还嘴。 阮枝谨记着自己的任务是追人,不是和顾问渊掰头。 她坐在了顾问渊的对面,侧了侧脑袋去看他的表情:“你不舒服么?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顾问渊抬眸看她,不知被什么触动了,终于开了口: “……反常?” 阮枝反问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现在看上去不反常么?” 不知为何,她倒是不怕此时的顾问渊。 约莫是他一副不愿意动弹的模样,令阮枝少了些忌惮。 阮枝瞄了眼他肩头打湿的痕迹,拿出了两颗赤炎珠,周遭空气登时轻盈温暖起来。 顾问渊朝赤炎珠看了一眼。 “……?” 等等。 他这个表情…… 阮枝发觉顾问渊的心情似乎微妙地好了一点。 “你讨厌雨天?” 她试探性地问。 顾问渊应:“嗯。” 连声调都不是平日的风格,沉沉的怠惰着。 顾问渊心情极坏。 他的住处在旭日峰,旭日峰这名字听上去温暖宜人,然而名不副实,因着地势景致,下起雨来反倒成了潮气最盛的所在。 这些名门弟子应当都不会为此烦恼,大多撑起一层灵力隔绝雨水就是了。顾问渊却会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疼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人反复打碎过,酸涩难当的感觉伴着鲜明的痛楚,令他不得不离开旭日峰那个鬼地方,出来走到半路,感觉此处的风水好些了,便窝在这里一动不动。 谁能想到这偏僻得鸟雀都不愿意飞来的地方,阮枝会出现。 顾问渊的心情本来是差到了极点。 但阮枝拿出了赤炎珠。 他如今境况惨烈得连赤炎珠都没有一颗,那点灵石都拿去画符了——符修,属实是烧钱又麻烦。 更不用说,顾问渊还没看出来,这短短两面之缘,阮枝是怎么能一眼看出他反常的。 他平素也就是这般。 阮枝又问:“是雨天让你不舒服?” 被赤炎珠的暖意包围着,顾问渊好歹能活动筋骨了,便稍稍直起身,顺着应了:“有点。” “那这赤炎珠你便拿走吧。” 阮枝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刚买的蕴火丸和玄灵草,突然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这是蕴火丸,直接吃下去就行;这是玄灵草,丢进温水里再泡一会儿,你便会好受很多。” 顾问渊动了动手腕,关节处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他扫了眼玄灵草,复又看向阮枝,朗润清透的嗓音在渐渐变大的雨声中糅进了些许深意:“你真是随便走走?” 如此偏僻的地方,她又明显是有备而来。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是命运的红线将你我拉近。” 顾问渊:“……” 他蓦地笑了,唇间发出轻微的气音,眼中没有一丝亮色:“可我怎么记得,师姐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手都抖了,好像很怕我?” 阮枝面不改色地道:“那是我感觉到了爱情的萌芽,心中激动,不慎失态了。” 她状似娇羞地别开脸:“后来,我不是立即就追上你了么?正是想同你多说几句话。” “是这样么。” “当然是了!” 阮枝一手按在桌上,信誓旦旦地道,“顾师弟可以怀疑我的剑术、怀疑我的修为、怀疑我的勤恳用功,但绝对不能怀疑我对你的一腔真心情意,否则连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话音方落。 天空中骤然炸响一声惊雷。 “轰隆隆隆隆————!!” 响声剧烈,经久不绝。 阮枝:“……” 顾问渊深以为然地道:“果真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顾师弟好,顾师弟再见!” 阮枝迅速从位置上弹起,转身就跑。 快跑出亭子了,她又折返回来。 顾问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看她还有什么招数,便见她拿出储物袋,从里面抽了把伞出来。 “这个。” 阮枝把伞推给顾问渊,“给你了。” “……” 说完这点简短的话,阮枝才是真正地跑走了。 她的灵力比之前增长了不少,即便在雨中踏水,也不会被溅湿了白色的裙摆。 顾问渊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撑开伞。 白底绘合欢花的伞面,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打的伞。 “看来还真是随意走过来的……” 竟这样巧。 阮枝边奔跑,边在心底试探着diss老天爷。她不太清楚修真|世|界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天道意识”,以至于她被一道雷声打扰了第三次绝佳时机,都不敢大声哔哔。 不过,真是绝了。 三个男主,两个在雨天都不舒服,剩下一个萧约还在闭关,不清楚他是不是也有雨天难受的毛病。 阮枝深沉地想: 这作者可能是有风湿病!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阮枝遭遇了自己穿越以来的最大难题: 没钱。 虽然她本人对这个惨烈的事实早有隐约的预感, 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竟然这么快。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打开储物袋试图往外倒灵石,一枚中品灵石、六枚下品灵石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折射了屋外照进的阳光,落到了她泛着水光的双眼中。 “原来……” 阮枝几乎泪流满面,声线颤颤,“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穷。” 说好的穿越女吃喝不愁、人生巅峰呢? 除了情情爱爱,为什么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还需要她来操心?她将爱心撒向男主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提醒一下余额? 阮枝花了三分钟接受这个事实,而后果断地冲出门去, 直奔扶摇阁。 扶摇阁, 寻华宗内弟子们分派任务的地方。 任务分为内门和门外,无论哪一种都有报酬可拿, 只分高低而已。 大多数人会选择门内的任务,毕竟路途短来钱快,且门外的任务不是随便接的, 得是有相应实力的弟子才有自信接下, 否则完不成便有可能是丢整个宗门的脸了。 阮枝理所应当要选择门内的任务。 她既走不开, 又实力不足够, 心中十分有数。 抵达扶摇阁,里面轮值的弟子一看见阮枝便指着她道:“哎,这不是那天在两仪广场上打喷嚏的阮枝师妹吗!” “……” 阮枝诚恳地建议,“这位师兄,你完全可以说我是在勇敢追爱。” 轮值师兄“噗”地笑了出来:“阮师妹, 你实在是有趣得紧啊。” 阮枝轻巧地将相思剑放在桌面上, 缓缓道: “如果下次再让我听见‘打喷嚏’这三个字, 你就会发现我不仅有趣, 而且还记仇。” “……咳。” 轮值师兄干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师妹你来这里是想接任务?接什么样的任务啊?师兄帮你找找。” “恐吓”成功的阮枝莫名体会到了一种新奇的恶趣味,由贫穷带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的目光在悬挂任务牌的巨大墙面上扫了几圈,问:“门内的任务今日已经都派发完了么?” “可不是么。” 轮值师兄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手挡在嘴边小声地道,“门内的任务最好完成,数量又不定,我今晨一开门就差不多被抢空了。那场面,好家伙,争先恐后地让人心酸,没想到咱们宗门内有这么多缺钱的人。” 阮枝:“……” “哎,不对。”轮值师兄一拍脑门,“我想起来好像有个任务没人肯接。” 阮枝双眼一亮:“什么任务?” 轮值师兄腾空而起,从墙上摘下来一个任务牌,拿到手了表情反而更加沉重:“这是生草园的清理任务,颇为棘手啊。” 阮枝完全没听到他后半句,注意力全被前面几个字吸引了: “生……生什么园?” 轮值师兄:“生草园。” 阮枝:“……” 救命,怎么会有这种名字! “有什么不对吗?” 轮值师兄看阮枝憋得满脸通红,以为她是在愤怒,迟疑地再次看向手中的任务牌,“就是生草园啊,有什么不对吗?我的老家口音应该没有带出来啊?” “生草园,生——草——园。” 阮枝试图憋住笑,然而“生草”两个字在她的耳边中无限循环播放,还被拉长重演,以至于她忍无可忍,理智堤坝溃散: “噗——哈哈哈哈!!救命啊!!生草园,哈哈哈哈哈!!!” 轮值师兄目瞪口呆:“……” 她在笑什么? 她是不是真的在笑我的口音?! 恰逢此时,另一位轮值的弟子来了,他抓住这位弟子,无比迫切地道:“林师弟,说一遍‘生草园’给我听。” 林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被对方气势震住而照做师弟:“?生草园。” 轮值师兄跟着重复:“生、草、园。” 他急促地问:“你听我的口音和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师弟:“……没有吧?” “你不要这么不确定!” 轮值师兄拔高声音,嘴里重复了数次“生草园”,末了还问,“我说对了吗?” 林师弟捂着脑袋:“师兄,你不要再说这几个字了,我脑子里现在全都是生草了。” 阮枝已经笑到失声了。 ——草,生了出来。 生草。 轮值师兄:“……” 他漠然收回视线,看向林师弟:“林师弟,你说杀同门的罪大吗?” 林师弟:“!!!” 最后的任务介绍环节是由林师弟一人完成的,轮值师兄独自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生草”,俨然已经是个废师兄了。 林师弟低声道:“节哀。” “?” 阮枝默默地接,“顺变。” 林师弟:“……” 林师弟指着牌子对阮枝道:“这座园子在留仙堂后面的那座山上,区域颇广,属丹修的地盘,路不大好走;从进了那地界开始,就不允许有人随便使用术法,以免不慎坏了里面的各色药草。故而这任务素来是没人敢接的,既麻烦又累人,因此也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这个任务了,你这次可巧是赶上了。最重要的一点则是——” 阮枝已经看到了那牌子下方标注的蚊蝇小字:一块上品灵石。 她声音飘忽地道:“最重要的是,给的钱还少,对么?” 林师弟重重地点头:“很对。” “……” 难怪。 林师弟看阮枝沉默地垂着脑袋,心生不忍,劝慰道:“不若你明日来早些?只是同一些惯来的弟子比较起来,你大约没他们那么会抢,也不一定抢得到就是了。” 他说完,觉得这安慰的话不好,急忙补充道:“不过你可以每天都来,说不定哪天你运气好,就撞上了呢?” 阮枝确实是在考虑要不要去,却不是单纯地觉得事多钱少,她在想这地方正好是丹修的地盘,曾经又听章昀珊说过后面的山上有一处正是莲华长老的住所。 想要机会就摆在眼前,即便希望渺茫……也该去试试吧? 这般想着,阮枝拿过了任务牌: “这个任务,我接。” 林师弟脸色微变:“你可不要冲动啊。” 阮枝将牌子收好,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师弟,劳您帮忙记录了,等完成了我再回来交任务。” 林师弟都没来及多劝,就见阮枝已经跑远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回柜台后,拿起笔准备记录,困惑地道:“这么难做的任务,怎么偏要接呢?” 阮枝走后,自信心缓慢恢复的轮值师兄:“钱。” 林师弟:“……可是那钱也不多啊,就一块上品灵石。” “这你就不懂了吧。” 轮值师兄试图找回自己身为师兄的威严,老神在在地卖着关子,“阮师妹近来包养了一位外门的俊俏小师弟,自然是花钱如流水,需要贴补家用的。” 林师弟颇为震惊:“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前些日子外门的人说,阮师妹给那位小师弟送了不少东西。什么蕴火丸啊,玄灵草啊,哦对还有赤炎珠,前两样东西倒还不算什么,赤炎珠可是贵重多了。” 林师弟一脸恍惚:“天底下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事……我也想被包养了。” 轮值师兄瞪大双眼:“你怎么能有这么没志气的想法!” 林师弟默默地看着他。 “……” 轮值师兄羞愧地别开脸,“谁不想被包养呢。” - 阮枝走到生草园下,章昀珊不知何时看见她的,跟着过来,提醒道:“阮师妹,你入了园子可就得小心了,不许乱用术法的,小心别伤了珍贵药材。” “多谢师姐提醒,我记着了。” 阮枝同她问好,“今日也是师姐轮值坐堂么?” 章昀珊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笑道:“不是,我今日没事儿做,闲着来看看。” 她伸手搭上了阮枝的肩膀:“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进园子吧,免得你都分不清最基本的灵植和杂草。” 阮枝喜道:“若不耽误师姐的事,那当然是最好了。” 两人一同进了生草园。 阮枝问:“师姐,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座园子会叫‘生草园’吗?” 章昀珊想了想,道:“园子里四处生草,叫这个名字最贴切了。” 阮枝:“噗。” 章昀珊突然拦住她,朝着地下一株不起眼的浅绿色小草道:“这是药材,不是杂草,你当心别踩着了。” 阮枝乖觉地应了,之后走路愈发小心,倍加谨慎。 走出一段路。 章昀珊突然道:“你认得多少灵植?” “并不多。” 阮枝实话实说,“我是近日才开始看这些书籍的。” 章昀珊心道:近日才开始看,竟然除了开头那次,再没不小心碰到任何灵植。 这要么是有天份,要么就是运气好了。 章昀珊引着阮枝前行,专门带着她往几株更不起眼且少见的灵植所生长的地方走。 “师姐。” 阮枝拉住她,犹疑地道,“这几株,看着像是灵植吧。” 章昀珊问:“何以见得?” “你看,它们的根部——” 阮枝指着下方,“灵植和杂草最区别的地方是前者蕴藏天地灵气,故而生长时不似普通的植物一般吸取土地的养分,根部的土壤会有些区别。” 是天分,还细心。 姑且不错。 章昀珊点了点头,面露懊恼地道:“瞧我忙糊涂了,差点犯了师父的忌讳。我可不敢继续祸害你了,接下来你还是自己去做任务吧。” 阮枝:“……师姐?”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很闲吗? 章昀珊转身就走,那叫一个健步如飞,以至于阮枝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真的想起有什么事要忙,还是恼羞成怒地飞逃了。 生草园的任务并不轻松,“清理”一词涵盖面颇广,除杂草也在其中,是最浩大艰巨的一环。 幸而阮枝是修士,夜间同样能视物。否则此处夜黑风高,又不能点火,估计得忙到明天才能结束。 不幸的是,阮枝从头至尾没有见到过任何人,更别提是疑似莲华长老的人了。山顶处倒是有一间竹屋,可是里面并没有任何气息,看着也像是长久未有人居住的样子。 阮枝堪堪赶在扶摇阁落锁前交了任务,拿到了自己艰难得来的一块上品灵石。 轮值师兄和林师弟都用一种近乎钦佩的目光看着她,对她离去的背影行注目礼。 阮枝腰酸背痛地往望阙峰走,累得大脑都混沌了,路上撞见了来找她的孔馨月。 “你怎么在这儿?” 孔馨月惊喜地道,“怪不得我在望阙峰上找不着你,合着你溜出来自己快活了。” 孔馨月走近,看清了阮枝此刻的样子,惊讶无比:“你这是玩得有多激烈,这么一副纵欲过头的样子。” “……” 阮枝眼神死地抬头看着她,“我不是纵欲过头,我是劳动过头。” 孔馨月闻言,表情更惊讶了,压低了声音凑近问道:“竟然是你在上面么?” 阮枝:“……………”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孔馨月万般不解:“你居然为了一块上品灵石就去了生草园做苦力?!” 对此,阮枝只能捋一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满面深沉,高深莫测地道:“天下人苦贫穷久矣。” 孔馨月:“你可以直说你没钱了,我听得懂。” 阮枝:“……” 她悲痛地掩面:“最近手头是有点紧。” “看来包养俊俏小师弟是件颇费灵石的事啊。” 孔馨月从储物袋里拿出七八块上品灵石递给她,“接着吧,实在不行把小师弟踹了,这么败家的爷们儿可要不得。” 阮枝不要。 孔馨月硬塞给她。 推拒之间。 孔馨月问:“说起来,那位顾师弟你还追着么?看着顾师弟约莫是个有钱的,你追他总比包养小师弟好。” 阮枝顿时垮了脸:“什么有钱啊,他连把伞都没有。” 孔馨月大惊失色:“什么?!” 两人双双沉默。 孔馨月握紧了阮枝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养两个,确实是容易没钱。我不想以后在沿街乞讨的队伍里看到你,你自做取舍吧。” 阮枝:“其实我并没有包养任何人。” “我懂。” 孔馨月摆明了没信,泪眼婆娑地拍拍她的手背,“我都懂。” 阮枝:“……” 你又都懂了。 - 次日清晨。 林师弟早早地来到扶摇阁开门,特意看了圈门前等候的弟子,没看到阮枝,倒是看到了昨夜师兄说起的那位顾问渊。 这顾问渊正是阮枝追求的人,两仪广场上的事被描述得绘声绘色,此刻便浮现在林师弟的脑海中,反复重现。 轮值师兄由于昨日不知名的精神攻击,夜间回去后苦练发音,半夜不睡,早上不起。 林师弟独自面对着一拥而入来拿任务的弟子们,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艰难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人潮散去了。 林师弟注意到顾问渊不争不抢地站在旁边,非常守规矩地稳步走上来,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不愧是阮师姐看上的人,确实气度不凡。 顾问渊以前从来没想过他还有为钱考虑的一天。 符修这一道实在是太烧钱了,他本可以借着画符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自从上次接了阮枝的赤炎珠,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以至于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当下的落魄,并怀揣着一点微末难以言说的心思,到了寻华宗的扶摇阁来找赚钱的法子。 那些弟子抢的是门内的任务,顾问渊在寻华宗门内不好发挥,索性等他们抢完了再上来。 他站在巨大的墙面前挑选山下的任务。 林师弟观察顾问渊片刻,觉得有必要帮一把,便走过去,主动道: “阮枝师姐,昨日也来此处接任务了。” 顾问渊动作一顿,视线望过来。 林师弟心说有戏。 昨日便听师兄说,这顾问渊有些心高气傲的劲儿,不爱搭理人,几乎没跟旁人交谈,但是偏偏和阮枝能有话说。 如今一提起阮枝,方才还一脸漠然的顾问渊便有了回应。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林师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阮师姐好像是买蕴火丸、玄灵草这些东西,近来手头有点紧,昨个儿半夜快落锁了才来交的任务,好生辛苦。” “……” 顾问渊本想说蕴火丸和玄灵草也值不了几个钱,蓦地又想起那两颗赤炎珠,以普通修士的眼光来看,赤炎珠就比较难得了。 他垂眸望着这人,神色淡淡:“所以呢?” “所、所以?” 林师弟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什么所以了,我就是随便说说。” 顾问渊收回视线,足尖轻点,从任务墙的最高处摘下了一个牌子,勾着上方的吊绳,平举到林师弟的眼前:“劳烦,记录一下。” ‘清泉庄邪祟作乱,十五块上品灵石。’ “嘶——” 又是个没人接的任务。 林师弟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道:“顾师弟,此行大约凶险,你千万带着玉佩,若有为难及时放求救信号啊……其实不去做这么难的任务也没什么,多挑几件寻常的做,日积月累也会有灵石的。” 无人应答。 林师弟抬头一看,发觉顾问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与此同时。 裴逢星正在外门的摘星楼领取任务。 外门的摘星楼同内门的扶摇阁是一个性质的任务派发中心,只是考虑到内外门的区别,任务范围、难度高低都不一样。 裴逢星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轮守的两个弟子在交谈。 一个道:“我昨天听内门的师兄说,阮枝师姐都去扶摇阁领任务了,早晨去的,到晚上快落锁了才去交的任务,累的不轻。” 另一个道:“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是给咱们裴师弟买的那些东西花了大价钱,估计这会儿手头正紧巴,只能去做任务了。” “……” 裴逢星的脚步停下了。 那些东西确实都很好,尤其是赤炎珠,更是珍贵。 裴逢星本就是心里不安,想着过来做些任务,免得总是只能接受阮枝的东西,却无法给予她什么。 如今听到这番话,裴逢星心中难言的愧疚和随之而来的喜悦,交织成一股酸涩的卑劣心情。 窃喜于阮枝能够如此看重他,又害怕阮枝会因此而放弃他。 下次他一定要告诉她,他可以不要那些东西,那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她只要还愿意过来就好。 裴逢星沉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立刻噤声。 裴逢星在任务墙上看了一小会儿,这面任务墙比不上扶摇阁里的高大,严格来说更像一扇稍高的屏风。 他拿下了顶端的任务牌。 ‘朱雀阁清扫,三块上品灵石。’ 第30章 第三十章 约莫半个月后。 青霄长老终于再次现身, 说是萧约的闭关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境界稳固,道心清明, 不必再特意为他护法。 青霄长老出关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召阮枝过来, 要看她的进益如何了。 阮枝怀揣着无限的心虚耍了一套山河剑法。 青霄长老沉吟不语。 阮枝又耍了几招空谷剑法。 青霄长老突然下场和她对招, 吓得阮枝边打边跑,手中的相思剑还算稳当, 脚下几乎出了残影。 青霄长老沉吟片刻, 道:“剑法进益尚在意料之中, 这御风而行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阮枝心说:天天早上去扶摇阁抢任务, 谁抢谁知道, 不快也得快了。 青霄长老打量着阮枝, 觉出她面色似乎有些疲惫, 本欲和她多走几招, 还是转了话头:“你怎么想起要练身法了?” 阮枝愣了一下, 没什么底气地道:“我也是突发奇想。” 不。 是因为穷。 青霄长老若有所思地道:“你本就练的是轻剑,以身姿灵动取胜倒也合适。先前你还停留在‘习剑招’的阶段, 只一味地凭前人所留的剑招修习;如今看来,你已然可以开始逐渐形成适合自己的剑道了。” 他说完这番话, 抬首来郑重地看着阮枝:“所以,你决定要行轻便灵动的剑道了?” 阮枝一腔实话憋在嘴里:“……” 青霄长老疑心自己是否太严肃了,以至于徒弟都不敢轻易答话了,便刻意放慢了语速, 鼓励道:“阮枝, 大胆地说出来!” “我、我还没有决定好。” 阮枝有种被检查作业的压力感, 脱口胡扯, “剑道那么大,我想都试试。” “……” 青霄长老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捋了捋真实存在的胡须,“你这个孩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啊。” 阮枝低下头:“您过奖了。” 青霄长老:“我不是真的在夸你。” 阮枝:“……好的。” - 因着被青霄长老叫去“检查功课”,阮枝今天到扶摇阁的时间自然晚了些,刚要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交完任务的顾问渊。 顾问渊不知是去做了什么任务,白色的弟子服上沾了些血迹,衣摆处最为明显。他正蹙着眉擦手,脚步略快,手背上的红色乍看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仿佛这人刚去大杀四方回来的。 阮枝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只要顾问渊没看见我,这段遇见的剧情能不能就当做没发生过? 然后,顾问渊就和她对上了视线。 阮枝:“……” 淦。 她紧急头脑风暴,试图扒拉出一点追求人的招式,奈何近来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钱”这个字,以至于她根本想不到这次该怎么追求顾三狗! 顾问渊看到她,脚步倒是停了一下,可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道人影从后方快速跑了上来,眨眼便至。 这人穿着粉色衣裙,愣生生站在了顾问渊和阮枝中间,阻绝了两人的对视。 “这位道友,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 女修的声音略显羞涩,“听你的同门喊你顾师弟,我便……喊你顾兄吧。” 顾问渊扫了她一眼就别开视线,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坏,脑中思考了一圈名门正派的行为准则,念及这几番下来杀意太重,未免继续招摇,忍住了没有说出滚字。 他诚然是一点儿相助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抢着把那只精怪先杀了,好结束任务——这女的打又打不过,还特别碍手碍脚,他当时就该顺手把她打晕。 可惜快没力气了。 “——慢。” 阮枝出声打断。 她看见这副场面,就知道自己这次的使命不是追求,而是“吃醋”了。 在三号男主顾问渊这里,她需要扮演深情到扭曲的角色,“扭曲”这点主要体现在对顾问渊身边出现的所有异性都抱有敌意,讨厌所有试图接近顾问渊的人。 不得不说,阮枝虽然脸上要表现出愤怒,但她的心中有一丝不合时宜的窃喜。 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今天还有什么骚话可说,半点追人的法子都没有了,不如换个口味当当嫉妒女配。 顾问渊和女修齐齐朝她看来。 阮枝已经做好了预备工作,双手抱臂,下颌扬起,趾高气昂地用眼角余光轻蔑地看着这名女修,脚下的步伐那叫一个酷炫狂霸拽。 她身形一转,堪堪挡在了顾问渊的身前,同这名女修在正面对线的平视角度上,依然保持着不正眼看人的气人姿势,一开口,就是老谐音大师了:“什么顾兄?雇凶杀人么,也不嫌难听。” 女修脸涨的通红:“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阮枝的手指还非常故意地在手臂上敲了敲,仿佛等的不耐烦了: “你是谁家的弟子?递过拜帖了么,怎么随随便便就上山来?” 女修听到这话,脸更红了,全然没有最初的羞涩,都是赧然无光的无法启齿。她确实没有递过拜帖,跟上山来的时候寻华宗的弟子提醒过她,她眼眶通红地说自己是为了来看恩人是否安然无恙,才混了上来。 如今面对阮枝,女修还是用这套说法:“我是为了来看顾……顾道友是否安好,一时心切才上来的。” “哦。” 阮枝干脆道,“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女修气得身体发抖,突然反应过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阮枝对答如流: “凭我知道你这位顾道友的全名。” 女修:“……” 她艰难地道:“顾道友到底是为我受的伤,我不能不管他。” “不管他是为谁受的伤,他的伤只能由我来管,明白了吗?” 阮枝说完,霸气地要去搭顾问渊的肩宣誓主权,奈何顾问渊生得高,她这一爪子过去不仅没成功搭肩,还阴差阳错地打在了顾问渊的手臂上,“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阮枝:“……” 顾问渊:“……” 阮枝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静默了半秒,飞快地圆场:“听见这完美的肱二头肌和我掌心发出的悦耳碰撞声了吗?我能摸,你摸不到吧,嘻嘻。” 女修:“……” 顾问渊:“……” 女修脸色精彩的可以去做调色盘了,她不平地斥责道:“顾道友刚除妖归来,说不定身上还有什么伤,你怎么可以随意殴打他?” 这叫殴打吗?? 脂肪和肌肉的亲切碰撞罢了。 阮枝亲切地望着她,口吻温柔又娇俏:“是的呢。你刚才没听见么,他归我管,所以我是打是哄,都跟你没有关系呢。” 好茶! 从今以后我阮枝就改名叫阮茶了! “???” 女修一脸被震塌了三观的表情,她看看顾问渊,又看看阮枝,最终将仍存期待的眼神定格在了顾问渊的身上,希望能听他说点什么。 不料顾问渊扫了眼身前莫名气焰高涨的阮枝,应了一声:“嗯。” 女修:“……” 女修哭着跑走了。 阮枝目送着她远去的粉色背影,感叹道:“造孽啊。” 顾问渊略为玩味地道:“你是指你自己?” 阮枝刚想摇头说“是指你这个蓝颜祸水”,脖子刚一动,就听到了一声不妙地“咔擦”声,并且她的视野就此卡在某个角度,没办法自如地将脑袋转回去。 “等等!” 阮枝的声音惊恐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的侥幸,“我的脖子,是扭了吗?” 顾问渊:“……” 阮枝凭着记忆逮住了顾问渊的手臂布料:“顾师弟,救人一脖,胜造五级浮屠。” 顾问渊笑了一声。 这声音落在风中,轻忽得像是幻觉,分明他前一刻的情绪还极坏,这会儿却能毫无防备地笑出来。 阮枝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你不要笑——” 话语卡在半途。 她的后颈被一抹冰凉覆盖,激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问渊的手在她后颈的某个部位按了下,而后指尖稍一用力,微弱的关节摩擦声再次响起,她的视野就正常了。 阮枝松了口气:“谢谢。” “不必。” “要的要的。” 阮枝心有余悸地道,“不然我就要以螃蟹的姿势走回去了。” 顾问渊又笑了一下。 唇角短暂地掠起,便被他转身的动作遮掩住了。 阮枝没看到他的表情,正垂首给自己按摩后脖颈,捏了十几下,突然听见顾问渊的声音:“你不走?” 她抬首,才发现顾问渊站在一段距离外,并没有直接离开。 “?” 阮枝朝后看了一眼。 “就是你。” 顾问渊耐心出奇的好,大约是此刻心情不错,“阮枝。” 阮枝一副“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的懵逼表情。 顾问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提醒道:“不是说我受伤归你管么?” “呃。” 阮枝迅速拿起了自己的人设,三两步跟了过去,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受伤了?” “在左手臂,本来处理过了。” 顾问渊顿了顿,侧首看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和善,“刚才你那么一下,应该崩裂了。” 阮枝:“……!!!” 去旭日峰的路上。 阮枝一直在回想自己刚才那一下到底有多大的力道,眼神时不时地往顾问渊的左上臂瞟一眼,没看到血迹渗出的痕迹——是因为包扎着所以还没有渗透出来? 旭日峰上比望阙峰可热闹多了,虽说符修一门没落已久,但顾问渊的师父栖宿长老致力于将这一道发扬光大,多年来在外努力寻找弟子,凑起来也有二三十人。 顾问渊的住处在较为僻静的北端,有段难走的路隔开内外,进去后便有种进入另一个空间的感觉。 屋子没有阮枝住的那间大,同样有个小院子,只看上去莫名有几分阴冷的感觉,没什么人气。 就像顾问渊本人,那双手冰冷得不似活人。 阮枝走到这里,已经不再纠结于力道的问题,事情已经发生,该做的就是如何应对。 她反客为主,一进院子就招呼顾问渊坐下:“你坐在这里。” 顾问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姑且还是看看她想要做什么。 顾问渊依言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 只见阮枝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几样物品,甚至还有包扎用的布,而后郑重地看着他:“请放心把你自己交给我吧,我要开始了。” “……等等。” 顾问渊往后仰了仰,避开阮枝伸过来的手,素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是什么意思?” “脱你衣服啊。” “!” 阮枝指了指桌上的药罐和纱布: “然后给你上药。” “……” 顾问渊的眼神飘忽地晃动了几遭,不明白这些人的观念是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了如此开放的地步,亦或是只有修士如此?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阮枝看着他,认真地问,“还是说你在害羞?” 顾问渊的手按在石桌边沿,抿了抿唇,提醒她:“我以为,这种情况下该害羞的应该是你。” “哦,这个啊。” 阮枝有理有据地道,“因为我喜欢你,当然是求之不得,怎么还会害羞呢?” 顾问渊:“……” 你说的好他妈有道理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你很缺钱 古代世界女子的娇羞完全阻挡不了阮枝想要找个实验一下自己医术能力的迫切心情——虽说丹修不等同于医修, 但阮枝最近刚好在《丹修入门》中看到了医术比重颇大的部分。 简单的包扎不能看是医术,但留仙堂的师姐师兄们包扎、处伤口样样都行。 是的。 阮枝在心、生的双重打击下,还是没有放弃对于丹道的热爱, 每天练完了青霄长老布置的固定练剑任务, 就开始勤勤恳恳地啃书;鉴于白天还要出去兢兢业业地领任务养家, 以至于没有时间将知识转化为实践经验。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来的顾问渊,怎么能放过! 更别提阮枝还是个穿越者,看个手臂完全不在话下。 挽个裤腿都能害羞的裴逢星,正是符合这个世界男女观念的最佳真实写照。 阮枝一手举着『药』罐,一手悬在顾问渊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催促道:“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脱?” 顾问渊不确定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因为这一刻, 他在阮枝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特别像是青楼常客召姑娘时的表情——不能说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异曲同工。 沉默的僵持之际。 阮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短短时间内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秘辛, 手臂抬起,虚掩住唇畔:“不你只是嘴上说得嗨, 其实根本就是事到临头不好意思了吧?” 顾问渊:“……” 阮枝做惊讶状:“不吧不吧?” 顾问渊:“……” 阮枝清楚地看到他额角的青筋在某个瞬间欢快地跳动了两下, 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顾问渊的脸『色』回复如常,只是字句缓慢得像是咬着牙在吐字:“如果师姐不介意, 我当然没有异议。” “我很不介意。” 阮枝面不改『色』地道,“非常期待。” 顾问渊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笑得毫无暖意,尤为肃杀。 伤在左手上臂,衣服只需要从肩头拉下去一些。 缠着伤口的纱布上渗出了一点血迹, 程度很轻微,新伤正常拉扯也有可能造。只是顾问渊的皮肤白,乍看去的第一眼会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何况阮枝自认这道伤口是自己造的二次伤害。 她的脸『色』凝重了几分,剪开纱布时,低声对顾问渊道:“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和你没关系。” 顾问渊随意地扫了一眼,脸『色』也有些古怪,“我自己没处好而已。” 阮枝当时那下实在是算不得重,碰到的时候她又很快撤离了,只能说这是道新伤,而他现在又确实非常弱,是不是伤口本身就渗出了血迹都难说。 ——重点是阮枝的表情还的没有半分羞涩的意味。 顾问渊仔细想了想,解了:要是脸皮薄的,也做不出阮枝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来。 阮枝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很愧疚,蹙着眉心,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伤口,眼神几乎都要化为实质:“如果疼你就说一声,我动作尽量轻些。” “唔。” 顾问渊没想到,到头来不自在的人竟然真是自己。 阮枝的手法不算娴熟,但确如说,她动作很轻,几乎没有让顾问渊感到任何疼痛的感觉。 “好了。” 结束时,阮枝的额上都渗出了一点晶莹的痕迹,她随手擦了一下,将东西都收回储物袋里,又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顾问渊起身去屋内,拿了个钱袋出来,他递给阮枝,正好阮枝也递了一个钱袋出来。 两人险些撞到一处,不约而同地低头看看对方手上的物品,又抬首看看对方的表情。 “……” “……” 两人的动作乃至于钱袋,都如出一辙。 青『色』的钱袋,上面绣着白鹤腾云的样式。 是扶摇阁发任务灵石时会附赠的钱袋。 顾问渊率先开口:“谢礼。” 阮枝紧随其后:“赔罪。” “……” “……” “要不——” 阮枝迟疑着开口,“我们各退一步,各自收回,当无事发生过?” 顾问渊可不是特意来折腾阮枝,他本身就是想着把这代做任务的灵石给她,还了雨天的那点恩情。打量着阮枝不大像是个随便接人东西的主儿,找了个由头让她拿走“谢礼”。 谁知道阮枝这么恩怨分明,看着伤了就要给他送灵石,她不是穷么? 顾问渊哪肯把事情一拖拖,举着的手并不收回:“拿去。上次你雨中赠『药』,还送了我一把伞,是你应得的。” 这说的有几分古怪,倒不是顾问渊故意拿乔,他从前的人生不需要卑躬屈膝地说,大多都是在命令别人、赏赐下属,习惯一时纠正不过来。 阮枝觉醒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脚下的步伐往后退了一点,随即感觉到顾问渊的目光望了过来:“……或者,你收赔罪礼,我受谢礼,我们交换?” 顾问渊面无表情地道:“是闲的么?” “确实。” 阮枝颇为赞同,“以我们还是当无事发生过吧。” 顾问渊:“……” 以我这前后忙活,果是闲的了? 不多时。 阮枝从旭日峰离开,少不了从大路从,几个栖宿长老门下的弟子看见她了,同她打招呼。 “阮师妹这是……?” 阮枝道:“顾师弟受了伤,我将他送回来。” “噢,原来如此。” 几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阮枝对他们略一颔首算回礼,随即转身离去。 她还赶着去接任务。 几人还伫立在原地。 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们说,阮师妹到底是喜欢顾师弟,还是更喜欢外门的小师弟呢?” 另一人幽幽地道: “不管阮师妹更喜欢哪个,被她喜欢就很幸福了……给钱给『药』还给送回家。” 静默两秒。 其余几人纷纷道: “你说得对。” “你说得很对。” - 这一通折腾下来,阮枝去扶摇阁,就更加没什么好任务了,挑来捡去,次和生草园面面相觑。 轮值的弟子都觉得奇怪,“咦”了一声:“最近生草园似乎隔三差五就有任务,现在连杂草都长得这么快了吗?” 阮枝福至心灵,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当机立断地接下了生草园的任务:“就这个了,劳烦师兄替我记录。” “啊?好吧。” 阮枝情绪高涨地冲向生草园,怀揣着一点不敢置信的赌徒心,期待着事情如她所想。 ——最近这段时间频繁出现,而先前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的任务牌,不是在告诉她,这是等着她去的特定考验? 孔馨月又双叒叕在半路上找到了她,嗔怨道: “现在见你一面真难,天找不着人,总是在忙活。” 孔馨月看着阮枝手中熟悉的任务牌,发出不情愿的哀嚎:“不吧!你竟然又接生草园的任务了,我本来还想着今天找你一块儿练剑呢。” 阮枝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下次一定。” “哟,心情不错嘛。” 孔馨月和她并肩往前走,拿手肘拐了拐她,“我可是听说了,玄缘派的女修跟着顾师弟就上山来了,据说是当时在场?那你这儿心情这么好,可是顾师弟跟你说些什么了?” 孔馨月猜,大约是顾问渊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让阮枝在本该吃醋的场合,这般明显的喜上眉梢。 “是的。” 阮枝激动地抓住孔馨月的手,神『色』振奋,眼眸清亮,“我觉得我赢了。” 孔馨月:“啊?” “前几次交锋,我和顾师弟有来有往,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偶尔他也沉默尴尬。”阮枝眼『露』追忆之『色』,饱含惆怅与无奈,而后她神『色』一转,不无得意地道,“但是这次,是我的完胜!” 孔馨月:“……” 孔馨月:“你不是在追人么?” 阮枝掷地有声地道: “爱情,就是战争啊!” 孔馨月:“…………” 孔馨月除了练剑一事,还告诉阮枝,打听到温师兄那边似乎有随行下山的任务。这类任务不挂在扶摇阁,都是派内长老们直接派给修为、经验都足够的师兄师姐们,他们可以视任务情况自己多带人,且都是有灵石补贴的。 阮枝听完就惊了,心说:这不是就是公费出差么? 阮枝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同孔馨月道了谢,继续奔生草园,勤勤恳恳地做完了任务。 生草园内竟然还的有不少杂草,看得阮枝分外『迷』茫,心中的期待落空了大半,知晓大约是她异想天开了。直到她全部做完了,一如既往地没看到任何人影。 也是,莲华长老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特意去放任务牌用作考验呢? 阮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施了清洁术法到头就要睡,『迷』『迷』糊糊间想起了孔馨月的嘱咐,她『摸』索着拿出了去蜃楼秘境时分发的玉牌。 这东西虽说是秘境主办方发下来的,但并不回收,功能一如既往,编号自然也是一如既往。 阮枝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回忆着『操』流程,慢腾腾地往玉牌里注入灵力。 玉牌上淡淡光晕浮动,随即现出一行数字来。 居然是阿拉伯数字。 阮枝愣了一下,手指凭着本能点了个“1”。 又是一阵浅光逸散,如水面波纹漾开。 数字全部消失。 玉牌上只剩下光晕笼罩,这便是接通的意思了;否则光全部消去,玉牌回归原样。 “师兄,我是阮枝。” 有求于人,自然是得主动说明来意,态度还要好,“我最近手头不大宽裕,听说您之后要带着弟子队伍下山历练,可方便带我一同去么?我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其实阮枝已经不怎么缺钱了,只是考虑到部分丹『药』的制作特别耗费材料,即便她只是业余爱好也够烧钱了,便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头沉默着。 时间有些反常的长。 阮枝心中忐忑。 半晌。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很缺钱?” “!!” 居然是萧约! 怎么是萧约啊! 阮枝手忙脚『乱』地腾然坐起来,就要中断通讯,玉牌却从手中滑落。 此时,萧约的第二句话紧随而至: “缺多少?” 阮枝尽量稳住声线,平和地道:“不好意思,萧师兄,我打错——” “算了。” 萧约似乎很小声地说了这两个,声音同阮枝的重叠,听得不大清楚。 两人同时静下来。 这空隙只有短短一息。 萧约声线冷淡、毫无起伏而不假思索地道:“我书房桌后的第二个架子上有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面放着上品灵石,你先拿去用。”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美好的一天就此破碎了…… 紫檀木的盒子来装上品灵石……? 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盒子比较贵, 还是里面的灵石总量加起来更加富贵。 所以为什么要紫檀木的盒子来放灵石? 灵石不都是随身携带的吗? 难萧约的灵石已经多到储物袋里放不下,只能往其他地方转移的地步吗? 短短时间内,阮枝的脑掠过无数想法, 每一种都让她这个贫穷的少女潸泪下, 深感命运的不公, 世界的多样。 即便有这样一份真挚的灵石摆在自己面前,阮枝也要遵循着人设,表现出高傲的不屑: “呵,才不稀罕你的灵石。” 萧约不为所动地:“你不是缺钱么?” “与你无关。” 阮枝倔强地坚持着,“阮枝今就算是饿死,从望阙峰跳下去,也不会要你的一颗灵石!” 萧约分外震惊:“……你已经缺钱到要轻生?” 他的语气充满迟疑的不确定与小心, 好似怕这句发问会伤害到阮枝脆弱的小心灵, 但话难以置信的惊讶还是深深扎阮枝贫穷的心。 阮枝一口气梗在胸口:“不是那个意思。” 萧约随即正『色』,:“书架第三层的玉盒子里有一块玉珏,你可以拿它去山下的萧家票号取钱。” “……” 呜呜呜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人! 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去拿一盒子灵石、还直接开放票号取钱权! 而且放玉珏的还是专门的玉、盒、子! 阮枝捂着嘴不让自己留下羡慕的泪水, 嘴上还要表现得铁骨铮铮:“绝不会去拿的!” 那沉默一下。 再开口,萧约的语气相较之前有微妙的变化, 最直观的是音调低, 情绪便藏在这份骤的转变, 不似先前那般冷淡无情:“那你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 阮枝已经『摸』到玉牌,清醒大半的脑子正在快速回忆挂断的精准步骤, 以免再次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差错。 她压根没空去注意萧约的细微改变。 “……阮枝。” 萧约喊她一声,语调更低, “在闭关。” “啊?知的。” 阮枝不他为什么这么说,以为他在提醒自己扰到他,便往这份针锋相的趾高气昂, 又加入一份真心实意的歉疚,“这就挂断,抱歉错。” 萧约再次唤她:“阮枝——” “。” 阮枝想起来一件虽八卦无聊但又很想知的事,正好趁此机会问一下,“萧师兄,你雨会骨疼吗?” 萧约:“?不会。” 阮枝确认: “不会有任何不舒服?” 萧约不大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也能够知她这是在关心自己,郑重其事又肯定一遍:“绝不会。” “好的。” 阮枝礼貌地补充,“谢谢回答。” 她已经想起来关闭玉牌通讯的确切流程,说完这句便切断通讯。 另一端。 萧约握着玉牌,发觉光芒骤消失,想说的话便默默地收回。 阮枝在这长舒一口气。 虽说这个玉牌的功能很像是原本她所处那个世界的手机,但没法儿查看历史通话记录,甚至没法儿在通讯的时候看见方应的序号。 以至于阮枝现在无法确定自己方才到底是拨错号,还是萧约的序号什么时候变成“1”。 阮枝倒躺下,决定一大早直接去找温衍。 - 温衍自从在藏书阁一口气卡住,而被弟子们层层围观的事情发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出门过。 倒不是丢脸不丢脸的,主要是他已经不大想活在这个世上。 离开藏书阁的当时还好,结果回到自己的住处,深夜里越回想越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修真界。 他的师父见他近来如此颓废,便主动去向掌门人申请,让他带队弟子下山去历练,还特别加条件——必须得是外门的弟子。 毕竟,现在只有外门的弟子没有亲见过那藏书阁的壮景。 这一大早。 温衍便在院闭静立,以气感受自万物,涤『荡』心内外物,开启美好的一。 “温师兄!” 阮枝的声音突闯入,且随着她奔跑的步伐而不断拉近、清晰,“原来你在这里呀,有件事想同你说。” 温衍:“……” 美好的一,就此破碎。 他并不是讨厌阮枝,相反还觉得这位师妹十分活泼有趣。而藏书阁那,阮枝距离他最近,从至尾地观看他丢脸的全过程,导致现在他完全没办法面阮枝,否则就像是反复提醒自己丢脸的过往。 温衍想起自己今穿的是青『色』衣衫,还没来得及换上内门弟子的衣,心怀揣着许并不应该出现的侥幸,想:凭借地万物的领悟,应该能和面前的这棵树融为一体吧?看不见,看不见…… 阮枝已经站到他的身侧,探过视线量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温师兄,你在参悟法自么?” “!!!” 谢谢你给找一个完美的借口! 温衍瞬间就不赌气,整个人原地重生,侧首上阮枝的视线,尤为温和地问:“是阮师妹啊,有什么事?” 阮枝便将来意细致地讲一通,末还是保证自己绝不会添麻烦、拖后腿:“吃大妖内丹后,的修为长进不少,剑术也有进益,身法更是进步颇多。关键时刻不过还能跑,绝不给师兄您带来任何麻烦,顺便还能携带两个弟子一起跑。” 温衍猛地呛一下:“咳……那倒不必。” 他想想,:“带你去是可以。此行不过是领着外门的弟子去江州,同在那处的苍海宗弟子切磋交流一番,顺便带着他们做做任务、开开界,没什么危急为难之处。” 阮枝抑制不住欣喜,欢欣雀跃地:“谢谢温师兄!” “不过有个事不太。” 温衍截住她高兴的势,单手抵在下巴处,一种洞察探究的神盯着阮枝,“你真的是因为缺钱,才特意来求一起走这趟的么?” 不是为外门的那位俊俏小师弟? 阮枝实话实说,并不心虚:“是啊。” 温衍意味深长地笑笑:“可是赤炎珠这东西,并非闲物品,你既送得起这个,又怎么会真的缺钱。” 做月老,不是在上一个,就是在这一个。 不论阮枝这会儿究竟是更喜欢包养的俊俏小师弟,还是心仍萧约旧情难忘,今这个瓜,他温衍是吃定! “哦,赤炎珠啊。” 阮枝恍大悟,耿直地,“那是师父送的,他说库房里堆两箱子放不下,让拿一堆走。” 温衍:“……” 笑容突凝固。 阮枝拿出储物袋,抓两颗赤炎珠出来,捧到他面前:“这儿还剩两颗,师兄您要么?” 温衍僵硬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必,谢谢。” 看来这瓜,到底是吃不成。 这根月老的红线,也是搭不上。 阮枝,真有你的。 说完这件事还不算完。 阮枝拿出玉牌,问:“温师兄,你在这个玉牌里的序号是‘1’没错吧?” 温衍点: “是。怎么?” “……没什么。” 阮枝决定还是不将错通讯的事说出来,没什么意义。她将灵力注入玉牌,指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说,“师兄,这个上面的数字为什么是这样的,和背面刻着的数字不一样?” 温衍,解释:“这种奇怪的数字是制玉牌的人规定的,说是为界面更加的简便,不至于被寻常的数字覆盖得太过严密,不好看。学起来也不难,只有一到二十一的数字。先前去秘境的时候许多弟子都来问过,看你没什么动静,以为你同萧师弟在一处,他已经教过你。” 阮枝问:“萧师兄生来便认得这种数字么?” “你怎么会说是生来?” 温衍失笑,“像他们那种大的修仙世家,家就会教的,小点的门户就……毕竟制这玉牌的人隐世多年,流传的东西就这么一样,并不为人所熟知。” “原是如此。” 阮枝垂眸思索着,想制这位玉牌的人大约同她一样是为穿越者,可是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女配,方却好像并不做什么任务,只是仅仅做个玉牌表身份么? 阮枝又问:“多谢师兄告知,那师兄可知此人的名号,人又在何处?” 温衍诚恳地望着她:“要是知此人的名号,就不会一直‘制玉牌的人’这句话来代称,更不谈能知此人在何处。” 阮枝:“……有理有据。” - 数后。 萧约闭关结束。 他先去见青霄长老,回禀自己的近况,又同青霄长老比一场。二人切磋起来颇为忘,结束时已近傍晚。 萧约告辞离去,在青霄殿门外稍犹豫,没有立即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转去找阮枝。 他身上是带着钱的,还有专门于在萧家各处票号取钱的印信,书房里的紫檀木盒和玉珏是以备不时之需。 那听阮枝那么说,想想她的『性』子,恐怕还真的没有去拿。可缺钱的感受大约不好受,她又是个女孩子,说不定是有什么不好言说的钱之处,他为她的师兄,自得给她一。 只是以师兄的身份去帮助同门而已。 萧约这般想。 到阮枝的住处,却不见人。 萧约本想放下灵石就走,可是迟迟不能实现,动间有什么东西绊住他,令他还是决定出门去找阮枝,亲自见她一面才好。 这会儿已经下起蒙蒙细雨,寻华宗这地方的雨总是下得不大,缠缠绵绵得颇像是哀怨难解的愁绪。 萧约的聚灵为实足够娴熟,不畏惧这点雨水,信步走在沾染雨水而愈发显得青『色』郁郁的石板路上。 一抹影跃入视野边缘。 萧约不经意地望去,看见一名身着内门服饰的男弟子,正撑着一把底缎面绘合欢花的伞,从相的方向走过。 ……既是内门弟子,还需要伞? 莫不是谢岍? 不。 萧约猛地反应过来,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看去:那把伞,似乎是阮枝有的那一把? 阮枝已经穷得需要卖伞吗?? 萧约的内心受到极大震动,当即收回视线,加快寻找阮枝的脚步,步伐太急,在一个拐角的窄上险和来人正面撞上。 “哎……嘶,萧师兄?!” 说曹『操』,曹『操』到。 这人正是方才萧约腹诽过的谢岍。 经过上次蜃楼秘境一行,谢岍跟着萧约,已经将聚灵为实学得不错,这会儿便是趁着下雨的时机,出来实际地练习一番。 谢岍萧约行一礼,他很是尊敬:“萧师兄好,您何时闭关结束?” “今晨。” 萧约回一礼,开门见山地问,“你可见到阮枝?” 谢岍摇:“没见到,不过,阮师姐近来都会去扶摇阁领任务,这会儿大约是正在做任务吧。” 去扶摇阁领任务? 萧约无声地蹙蹙眉:“她竟这样缺钱。” “是啊。” 谢岍深有同感地点点,想起阮枝缺钱的真相,不知萧约是否知,他小心地瞟瞟萧约的神『色』。 萧约敏锐非常地捕捉到,问:“你有话要说?” “这个……” 谢岍犹豫下,萧约的敬畏占据上风,又想着萧约若半点不知情地去找阮枝,只怕事情会更超出预料的糟糕,“阮师姐如此缺钱的缘故,倒是知一二。” 萧约立即:“为何?” 看表情神态,竟是比先前都更关切。 谢岍心纠结更甚,顿时不敢和盘托出,只模模糊糊地大概:“外门有位小师弟,子过得不大好,阮师姐偶尔会接济他……差不多是这样。” 萧约没听似的,追问:“什么样的接济?” 谢岍陡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稀薄,莫名压力巨大,含羞草特质发,说话又不利索: “就、就是……给给『药』材,送点灵石,嘘寒问暖,之类。” 短短一句话说得无比煎熬。 谢岍觉得这简直是人生最漫长的一段时光,他就不该一时兴起走这条路! 出来锻炼什么玩意儿! 在家待着不好吗? “给『药』材,送灵石,还嘘寒问暖。” 萧约品着这几项,眉宇间似有阴云聚集,脸『色』难看,“这是在养面首么?” 谢岍已经语无伦次,大脑失去控制,脱口便:“也可以称之为‘包养’。” 萧约:“……”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不是什么 这一刻, 谢岍再次体会到了神魂漂移的感觉。 当“包养”两个字确切地从他嘴里吐出时,谢岍开始回想种田的流程——阮师姐说的对,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 种田才是唯一安全的出路。 “、瞎说的。” 谢岍试图挽回局面, “萧、萧师兄说得对。” 萧约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所以真是面首?” 谢岍:“……” 就没有一个阳间选项吗? 面对如此危急的境况, 谢岍深吸了一大口气, 强行镇定心绪,索『性』多说些:“据说最开始,阮师姐是替那个师弟出头,打抱不平。阮师姐心地善良,友爱同门,许、许是看不惯那位师弟日子难过,便多有照拂。” 萧约静静地看着他, 只说了两个字: “包养?” 空气比方才还要冷。 气氛比方才更加死寂。 谢岍:“…………” 刚才到底是为什么要嘴贱! 萧约没有继续在此处耗时间的意思, 对谢岍道了谢,折身便往来时的方向走。 “萧师……” 谢岍怀疑他是气懵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喊人的话刚出口, 谢岍想起阮枝,又住了口——趁着萧师兄气昏了头, 他正好去找阮师姐, 赶紧通知她, 好让她有个准备。 嗯!就这么干! 谢岍这般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算是要做一件大好事, 信心满满地朝着另一方向去找阮枝了。 萧约折返,并非是真的气昏了头。 他只是有些心绪浮动, 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预想,令他暂且不知待会儿该如何去面对阮枝。脑海中掠了方才的那把伞,他便随着心意先原路返回。 与其说是真的要找到那把伞, 不如说,他是找了个缓冲的事做,来整理混『乱』的思绪: 阮枝为什么要去包养小师弟? 就算是好心,也不必接济到自己都难以存的地步吧? 她甚至都去卖伞了! 萧约的脚步略快,行至一处四方的小亭子。 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正坐在里面,神『色』沉冷,眉心微蹙,一目了然的不快。 他的边搁着把已经收起的伞。 赤『色』的合欢花花瓣被折叠的伞面弄得不甚规整,可是却有一种别样的错落美,这般艳『色』在洁白的缎面上更显浓烈。 萧约注意到伞柄上有一处细微的磕痕,这样的痕迹在阮枝的那把伞上也有,是一模一样的位置。 他不会记错。 阮枝打着这把伞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萧约靠近的瞬间,顾问渊便抬起了视线,望着这个不速客。 两人的视线相撞,情绪都不算太好,自然谈不上和谐友爱,尽是刀光剑影的冷冽肃杀,无声的敌意悄无声息地蔓延。 萧约感受到了对方明显不欢迎的姿态和神情,自认在对方眼里大约是同样的来者不善,于是他便主动开口,表明来意:“这位师弟,请问你可否将这把伞卖给?” 萧约和内门的弟子虽然不大亲近,得益于记忆力好,大致都记得,顾问渊却脸生得很。他猜这约莫是师父说的新入门的弟子,便称一声“师弟”。 “呵。” 顾问渊冷笑了一声,身体稍微动了动,撑着脑袋的改为撑着脸侧,一副总算肯正眼瞧人的模样,“你经脉断了?” 萧约:“??” 他当即沉了脸『色』:“阁下这话是何意?” 肃杀意随着称呼的转换陡然上涨,分明此刻两人都没动,却有一种蓄势待发、立刻就能打起来的感觉。 顾问渊懒懒地道: “否则何至于来买的伞。” 萧约顿时就明白过来顾问渊的意思:如果不是经脉尽断,用聚灵为实就是了,何必要来买伞? 换个反应慢些,领悟『性』差的人,怕是还不能明白顾问渊这跳跃的话究竟有什么意思。 这人真是狂妄无礼。 萧约心中暗忖,虽有不满,好歹稳住了世家公子的风范,并不为这点事计较。 “要这把伞,是为别的用处。” 萧约声线平稳,款款有礼地道,“阁下可否行个方便?” 顾问渊唇角轻扯,神『色』略有嘲讽,嗤笑一声:“不行。” 萧约开口的那刻便预感到事情不会如他所愿,这位新弟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真正落空的一刻心中却还是难掩失落。 一把伞而已,实在拿不回来就算了。 他不是记着阮枝说这把伞好看,大不了再给她买其他好看的伞补上就是了。 思及此。 萧约简短地道:“告辞。” 说完,转身便要走。 “等等。” 顾问渊的声音再度响起,他说话的调子低一些,有种乏力的感觉,“你为什么要这把伞,究竟有什么用处?” 萧约回身看他,没有立即说话。 顾问渊的眼神从伞面上轻巧掠,道:“如果理由不错,可以考虑送给你。” 萧约觉得不大对劲。 他细看顾问渊这神『色』,似乎又转变得并不突兀,倒像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一时兴起。 即便感觉不好,萧约还是道:“师妹曾夸赞一把类似的伞,想着她大约喜欢,见着了便想买给她。” 在陌人面前到底不可能直接说实话,且萧约自己也说不清这要买伞的心情,只能归结为是友爱同门。 “噢。” 顾问渊一下子便失去了兴趣,『露』出恹恹的神『色』,“没意思,不卖了。” 萧约:“……” 哪怕萧约自小知礼守节,这一刻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暴打顾问渊狗头的冲动——这人是怎么做到从头到尾没有说什么特别可气的话,却就是莫名让人火大的? 平心静气,心平气和。 萧约默念着八字箴言,快步走远了。 他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事情都会变得不可控。 与此同时。 谢岍找到了刚从扶摇阁交任务出来的阮枝。 一见到阮枝,谢岍便大喊着:“阮师姐,就知道你又是来做任务了!” 由于语气分惊慌,又充斥着近似劫后余的庆幸,吓得阮枝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颇为严肃地问:“怎么了?” 谢岍跑到阮枝面前,险些没能刹住,还是被阮枝拽了一把才堪堪站稳。他反抓住阮枝的臂,如临大敌地道:“萧师兄,出关了!” 阮枝:“……” 以为啥大事呢。 她立刻收起了严阵以待的架势:“然后呢?” 谢岍仍旧十分惊恐:“然后,他知道你包养俊俏小师弟的事了!” “什么?!” 阮枝震惊了一瞬,而后马上平复下来,“不对……他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来打吗?” 谢岍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难以尽述的崇拜和对大无畏勇敢的敬佩:“阮师姐,你好厉害。” 看得阮枝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怕一下萧约——是为什么啊?? 谢岍又对阮枝做了一番叮嘱,听得阮枝愈发『迷』茫,回去路上开始在脑海中反复搜罗,自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萧约的事;亦或是萧约有没有对她进行“包养制裁”的权力。 阮枝回了望阙峰。 抵达住处,便看见了萧约。 他背对着站在院门外,白『色』的衣衫同周遭的竹林倒是相配,一派的清幽雅致,看着便不知不觉静下了心。 这许是寻华宗这等修道地,大多选取山上、桃源的缘故了。 阮枝的脚下踩了片枯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萧约侧首望来,眼神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随即口吻如常地开口:“师妹可有空一叙。” 一叙?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叙的? 阮枝原本问心无愧,这会儿脑中重现着谢岍各种紧张的表现,又看萧约表现得如此正式,张嘴就卡了壳:“有、有空。” ……好没气势的一个回应。 萧约眸『色』沉沉,语气却奇怪地缓和了:“先进去吧。” 阮枝觉得自己很没有排面,走过去开了院门,眼角余光发觉萧约的姿态还有些踌躇,好像进这个院门对他来说还是个挺……郑重的事儿? 两人坐在院中棚内的石桌旁。 阮枝犹豫着要不要去沏茶,萧约已经主动开口。 萧约:“你为什么缺钱?” “和你无关。” 阮枝沿用了老说辞。 她这下就确定自己不必去沏茶了。 萧约的目光笔直地朝她看来:“因为包养外门的小师弟?” 阮枝本能地想反驳,硬生地忍住了,不可一世地道:“对啊。” “……” 萧约条件反『射』地绷紧了下颌,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默了几息,方才道,“这不大合适,你若是喜欢,堂堂正正地同人家在一起就是了,为何要这般行事?” 阮枝不服气地道:“就包养!还一包包一堆!怎么了?” 萧约:“所以你没钱了。” 阮枝:“……” 大意了。 阮枝艰难地重新提了口气,重整旗鼓,掌握话语主动权:“萧师兄,知道那日打扰了你闭关,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一出关就来找我的麻烦吧?就算是包养小师弟,碍着谁了么?可犯了什么戒律么?” 萧约下意识地道:“不是。” 他不是觉得阮枝打扰了自己,才故意来找茬。 可是这话说出来…… “不是什么?” 阮枝反问道,“不就是我看错了数字,找错了人?你要这样为难我?” 萧约垂下眼,声音陡然低了几度,没了先前的气势,透出一种难以为继的疲惫来:“并未这样想。” 你看错了,找错了人。 却不是。 萧约视线偏移,落在了院中的一束花丛上,心思却忐忑反复得根本无法分辨这花的种类: “……我知道那是你。” 才会回应。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那你下一次生气又会对我…… 正是知道六号是阮枝, 他才会在闭关的时候回应了玉牌的请求,又怎么会因此来责怪、为难她呢? 萧约最初是想送阮枝一些灵石,后来又想问清楚包养的事。事到如今, 二者似乎无一现, 反而是他自己看着阮枝嘴硬的倔强模样, 先弱了气势。 总觉得……阮枝有种在质问的委屈。 所以他不自觉地便先解释了。 在是,没有道理。 他的天机诀应当稳固本源、毫无动摇了才是。 “啊?” 阮枝正在全力输出,和萧约对峙,险些没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么,“……哦,那你干嘛还来找我麻烦?” “我不是找你的麻烦,我只是在问你包养的事。” 萧约每说出一次“包养”这两个字, 心中刚压下去的不快就会随之再度翻涌, 并不猛烈汹涌,好似猛然被根细针扎到的心脏的觉。 他收回视线,抬眸望进阮枝的眼中, 冷静到堪称循循善诱地问:“你只包养了一个么?” 阮枝直觉不太妙,下意识地避开了萧约的视线, 理直气壮地口嗨:“我包养了一堆。” 萧约低喝道:“胡闹!” 阮枝拍桌而起:“你以为你现在教训的是谁啊?师父都没说话, 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嘶。 拍重了, 好痛。 萧约八风不动地反问:“那我现在将师父请过来?” 阮枝瞪大眼睛,抬手指着他: “你好卑鄙啊, 居然告老师——呸,告师父!算么本事!” 萧约抬眸扫了眼, 看见她拍桌子的那只手掌心都红了,心中的郁气莫名其妙地化解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拿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钱袋出来:“这面都是上品灵石, 你先拿着,若还有么未结清的……纠缠账目,都去结清了,再他们一一断了。” 他本不欲再说,却又硬补了一段:“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是包养一事虽不在派内戒律中,却终究对你的名声不好。况且你为了此事,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不如行个正经的路子。” “纠缠账目”这几个字,用的就很灵『性』了。 萧约在没办法继续往下延伸,光是想想可能的场面,他就脑袋疼。 听萧约说前半段,阮枝确实有些不爽,后面才觉出他这近乎苦口婆心的态度,便没有立即回嘴。 阮枝的视线从桌上这一袋子上扫过,光是看这满满当当的架势,就能大概猜出这袋子有多值钱。 她默默地多看了几眼,算是饱了眼福,而后微微抬手,挺直背脊,掷地有声地道:“我不。” 萧约眉心的折痕更深:“你成天去扶摇阁做任务,浪费大把的时间换来一点灵石,还是用到别人身上,真觉得这么做值得么?” “值不值得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阮枝心已经开始设想,如果待会儿萧约和自己打起来时的逃路线,面上仍旧不卑不亢,丝毫不怂,“但是萧师兄,你可还记得你说的话?” 萧约:“么话?” 阮枝字句清晰地道:“可见东西也送给对的人。” 萧约的表情陡然变了。 这是去往蜃楼秘境,还在飞舟上时,他亲口对阮枝说的话。 “萧师兄,你既看不起我,也从不认为我是对的人,便不必因着门情谊来送我灵石。”阮枝伸手,将那袋沉甸甸的上品灵石推了回去,指尖颤抖,心都在滴血,每根神经细胞都在为白给的丧失而哭泣,“我阮枝是穷,但是也不稀罕这点情谊。” “……” 萧约脸『色』苍白地看着被推到眼前的钱袋,视野中阮枝的手指一划而过,他的呼吸『乱』了几分,开口的嗓音低哑,“阮枝,我那时候是说的气话。” 阮枝望着他道:“那你下一次生气,又会对我说什么呢?” 萧约好似陡然被她戳中了某个死『穴』,背脊微弱地颤抖一瞬,搭在石桌边缘的手指猛地扣紧了:“阮枝,我……” 阮枝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求饶的绪,好似在求她不这么说。 可是萧约的姿态又不像是在求饶,背脊死撑着挺得笔直,只是脸『色』苍白得连唇『色』都淡下去,嘴唇微张,却迟迟没有说出合适的话来。 既然他不说,阮枝就继续说了。 “萧师兄。” 阮枝喊了他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你希望我离你远一点,我做到了;你让我有自知之明,我也做到了。既然我都做到了你的所有求,我对你也只有一点期许,至少——你可以不来管我的事吧?” …… 萧约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有种失魂落魄的觉,以至于出去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院门都忘了带上。 阮枝只好身体行,多走了几步路,回头来对着空『荡』『荡』的石桌叹气: “哎,一个能够拒绝诱『惑』的成年人,是拥有多么强大的心灵啊!” 呜呜呜她到现在还没办法从刚才『摸』到那一大堆灵石的鲜明触中回过神来。 馋又馋得,白拿又不肯 干啥啥不行,口嗨第一名 阮枝先前去做了任务,回来时一路小雨,她周身始终撑着一层薄而近乎透明的灵力屏障,故而快走到屋内了,她才突然想起来: 下雨了! 二号和三号又开始闹风湿了! 阮枝稍微犹豫了一下先去哪边,随即想到三号的追求剧情在目前阶段,是不碰面就不触发。于是果断选择了无视三号,去固定关怀一下二号小可怜。 说走就走,阮枝踹上早就补好货的蕴火丸和玄灵草,以及从山下采购的弟子那里刚买的一双厚护膝,直奔外门而去。 ——说萧约的话确实不是全无道理,没钱就得为钱奔波,完了还得为任务奔波,好不容易结束了还得练剑、支持业余爱好。 这年头打份工属太难了。 她这一天天的,得亏是个正统修仙者,不然迟早减寿,能活多久都难说。 阮枝在扶摇阁领任务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前几天还让她发现了一条去外门的近道。 当下,阮枝便从这条近道,求在天黑前完成任务。 她走得太急,步履匆匆,甚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顾问渊。 顾问渊原本是打算在那个小亭子等雨停,奈何见到了萧约,心更坏,而且看着这把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知不觉,他便往望阙峰的方向走,走到了附近猛然意识到什么,准备折返,正看见了阮枝去也匆匆的模样。 他撑着那把伞,凝眸看着阮枝过于急切的姿态,本来不想管,还是忍着浑身的酸疼,跟了上去。 既然她不灵石,若有么难事,他帮了也算是偿还了。 顾问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只隔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缀在阮枝身后,懒得使出全力去追,脸『色』阴郁,煞意尽显,仿佛刚杀了百十来个人,马上还去杀人。 沿途零星的几个弟子都被他吓得不轻,手中的剑掉了一地,差点就放信号,以为有外敌入侵。 “别放信号!那是栖宿长老门下的顾问渊!” “我们派居然还有这么让人害怕的弟子?” “看那方向,好像是朝着外门去的,该不会是去找阮师妹包养的那位小师弟吧?” “……哇哦。” 如果阮枝此刻回头,绝对不会以为他是来怀抱着报恩的心理,只会以为他是来寻仇的。 顾问渊一路跟着她到了外门。 抵达后,阮枝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顾问渊和她的距离拉近,看着几位弟子主动和阮枝打招呼。 看来她对这儿还挺熟悉。 只是不知道她要做么? 顾问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会儿处于力量削弱的修养期,即便心坏成这样又痛楚难当,杀心相比以前还是减轻了太多。 能面无表情,已经是很好的状态了。 阮枝和几个外门弟子寒暄完,顺道问:“裴逢星在哪儿?” 这人当即『露』出意味深长的容,道:“就知道阮师姐是来找裴师弟的,今日下雨,他仍旧不我们一起玩,应当还在房里待着呢!” “多谢。” 阮枝行了一礼,迈步离开。 裴逢星? 顾问渊耳尖地抓到这个名字,即便他落魄了,在近距离的况下,想要隐匿身形不被阮枝发现还是绰绰有余。 听上去是个男『性』的名字,且阮枝不是第一次来找他了。 既然如此,想必不是什么需帮助的大事。 然而阮枝如此急迫地赶来见一个男人…… 顾问渊扬了扬眉,注视着阮枝的背影在视野中远去,迈过拐角,即将完全消失前,他还是动了。 阮枝轻车熟路地敲响了裴逢星的房门。 “进。” 裴逢星的声音稍微有点模糊。 阮枝推门进去,还未说话,便对上了裴逢星的视线。 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阮枝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回望过去,道:“就知道是你。” 阮枝倒是奇了:“你如何知道是我的?” 从上次来看,其他外门弟子也会来瞧瞧裴逢星的门,可再不是从前全然排挤无视他的样子了。 裴逢星看着她的眼神向来专注,许是他本身如此,每每只要阮枝出现,他的眼中便只会有她一个人: “直觉,会是你。” “噗。” 阮枝了,“这算是什么回答。”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见裴逢星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才意识到她着急忙慌地都忘了关门,连忙折身去将门关了。 关门时,她不忘道:“上次给你的东西都用完了吧,我又给你带了些来。” 顾问渊看着房门在眼前合上,神『色』莫测。 半晌,嘴唇轻扯: “……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稳如老狗 顾问渊的脸『色』愈发阴沉。 如果不是特追过来, 还是在雨天这么个最令他烦躁厌恶的天气,他大约还不会如此不快。 深藏心底的恶质绪见缝『插』针地催化了这怒气,甚至掩盖了他原本深入骨髓的痛楚, 令他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指, 手臂痉挛似的颤抖了两, 墨『色』深重的眼中浮现浅淡的赤『色』,从眼底逐渐弥漫。 他当即闭了闭眼,兀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杀平息。 这不完全是为阮枝,只是的行为与他最为忌讳的背叛稍有重合。然而仔细想想,阮枝并不算他什么人,即便做出了追求的事,也可是一时兴;亦或是本『性』如此, 没个定『性』。 不论是哪一种, 他都没有理,为了这样的场面而出手。 顾问渊抬了抬眸,最后看了眼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漠然地转身走了。 屋内。 阮枝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一放在桌面上。 注到旁边放着本摊开朝扣着的书, 探过视线看了看, 封面上写着《金虹剑谱》, 赞叹道:“雨天不好出门,你在屋子便也看着剑谱, 还是用功。” 说着就朝裴逢星比了个大拇指:“你不成功谁成功?” 力求关怀备至,温柔呵护。 连号男主可脆弱的小心灵都要照顾到。 裴逢星的耳朵几乎是立刻就红了, 他还从来没过如此直白的夸奖。每每同阮枝在一处,总是被变着花样的夸赞,说的那些期许的话语, 从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久后要山,想多练些。” 裴逢星解释道。 声音偏小,语速略慢,有种本『性』完全不符的软。 “这件事我知道。” 阮枝了头,“领队的是温衍师兄,上次我们去蜃楼秘境也是他带队,人很不错。我同他说了,我也一去,他答应了。” 裴逢星正看着那副护膝,第一时间都没敢伸手去碰,见这话,他又看向阮枝,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惊讶:“你也去?” “对啊。” 阮枝看着他脸上僵住一般凝固的表,打趣道,“怎么,我不去?” “不是!” 裴逢星识地否决,越急反而越表达不出来的思,只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我以为你不会,来外门弟子的历练。” 为缺钱。 阮枝当然不可当着裴逢星的面说出这话,不然裴逢星这『性』子说不准就一股脑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在身上。 笑了笑,打着哈哈:“我要去,当然是有我的理了。” 这个理会是什么呢? 裴逢星想:是为这位温衍师兄,还是为……他? 阮枝将护膝朝他推近了,催促道:“你快试试,看合不合心。” 裴逢星依言去试,一面道:“很合心。” “你都没有试。” 裴逢星垂眸绑着护膝,认认地道:“你给我的东西,都是很好的。 他顿了顿,手指经灵活地将护膝绑好了,没有立即抬头,好似随口一提地道: “我都很喜欢。” 这句话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阮枝忍不住道:“你还是好养活,这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裴逢星十分坚持:“就是很好。” “哎,你以后就知道了。” 阮枝半是理解半是叹息,又不好直白地透『露』后面的剧,突发奇想道,“你这么容易满足,说不一把好剑都将你骗走。” 裴逢星想了一,摇头:“要两把才行。” “……噗。” 怎么回事? 他这副表居然还是认思考过的思? 阮枝忍俊不禁,问:“为什么啊?” 为可以分给阮枝一把。 裴逢星面不改『色』地道:“可以留着备用。” 他太不习惯撒谎,所幸本身脸上就没什么表,死死地绷住了,便不容易被发现。 但他还是不觉地避开了阮枝的眼神。 阮枝不知被戳到了哪个奇怪的笑,笑抹了抹眼角,根本没注到裴逢星微妙的表变化。 送完了东西,不多时,阮枝便要走。 “那个——” 裴逢星识地要挽留,脑子一抽,提议道,“你若是,没有急事,我们不妨切磋,一?” 阮枝经站身来,见这话,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应了:“好啊,我们去切磋!” 正好让看看裴逢星近来的修炼程度,之后历练途中心里也好有个数。 ——况且,未来的龙傲天对打,只是在龙傲天未成长完毕的前期了。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此时打了,吹比素材。 阮枝刚兴致勃勃地应了,走了两步到门边,又回头看着裴逢星,视线移,目光落在他的左腿:“可是你的腿还疼着,的够切磋么?” 裴逢星嘴硬地道: “……。” 阮枝道:“你不要逞强。” 裴逢星便也站了来,用实际行动表示此刻的状态还不错:“用了『药』后,不怎么疼了。” 他不仅是逞强。 主要是脑子坏了,扯了个错误的理,现在只硬着头皮圆去。 两人出了屋子。 外头的雨本身就不大,这会儿经趋近于了。 阮枝还是特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亭子,既遮风挡雨,又勉强足够切磋的空间。 相思剑亮出,剑锋出鞘时有微弱的清越声响。 阮枝道:“到为止。” 裴逢星也拿出了的剑:“嗯。” 两人持剑相对,目光对接的瞬间便心领神会,同时出招。 阮枝注着收敛灵力,不让过于丰沛的灵力对裴逢星造成压制,导致这场切磋的名存实亡。 看出来裴逢星使的正是“金虹剑法”,这剑法比前段时间学的山河剑法更基础些。 不知道裴逢星究竟是还没来及实战,还是他目前的状态仍然不太驾驭住整套剑法,这“金虹剑法”的形犹存,不足。 简单来说,这套剑法在裴逢星的手中便像是个花架子,根本没有了原本的气势,更不用提够取胜的剑了。 阮枝眯了眯眼,盯着裴逢星的手腕,想看看他是否没有掌握好正确的使力方法,手中的剑同时毫不迟滞地刺向他的手肘方,半没耽误。 裴逢星回手去挡经来不及,金虹剑法讲究的是一个大开大合,失了轻便灵动。在如今裴逢星气势、力道种种方面弱势的况,阮枝几乎是裴逢星的死敌克星。 眼看着剑锋就要划破裴逢星的衣服,阮枝经做好了收剑的准备。千钧一发之际,裴逢星陡然甩手脱了剑柄,空出的手离阮枝的小臂颇近,他反手用掌心推了一。 这本来应该是积蓄灵力的一掌。 然而裴逢星并没有那么多的灵力,即便有也不会的对阮枝使出全力。 故而,这一掌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令阮枝的剑锋偏离了微不足道的一轨迹,足够阮枝刮目相看。 “不错啊。” 阮枝丝毫不掩惊叹地看着裴逢星,双眸都这一的惊喜亮了不少,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看来规规矩矩的剑道于你是束缚了,急中生智,剑出奇招才是你的强项。” 这话不是阮枝空口白话,而是原着中对裴逢星的描述。 裴逢星走的不是正统剑道,所用的剑法十分奇诡,常常于危难时兵行险招。 裴逢星的耳朵又红了:“你过誉了。” 阮枝收剑,随口道:“我可不是瞎说,你本来便是很好的,只是唯有一需要稍微改改。” 裴逢星顿时紧紧地盯着: “是什么?”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多别人说说话就好了。” 裴逢星:“……” “对你没有坏处嘛。” 阮枝心知他可是为过去的经历而不大愿同人接触。 裴逢星手指紧了紧,若其事地道:“我有的,理。” 阮枝很是好奇:“什么理?” 《恋爱宝典》中曾说过,最好要做一个讨人喜欢的男孩子,温柔贴心,风趣幽默。 这短短的八个字,几乎就是裴逢星眼前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但此刻,他生出了攀登高峰的勇气。 于是,裴逢星怀揣着一试探,一掩饰的心理,缓缓地道: “这样,会显我比较,高深莫测。” 阮枝:“……” 裴逢星忐忑地问:“不、不好笑吗?” “你问完这句话。” 阮枝颇为考究地道,“确实就好笑了来。” 裴逢星:“……” 好的。 懂了。 - 阮枝同裴逢星分别,沿原路回望阙峰时,雨经全部停了。 山路不大好走,近道更是崎岖。 阮枝只好换了条路。 没想到这阴差阳错,正好碰见了原先见到了顾问渊的那几位弟子。 这几位弟子是今日轮值来巡山的,看看派中各处有异常之类的事,然要换着路走。 “阮师妹。” 几人主动同阮枝打招呼。 阮枝依次回礼:“师兄们好。” 几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又暗了头,这一番眉眼官司看阮枝雨里雾里,便这几人一人一句地说道: “阮师妹,有件事我们想了想,还是告诉你。”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我们今日巡山的时候,看见顾师弟往外门的方向去了,不知道……” “是去做什么的。” 这话虽没有说,但就差把“顾问渊是去找裴逢星”的这几个字写到脸上了,语气中浓浓的八卦味想当做不见都难。 “什么?!” 阮枝短短一天内,震惊了两次。 之前是谢岍过来通风报信,虚惊一场;现在再次被震惊到——然后又马上镇定来。 不对,我到底为什么要识地心虚啊? 我关爱同门难道不对吗?? “嗯,多谢几位师兄告知。” 思及此,阮枝又双叒叕镇定了来,四平八稳地道,“有空我会去问问顾师弟的。” 几位师兄:“……” 草。 阮师妹不愧是追了萧约、包养师弟,还去追新师弟的奇女子,实在是稳如老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再次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裴逢星在屋内对着《恋爱宝典》这本小册子沉默良久, 决定把它永远地尘封在自己柜子的最深处,再不要重见天日——最好也不要再自己的脑子里重现。 外门弟子三五个人同住一间屋子,各有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 用来存放私人物品。 这会儿屋内照旧没什么人。 雨天的时候大家要么是趁着空闲聚到一处稍休息, 要么是逮着机会在无人处愈发刻苦, 势必要悄悄惊艳所有人。 裴逢星走到自己的柜子,正要将《恋爱宝典》放进去,屋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来。 风风火火的女弟子左顾右看,瞬间在这间不大的屋内抓住了裴逢星的身影,瞟到他手中的小册子,顿时笑逐颜开,甚为欣慰地道: “不枉我特意飞奔过来, 裴师弟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时刻都在温习着我呕心沥血的着《恋爱宝典》!你能有这般觉悟,何愁阮师姐不偏心于你!” 裴逢星:“……” 我要真时刻温习这本册子,就不用做人了。 这名女弟子名叫陆蓉蓉, 主动来找过裴逢星几次,然而并不是为了和裴逢星交好, 单纯只是为了维持住她心目中的“寻华宗最佳情侣搭档”。 自从得知了阮枝追求顾问渊的事, 陆蓉蓉心中的迫切与日俱增, 不仅连夜赶制出了《恋爱宝典》这本大,且所未有地对裴逢星都更加关心了起来。 具体表现在每次阮枝来到外门后, 陆蓉蓉都会特地过来绕一圈,密切跟上最新进展。 譬如此刻。 陆蓉蓉走到裴逢星的面前, 怀揣着压抑的激动和无限的期冀,小心翼翼地问: “你这次发挥得怎么样?” 裴逢星:“?” 陆蓉蓉一脸“我都懂”的表情,道:“这样, 如果很好,你就举左手;如果不好,你就举右手。” “……” 裴逢星用一种极其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想了想,还是将这本呕心沥血的宝典送还给原主人比较好。 裴逢星用左手将《恋爱宝典》递给了陆蓉蓉。 陆蓉蓉万惊喜,笑逐颜开:“看来这次进展不错!” 裴逢星立刻换了右手。 陆蓉蓉的表情骤垮:“居然还是不行吗?!” 裴逢星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快的变脸,甚至怀疑陆蓉蓉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术,真的有两幅面孔。 只见陆蓉蓉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道:“裴师弟,你还是太嫩了,仅仅靠着纸上谈兵,却不能很好地转化为实践。” 裴逢星:“?” 陆蓉蓉连连摇头:“裴师弟啊,你都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有旧爱萧约,后有新欢顾问渊。你处在外门,山高水远,没办法日日同阮师姐朝夕相处,本就已经落了一筹;又是腹背受敌,再不紧着些想办法,万一阮师姐哪天真的再也不来了怎么办?” 陆蓉蓉这话不大着调,阮枝在现场听了都会尴尬到当场自绝,恨不能再世为人,然而却正正戳中了裴逢星内心深处的隐秘想法。 裴逢星握着《恋爱宝典》的手悄然收紧了点,仿佛无力地往下垂落,凝眸盯着屋内的一块稍有破损的地砖,问:“萧约,顾问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 陆蓉蓉瞪大了眼,“你居然肯说话了?!” 但再多追问几次,裴逢星都不会重复方才的问话了。 陆蓉蓉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磕到了:上次阮师姐让他多同人交谈,不仅听进去了,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还是有关阮师姐的事。 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这是旷!世!绝!恋! 陆蓉蓉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阮枝追求萧约的典型事迹,继续转到两仪广场上发生的种种,讲述途中不忘时刻注意裴逢星的表情——这是一种旁人非常难以理解的心情,既想要看到喜欢的一对修成正果,却又想要看到其中一位在吃醋时的种种反应,以侧面表现出两人之间深深的爱。 可惜的是,裴逢星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垂着眼,视线不知看何处。 偶尔陆蓉蓉甚至会觉得在发呆。 “……大概就是这样。” 陆蓉蓉自给自足地倒了杯冷茶水润嗓子,斟酌着总结道,“阮师姐看样子是喜欢长得俊俏、又不大爱说话的男『性』;追人的时候确实可称得上一句认真,但还没成事之便都有可能发生变数。你要做的,就是在阮师姐这次追人成事之,抢走她的注意力和欢心!” 裴逢星听着觉得有些不对,仔细思量后,开口询问:“既然她喜欢,不爱说话的人,你的《恋爱宝典》,为何讲的不一样?” 陆蓉蓉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道: “虽然你基本不和其他人说话,但是对着阮师姐,你真的能忍住不说话?” 裴逢星:“……” 一语惊醒梦中人。 “所以——” 陆蓉蓉奋力一拍桌,再次以高亢热烈的语调发出鼓舞,“我们要另辟蹊径,且登峰造极,务必要让阮师姐沉溺在你这温柔乡中不想起来!明白了吗?” 面对陆蓉蓉的灼灼目光,裴逢星真的想拒绝,但看着手中的《恋爱宝典》,久久未能送还。 针对阮枝的独家恋爱小课堂,在外门这间弟子的屋内,再次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同一时刻。 阮枝走在去往旭日峰的路上。 自从上次她成功地在口头上战胜了顾问渊之后,已经不会再抗拒和顾问渊的对手戏——只要我不脸皮够厚,尴尬就追不上我。 甚至,心底还隐约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小兴奋呢。 来找顾问渊倒不是没事找事,而是三个男主融合在一个世界后,各自的剧情线可能会产生一些错综复杂的重叠。阮枝偶尔也需要注意下类似的情况,以免偏离太大,对她没什么好处。 这会儿天将将擦黑。 不少弟子都各自回来,比上次阮枝离开旭日峰时,见到的弟子还要多。 显然这些人都认识阮枝,两仪广场上的事情后,也都知道阮枝是来找谁的,纷纷『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还有一两个凑过来搭话: “顾师弟今日都没见着人,大约心情不好。” “你这话说的,顾师弟平日都是神出鬼没,难不成天天心情不好?” 阮枝不大知道怎么回应,只是隐约感觉到旭日峰的弟子似乎对她莫名热情了些许,谈话也不是那么拘谨了。 就像是……不把她当外人了。 寻华宗内门类众多、山峰迭起,虽都是同门,但并不是都认识,且都能做出如此相熟的姿态。 阮枝怀揣着微妙的心情,走到了顾问渊的住处。 一靠近,她就敏锐得感觉到了此处的不同。 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不断靠近院门就能感觉到逐渐加强的沉重感。阮枝走到门前的一刻,将将抬手,门上骤然金光大作,一阵强烈的气流随之爆发,整间屋子便被若隐若现的半圆形屏障包围了。 是符篆配以阵法的结界效果! “啊这。” 阮枝愣了一下,不知道是顾问渊平素就这么孤寡,还是真就是特意针对她临时设置的这道结界。 原着中也没提起这种过于微小的细节。 阮枝往后退了两步,并不和这结界硬碰硬,昂首挺胸,双手拢在嘴边,气沉丹田,大喊道: “顾问渊,你开门开门开门——!” 没有动静。 “你有本事放结界,你有本事开门啊!” 阮枝继续大喊道,“顾问渊你是不是怕了我火辣辣的爱,不敢面对我炙热的心!!” “砰——!” 不知道里面是动了哪个符篆,结界骤然碎裂,一瞬间有种穹顶碎裂的震撼感,落下来时却成了片片碎光,落到身上便消失不见。 阮枝压下嘴角掠起的笑,佯装严肃地走了进去。 她走到院中。 顾问渊正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啊!” 阮枝浮夸地叫了一声,手指着空中残留的碎光,“你看这碎裂的结界,就像我凋落的心,在你没有理会我的时间里,我的心便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死去了。” 顾问渊冷眼看着她,应当是真的心情不好,这次连回应都没有半个字,同对待其他人的时候无异。 ——不过肯主动走出来,且在阮枝面前站到现在,就说明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 阮枝丝毫不惧,稳定发挥,手一挥,转了回来,停在了顾问渊的面前: “但是看到你这么难过,我死去的心又痛得活了过来,啊!” 顾问渊:“……” 这一惊一乍的,是想吓死谁? 吓死了,好专心去包养外门的那个小白脸是么? 阮枝手指一握,再张开,便从指尖旋出了一朵粉『色』的小花来。 她笑眯眯地递给顾问渊:“看到这朵花,我就想起了你,都是同样的令人心情愉快,叫人想起这世间的生机勃勃。” 顾问渊似乎冷笑了一声,表情到位了,但没有发出声音。 伸出手。 阮枝把花放到他手中。 “不是这个。” 顾问渊无甚表情地看着她,说话的调子平直无波,却硬生生让阮枝觉出一份故意的幸灾乐祸来,“你不是说我不敢面对你炙热的心么?现在我敢面对了,你可以把那颗死去又活来的炙热的心,拿给我看看了。” 阮枝:“……” 怎么的? 要玩剜心文学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原来她这么多天不出现不…… 阮枝镇定无匹地道: “倒不是不想给, 只是怕你承受不起。” 顾问渊原本还按耐得住的平静瞬间『荡』然无存,脸“难道怕你”挑衅表情:“怎么个承受不起?” 阮枝往后退了步,面无表情地抬起双手, 举过头顶在脑袋上比了个心;然后双手下滑至脸边, 向上捧着, 张嘴往前轻吹—— “感受到了吗?这看似无形而又影随形的真心。” 她双手在下颌处捧了朵花,歪着脑袋恶意卖萌,眼睛还俏皮地眨了两下。 顾问渊:“……” 这还真承受不起。 果然,只要脸皮厚,打败顾三狗。 阮枝见缝『插』针,趁着顾问渊无语的时刻,当即抛出新的题转移注意力:“今日下了些小雨, 你是不是又不大舒服了?” 顾问渊却不怎么兴:“你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给你带了东西来。” 阮枝拿出储物袋, 给裴逢星送完东西后,玄灵草和蕴火丸剩下得都不太多,零星几颗看上去属实没什么说服力。 她灵机一动, 又拿了瓶化清丹出来:“上次专门去找了丹修师姐,得知加入一味化清丹对你症状有益处, 这次你便可以试试了。” 化清丹确实是章昀珊说过, 用以疏通经络这点在目前裴逢星身上能起作用, 几乎等于无。只有对顾问渊这样有定修为人才有作用。 这也是阮枝迟迟没有拿出化清丹的原因——她对顾三狗走的路线完全不想温情,只想对打。 顾问渊短促地呵笑了声:“试试?难道你不是让别人提前试过了?” “别人?” 阮枝听到这里, 已经开始不合时宜心虚了,是强行压制住了, “哪里来的别人?” 顾问渊视线从她脸上寸寸逡巡,并不答。 阮枝任由他看,目光不闪不避。 顾问渊突然道:“你为什么来找我?” 阮枝回答:“今日下雨, 记挂你身体。” “雨早已停了。” “可你心里雨还没停。” “……” 顾问渊轻轻地吸了口气,冷声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 说完转身便走,好不利落绝情。 阮枝看着他进屋、关上屋门,脸上残留着些许的悲伤,和逐渐暴『露』的喜悦: 耶!又赢了。 房门合上瞬间,阮枝就同样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缓冲和犹豫——她还有别的事想做。 离开时比来时更加步履匆匆。 回到屋内顾问渊:“?” 气息消失得这么快? 前刻还在说什么真心,这会儿连多站秒都不肯,直接就走了?? 顾问渊背对着门板伫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特意去注意阮枝气息这点行为实在愚蠢,越想越心气不平,随手把手中那朵粉『色』的小花扔了。 他走出几步,回首。 看那朵小小的花落在地上,十分碍眼,与整块地砖格格不入,可怜兮兮又凄惨。 似乎应该扔出去比较好? 顾问渊这么想着。 折返回去,捡起了那朵已经没有多少生机的花。 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 从旭日峰离开。 阮枝去了留仙堂。 ——果将她这天的形成化作养成游戏的模式来看,体力点都跟不上这转场子数量。 所幸每件事坐起来都不难,且留仙堂是阮枝目前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任务她也乐意往哪儿跑。 连大半个月,阮枝夜间都会来这里,起初只是同章昀珊多借几本书;后面便发展到可以请教问题,章昀珊偶尔还会抛给阮枝些问题,让她自己去找答案。 “章师姐。” 阮枝迈入留仙堂,看见屋内只剩下章昀珊个人在,当即走了过去,先同章昀珊问好。 章昀珊仍旧坐在那个小桌子后面,听见声音并未抬头,快速地翻找着手中的册子,随口道:“今日下雨,道路湿滑难走,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阮枝走到她对面,没有贸然探过视线,只是问:“师姐在看什么?” 章昀珊抬起眼,满目肃杀: “在看账本。不知道为什么,有三块中品灵石的账目对不上。” 阮枝拿出三块中品灵石,递给章昀珊:“师姐,诺,现在账可以平了吧。” “可以是可以。” 章昀珊顿了顿,脸『色』不算太好转,“是我心中的账还没平。” 阮枝:“……” 这位章昀珊师姐什么地方都挺好,唯独对钱财十分看重,虽然称不上是见钱眼开,却也称得上是爱财命了。 章昀珊手不离账册,吩咐道: “阮师妹,你若是不太累,就去把左手边的第二个柜子整理下吧。作为回报,你今天想问多少问题都可以回答你。” “好啊!” 听到要帮忙整理,阮枝却一点都不觉得累,注意力全在后面的“回答问题”上,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了。 阮枝步履轻盈地走到柜子前,这足有两人柜子颇有气势,她轻车熟路地积蓄灵力掠起腾空,对照标签查看每个柜子物品是否正确、有无缺漏、保存是否得当,没注意到埋头对照账目的章昀珊侧首盯了她好会儿。 不到一刻钟,阮枝就整理完毕,手捧着株通身乌黑灵芝走到章昀珊身边:“师姐,这棵血灵芝颜『色』很不对啊……是变异了么?” “是长的太熟了。” 章昀珊看了她一眼,提议道,“要么你拿回去炼丹玩儿吧,反正这熟透了用不上也是浪费。” 阮枝连忙拒绝: “血灵芝何其珍贵,怎么能随便拿走。” “你没发现最近留仙堂内人都比往日少了些么?” 章昀珊不答反问,看见阮枝点头动作了,她才继续道,“师父最近下了炼丹考核任务,大家都各自去忙了,连也有自己任务。这颗血灵芝无人问津,你若不拿走,等考核结束了,这枚灵芝同样是糟蹋了。” “可是……” “不要犹豫了。” 章昀珊把打断她,直视着她的眼睛,“这血灵芝是我种,想给谁就给谁;况且你是我教……指导过,不至于此没有信心,放心去炼就行了。炼丹这门,不亲手去炼制,纸上谈兵是行不通。” 阮枝这才略显忐忑地应下了。 章昀珊为她解答了几个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阮枝将要起身道谢,听见章昀珊问:“你是真喜欢丹道吗?” 阮枝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很喜欢。” 章昀珊看了看她手中的佩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习剑?” “……” 因为剧情。 阮枝默了下,没有立即回答。 章昀珊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了,态度并不强硬,只是说:“修道这件事,无论是哪一途,想要登峰造极就很难同时兼顾,最多也就是一道大成,再修一道加以辅助。你若是格外喜欢丹道,自身又有此天资,不妨考虑下,弃剑道而从丹道。” 阮枝心中早有此想法,可是—— “莲华长老多年不出,师姐师兄们又不肯收徒,便是想转修丹道,也不是那么容易事。” 离开寻华宗肯定是不行。 完全走不了剧情。 章昀珊愣了下,然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哦,这个啊……我到时候去和师父求求情,说不定呢?” 阮枝朝她一礼: “果真可行,那便麻烦师姐了。” 等阮枝离开了留仙堂,身影远去,章昀珊才扶着门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呼,差点『露』馅了。” 得到了血灵芝,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阮枝除了完成固定练剑任务,就是埋头思索该怎么用血灵芝炼制出一个还不错丹『药』。 血灵芝用途广泛,很适合入『药』,同各种材料搭配在一起都能有不同效果,这其中有配平和研制的问题。 阮枝在自己方小院子里忙得昏天黑地,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萧约找到了温衍,说自己也想要随行下山。 “你?随行?” 温衍眨了眨眼,格外懵『逼』,“是,这只是个外门弟子历练啊。” 萧约虽然入门不久,身上光环还是挺大。 “是,想去。” 萧约甚至拿出了掌门人信,保证道,“绝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只是随行下山看看罢了。” 温衍:“……” 不要把自己说的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可怜虫一样。 “掌门人都同意了,你自然是可以去的。” 事实上,只要不是太耽误自身修行事,寻华宗内都不会横加阻拦。 温衍点头同意了,眼神复杂地盯了萧约几秒,才道:“萧师弟,果猜不对,便当没有说过这。你此次随行,是为了……阮师妹么?” 萧约默了片刻:“是。” “……我天。” 完了。 萧约为了阮枝而去,阮枝却是为了外门的小师弟而去。 这月老红线怎么跟个『毛』线团似? 旭日峰上。 顾问渊连数天没有再见过阮枝,从前见不到的时候还没觉得,上次那等不愉快的收场,直延续到如今阮枝还不出现,倒像是她有了外门的新欢,便转头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了第七日,顾问渊写符篆竟然错了两张,他看着那点莫名其妙差错,不相信自己会犯这种弱智的错。 他索『性』出了屋子,转到半途,听到二人闲聊说起阮枝。原本他是有意不去听阮枝消息,放在前几天自然是掉头就走,这次却隐匿身形,停下了脚步。 “最近外门弟子不是要下山历练么?听说是温衍师兄带队,阮枝和萧约都要随行,莫非……阮师妹是又回心转意,放弃们顾师弟了?” 顾问渊:“?” 温衍是谁? 萧约是什么屁? 哦。 原来她这么多天不出现,不止是有外门的小白脸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真是不容易啊 血灵芝, 生长于温暖『潮』湿之地,初时颜『色』尚浅,成熟时『色』如鲜血;『药』用价值极高, 可入多种『药』方, 是种高级『药』引。 阮枝拿到的这一株, 黑得像炭,依稀能从边缘分辨出些许原本的颜『色』,诚然是熟过了头。 在正式炼丹之前,她切了一小块边角料测试『药』『性』,确认无误后才敢用。而且在这过程中,阮枝发觉这熟过头了的血灵芝,『药』用价值似乎比以前更高了。 炼丹一门从外人的角度看就是守丹炉过日子, 然而丹道不仅讲究火候、『药』材分寸, 还有灵力注入的拿捏。这炼丹的火也不是寻常的火,是以灵力引聚火石而发出的火焰,过程中无烟无味, 却要注意着不能引爆。 总而言之,是一项十分需要耐心和专注的细致活儿。 阮枝小心地盯着聚火石, 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 稳定持续地向丹炉输送灵力。 这绝对不比剑道有趣多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习剑还能一直动弹, 炼丹基本上是片刻不离、形如雕塑。 丹炉中冒出隐约的红光。 大约是要成了。 阮枝心下惊喜。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爆出一声大喊: “阮师妹!你在屋里吗!?” 阮枝手一抖。 “嘭——!” 炼丹炉炸了。 丹炉由内向外膨胀, 阮枝连反应都来不及,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躲,眼睁睁地看炉子连同丹『药』一齐爆炸了。 “……” 啊, 我的钱。 我的心血。 阮枝有好几秒的时间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直直地看一地的狼藉,自己脸上的尘土痕迹都没空去管。 孔馨月破门而入,急忙忙地冲进来:“我听到了一声爆炸的声响,阮师妹你怎么了!不要想不开啊!!” 然后孔馨月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片和不明物体,以及在瘫在这堆废墟中的阮枝。 “!!!” 孔馨月花容失『色』,冲过来就要抱住阮枝,“阮师妹!” “——别动!” 阮枝出声大喊,制止了她。 孔馨月的动作陡然停滞,不明所以地看阮枝缓慢地爬起,捡起了地上的个碎片,珍而重之地抱在了怀里。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在这过程中由『迷』『惑』转为惊悚: 完了。 阮师妹被炸傻了。 “这、这是……” 阮枝抱着这块丹炉碎片,声线颤抖,泪水盈满眼眶,“我花了颗上品灵石买来的。没了,呜,没了呜哇哇哇哇!” 孔馨月无比震惊:“你花了颗上品灵石买了一堆破烂?” 阮枝:“……” 一番解释后。 孔馨月终于明白了阮枝是在做什么,因而更加不解:“你修剑道分明修得好好的,为何要耗费这么多精力去炼丹?” 阮枝心神恍惚地想着逝去的丹炉和『药』丸,庆幸自己还留了部分血灵芝,一面分神回答道:“因为很感兴趣,所以……” 她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巴巴地道:“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会心甘情愿的做穷狗呢?” 孔馨月:“?” 孔馨月没太听懂,但看阮枝真的很难过,也不能不理,便强行试图理解:“就是说你是自愿的嘛,炼制丹『药』——等等,我记得你前去给顾师弟送过『药』,难道你是为了他?” 阮枝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呃。” 孔馨月道,“不是吗?” 算了。 阮枝收敛了情绪,将东西放到一边,站起身来,顺便拉起了半蹲着的孔馨月:“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孔馨月跟她起身,顺势挽住她的手臂:“好多天没见你人了,过来找你玩。” 阮枝点点头,给她倒了杯茶水。 孔馨月接过杯子,正要喝,突然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然后,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近日又看中了一位不错的同门。” “……”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孔馨月拉她,打定了主意要和小姐妹分享自己的心动历程:“这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我今日练剑有一处迟迟不得领悟,便四处走走。在一处小溪前看到了一位模样甚为俊俏的同门,绝不输萧师兄和顾师弟。我同他说话,他不理我,却又不是萧师兄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我这心里顿时就有种奇特的感觉,立马就去打听他的名字,这便回来告诉你了。” 阮枝越听越觉得熟悉,忍不住问: “是外门弟子吧?” “对啊!” 孔馨月兴高采烈地道,“你怎么猜到的?” 阮枝默了一下,再次道:“叫裴逢星?” “对啊!你居然又猜……” 孔馨月的话语戛然而止,嘴巴微张,不敢置信地盯着阮枝。 “……” “……” 半晌。 孔馨月抖手指指向阮枝:“这该不会,就是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个外门的俊俏小师弟吧?” 阮枝沉重而艰难地点了点头。 孔馨月深深地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阮枝都怕她过呼吸,连忙凑过去帮顺气、安抚:“你别急,别气,冷静下来,冷静。” 孔馨月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 “阮师妹。” “你说。” 孔馨月声线沧桑地问:“难道,我们注定就是要做情敌吗?” “……” 该做情敌的到底会是情敌。 不是在上一个,就是在下一个。 阮枝小声地解释:“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情敌,我对裴师弟不是那种感情,只是看不惯,帮他一把罢了。” “真的么?!” 孔馨月瞬间原地复活,目光灼灼地抓阮枝的手,“多少钱你愿意把他让给我包养?” 阮枝:“……我没有包养他啦!” 孔馨月破涕为笑,一把抱住她:“其实我来之前就想着这次一定要把握好,都去找了温衍师兄,说这次想要随行下山。温衍师兄一开始还不答应,后来我软磨硬泡总算是成功了;现在你又说原来不是那种感情,我就可以放心地跟去了!” 阮枝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做女配的,都不容易啊。 此时此刻。 温衍望桌上的纸张,上面列举了此次外门弟子下山历练的随行人员,忍不住长叹一声:“队伍不好带啊!” 做师兄的,真是不容易啊。 - 阮枝紧急购置了新的丹炉,在眼底熬出两个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后,她成功炼制出了两颗淡绿『色』的小『药』丸。 颜『色』看上去有点魔鬼。 具体效用如何……不太敢确定。 阮枝制作的丹『药』主要是从求稳的角度,最大限度地发挥血灵芝的功效,用以强健经络、增长灵力,有滋补温养之效,还能清心明目。 她每一步都严格按照配比来做,但这到底不是固有的方子,而是她自己改过的,并不敢说一定是好的。 丹修的另一门课程就体现出来了—— 试『药』。 自己炼的『药』,哭着也要吃下去。 阮枝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塞了颗『药』,吞咽时一只踏雪鸟正飞了过来,险些呛。 是青霄长老的传信。 “阮枝,到青霄殿来。” 正在搞副业的阮枝一阵心虚,收拾完毕直奔青霄殿。 半道上她便反应过来,隔了这么段时间,青霄长老约莫是要检测她最近的练剑成果。 还未到青霄殿近前。 阮枝远远地便看见萧约站在门口徘徊不进,心中疑『惑』不已,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 她稍微走近点,萧约就发现了她。 “你来了。” 萧约道。 阮枝:“……嗯。” 甚至觉得下一秒萧约就会开始倾诉他内心的苦闷。 萧约神『色』却不见郁『色』,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平淡地道:“进去吧。” 阮枝不明觉厉,应了声:“好。” 乖乖地跟进去了。 萧约似乎有点反常。 反常的情况,阮枝『摸』不准,自然警惕些,走路时都不敢同萧约并肩,一直落在他身后几步远,还有越来越远的架势。 走在前方的萧约停下步子,回首看她: “你的腿怎么了?” 阮枝:“?” 萧约道:“走得这么慢。” 阮枝:“……” 萧姓男主,真是太会说话了。 阮枝沉了口气,当即快步向前,很快反超萧约,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去。 留在原地的萧约分疑『惑』:她怎么又突然走得这么快?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 ……算了,她没事就行。 青霄长老在院中等候他们二人,手边还摆一壶茶,看这架势就不是随便说两句的意思。 “你二人近来进益如何,且切磋一场给我看。” 果然。 “是。” “是。” 两人由并排改为相对而立,并向后拉开距离。 阮枝面上沉稳,内心慌的一匹。 她最近确实进益颇多,但也不敢说能和闭关后的萧约对打,更何况她还挤出时间搞炼丹。 这般想着,阮枝的心中涌起阵阵热气,颇有点不服输、热血上头的意思。 两人各自拜礼,继而同时拔剑出鞘,皆是在第一时间朝对方正面冲去。 相思剑与断水剑凛然相撞,两声清越剑鸣重叠。 剑刃寒光间。 阮枝抬眸,和萧约对上了视线。 萧约眸光微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手腕转动,剑身跟调转,剑锋走势却不如预想中迅疾。断水剑只堪堪擦过阮枝的脸侧,被她躲了过去,只削断了一缕头发。 “好险!” 阮枝心道。 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咬着牙蓄力一击。 她的剑法多轻盈灵动,这一下却能将萧约击退半步,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阮枝刚觉出点高兴的意味,突然觉得胸口的那股热意似乎随着刚才那一招的运气,流转往上,冲到了双眼处。 她的视线陡然模糊了一下,便用力地眨了眨眼,随即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眼眶落了下来。 “……?” 面前的萧约猛地停下了动作。 看得出来他那一招大开大合,没有回头路,陡然收势倒让自己踉跄了一下,可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阮枝。 她哭了。 她居然哭了。 为什么? 萧约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断水剑同主人情感呼应,不住地颤鸣着。 他走上前去,垂首看阮枝擦眼泪的动作,瞥见她通红的眼眶,仍然泛湿润的水意,心脏紧缩了一下,酸涩难当的陌生感觉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你别哭。” 萧约干巴巴地道,“我下次……不动你头发了。” 正在擦眼泪的阮枝:“?” “刚才是不小心。” 萧约的声音轻了分,好像很怕她又做出什么不可控的反应,他今日并未将头发全部束起,扎了个马尾,以玉冠固定。 此刻,他牵了一缕头发到阮枝面前,很僵硬生涩地道:“我让你出气就是了,你不要哭。”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这该不会要打起来吧 萧约的角度, 实是想不到任何别的由,能够让阮枝伤得当场哭出来。 除了她被削断的那缕头发。 阮枝看着萧约主动递过来的那缕头发,很想点什么, 但眼中热度不减, 她没办法制止泪水不断地往下流, 试图开就有更咽的感觉。 萧约看着她不仅哭得更厉害,眼眶鼻尖泛红,整张脸都逐渐漫上绯『色』,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意味;且表情莫名愈发委屈可怜,像只淋了雨的小猫。 萧约攥着那缕头发,不知所措,他已经实行了想到的解决方法, 阮枝却反而哭得更厉害。 情急之下, 萧约不得不看向青霄老,稍显局促地道:“师父。” 青霄老:“。” 哦,原来你们还记得我个师父, 还记得我正里坐着。 “我、我没事,嗝——” 阮枝着, 就打了个哭嗝。 青霄老:“……” 萧约:“……” 有什么话, 当着场面似乎都不出来。 青霄老原本想严厉训斥一番, 切磋途中为了一缕头发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但看着阮枝越哭越伤, 到了嘴边的话全部转了个弯: “你萧师兄不是故意的,剑修切磋常有意外。要么, 你削他一把头发,十倍奉还出了气,就算了。” 萧约:“?” 一把? 萧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地上的那缕头发, 底换算了一下十倍大概是多少——好像也不是很多,只是都削断了不大好看,可是阮枝哭成样又不能不管,下次要注意着千万不能动她头发…… 阮枝震惊地抬眼,泪眼婆娑地道:“身体,嗝,发肤,受之父母。一、一把头发就,不必了。” 青霄老听见她话,了然:“原是如此。你将头发看得般重要,难怪要伤了。” 他话锋一转,劝道:“尘世中确有样的法,只是颇有些年头了,我以为你们辈的孩子已经不乎些……想来你萧师兄也没有想到点。再者,剑修切磋,常有小伤,若是处处顾及,想必是不能专习剑了。” 萧约跟着点头,隐隐有些感激青霄老的番解释,他看阮枝似乎不怎么哭了,便顺着夸了一句:“阮师妹孝至诚,令人感动。” 阮枝:“……” 我不是我没有。 我以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古代标配,忘记了修仙文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 头发不是重点啊! 阮枝猛然醒悟,紧急解释:“我刚刚不是为了头发哭。” 萧约:“那你为了为什么哭?” 阮枝:“我根本就不是哭。” 萧约盯着她脸上的泪水看了好几秒,生平第一次难得善解人意地打圆场,当场睁着眼睛瞎话:“风太大,伤眼睛,吗?” 阮枝:“……” 她认真地看着萧约,道:“萧师兄,人,一旦撒谎,就要用一生来圆谎。希望你能明白。” 萧约:“…………” 哦。 切磋中断。 青霄老没让他们继续,亲自下场和萧约打了一场,一招一式锐意尽显,打得风云变『色』,直令人喘不过气来。 阮枝缩回廊的柱子边,弱小可怜还无助,但能发出彩虹屁的声音: “一剑气势如虹,直冲云霄,乃是当世豪士所出!” “一招行云流水,如燕雀轻掠湖面,后劲却喷薄而至,实是精彩!” 然后。 他们就越打越厉害了。 萧约明显感觉到青霄老听到阮枝的夸奖后,整个人的灵力更加汹涌磅礴,没有先前那尽力收敛的感觉,他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力道回击,否则剑都可能被跨阶级的修为打飞。 ——听一句夸奖就么振奋吗?大可不必啊师父!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且杀意迸发,越到后面越不好收场。 青霄殿离开。 萧约难得一见的形容狼狈,几缕碎发粘脸颊边,脑后的马尾都不那么采奕奕了,有杂『乱』感。 他的衣服上还有几道破损,手背被青霄老的“万剑朝一”划了两道。 “阮枝。” 萧约喊住了步履匆匆的阮枝。 阮枝赶着回去改良丹『药』,闻言只是停下脚步回头,语气稍显急促:“什么事?” 一看便不是很想闲聊的样子。 萧约头微涩,仍然了出来:“方切磋,你觉得我的招式如何?” “??” 阮枝『迷』茫了一瞬,照实回答,“简洁有力,后劲绵,招招制敌。” 萧约无声地松了气:“我知道了,多谢。” “……再见。” 阮枝一溜烟地跑了,愈发觉得今日的萧约格外奇怪。 萧约原地稍站了会儿,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胸中的气息略有混『乱』,然而却十分高兴: 她看到了,那么因此被师父下点狠手也不算什么。 诚然,她夸人总是尤为动听。 - 阮枝走到半路又开始哭。 她确定自己没有加可以令人哭泣的『药』草,完全不明白状况何而来,一边反复回想着,一边掏了块帕子出来擦眼泪。 不一会儿,帕子便打湿了。 她低头查看,眼前模糊一片,迎面就撞上了个人。 脑袋同方胸相撞,很快就分开,面往后撤了一步,阮枝则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 声音戛然而至。 但足够听出来是顾渊的声音了。 阮枝努力想要看清,眼睛眨了眨,泪水反而滚落得更多,活像是被欺负惨了。 顾渊僵立她面前。 足有十秒,两人谁都没先话。 顾渊轻轻地咋舌,终于开:“你哭什么?” 阮枝用袖子擦了擦脸:“因为我里的雨还没停。” 顾渊:“……” 什么垃圾话。 顾渊朝四周看了眼,没什么人,也没有合适的处所能让人暂且坐一坐,就么干巴巴地站着总是有点尴尬。 他倒是乐得不想搭阮枝,可人被他撞一下哭得愈发可怜,活像是被他欺负了似的,让人很不爽快。 “你再哭,整座寻华宗都要寸草不生了。” 顾渊道。 阮枝没懂:“什么?” 顾渊垂眼望着她: “因为雨水太多,草木都淹死了。” “……” 淦啊。 阮枝反道:“你知道食铁兽为什么饿死了吗?” 顾渊眉梢微挑:“为什么?” 阮枝掷地有声地道:“因为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顾渊:“……?” 阮枝完就要绕过他,擦肩而过了想今日份的任务没有完成,顶着张哭惨了的花猫脸,她不情不愿地回头,伸手握拳轻轻地捶了一下顾渊的肩膀:“你坏坏,不让人家去找你,人家好伤啊呜呜呜!” 顾渊的脸上陡然出现了嫌弃与困『惑』交织的复杂『色』,依稀可辨认出那么几许踌躇犹豫。他硬生生忍住了回嘴的欲|望,视线阮枝脸上逡巡了几圈,似乎确认话的真假:“你,真是为了件事哭?” 确实是哭。 而且哭的很伤,眼睛都红肿了,手指还发抖。 姑且她好了。 “啊!” 阮枝破罐子破摔,开启了寻华宗的秘技——睁眼瞎话,“自你不让我去见你,我的就开始渐渐枯萎。段日子我来比度日如年更加痛苦,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今天我走路上,思念你的身影,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脆弱的眼泪!”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你,看到了我最狼狈的候!我的骄傲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呜呜呜呜!” 顾渊:“……” 他微微抬手,看阮枝哭的衣袖都打湿了。 阮枝猛地收回视线,大步向前走去,嘴里还道:“我就走,一定不让我烦。今日,你都忘了吧!” 求求你快忘了吧! 都是幻觉! 阮枝捂着脸一路跑回住处,压根没去管顾渊的表情,她紧急拿出原先记录的丹『药』配比记录,不忘记下自己现的症状感受。 真正交出成品是六天后。 同样是外门弟子队伍启程的日子。 阮枝去了留仙堂,将丹『药』交给章昀珊,又匆匆赶往玄海广场。 此次队伍中的外门弟子共有二十人,裴逢星也其中。 温衍站队首,面弟子们,正交代些什么,孔馨月站他的身侧,见着了阮枝的身影,兴奋地举手来挥了挥:“阮师妹!” 二十人齐刷刷回头的景象简直不要太壮观,阮枝差点相思剑上掉下来,落地堪堪稳住身形,边归剑入鞘边走过去:“早啊,各位。” 她视线随意扫过去,就上了裴逢星的视线。 裴逢星朝她点了下头。 孔馨月紧跟着凑过来,秘秘地递给阮枝一个掌大小的金『色』小丹炉:“是我家里要来的天罡丹炉,可大可小,方便携带还不占你储物袋的空间。看你似乎喜欢个,给你。” 孔馨月压根没意识到上次是她的惊呼毁了那炉子和丹『药』,却记挂着阮枝疼丹炉的模样,回去就传信给家中,让给送个好的炼『药』丹炉来。 阮枝愣了愣:“……” 正着话,孔馨月突然拐了她一下,示意她看身后。 阮枝回头,便看见萧约御剑而来。 清晨日光熹微,仍有薄雾。 萧约着白衣玉冠,逆风而至,断水剑剑身上间或一点金芒掠过,将幅画面点缀得更加好看。 挣脱了画中出来的人停阮枝身前两步远,抬眸和她上了视线。 孔馨月掐了阮枝一下。 阮枝回过来,:“萧师兄……怎么此?” 萧约简短地道:“我随行。” 队伍中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冷气,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裴逢星,中整齐地冒出同样的想法: 完了。 该不会要打来吧? 第40章 第四十章那你下去吧 阮枝感觉不大对劲。 这支队伍乘坐的仍然是上次的那座飞舟。 工具不变, 气氛却千差万别。 自启程后,飞舟上一片死寂,除了呼啸而过的冷风, 什么声音都没有。 孔馨月连倒杯茶都格外小心翼翼, 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阮枝试图跟她说话, 只得到了一个“嘘”的势。 孔馨月对她挤眉弄眼,整张脸都在用力,分外如临大敌:“¥¥&” 阮枝尝试理解,努力回应:“&¥” 最后变成两个人在加密频道互相传递着对方都看不懂、自己也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消息。 孔馨月急得差点拍桌,直接把阮枝一路拽到了飞舟上的小厨房,探头探脑地确认四无人,又严严实实地把门锁了, 这才回头郑重地看着阮枝, 问:“你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阮枝慌得一批:“啥事啊?” 看这架势,要不是孔馨月已经她成为友军阵营,她都以为孔馨月要杀人灭口。 孔馨月瞪大了双眼, 无比惊讶地看着她,好似不知道从何说起, 憋了半晌, 才问出一句:“你为什么随行?” 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 阮枝道:“因为没钱。” “……什么?” 孔馨月的表情仿佛像是在某个意外的场合、时机、角度, 猝不及防地被人打了一拳,“你说什么?” 阮枝字句清晰地重复道:“我缺钱。” 孔馨月整个人一子就凝固了:“真是……好朴实无华的一个理由。” 屋内沉默来。 孔馨月的深呼吸声分外分明。 片刻后。 孔馨月突然过来抱了阮枝一:“你放心, 如果萧约揍你,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阮枝十分感动:“你会来帮我?” 孔馨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一定会通知温师兄来帮忙的。” 阮枝:“……” 阮枝:“人找来, 我估计都凉了。” 就萧约那天青霄长老切磋的实力来看,平日里着实是收敛了。 孔馨月默哀两秒,道:“那你就避着些萧约, 别给揍你的机会。” “哦。” 阮枝乖乖地应了,突然反应过来,“可是萧约为什么要揍我?” 孔馨月想了想,有点卡壳: 阮枝初确实追过萧约,阵仗不小,但这不是没追上么?萧约顶多是个被追求过的人,连前恋人都算不上,按理来说没什么立场管阮枝包养谁的问题啊…… 那为什么萧约出现的时候们所有人都觉得完了? 哦。 应是萧约出现时的那个气场……实在是太有正宫架势了吧。 脑中想了这么一圈,孔馨月深觉难以启齿,便含混地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自尊心比较强吧。” 阮枝似懂非懂:“原来如此。” 两人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溜出来,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溜回去,殊不知飞舟上的众人几乎注意着们的行动。 回去时,气氛相对活跃了些。 温衍组织弟子玩牌,正在张罗。 阮枝走过去,奇道:“温师兄,你怎么带着骨牌?” 别说这是在修|真|界,就算是尘世,也没有随身齐备骨牌的人。 除非是瘾大的赌徒。 温衍看她一眼,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思来想去,防患于未然啊。” 阮枝:“?” 温衍对着随行名单的时候,就预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尴尬场面,为了缓气氛,特地买了骨牌带着。 现在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少弟子兴致勃勃地围拢过来,却少有人参与,问其原因,都是不会玩。 这些人大多出身修|真|世|家,从小的培养方向不似寻常人户,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阮枝自告奋勇地举:“我会。” 温衍便道:“正好,你坐到我对面去,我们玩几回,教教其他弟子。” 阮枝便挪了个方位坐着,挺巧的是,她坐到那个位置,左手边正好是裴逢星。 她原本没太注意,离得近了才意识到,侧过头去对裴逢星了,算是打招呼。 裴逢星穿着外门弟子服饰,外貌上没多大的变化,仍旧清隽俊美,气质倒是逐渐活泛明朗了起来。可那也只是在看到阮枝的时候,大多时间他是那个没有存在感、游魂一般的存在。 这点刻意为之的沉默死寂的气质,将出众的外貌所带来的吸引力都抹去了些许,让他不必太引人注意,也就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 裴逢星一直在看着阮枝。 可是不敢太明目张胆,周围人多起来,便是偶尔看一看,其余的时间视线落在桌面的骨牌上。 心里数着秒,想着可以了,便抬眸看向阮枝。 裴逢星也不会玩这种东西,不过阮枝举起的瞬间,就悄悄地转换了位置。 现在,阮枝就在他身边对他,令裴逢星忍不住红了耳根,心跳加快。 萧约就在此时从屋外走了进来,方才回房去换了身衣服,青『色』的窄袖长袍,腰佩玉质躞蹀带,清爽利落而挺拔修长。 正是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 上次萧约也是这般,大约不太喜欢寻华宗内门弟子的服饰,出来了如无必要,就会抽空换一身。 萧约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定格到了阮枝的身上,而后迈步走过来,坐到了阮枝右手边的空位上。 也即是,裴逢星正面相对的位置上。 温衍:“……” 阮枝:“……” 其余人:“……” 将将活跃起来的气氛又陷入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僵持中。 温衍捏着骨牌哑然地张了张嘴,绝望无助地看向对面的阮枝,企盼她能做点什么解决这尴尬的局面。 结果抬眼望过去,现阮枝的表情更惊恐慌张,好像萧约要揍她似的,浑身都僵住了,更别提是做出别的反应了。 “……” 这完蛋玩意儿。 温衍艰难地背负起了师兄的使命,主动招呼道:“萧师弟,你会玩牌吗?” 晃了晃中的骨牌。 萧约摇头:“不会。” 意料之中。 萧约是在座所有人中最标准的世家子弟,长的轨迹分毫不差,矜贵而高不可攀。 温衍便顺理章地道:“正好,我阮师妹玩几次,你也跟着看看,大家难得放松。” “嗯。” 萧约没有反驳。 牌九的规则不难,玩起来更直观些,严格来说这游戏要四个人一起玩,两人只是讲完规则。 示范结束。 温衍感觉到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抬手招呼道:“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来两个人场我们正式开玩!” 说完现没人搭理自己,视线一扫:哦……桌上已经有另外两个人了。 “咳。” 温衍心底再次深深感叹“队伍不好带啊”,视线左右扫视,“萧师弟,裴师弟,你们应该都会了吧?” 萧约颔首。 裴逢星亦然。 阮枝夹在中间莫名预感不妙,试图逃跑,裴逢星突然凑过来,低声同她道:“我看着会了,却还是担心。” “别怕。” 阮枝的动作停,“你先跟着玩儿两局,实在不会就不玩了,没事。” 裴逢星点点头:“嗯。” 外门的弟子几乎惊掉巴,且不说裴逢星这般乖顺听话,主动同人交谈已然是天方夜谭的事了。 “……” 萧约眉心紧锁,无言地望着这一幕。 牌九走了三轮。 围观弟子各个兴趣高涨,不曾走开。 另外三人挨个赢了一把,裴逢星则是活活地输了三轮。 这轮刚结束。 阮枝正指着裴逢星推下来的牌指导他:“这个可以这个牌搭在一起的,你其实有机会赢的。” “……” 萧约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孔馨月坐在温衍附近,以最佳视角来观察场上剩余的三个人,神『色』若有所思。 这桌上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曾经认真喜欢过的,一个是她现在一时兴起看上的,倒不是没想着为自己打算,主要是……她的八卦之心压倒了恋爱之心,以至于方才阮枝使眼『色』让她过去的时候,她都完全当做没看见。 又一轮开始。 这把可称之为“魔咒”的开端,因为萧约从这把开始就一路输,再也没赢过,惨得站在萧约身后的弟子忍不住出声帮忙:“哎,萧师兄,这别拆了打啊。” 萧约仍然在输,洗牌时,生涩地往阮枝那边靠了一点,低声道:“我不会,太难了。” “啊?” 阮枝看了看,正看见萧约的眼睫在快速地颤动着,不安极了,她爽快地道,“那你去吧,在旁边再看几轮。” 萧约:“?” 你刚刚对裴逢星不是这么说的。 萧约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枝,余光触到了某道令人不快的视线,侧首望去,正正裴逢星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皆来者不善,满目寒霜凛冽,刀光剑影。 “萧师兄?” 阮枝的声音横空『插』入。 萧约垂眸,眼中异『色』尽敛,再抬眼,仍旧是一派的清风朗月:“什么?” 阮枝一本正经地指了指旁边,诚恳地建议:“你要是实在不会,就先让别人上吧。” 萧约:“…………” 裴逢星在对面,神『色』纯洁无害,眼中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意,颇为和善可亲。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你们很饿吗 牌九活动进行到最后, 桌上的人都换了几轮。 孔馨月拉着阮枝在甲板上吹风,道:“萧师弟方才似乎有些不高兴。” “有吗?” 阮枝惊讶了一瞬,随即冷静下来, “他不高兴, 就高兴了。” 孔馨月恍然大悟:“原来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 阮枝想了想, 道:“倒也不是完全故意,他不是说他不会吗?” 孔馨月旁观者清,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你先前对裴逢星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枝愣了一下:“是吗?” “知道了。” 孔馨月洞察地看着她,一副发现真相的语气,“你对裴逢星是不同的。” 阮枝:“——” 孔馨月斩钉截铁地道:“是包容伟大的母爱!” 阮枝:“……” 可以说友爱,母爱大可不必。 孔馨月转眼又忧心忡忡:“那以后万一和裴逢星成了,你不就要从我的姐妹, 变成的婆婆了么?” 阮枝一把按住她的手:“别, 你话属实太刺激了点。” 孔馨月心领神会,反手拍了下她的手臂:“哎呀,你真坏~” 阮枝早已经过了千锤百炼, 当即伸手捏了下孔馨月的脸颊,笑眯眯地道:“你就不一样了, 真可爱~” 孔馨月:“……我认输。” 同一时间。 裴逢星站在另一边的甲板上吹风。 他的脸烫得厉害, 活到现在第一次做样的事, 也不知道他刚才那个“看似和善实则挑衅”的眼神有没有做到位。 要是没有成功固然是丢脸,可要是成功了……萧约就算来揍自己好像都能有了理由。 无可否认的是, 方才阮枝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确实让裴逢星有片刻的欣喜。 种欣喜愈清晰, 心中对自己的厌恶与轻视便愈重。 裴逢星的手按在栏杆上,手指轻轻蜷缩。 “裴师弟。” 身后有人走来。 裴逢星回头望去,是萧约。 对方主动打了招呼, 且态度同上次相比有微妙的区别,裴逢星自然要回礼:“……萧师兄。” 只是话语有些迟疑,毕竟『摸』不准对方是不是专门来揍自己的。 萧约走到栏杆边,同裴逢星隔了一臂的距离,斟酌稍许,他道:“裴师弟可是有什么难处?” 裴逢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譬如,缺钱少物,修行有碍。” 萧约的措辞并不锋利,尤为平铺直叙,“若是有此难处,可尽力帮你,不必客气。” 裴逢星的手悄然松开,垂落在身侧,被衣物遮挡:“与萧师兄并无多少交情,何以如此助我?” “自然是有条件的。” 裴逢星心道:果然。 萧约神『色』略有古怪,没做过类事,错觉自己像是个专程为阮枝打发莺莺燕燕的人:“阮枝心『性』单纯,尚且不懂某些事的利害,你缺的东西我为你补上,还请你不要去找阮枝,更不必继续某种……不大正当的关系。” “不大正当……的关系。” 裴逢星体会着几个字的意思,本就无甚表情的脸更是看不出当下的绪,他垂着眼,同样不带任何绪地问,“敢问,萧师兄和阮枝,又是什么关系?” 萧约道:“是她师兄。” 裴逢星紧接着道:“是她师弟。” 萧约:“与她同门。” 裴逢星:“与她同宗。” “……” “……” 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萧约意识到事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可能裴逢星并不仅仅只是接受了阮枝的包养,本人亦有些不可说的心。 萧约道:“同门与同宗,自有亲疏之别。” 裴逢星的呼吸顿了顿,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指,将陡然汹涌的绪扼杀在生理『性』的痛楚间,片刻后,他面不改『色』地道:“可她更愿意理。” “……” 萧约立刻就回想起方才牌桌上的那一幕区别对待,脸『色』不可避免地僵硬了。 裴逢星说完也很难堪。 出身世家的萧约没处理过种事,他又何尝不是? 番话连着先前他自己那故意的行动,令他欣喜却愧疚,恐惧又不敢退缩。因为一旦在此退缩,便像是对着萧约认输了,也没有接近阮枝的机会似的。 死寂蔓延。 萧约度开口,试图讲道理:“阮枝为了包……养你,已是山穷水尽,需要去扶摇阁做任务,以维持开支用度。且不说做任务的辛苦,不知要耽误她多少本该用来修炼的时间。” “裴师弟,你若只是缺钱,尽可以给你;假使你对阮枝尚且有几感激的心,便不该让她这般奔波辛苦,到头来反受其害。” 裴逢星心神大震,猛地抬首,对上萧约那坦然而又明显带着忧虑的双眼,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是有意的侮辱,萧约在认真地坦诚内心,却比刻意的侮辱更让他感到无所遁形的羞耻。 因为他的存在使得阮枝境况艰难,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萧约作为阮枝的师兄,作为是她“亲近”的人,前来劝说他个罪魁祸首,找出事件的源头并加以解决。 萧约甚至主动承诺可以给他钱,只为了让阮枝不那么辛苦,也让他能够在得到满足后离开阮枝,不要继续拖累阮枝。 比起侮辱,萧约更可能是在单纯地处理事,顺便处理他。 裴逢星所感觉到的羞耻,只是因为他不可否认自己是阮枝的累赘,而不能像萧约那般,轻轻松松地出手帮阮枝解决事,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无逾越的鸿沟。 他拿什么和萧约争? “个。” 萧约拿出了一枚装满了的钱袋子,沉甸甸的,送到裴逢星面前,“你先拿去。” 裴逢星摇头:“……不必了。” 如果他真的接了,以后还有什么立场去接近阮枝。 况且,他实在不想要。 “不用不好意思。” 萧约见裴逢星垂首沉默,还真有点落魄可怜的意味。虽然他体会不了,但世家大族见的东西多,他偶然见过家中二伯的正妻与小妾撕打,说的就是那小妾惯会楚楚可怜,引得二伯总是怜惜疼爱。 种联想令萧约背脊一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连忙将钱袋子往前递了递:“谁也不会知道件事,今日过了,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逢星困窘不已,伸手去推拒:“多谢萧师兄,好意。并不需要。” 两人拉扯之间,一道声音横空『插』入—— “你们在做什么?” 阮枝站在拐角处,手里还拿着盘糕点,神『色』惊愕。 萧约和裴逢星同时侧首看过来,两人双双撤回手,异口同声地道: “没什么。” “没什么!” “啪嗒——” 同句堪称欲盖弥彰的掩饰话语一齐冒出来的声音,是失去了支撑、装得满满的钱袋子,掉落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将阮枝的注意力完全攥取。 阮枝默默地低头,看向地上的钱袋子。 萧约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连忙道:“事不是你想的那——” 阮枝惊讶地抬眼: “你们的关系么好了吗?” 萧约:“——啊?” 阮枝指了指地上的钱袋,视线左右看看,在裴逢星和萧约身上来回打转:“难道,就因为一起玩了牌九?” 能互相资助可不是等闲关系。 阮枝和孔馨月关系好起来以后,她们两个偶尔会有种况,互相送送东西什么的;可不比眼前直接送钱的行为来得财大气粗,一看就知道是萧约的手笔。 “……” “……” 萧约和裴逢星沉默地看着阮枝,又看了看地上的钱袋,最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迅速别开视线。 萧约:“对,就是因为牌九!” 裴逢星慢了半拍,跟着点头:“是,牌九!” 阮枝叹为观止:“想不到啊,牌九的魅力么大。” 要把麻将介绍给他们,他们还不当场结拜成异『性』兄弟啊? 阮枝以半旁观者的视角,新奇地看着两位男主的交友时刻,笑『吟』『吟』地端着手中的糕点盘子,走过去分给他们二人:“诺,云片糕。” 她顺势捡起地下的钱袋子,一时间不知道递给谁,问:“谁拿着?” 萧约抢先一步:“已赠给裴师弟了。” 裴逢星愕然地望着萧约,目光中充满了无声的谴责。 他连连摇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拒绝道:“心意已至,就不用了。” 萧约:“请收下。” 裴逢星:“不必了。” 萧约:“别客气。” 裴逢星:“请收回。” 阮枝:“……” 眼看着阮枝就要说出下一句话,萧约生怕她又说出一句惊为天人的猜测,导致场面越来越失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势抢过话头:“师妹!你云片糕不错,哪里来的?” 由于绪多少过于迫切了些,“师妹”两个字被萧约硬生生喊出了一股凄厉的意味。 “——个。” 阮枝缩了缩肩膀,“是温师兄做的。” 萧约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回落。 他突然间觉得更像是他二伯家的况了:正妻和小妾撕打得十难看,下人们甚至旁支都知晓一二,硬是要瞒着二伯,不让这位真正的正主知道。 彼时,萧约不懂是为什么;现在,萧约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等反应。 萧约顺着往下接:“温师兄还会做糕点?” 阮枝点头附和道,颇为惊喜的样子:“对啊!” 裴逢星也干巴巴地跟着道:“好厉害。” 阮枝一笑起来就是眉眼弯弯的样子,眼睛弯成一弧月牙:“确实好厉害。想不到温师兄不仅剑术卓绝,修为过人,会玩牌九些小玩意儿,居然连进厨房做糕点都不在话下。所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莫过于此。” 随着她每多夸一句,裴逢星和萧约的表情便愈凝重几,直到听见最后那八个字的评价,两人连话都不说了,皆盯着盘中的云片糕,蹙眉沉。 阮枝:“?” 她举了举盘子:“你们很饿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别走 萧约和温衍隔着一张矮茶桌, 正面相对地坐着。 茶水热气氤氲升起,模糊了视线。 即便如此,温衍顶不住来自萧约的眼神压力了, 主动发问:“萧师弟, 特意来找我, 不会只是为了喝一喝这里的茶水吧?” 萧约的手指触到微烫的杯身,他颔首:“实不相瞒,有事想要请教师兄。” 温衍:“请说。” 萧约问出了深藏在心底的问题:“温师兄,冒味请问,为什么会玩牌九?” 温衍已经做好了回答修行感悟、世事变迁等种种高深莫测的问题,猝不及防听到“牌九”这两个字,人都傻了:“……啊?” 萧约的表情却十分郑重, 严肃认真:“请问, 师兄为何会玩牌九,何时学会的?” 温衍呆呆地凭着本能回答:“小时候不用功修习,成天溜出去疯玩, 在赌坊门口学会的。” 萧约:“……” 他再接再厉,继续问道:“那又为什么会做糕点?” 温衍:“因为去赌坊被关家祠, 受罚不许吃饭, 所以我自力更生。” 萧约有点不太明白:“可为什么偏偏是糕点?” 如果是为了受罚填饱肚子, 分明能有多种办法。 “这就不懂了吧。” 温衍来了精神,故意卖着关子, 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解释道,“糕点这东西油烟小, 又易于保存,不仅最适合偷偷『摸』『摸』,还可以多做一些, 防备着次再被罚的时候没东西吃。” 萧约:“……” 温衍颇为自得:“简直是一劳永逸啊!” 萧约:“……” 温衍盯着萧约的表情,问:“萧师弟,这是有什么话想说?不必拘束,大胆地说出来,这里没有人!” “……没什么。” 萧约抿了抿唇,中肯而委婉地评价道:“只是觉得,师兄,从小就很坚韧。” 温衍:“。” 谢谢能把话说得这么委婉。 - 飞舟没有抵达江州,在半途停了来,落在一处荒郊。 温衍对众人道:“这里是桐义镇,不日前收到消息,说附近的山上有鬼魅作祟,们此行正好经过,便顺道处理了这事。” 天下分魔道、妖道、修真道、以及在这之的精怪道,笼统以不同类别的属类概括,其间又有许多细致的划分。譬如修真道中,有剑修、刀修、丹修、符修等等。 鬼魅是天地所生的精怪之一,严格来说不属于任何一道,这就导致了没有具体组织管束的情况;且它们所生的区域大多远离修真之地,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的管辖地,『插』手全凭信念。 这个世界观的设定其实不能太深究,漏洞存在于三个世界融合后的交界处,些微不同的改变带来了一小节无法抹去的空白。 阮枝考虑到这点,溜到裴逢星的身边,递给了他一样缀着链条的锁状物品:“这是天心锁,上品护身法器,把它戴在身上可以保护自己。” 她本身没有这类东西,是上次青霄长老从库房拿给她的。 “不……” 裴逢星意识地要拒绝。 若说和萧约在甲板上的那次谈话所留的最大影响,莫过于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之于阮枝,永远只是被帮助者的身份,甚至会形成拖累。 阮枝直接天心锁塞到他怀里,低声嘱咐道:“一定要拿着,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这是道很好的保险。” 裴逢星睫『毛』轻颤:“应该,留给自己。” “更想给。” 阮枝总不可能直接说,这位男主最容易随时随地遇到状况,措辞委婉而隐晦,“不要让我担心。” 裴逢星到底还是接了来:“谢谢。” 他很客气地同阮枝道谢。 阮枝随口回了句,让他不必太客气,身形一转,她就又到队伍前方去,和孔馨月一同说话了。 裴逢星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 不知说到了什么,阮枝侧过脸去望着孔馨月颇为愉快地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嫣红的唇瓣浸润在暖『色』的天光里,好似一朵引人采撷的盛放花朵。 视野中蓦地多了一抹阴霾。 萧约落后几步走到了与阮枝并肩的位置,他垂首看着阮枝,嘴唇微动,说了句话。阮枝便循声看向他,脸上的笑容自然不如前那么灿烂,似乎只是中规中矩的交谈,可此刻阮枝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萧约夺走。 ……要变得更强才行。 不然,根本没资格和她站在一起。 裴逢星掌心收拢,天心锁完全纳入掌中。 那方。 萧约思来想去,还是对阮枝道:“待会儿进山后,不要离我太远。” 阮枝始料未及,确认地问:“什么?” “魅妖擅长『迷』『惑』人心,喜欢藏在暗处。” 萧约解释道,“即便是修为不错的修士,偶尔会中招。” 阮枝意识地问:“既然如此,所有门弟子都一起带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萧约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好整以暇地道:“魅妖的攻击『性』十分微弱,等闲修士就能制服,重要的是能否从魅妖的『迷』『惑』逃脱,坚定意志、固守本心。这就是温师兄为什么会选取这个任务的原因。” 阮枝了然:门弟子的修为不能和内门弟子比,但心形坚定这东西可以无视修为来锻炼,对他们未来的修道之路可是有不可限量的好处。 “温师兄,果然很靠谱。” 阮枝禁不住感叹。 萧约顿了一,神『色』微滞,无声地别过脸去,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感觉得到他当的情绪与片刻前有着天壤之别。 队伍一路向这座山的深处进发。 孔馨月拉着阮枝,逮着机会说出深藏在心底已久的话:“突然发现,萧师弟在你面前,话好多啊。” 阮枝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这个啊——” 孔馨月真挚又无情地道,“毕竟喜欢不搭理的男人。” 阮枝:“……” 她对孔馨月比了个大拇指:“您对自己属实狠了点。” 为表内心的敬意,还用上了敬称。 仔细想想,孔馨月接连看中这三位男主,似乎都隐约提到过对方不爱搭理人的问题,并为无迹可寻。 孔馨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怎么样才能找到从一而终不爱搭理人的男人呢?难道非要去找个哑巴不成?” 从前她最喜欢萧约的时候,光是看着萧约那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就难以自制的心动,十分想知道扒他疏离的衣后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亲眼见到了萧约主动对人关怀,反而没了感觉。 或许正因为她喜爱的是某个特质,所以对萧约放下得很快。 阮枝迅速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道:“倒不必如此。” “……好的。” 随着队伍的前进,阮枝感觉不大对劲,便有意贴近了孔馨月,试图提醒她谨慎些。刚一靠近,身边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模样,吓得阮枝往后退了几步,脚腕随即被什么冰冷的死物攥住了。 这种感觉足以令任何一个胆小的人瞬间发出尖叫,除了阮枝——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她发出了最朴实无华的粗鄙之语。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拔出相思剑,一通劈砍,挣脱禁锢的瞬间她就御剑飞了起来,这过程并不顺利,有种无形的拉力在阻挡她使用灵力,但她仍然顺利地腾空而起。 到了半空,方的景物短暂变化了一瞬,化为原本正常的模样,继而被一阵弥漫的大雾遮蔽,看不清了。 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阮师妹,没想到最快出来的竟然是你啊。” 温衍同样御剑而起,说话间已经到了阮枝的身边,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 阮枝:“……” “不是幻象,放心。” 温衍向了道灵力,方又短暂地出现了原本的景『色』,“看,面已经被魅妖的幻术笼罩了。这只魅妖的实力不强,所做的不过是在幻术的作用下分开们。然后先激起人的恐惧,借机扰『乱』人的心神,再趁虚而入,要挣脱并不难办。” 说着,他看了看阮枝,眼神中有量,更多的是赞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出来,还以为最出来的会是萧师弟,萧家的‘天机诀’有所耳闻。” 阮枝已经从他这段话以及行为中明白了他的算,道:“那师兄就打算这么看着,随时等到有撑不住的弟子再出手援助?” “阮师妹真是聪明。” 温衍笑眯眯地道,“现在你可以和一起观赏。” 阮枝:“……” 这恶趣味。 果然,看上去和善的不一定真和善。 影视剧诚不欺。 阮枝的视线随意瞟向方,“咦”了一声:“雾的颜『色』好像不对劲?” 深灰『色』的浓雾错觉般染上了浅淡的赤『色』,且随着雾气的流动在不断加深。 从下方传来一声奇特悠远的嘶鸣,听着便让人禁不住身躯一抖,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温衍神情凝重,突然道: “这是……龙啸!” 阮枝目光陡变,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有二号男主出来历练的地方就有特殊事件:原着中,裴逢星就是掉入了一处禁地,在里面得到了一枚遗留的龙蛋,吃后便改换了根骨,从此开启废柴逆袭人生。 不过,吃龙蛋会有严重的副作用,裴逢星的逆袭之路并不是全程顺风顺水。 温衍用灵力强行破开了『迷』雾,对阮枝道:“去找人,照顾好自己。” 话音方落,就见阮枝比他速度还快地一头扎了去。 温衍:“……” 说了个寂寞。 阮枝压根不知道裴逢星会在哪个地方,尽可能地沿着那道恢宏辽远的龙啸声去定位方向,然而掺杂了世界变动带来的影响,阮枝落到地面上时周围已经一片漆黑,不得半点天光。 她一手持剑,一手在储物袋中翻找夜明珠。 “呼……” 左侧方隐约传来不规则的呼吸声。 阮枝警惕地停步子,屏住呼吸,不敢随意出剑,生怕是同门的弟子。 修士的夜视能力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中下降了许多。 对方动作极快地扑了上来,扣住了阮枝的手腕,这过程阮枝甚至来不及反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个人。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阮枝的耳畔,手腕被扣在粗糙的树干上,她条件反『射』地偏过头,感觉到对方是以垂首半拥抱的姿态在她身前。 整支队伍中能在修为上阮枝压制到如此地步的,除了温衍,只有萧约。 阮枝有点不敢确定这个猜想。 她怕萧约这是逮到机会了,要揍她了。 “阮枝……” 开了口,果然是萧约的声音,语气中有种难以理解的焦躁难耐。 阮枝根本不想答,又怕不答挨揍得更快:“萧师兄,有话好说,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 话还没说完。 阮枝的腰间陡然一紧,被萧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身体的温度偏高,引得阮枝瑟缩了,随即被他抱得更紧。 两人几乎严丝合缝,阮枝的手还被他扣着,身躯却被迫贴近拥抱。 他的每个动作都那么干脆强势,让阮枝毫无反抗的余地,此刻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脸轻轻地贴在她的肩膀上,像是怕她会拒绝似的。 那份带着滚烫温度的呼吸因此离得更近,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洒在阮枝的耳畔,激起一阵生理『性』的战栗: “别走。” 阮枝:“……” 草。 萧约疯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是非常少见的特殊情况…… 方才众人将将被分开时, 萧约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回首去找阮枝,第一时间将她护住。 “师兄。” 阮枝缩在他身后,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袖口边缘, 纤弱白皙的指尖将他的衣服抓住了一点轻微的褶皱, 她甚至还在微微地发着抖,“这是发生什了?” “是魅妖的幻术。” 萧约敢松懈,挡在她身前,断水剑已出鞘,蓄势待发。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他没有感觉到杀气,并未在意。 随即, 一片温软贴上了他的后背。 萧约骤然浑身僵硬:“师……阮枝?” 阮枝乖乖地伏在他的后背, 一只手还捏着他的袖口,另一手却轻巧地绕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师兄, 我好害怕。” 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 萧约的心猛地跳快了。 他隐约觉得阮枝的反应有过大了,但她从前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没有做过夸张的事。 “没事的。” 萧约僵立着, 得出一部分的注意力给她, 毕竟他没办法看着阮枝如此害怕而置之理,但他也仅仅只是口头安慰, 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我会保护你, 你跟在我后面就好了。” 阮枝闻言,却立刻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可、可是,师兄你之前, 明让我离你远一点。” 萧约听见她的哭声,便感觉整个后背都灼烫起来了,好像那片衣服布料已经沾染了她的眼泪,变得湿濡又滚烫:“我那时候是……” “是什?” 阮枝的询问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他从前至多只看见过她伪装时的假哭,很好看穿。 前几日她哭的那般可怜,如今再度听见她这般沙哑的泣音,萧约的心神都『乱』了。 那时候是想让她尽快放弃,要继续做无谓的事,成日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并无好处,看看她的修为比同时入宗门的弟子们弱了多少,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轻重缓急。 他身负天机诀,会回应她,无法回应她。 这个念头在当时还十清楚坚定,怎么现在就能一如既往地回答她? “师兄。” 阮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紧了紧抱着他的那只手臂,脸颊似乎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你喜欢我的,对吧?” 平地惊雷。 她还在继续说着: “然,你怎么会随行下山呢?你根本不需要跟过来,你是为了我,对不对?” 萧约手中的剑都要握不稳了。 “这日子,我都没有同师兄好好说过话,师兄的心里难道就不难过?”阮枝依偎着他,声音显得有闷闷的,“都怪师兄将话说的那样难听。” “……是我对。” 萧约莫名觉得头有点晕,呼吸不畅。 “只要师兄肯同我好好说话、说出心里话,我一定会原谅师兄的。” 阮枝的语速放慢,带了点诱哄的意味,“若是师兄还是如先前一般冷冰冰的,我也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只有如师兄所说,离你远一吧。” 说着,她便松开了抱着他腰的手。 萧约正想挽留她,周围情况突变,地底冒出了无数尖锐的黑『色』物体,像是荆棘丛,又像是无数放大了的针。 他挥剑斩断这物体,回手去抓阮枝,却扑了个空,身后早就空无一人。周围环境愈发黯淡,他顾不得许多,先破开了周围疯狂再生的尖刺,得以喘息便御剑而起。 下方似有无数黑『色』异物涌动,萧约凝神看了两秒,心中已经知道这是正常的景象,想必魅妖已经有所动作,他须得尽快挣脱出去。 但…… 萧约看向下方,迟迟没有动作。 他该知道这是假的,那个“阮枝”也很大概率是假的。 可却就是没办法立即脱身——万一那真是阮枝呢? 萧约跃上一棵大树的枝,重新将断水剑握在手中,再度折返。 他没能立即找到阮枝,头脑的昏沉倒是愈发明显,呼吸紊『乱』,体温也在逐渐升高。天机诀在此时便能起到作用,令他的思绪暂且回复清明,受外物所扰;同样的,也在告诫他,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听见树林中异常的细微响动,萧约循声追去,再次看到了阮枝。 这会儿天机诀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他遵循本能去抓住阮枝,说出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别走。” 阮枝沉浸在“萧约疯了”的冲击中无法自拔,哆哆嗦嗦地被他抱着,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生怕下一秒就被杀人灭口。 萧约的思绪已经混『乱』了,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便问:“你很冷么?” 阮枝僵硬地道:“……我很怕。” “别怕。” 萧约试探着,轻轻地送开了她的手,笨拙生涩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像是哄孩子似的,“我在这里。” 阮枝无奈地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就是你在我才怕啊。” “……” 萧约一顿,准备说些什。 一道掌风袭来,正朝着他的后颈脆弱处,他条件反『射』地闪身避开。 阮枝便趁机从他怀中脱身出去,干脆利落地拔剑出鞘,正正对着萧约:“虽然我想和你撕破脸,但是你也别把我『逼』急了。狗急了还跳墙呢!” 萧约:“……” 阮枝愣了一下,连忙改口:“呸!我是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萧约默默地看着她,稍许,同样拔剑相向,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你是魅妖的幻术,你是她。” “?” 你他娘的才是幻术呢! 阮枝心中莫名感到烦躁,往日她并非如此沉住气的人,见着萧约这般只想着提剑上去打一架,但她还没忘自己是来做什的。 她握着剑,稍显不耐地道:“我没空和你纠缠,你别自找不痛快。” 说完,阮枝就想要走。 她现在都不太确定听到的龙啸究竟是不是在这个方位了,那股不知所谓滋生的耐占据了她的大半心神。 没走几步,断水剑便横在身前。 萧约持剑未动,呼吸仍然混『乱』不堪,说话的调子沙哑低沉,同平日疏离高冷的模样大相径庭:“你许走,把她给我。” 阮枝蹙眉看着他:“谁啊?” 萧约:“阮枝。” 阮枝本人:“……神经病啊!” 萧约真的疯了! 作者你快来看看你的这什男主啊! 即便阮枝隐约知道心中的烦躁是不大正常的,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她也忍下去了,提剑便打,一招“山河皆清”接着就是“雷动风行”,招招都打得很凶。 萧约比阮枝略慢一拍,明他的拿剑姿势很适合朝着阮枝的脖子来一下,偏偏他就是没动手,而是等阮枝出手了以后才回剑格挡,而接下来的几招也并不是正面攻击。 四周浓重的黑『色』都被他们打得散开了点。 阮枝很少见地焦躁了,她一剑砍在断水剑的剑身上,两方角力僵持之际,她对萧约大喊道:“压制我!我况不太对劲!” 魅妖止是幻术,还能有绪的催化,最大限度的引发人心中的负面情绪。 她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里。 萧约片刻前还一副不高兴、找她要人的表情,听见她这近乎“讨打”的话,却没有『露』出什欣喜的表情,动作仍然犹豫。 “打啊!” 阮枝催促他。 萧约眼中的红血丝消退了,正要动手,上方破开了一道口子,明亮的天光毫无缓冲地倾洒了下来。 两人约而同地眯了眯眼睛。 温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姿势,脸上混杂着焦急的安瞬间凝固了,他谴责地看向萧约:“萧师弟,你怎么能打阮师妹呢!她是特意回来找你的你知不知道?!” 萧约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阮枝。 阮枝顶着张生无可恋脸,语气平平:“没有,我是来找你的。” 年度大无语事件,下来找人成反讨打。 脸皮再厚也要没脸了。 温衍招了招手:“弟子们都出来了,互相照应着,你们也快上来。” 两人御剑上去。 温衍打量着萧约,神『色』凝重地道:“萧师弟,你的状况似乎有大对劲?是幻境的影响仍在么?” 萧约的视线余光落在阮枝身上,想起他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简直无地自容,回应时便迟缓了:“……没事,我没遇到什。” 阮枝从旁道:“温师兄是说,进了这幻境先被激起的都是恐惧么?说不得萧师兄是看见了什害怕的东西,一时不慎遭了暗算,可别不好意思说出来。” 时刻谨记找茬恶毒人设jpg 萧约听了这番话,反应颇为古怪,是恼怒,而是迟疑地看了看阮枝,又看向温衍,问:“进这幻境最开始看到的,当真都是恐惧的事?” 温衍既然敢带外门弟子队伍过来,事先都调查得外清楚了。 只是不防那道龙啸的异变。 温衍点点头,口吻不如寻常轻快,带了正经的肃然:“是。最先被激起的便是人最原始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譬如黑暗、从未见过的物体等等;然后魅妖就会趁虚而入,勾起人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欲望,以让陷入者彻底『迷』失。” 萧约神『色』沉重,默了默,声音放轻了点,又问:“会会在看见令人恐惧的事物前,便先看到别的东西?” “这种况确实有,但是很少。” 温衍肯定地道,“这说明,那个人心中对那份欲念的渴望,已经大过了最原始的恐惧。是非常少见的特殊况。” “……” 萧约陡然沉默了。 幻境里发生的种种,萧约都记得很清楚,他没有先看到令人恐惧的事物。 他先看到了阮枝。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呼吸都停滞了 阮枝发现, 萧约在她面前也不是话多,只是相比起前的不搭理人,多些常的活气, 实际上他还是不怎爱口。 譬如现在: 萧约和温衍讨论事情的时候就是常说话, 讨论完他绝不对多找话题, 甚至于沉默得十分死寂。 这绝对不能算是话多的表现。 所孔馨月喜好的这个“不搭理”,该不会是……不耐烦理人的意思吧? 那还真是挺有难度的。 阮枝默默地想。 温衍实在是受不这窒息的氛围,毅然决然地肩负起调节气氛的重任,视线左右扫视,最终将交谈的希望放在萧约身上——无缘无故频繁地和阮枝搭话,就算萧约不多想他也要心虚。 “萧师弟,方才我找到你们的时候, 怎见你似乎要对阮师妹动手?” 温衍一副心大哥哥的语气, 完美地掩盖他内心深处的八卦欲望,“是否因此事,你们才闹不愉快啊?” 萧约幅度小地摇摇头:“我没有对她动手。” 温衍有点意:“你没打她啊?” 萧约狐疑地看着他:“温师兄似乎有点失望?” “哈哈。” 温衍干笑两声, 才不会说想看戏,“我只是有点意。毕竟在魅妖的幻境里会最大限度的引发人心中的种种欲念, 包括一些不太好的情绪。我见你们二人打起来, 还为你也……总之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当时确实有不太好的情绪产,却不是杀念、战斗欲之类的情绪。 萧约最清楚, 他当时思绪混『乱』,口口声声说着那不是阮枝, 是幻觉,却连下手都迟疑。 面对幻境中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出剑的速度并不曾变缓, 即使说他身的实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身躯上的些许不适也不是理由。 他仅仅就是没能出手罢。 因为觉得后来那个对他不耐的阮枝,才是真的阮枝。 温衍好不容易将这边的谈话圆上,顺理成章地又去:“阮师妹,看你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想什呢?” 阮枝不假思索地答:“方才异变陡,不道裴师弟有没有事。” 温衍:“……” 萧约:“……” 场面再次陷入熟悉的安静,且窒息的浓度更加高。 温衍受着左手边越来越冷的温度,甚至不敢往萧约那边看,内心无限忧愁:这破气氛谁爱活跃谁活跃吧,他还想多活几年qaq 阮枝加快速度,迅速加入到弟子队伍中。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裴逢星,却没看到对方的身影,她不确定裴逢星是否有特殊情况被暂且安置在别处,拉过一个眼熟的门弟子询道:“这位师弟,你看到裴逢星吗?我怎没有在队伍中看到他?” 不是说弟子们都出来吗? 这位门弟子回头看看队伍,竟然也是一脸惊讶:“对啊,裴师弟呢?” 阮枝:“……” 不过就二十来人的队伍,并不难清点,可偏偏裴逢星就被落下。 或者说,是被忽视。 这多人集体针对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加上近来的一些改变,更加不可能如此大规模且恶意地针对他。只能说是世界意志——剧情的力量。 阮枝匆匆扔下一句:“我去找他,你们都不用跟来,先走。” 便调转方向,御剑向下,整个人的身影快被翻涌的黑雾吞没。 缀在后方跟上来的温衍疑『惑』道:“你们看到阮枝?她应当走在我们前面,怎反而不见她的人。” 同阮枝说过话的那弟子大约觉得这事和有关,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下方:“阮师姐没找见裴师弟,就……就又下去。” “什?!” 温衍大惊失『色』,回头一看,下意识要拦着萧约,结果发现身后早没人影,“萧师弟的人又去哪儿?他不是跟在我身后的吗??” 弟子:“刚、刚才我说话的时候,萧师兄就……也下去。” 温衍再次:“什?!” ——虽说这个幻境确实难度不大,阮枝更是进又出,但是你们一个两个也太不魅妖的努力放在眼里吧! - 阮枝回到最始遇见萧约的附近,龙啸的源头确实就在这里,她需要尽快找到裴逢星。世界融合带来的特殊情况,导致二号男主在第一次进阶时的情形发巨大改变,在原着中都是九死一的描述,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实力被龙影响后远超预测的魅妖。 男主可不能轻易挂掉。 不然她的女配任务就要在这里彻底断掉。 有上次的经验,阮枝这次更加警惕,不仅备好夜明珠,还提前给喂两颗清心丸,顺便往袖子、怀里塞不少可随手洒出来的暗器,备不时之需。 她怀着第一次进入幻境的心情,摒弃物,专心致志地寻找裴逢星。 魅妖本身没有什攻击力,害人手段主要是通过撬动人的意志,达到“我杀我”的成果。当人本身的意志坚定到一定的程度,那些虚妄的恐惧都足消弭。 阮枝翻越这个坡道,顺利且快速地往前寻找着,呼吸声都放得轻,怕错过半点可疑的动静。 然后。 她听到。 非常细弱轻微、断续不稳地低『吟』声。 是人的声音。 阮枝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奔过去。 那是一个表被绿叶掩映的洞口,越是靠近越能觉到一种令人畏惧的威慑。这应该就是那只死去的龙留下的最后一点气息屏障,用震慑不怀好意的人。 阮枝进去时不可避免地碰到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等一会儿才继续走,想将方才的动静掩盖成是风吹动的声音。 然而没走几步,她就觉到那份威慑愈发明显,不断迫近的危险让她几乎寒『毛』倒竖,她条件反『射』地举起剑,好挡住对面飞来的一道灵气刃。 阮枝抬眼,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是裴逢星。 双目赤红疯狂,毫无理智可言,过分苍又无端令人恐惧。 这就是吃下龙蛋的副作用。 在这个世界观中,龙被视为“不配成仙”的物种,拥有强大的实力,可是永远无法摆脱原本的束缚,而被归类为妖。 但也是妖中的实力顶级,多年不出现,大多数人为只存在于传说中。 阴差阳错吃下龙蛋的裴逢星会经历痛苦的脱胎换骨,代价是会在吃下后的一段时内毫无理智,展现出属于龙本身的争强好斗,无差别地攻击四周所有的存在,哪怕是死物。 裴逢星本就一时无法兼容龙蛋的力量,这种过分放的宣泄无异于是在燃烧他的命,如若没有阻拦,他会一直不断地攻击直到死去。 她从没见过裴逢星这副样子,哪怕已经在原着中看过描述,还是不如切身体会来得动人心魄。 原着中是禁地的禁制打晕裴逢星,后来又被派内巡逻的弟子发现,将他带回去。虽然裴逢星因此受惩罚,但『性』命无虞。 如今…… 阮枝咬牙抵抗着上方传来的压力,近距离下能看清裴逢星苍的脸上细密的冷汗,看上去仿佛他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除眼瞳颜『色』的不常,连嘴唇都惨得令人心惊。 相思剑上那层轻薄的灵力屏障随时有被破的风险,阮枝的指尖够到袖中的法器,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甩出来,怕罩进去。 她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这层屏障上,甚至没法儿分神踹裴逢星一脚。 阮枝狠狠心,撤相思剑的同时用一只手臂迎上,借着角度的变化成功拽出法器,手臂上传来预料之中的痛楚——裴逢星咬住她的手臂。 “嘶……” 他吃的真的是龙蛋? 这是狗的属『性』吧? 阮枝毫不犹豫地用法器罩住裴逢星,连忙收回手来用灵力覆住伤口,血止住,被咬破肌肤、刺入血肉的痛却挥之不去。 “说到底我一个女配干嘛要担心男主啊。” 阮枝小声嘟囔着。 话音方落,法器的结界就被从内打破,裴逢星敏捷地朝着她这方袭来。 阮枝:“!!” 她侧身贴着墙壁滚两圈,愣是没躲,再次和裴逢星近距离面对面,中还少相思剑的阻拦,剑只来得及出一半,就被裴逢星周身的灵力制止。 “裴逢星你冷静!” 阮枝深唤醒他的理智是不可能,试图拖延,“只要你今天愿意放我阮枝一马,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人!我就是你爹!” 由于情绪激动,说话时漏个“爹”,阮枝紧急补救:“——的乖女儿!” 她为这次的临场发挥十分完美。 裴逢星的动作突兀地停顿一下,眼中的猩红没有褪去,低下头来在她身上嗅闻着什。 阮枝:“……” 其实,裴逢星吃的真是狗蛋吧。 鼻翼轻微地翕动着,裴逢星的脸庞凑近,能更直观地看到他失去理智后脸部表情的僵硬,像是被|『操』控的木偶。而这点意的停顿,就像是他机械意识中的一点微不足道而无法忽视的变故。 “阮……枝……” 他轻地吐出这两个字,脑袋靠近她的额际,几乎相贴。 两人的距离已经近。 阮枝十分意:“你认出我?” 裴逢星没有继续说话,好似刚才的口也不过是错觉,他轻巧无声地退些许距离,没有表情的脸低垂着,视线落在阮枝被他咬伤的手臂上。 那里已经渗出分明的血迹,这种血腥味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微微垂首,贴上那处伤口。 阮枝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 伤口处传来湿润轻盈的『舔』舐,嘴唇干燥而柔软的触在此刻分鲜明,与伤口处的刺痛和难言喻的湿热形成强烈的对比,令阮枝蓦地背脊一抖,呼吸都停滞。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如胶似漆 裴逢星『舔』舐的动作偏向于原始的兽类, 力道却很轻,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两下阮枝的伤口,便稍稍退开了距离。他眼中的赤红好似要滴下血来, 整个人在阮枝身前的寸许, 两人离得很近, 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不动。 阮枝也不敢动。 阮枝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突起至几近要破开肌肤的血管,间或跳动一下,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速度,好似只被困住的猛兽伺机等候,令人惊。 按照原着所说,裴逢星现在应该是失去理智的状态,大约是方才阮枝的喊声拉回了他的一点神智, 才维持了如今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打晕他是最好的办法。 阮枝的指尖稍微颤了一下, 裴逢星便快准狠地捉住了她的手指。 “……” 这玩个锤子。 “裴师弟。” 阮枝轻声细语地唤他,试图用传说中的同门情谊继续唤回他的理智,“你能听到我说的吗?我是阮枝, 你亲切温柔、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阮枝姐呀!” 裴逢星无声地抬眼,他的眼形是标准的凤眼, 原本瞳『色』浅的时候看人就容易让人后背发凉, 如今眸中都是浓重的血『色』, 便如两柄染了鲜血的利刃,仅仅是对视就令阮枝感觉到呼吸不畅。 这位男主的逆袭路十酸坎坷, 正因如此,他不能算是正统意义上的伟光正男主, 某行事上略微狠戾了——在读者角度看那些打脸,自然是很爽,亲身经历可就不那么美妙了。 阮枝不禁往后退了一点, 她堪堪止住了这个生理『性』的动作,但裴逢星更快一步地伸出手来,滚烫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她的后颈。 她几乎能感觉裴逢星的手指隐约颤动的频率,如同他肌肤下沸腾汹涌的血『液』流动,凶恶不安地想要冲出牢笼。 裴逢星眉眼阴郁地盯着她,更靠近一,便是垂眸俯视她的角度。 阮枝近距离地看到了裴逢星的眼睛,才发现他原来是内双,眼眸半垂不垂的角度看过去才能发现,颇为内敛。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裴师弟,我……” 阮枝刚开口,后颈的关节处便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语戛然而止。 裴逢星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稍稍偏移,掠过她的耳朵、脖颈、以及在方才混『乱』的打斗间『露』出小半截莹白如玉的精巧锁骨。 他放在阮枝颈后的手指又颤了一下。 阮枝突然觉得不妙:他不是在找哪里比较好下口吧? 裴逢星垂首向她靠近,眼中一片血『色』混沌,完全不像是被唤醒的样子,根本不知道方才他念出“阮枝”这两个字到底什么作用。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阮枝爆发出一声濒临死线的大喊: “你冷静啊——!!” 她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打,袖口、怀中藏着的东西一股脑扔了出去,愣是从裴逢星的掌下逃了出去,还成功将他困住了。 好机会! 阮枝一鼓作气要去打晕裴逢星,身旁墙壁突然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来,指甲是深重的紫『色』,五指弯曲成爪,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相思剑飞到主人身前,寒光翻转,却没打到实处。 阮枝握住剑柄。 女人出现在她的侧前方,笑『吟』『吟』地看着她,不怀好意地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虽然我不能对你做什么,但你也没办法轻易伤害到我。” 听到这里,阮枝了悟:这就是山中的魅妖了。 魅妖是找准了时机才过来的。 她早就知道这里藏着一枚龙蛋,但她本身力低微,只能对付凡人和『性』不稳的修士,根本无法接近饱含强大妖力的龙蛋。正因为此,她引发『骚』动,想要在山下的凡人中找一个能够吞下龙蛋的人,她再伺机吞噬这个人,就能间接得到龙蛋的力量了。 方才裴逢星吃下龙蛋后她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龙蛋带来的力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裴逢星发狂的姿态让她无法靠近,生怕不慎被打死了。 而今阮枝稳住了裴逢星,她才敢出现。 魅妖对着阮枝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多谢你了,小姑娘。” 说着便要朝裴逢星的方向扑去,准备吞噬他。 阮枝想追,脚腕却被地底蔓延出的藤蔓缠住,这次不是幻象,看来魅妖早就窥伺已久,只等待这一击。 她挣脱不成,抬手将相思剑直直地掷了出去,魅妖的身形却陡然消失不见,剑尖便直冲结界中的裴逢星而去。 “铮——” 剑锋和法器相撞,吸引了裴逢星的注意力。 魅妖隐匿在墙壁中,对着阮枝『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转眼贴近她的耳畔:“关心则『乱』啊,小姑娘。早知道你不坐视不理,就让你尝尝被在乎之人亲手杀死的滋味吧……他现在可是全然没理智了。” 周又弥漫出那阵熟悉的黑雾,魅妖意为失去理智的裴逢星再加一把火。 阮枝眼睁睁地看着裴逢星捡起了自己的剑,没来得及召回,她能感觉到相思剑正在裴逢星手里瑟瑟发抖。 裴逢星抬眸望来,视线直接攥住了她。 那种如猛兽捕猎的窒息感促使阮枝抓住了怀里的最后一样物品,是章昀珊之前带她一起制作过的灵『药』,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灵力,但副作用——持续时间短,且之后会一段时间完全丧失灵力,还当场直接昏『迷』。 不是首选,却是关键时刻的保险。 阮枝将『药』丸扔到嘴里,正要咬碎。 裴逢星眨眼便到了眼前,迅疾无比地伸出手来。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手臂堪堪擦过她的耳畔,直接打入了她身侧的墙壁,将看好戏的魅妖生生拽了出来。 他身上逸散而出的强大灵力已经造成了质『性』的威压,致使来去自如的魅妖无法动弹逃脱。 “呃——” 魅妖从齿缝间挤出一丝艰难短促的单音。 “咔擦”一声。 裴逢星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脖扭断了。 阮枝牙齿僵硬地咬着『药』丸,目瞪口呆:这是……杀鸡给猴看? 裴逢星侧首,再次看向阮枝。 那种被捕猎者盯上的怪异感觉再度如影随形。 阮枝决定不咬碎了,直接吞。 她嘴唇一动,裴逢星忽然靠过来,精准地吻住了她。 “?!” 阮枝愣住了。 怎么? 对魅妖就是直接掐死,对她就非得是活活咬死吗? 不。 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吻。 因为裴逢星只是将嘴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并没下一步的动作。 阮枝稍稍抬眼,打量了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还是发疯的状态,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计上头——她可以把『药』丸喂给裴逢星啊,这种拔高本身的灵力和龙蛋的灵力正好可以相抗横,说不定能让他恢复几神智,且之后就脱力昏『迷』,与她原本的目的不谋而合啊! 这般想着,阮枝稍微改变了点角度,微微启唇,将嘴里的那颗『药』丸用舌尖渡过去。怕裴逢星不肯吃下去,她眼疾手快地抬手碰到裴逢星的脸侧,指尖轻巧按了个『穴』位,迫使他被动地咽了进去。 裴逢星……好像愣住了。 他保持着咽下『药』丸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已经变得深红的瞳仁过浓郁,看上去像是隐约的黑『色』。 阮枝确认他没有吐出来的意思,正要退开,便感觉到原本僵立着的裴逢星,轻轻地蹭了下她的唇瓣。 像是小狗在乞求爱抚。 又像是恋恋不舍的撒娇。 做完这个动作,裴逢星便放开了她,转身面对着墙壁,动作仓惶,背影慌『乱』。 “……” 完了。 更像狗狗了。 阮枝觉得,自己暂时是没办法把裴逢星和狗狗这两件毫不相关的存在分开看待了,她现在都要出现幻视了。 不论如何,裴逢星没有出手掐死她就是一件好事,不管他是变狗还是变龙,从他杀死魅妖时表现出来的力来看,这段男主逆袭路的开篇,总算是顺利地走完了。 『药』丸的作用发挥得很快。 裴逢星昏『迷』之前,还回光返照地抓住了阮枝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这导致阮枝在运送他的问题上稍微有困难,兜兜转转在原地调整姿势,最后只能半抱着裴逢星,先出洞『穴』再行御剑。 平日里阮枝看裴逢星沉默寡言、身形清瘦,力又不大好,理上总觉得他颇为瘦弱,际上真抱起来,不仅重得她差点抱不住,去揽他的腰也不能一手稳住。 明明看上去他腰还挺细的啊? 阮枝半拖半拽地支撑着裴逢星往外走,自身来回折腾得精疲力竭,几缕头发都散落到了颊边也没空去管,她呼吸的起伏都明显变大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洞口,阮枝剑都要拿不稳了。 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师妹!” 阮枝从声音分辨出来那是萧约,思索了一秒不是幻觉,而后又想起魅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幻觉。 萧约不知道阮枝具体去了哪个方向,找了许久,怎么也没想到阮枝又回到上一次所处的附近;本还需费一番工夫,但那魅妖的幻术突然间全部消失了,他这才能如此迅速地过来。 他又惊又喜,中全是后怕的情绪,又被找到阮枝的喜悦所掩盖。然而,没等他真正走到阮枝的面前,只不过是在近前处,他看清了阮枝现在的模样,那份喜悦便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衣发凌『乱』,唇『色』艳艳,两颊绯红,额上还着未拭去的汗『液』。 更别提,阮枝此刻还姿态亲密地抱着裴逢星,两人的衣衫发丝皆纠缠,如胶似漆。 萧约的步子骤然停住。 他死死地盯着阮枝的嘴唇,比往日分明肿了。 萧约气得浑身发抖: “你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和他做这种事吗?” 阮枝:“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狗蛋后遗症 阮枝的第一想法是:萧约终于逮到机会来揍我了。 刚刚躲过了可被裴逢星咬死的大劫, 转眼就面临着可被萧约揍死的困境,女配的人么难的吗? 从萧约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来,在十分特别尤其的。 之所以还没有立即出手, 可是世家公子的良好修养所致, 以让保持住了最后的风度, 不做出太过失礼的事情来。 对上萧约寒霜凛冽的双眼,阮枝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要揍我可以,不先回去……师兄?” 希望句“师兄”唤起萧约一点有关同门友爱的记忆,虽然们之间压根没有那玩意儿。 萧约着阮枝泛着浅淡水光的清澈双眼,听着她有意软化的语调,心知肚明她是在斡旋, 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遭, 蹙眉着半死不活挂在阮枝身上的裴逢星,口吻冷厉:“怎么了?” 阮枝没敢让萧约上来帮着搀扶,如实道:“暂时晕过去了。” 不料萧约听见话, 神『色』又是一变,目『露』惊诧, 不敢置信又隐含恼怒地质问: “居然晕过去了?!” 阮枝懵『逼』地点头:“啊, 对, 就是晕过去了。” 随即,面『色』灰败来, 指尖微抖,喃喃重复道:“……居然到了晕过去的地步。” 阮枝:“……” 好厉害的魅妖。 上去平平奇没什么攻击力, 竟然使两个男主先后发疯。 萧约嗓间发紧,却还是走上前来,将裴逢星接手, 目光触及到裴逢星颈间的指甲划痕,不深,却明显是不久前留的。萧约更是面『露』痛『色』,难以忍受地移开了目光。 阮枝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原来两位男主的关系已经么好了吗? 见裴逢星遭难,萧约居然会『露』出如此表情。 男人之间的友情,真是神奇啊。 阮枝御剑而起,撑着脱力的疲惫拿出玉牌来和温衍通了个信,等们三人归队,便是在山一处早已荒废的小茶棚里了。 温衍坐在一条破旧的板凳上,正在教训面前规矩站立着的阮枝和萧约。 “你说你们啊,一个跑了另一个还跟着跑!当时的情况有变,本就混『乱』,万一你们再出事了又怎么办!我怎么回去和师父、宗门交代?” “临走前青霄长老还特意来问了一句,如若你们两人有什么事,我又怎么去和青霄长老交代?” “阮枝入门晚些,年纪轻,做事不周全也就罢了,萧约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别温衍平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训起人来却十分熟练,一套套的宗门、师父等等压来,任谁难逃愧疚之心,『性』子软弱点的当场就哭出来。 阮枝说口干舌燥,却还是坚持教育,便在歇口的功夫里轻声开口:“正是当时不知道具体情况,却又不将裴师弟一人扔在那座山。队伍,实力最佳者莫过于温师兄您了,可您还要守着其余的弟子,分|身乏术;而我上次秘境历练后已然长进不少,又吃了大妖内丹,自是义不容辞要担任起寻找裴师弟的责任……些话彼时来不及道明,让师兄担心了,是我的错。” 她将玉牌拿了出来:“个我也没忘了要用。只是魅妖不死,那山屏障未除,怎么也联系不上师兄。” 阮枝非是临时胡扯,她确凿是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些,固然有她必须去救裴逢星的意志在前,可随意地脱离队伍反致连累人也绝非她的『性』格。 山的魅妖实力增强,与那龙蛋在此滋养脱不了干系,可从她先前一番进出来,于她的影响完全在可控范围内,且危险『性』不大;整个队伍,她的修为仅次于温衍和萧约,比孔馨月高一截,是最合适的人选。 点考量,温衍心里也是明白的,故而虽然恼怒于阮枝折返,却没有贸然做些什么,而是带着弟子队伍先山。 毕竟萧约也跟了进去,总不算是让阮枝孤立援。 阮枝番话说诚恳又颇有技巧,实在让人法继续。 温衍轻叹了声,道:“你说的倒也不错。罢了,平安回来就好。” 说着,话锋一转,复又向萧约,语调又严厉了几分:“萧师弟,诚然你当时追过去的心是极好的,你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更是差点没找到阮师妹。此举于你平日事可是颇有出入,你还是要多加自省深。” 萧约:“……” 不是说平安回来就好吗? 温衍的话意有所指,萧约面『色』微凛:“是我莽撞了。” 一旁默默着一幕的阮枝: 哎。 萧姓男主,吃了嘴笨的亏啊。 末了,温衍起身,收起了训人的架势,道:“裴师弟昏『迷』未醒,我探了的脉,发觉灵力甚微,几近于。虽然裴师弟本身就没多少灵力,此事还是需要多加当心。接来我们便在附近的镇子上多住一晚,待裴师弟完全醒了,再走不迟。” “虽然裴师弟本身就没多少灵力”句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不过正因如此,温衍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成功让阮枝把山洞内发的事编成魅妖借用幻术偷袭、大战魅妖,将龙蛋的事掩盖了过去。 原着,裴逢星吃龙蛋后未立即被发,后来暴『露』了此事,几乎被所有人敌视厌恶,认为是吃了妖物,会变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还声讨着要处决。 总之就是一个惨字。 个融合世界的寻华宗和裴逢星所处的那本寻华宗不太一样,可阮枝也不敢赌,就顺势隐瞒了来。 整件事完美解决,圆谎天衣缝,唯有一点—— 阮枝转身要走,便被萧约拦住了去路。 “什么事?” 温衍选的训话地点不算太偏,没有让人旁听的爱好,早早地让弟子们先去旁边休息。训话结束,温衍离开,此处就只剩们人。 萧约垂眸她,目光沉沉:“你在山洞里,当真只是救了裴逢星,和魅妖打了一场?” “是啊。” 阮枝理直壮地回答,还振振有词地反问一句,“怎么了?” 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就是别人 萧约的目光自阮枝唇上掠过,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没有发别的事?” 阮枝爽快地道:“没有。” 她顿了顿,到底是顾及着萧约追到了当场,怕出些什么,故意『色』厉内荏地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直接点?” 萧约被么一激,心的话脱口而出:“那你们为何接吻?” “!” 阮枝满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然如此! 萧约忍可忍,断水剑在手明显地震颤了一,然而本身的修养和『性』格还是令法将话说那般直白,又因为先前的失言伤到了阮枝,克制住了情绪,只吐字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怎么——” 阮枝打断的话: “因为我包养了。” 不说出真相,又不放任萧约反应过甚的将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 没想到当初以讹传讹的事,到了在居然是个不错的借口。 “——” 萧约的话戛然而止,身形猛然顿住,像是被人一打了什么伤处,脸『色』惨白。 阮枝抱臂侧立,冷酷情地道:“而且,我曾同萧师兄说过,不要来管我的事。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在来似乎不是,萧师兄没有和我和平共处的想法。” 说着,阮枝想起来,次面对魅妖算是个事件了,她在幻境暇坑萧约,在也好像没什么机会,快点想办法弥补,别耽误了任务进度。 “我……” 萧约仿佛词穷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找出了一个理由,“我是你同门师兄,怎么真的对你置之不理。” 阮枝当即便道:“如我不是你的师妹,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管我了?” 萧约盯住她的脸,似要从她脸上出些什么,嗓音干哑: “你是何意?” 她已经讨厌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不愿和做同门了么? 那她又要去哪里? 阮枝总不对说自己打算转去做丹修,至今为止件事还是八字没一撇,她随口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她神态散漫,姿态闲散地摆了摆手:“若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话虽如此,她话音未落便已经迈了步子,全然是一副不想多留的样子。 - 一人在附近的镇子落脚。 大约是为了安抚弟子们受到惊吓的小心灵,温衍领着们大多数人出去逛街玩儿去了,阮枝懒动,累大发了,便说自己守着裴逢星,不跟过去了。 部分外门弟子『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还自以为隐秘地和身旁友人对视一眼,互相撞了撞胳膊。一群人,唯有萧约格格不入,面表情地沉默垂眸伫立,整个人就是大的“热闹是们的,与我关”,脸上隐约有几分黯淡之『色』,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温衍是唯一一个谨慎观察着萧约和阮枝的人,着一幕心知不妙,连忙将萧约拉走了。 人走完了,间暂住的小院清净了不少。 阮枝去了裴逢星的房里,确认的状况碍,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先前买的话本打发时间。 不多时,裴逢星醒了。 醒来是悄声息的那种,按理说理上应当痛的不轻,只缓缓睁开眼睛,愣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阮枝还是察觉到了屋内的息变化,侧首去,便对上了裴逢星的眼睛:“你醒了?” 么快? 原着好像没有么快就醒吧。 阮枝倒了杯水,走到裴逢星的床边坐。 裴逢星的耳根顿时红了。 阮枝伸手要把扶起来,裴逢星紧张地道:“我、我自己来。” 伸手撑着床铺,第一打滑了,硬是坚持要自己坐起来,颤巍巍地去接阮枝手的茶杯。 阮枝不禁油然而一股敬佩之情:不愧是男主,好坚强。 “别把茶水洒了。” 阮枝劝了一句,避开裴逢星脱力的手,直接将茶杯抵到了的唇畔,简洁道,“张嘴。” “……” 裴逢星瞬间脸红了。 耳根处的绯『色』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了整张脸。 一杯茶水饮尽。 阮枝问:“还要不要?” 裴逢星摇头。 阮枝转身去放茶杯,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嗓音沙哑却吐字清晰的承诺: “……我会对你负责的。” 阮枝愣了愣,着右手掌正抚『摸』着的小臂伤口,回首向裴逢星:“那你让我也咬一口?” 裴逢星眼瞳微颤,哑然地张了张嘴,脸『色』爆红像是发了高热。 半晌,低低地吐出一句:“也、也可以。” 阮枝:“?” 可以就可以,你脸红什么? 狗蛋后遗症?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桐义镇上今日正好有集市, 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弟子们大多久不见这般人烟火气,又难松快游玩,了集市上自发三两成群地散开, 各自逛去了。 萧约温衍不紧不慢地落后方, 前者是对这种事并无兴趣, 后者则是屋里裴逢星阮枝,再看看明显闷闷不乐萧约,心中八卦念头按捺不下,十分打听点么——师兄弟事,怎么能叫做八卦呢?这叫关心! 温衍怀揣这“关心”念头,思绪脑中来回打了几个转,方才开口:“萧师弟这般闷闷不乐, 可是有么心事?” 萧约静静地侧眸看他, 一时没有答话。 要说这温衍资历比萧约多了数年,平日里萧约他面前素来也是恭敬有礼,俨可称“同门友爱睦”, 每次萧约面『色』淡淡、一言不发时候,分明没有任何恶意或是威胁, 温衍作为能摆摆谱师兄都感觉发怵, 不敢胡言『乱』语。 温衍正要打个哈哈揭过去这茬, 心说还是阮师妹好相与些,不妨还是同她去旁敲侧击。 萧约此时却开口了:“我……” 方起了个头,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萧约神『色』踌躇地僵持, 眼底犹豫难一见,竟是消去了周身冷淡疏离矜贵气质,能使人不避于他了。 温衍问道:“可是为了阮师妹事?” 萧约颔首, 眉心郁结不散,再度启唇,仍旧不知从何说起,以至于出口时言辞简洁,口吻淡淡,他人眼中就显好似并不那么乎:“我惹了她不快。” 温衍却了解这位素来清傲师弟,能听见他主动陈述心事已是难,别提他言辞全揽了错处,来内心极为愁苦,思量颇久,不知何解决是好了。 “我虽不知阮师妹之发生了么,但女孩子嘛,若生了气,自是要哄些了。”温衍一副很有经验模样,娓娓道来,“阮师妹那个人心软很,又是个活泼乐观『性』子,来等闲事她也不会放心里,诚恳致歉可以了。” 萧约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她近来同从前不大一样……我有时看她,竟会错觉恍惚。” 温衍对从前阮枝并不了解,不好评价,听了这话倒是起来:从前阮枝一直是追萧约跑,今大约是放弃了,有了自己新天地,落萧约眼中反就是变不大一样了。 思及此,温衍冒些惹人不快风险,斟酌道:“萧师弟,有一言恐会冒犯于,我心中疑虑甚多,不问不快,还望见谅。” 萧约疑『惑』地看他一眼,语调平缓地道:“请言。” 温衍道:“我听闻,阮师妹曾追求过,并不接受。” 萧约脚步一顿。 这般明显突兀动作,让人忽视都难。 温衍话语随之一停,稍许,接道:“许是传言有误,说那时对阮师妹避之不及,何以现意起来了?” 萧约脚步完全停下来了。 周遭行人来往,或朝这方投来自以为隐晦一瞥,多数目光都落了模样俊朗萧约身上。萧约骤停下,纷纷以为是自己目光暴『露』了,皆心虚不已地收回了视线。 除了近咫尺注意萧约表情温衍,没有谁看这位气度华贵公子当下神『色』有多么灰败,一瞬『露』出慌『乱』无措随即隐没,只脸『色』发白惨淡。 看温衍这个局外人忍不住一叹:“师弟啊,阮师妹纵再开朗心大,这件事于旁人眼中都那般明显,她又何能不耿耿于怀呢?” 女儿家底是面皮薄。 修真界风俗不似尘世那么多条条框框,有些事也是共通,譬女子大多矜持些,太过热烈地追逐男子还从未回应,且不论那女子自身何,旁人闲言碎语就能将人一颗心绞面目全非了。 萧约遭棒喝,他并非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一直不愿面对——不仅是阮枝情绪,还有他自己堪称莫名转变。 何以原来避之不及,现却忍不住意? 这不是耍人玩儿么? 是以,即阮枝这几次再怎么对他冷言相向,萧约都没有觉不快,只为他觉自己这所做事前后,诚是对不起阮枝,换做谁估计都难以忍耐地要发火。 “是我对不起她。” 萧约低低地道。 哪怕是说道歉话,却并不折损他风度,反倒有种坚冰乍破别样吸引。 周围经过女子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温衍终于意识这个事不是单纯可以用来消遣事,大街上谈实是不智之举,他压低了音,将准备好篇大论匆匆压缩,只反问了最重要那一句:“与情爱有关之事,大多也难讲纯对错。我却是要问,今这番表现,可是喜欢上了阮师妹意思?” “……” - 小院屋内。 阮枝站桌边回望。 裴逢星整个人宛煮熟虾,垂眼颇为顺从地道:“咬咬,随高兴……哪里都行。” 嚯。 哪里都行? 说这话人姿态全驯服,未有反抗,勉力支撑坐起身躯或微微发抖,衣衫掩盖了其下精瘦躯体,外表现清瘦脆弱,同愈发富有神采清隽样貌组成一副矛盾富有美感画。 鉴于曾经误解事件,阮枝默默地将“野啊兄弟”咽回了嗓,以免再出现尴尬误会。 她很努力地将这个画面象成是正常对话,后才语气常地开口,一本正经:“咬就不必了,我同打趣一句罢了。现还受伤,只管安心养伤就是。” “……噢。” 裴逢星神态似乎有些失望。 阮枝再度折返床边,这次还搬了把椅子,明显是要谈架势了。 坐下之前,她见裴逢星脸『色』通红,疑心是他吃了龙蛋后不耐热,顺手还开了窗户通风。 她没注意,她稍微靠近一点,裴逢星肉眼可见紧张起来,与最初相遇时紧张不同,他内心深处不可控制地要与她亲近,生生克制,愈发僵硬,掌心都渗出了汗水。 阮枝专心致志地正事,上半身朝他倾了些许角度,压嗓音问: “山上发生所有事,可全都记?” 裴逢星屏了屏呼吸,线跟低下去:“大致都记。” 她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道:“吃了龙蛋,今灵力散去只是一时,要不了多久龙蛋带来力量会再次回身上,届时虽不会像山洞中那样理智全无,但痛楚大约不会减,难免要受苦。” 裴逢星怔了怔,很快道:“没关系。” 他知道那是龙蛋。 不光是进入山洞前那只魅妖指引,还有靠近龙蛋时他所看一些景象,那是残留龙蛋上力量驱使。吃下去之前,他就知道后果会是么。可即是再剧烈痛楚,总好过他一生庸碌无为,永远无法追上阮枝。 他一定要变强,一定要有能护住阮枝实力,不再是一味地让她担忧『操』心。 这些话不能对阮枝言明。 裴逢星又补了一句:“我会受住,别担心。” 阮枝目『露』忧『色』,音低:“龙乃是‘不配成仙’之妖,龙蛋虽蕴含力量强大,亦有过强妖气,若此事被其他人发现,恐怕……” “我知。” 裴逢星冷静地颔首,没有半分惧怕退缩,早就好了似,不慌不忙地道,“我尽力控制,若我失败,师姐不必为我说话,权作不知情,免遭牵连。” 阮枝怔松一瞬,她本是要叮嘱裴逢星,不成头来却被他嘱咐别牵扯进来,笑了笑,安抚他道:“不会。山洞中都认出了我,来这龙蛋没有多么恐怖,说不准是我们太过。至于妖气,我给天心锁也有压制妖气作用,另外回去后再去留仙堂给配几味『药』;这么看来,除了吸收龙蛋力量时疼痛需多加忍耐,并没多风险。” 裴逢星抬手捂住了心口处,他将天心锁一直放这里,刚吃下龙蛋时他就觉自己要爆体亡、疼几乎欲死,全靠攥住了这只天心锁,心中反复地念阮枝,才挺了过来。 阮枝看他怔怔样子,拿了张手帕送过去他还出神,索『性』抬手将帕子按他额际,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起薄汗,嗓音平地同他道:“不要怕,没事。” “……” 裴逢星一眨不眨地看她,理智催促他移开视线,却怎么也无法做。 她说话调子柔婉转,短短数字,却投石入湖,令裴逢星心绪难平,不受控地去触碰她手腕。 手指曲起,轻松握住了她莹白秀气腕骨。 她诧异地看过来,却并没有直接甩开他。 山洞中那时也是…… 是否说明,她对自己,或许能有那么一点男女之喜爱? 裴逢星奢望地。 阮枝眨了下眼,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我弄疼了么?” 裴逢星注视她澄澈双眼,从里面看见了自己惶『惑』狼狈倒影,他强装镇定地扯了个理由: “……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他就松了手。 阮枝不疑有他,将帕子递给他,还笑调侃他:“却是个自尊心极强,半点不愿假手他人『性』子了。” 裴逢星接过帕子闻了一阵淡雅清香,是阮枝身上味道,惹他愈发心神意『乱』,嘴里含混地应了“唔”,并未多言。 温衍萧约并未闲逛,几句话聊完,萧约是心不焉,索『性』一同回来。 不曾,二人一进院落中,就从大开窗户看了屋内床边两人,正正撞见了裴逢星握阮枝手腕那一幕。 萧约:“……” 温衍:“……” 两人不约同地屏息。 萧约具体心情何,温衍不知道,他只知道现自己是又害怕又激动,又看戏又觉自己该担任起师兄职责,维护师兄弟之平;以及那么一点对于裴逢星竟此大胆,微不足道惊讶。 萧约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线尚算平稳,语速却明显慢了些: “被包养,就可以有此待遇么?” 温衍:“啊?” 温衍侧首去看萧约表情,从混合生气、伤心、落寞等种种情绪中,竟敢还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羡慕与嫉妒。 等等?为么要羡慕? 萧师弟思很危险啊!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该惊恐的是我 “咳咳!” 温衍地干咳了两声, 打破这屋内外莫名的僵持氛围。 阮枝的手早收了回去,听见声音侧过头来,就着这方窗户同温衍打招呼:“温师兄,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好自然的态度! 好坦然的招呼! 温衍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对阮枝涌起如此强烈的钦佩之情, 眼看着脸『色』都肃穆尊敬了起来:“没见着什么特别好玩的, 就先回来歇着了。” 阮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视线落到一旁的萧约身上,按照道理是要做做场面功夫,可想想不久前他们两人的“不欢而散”,她和萧约又注定不对付,索『性』快速掠过视线, 假装无事生过。 “……” 温衍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 ——他也是真没想到, 阮枝那边已经到了无视萧约的地步了。 裴逢星倒是对他们颔首示意,他素日寡言少语,何况又是伤患, 总不好隔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倒也不算失礼了。 “没想到啊, 裴逢星这么快就醒了。” 温衍干笑着试图打圆场, 实在是找不到话说, 没话找话地瞎扯,“也没想到啊, 我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阮枝:“……” 萧约:“……” 裴逢星:“……” 三道视线齐刷刷地看了温衍,温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说了什么混账, 当场遁走:“哎呀我玉佩好像掉了,我赶紧出去找找。” 尾音尚且飘散在空中,人就走出几步远了, 显然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面临更加尴尬的场面。 不料,温衍刚越过拐角,就看见了在角落里狗狗祟祟的孔馨月。 温衍脚下改道,迅疾而轻巧地拍了下孔馨月的肩膀,以灵力传音: “你偷听?” 灵力传音是有修为门槛才能使出来的招数,还要辅以熟练度,孔馨月当然不会,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来挡在嘴边,无声地“嘘”了一下。 那方。 萧约在屋外站了一会儿,隔着洞开的窗户同阮枝遥遥相望。 阮枝本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多看几眼便觉萧约的眼神笼了层雾气似的,看不真切情绪,郁『色』沉沉。 总之看人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片刻后。 萧约朝屋内走来,他推开门,阮枝就警觉地握住了剑柄。萧约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径直走到裴逢星的床前。 “情况如何了?” 萧约问,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逡巡在裴逢星的脸上,却像是对着阮枝问的。 说着,他便伸出手去。 他的掌心凝聚着一小团微弱的白光,这是要试人灵力的意思。 阮枝生怕萧约试出裴逢星身上的妖气,连忙上前,一手擒住了萧约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身形一转,已然挡在了裴逢星的面前: “——萧师兄,他无甚大碍,便不劳烦师兄特意消耗灵力了!” 萧约在被她捉住手臂的瞬间身形就顿住了,侧首去看她,便听到她说的这番话,目光迅速地暗沉凝结,犹如霜雪覆盖,尽是冰冷之意。 阮枝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神『色』隐有慌『乱』,很快又恢复一派镇定的模样,只倔强无畏地对上他的视线;另一手收拢了相思剑,似乎随时都能拔剑一战。 萧约眼瞳微缩,深深地望入她的眼中,面上浮现出一种不敢置信的情绪,一字一句缓慢地质问道:“你以为我要对他做什么?” 她这么紧张惧怕,是料定他不怀好意么? 是。 他确实不喜裴逢星,更在直面了方才他们举止亲密的一幕后,心中对裴逢星的不快更甚,嫉妒与厌恶兼有之。 但他此番举动,毫无加害的心思,不过是想着裴逢星作为外门弟子,修行不易;若是灵力全失,当快些想办法。 如此,他才特意来查看裴逢星的情况。 温衍若在,他不会越俎代庖。 谁都可以这样误解他,并不要。 但阮枝不行。 只要看着她这严阵以待的架势,他便难以言喻地心中酸涩,继而泛起阵阵细密尖锐的痛楚。 “完了。” 从拐角处探出个脑袋的温衍探回身子,摇了摇头,低语道,“萧师弟这回是真要气大发了。” 孔馨月愣着神,小心翼翼、气若游丝地道:“方才萧师弟那般,确凿不是有意去找麻烦么?” 温衍诧异地看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想来孔馨月和阮枝都曾是追过萧约的人,还为此两边不对付,温衍以为她们好歹是足够了解萧约才喜欢上的,如今看来却不是。不仅阮枝误解了萧约的意思,连孔馨月都发出这等疑问。 萧约进了屋子,距离隔远了,不那么容易听到,显然萧约现在的心思也没空注意周遭环境。 温衍低语道:“我真正同萧师弟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从上次去蜃楼秘境开始算起不过数月,素来听闻他因出身世家,为人冷傲矜持。前次我同他一起下山除鬼患,我们被一极会伪装的凡人欺骗坑害,落入险境,萧师弟身上多了两道伤;其中一道较的伤痕,却是为救那凡人所受。” “这举动说起来倒不算什么,非身临其境不能体会当下的危急与他毫不动摇的救人之举。彼时情况险恶,我都难免踌躇,他却未有半点犹豫便折返……萧师弟大约不是多么令人亲近的『性』子,但心思清正,为人光风霁月,诚然如是。” 孔馨月呆了呆,心中情绪一时间无法言明,只隐隐约约地有个念头在说:我没有喜欢错人。 看似她在放弃萧约之后,转头后喜欢了顾问渊和裴逢星,实际那不过是一时兴起、挂在嘴边的玩闹,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没什么损失和特别的情绪。 唯有萧约,是她曾认真喜欢过,割舍时暗地里难过了许久的人。 放弃的原因有许多,交织在一起便不好扯个准确的大头。只是,她在知道萧约为人如此的时候,不免因为自己喜爱的浅薄而稍感唏嘘,同时又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微妙的与有荣焉感——我曾经喜欢的人,原来是一个很好的人。 距离萧约最近的阮枝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份生生遏制、却控制不住外『露』的怒气。 萧约明显生气有点无法自控,因为他说完就甩开了阮枝的手,动作幅度并不大,可是很坚决。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阮枝以为他要放什么狠。 萧约很快地阖了阖眼,语速又低又快地道: “你不放心,我让温师兄来便是。” 迅速说完这句话,萧约转身离开,动作没有半点停顿,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角落中的温衍和孔馨月不约而同地隐藏起了气息,就见萧约直冲院落外去,全无心思注意旁的事了。 半晌。 孔馨月率打破沉默,溜了出去:“我去看看阮师妹。” 阮枝正抚着胸口舒缓气息,方才她其实被萧约周身迸发出的气势震住了,好险以为要出大事。 裴逢星担忧地看着她,迟疑地问:“你还好么?萧师兄……不去看看么?” 他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地放松了。 若方才萧约真的对阮枝出手,什么隐藏妖气也不必顾及了,他是一定要去挡下来的。 阮枝顿了顿:“萧师兄大约是以为我误会他心怀不轨,这点确实令人不快,只是——” 她看了眼裴逢星,后面的没有说出来。 裴逢星便明白了:是为了不让他经脉中的妖气被萧约察觉。 其中利害,阮枝已经对他说过。 只是如此一来,他作为这件事的源头和导|火|索,更是受益者,便最好是闭嘴。 “阮师妹。” 孔馨月走了进来,伸手去拉阮枝,“我有同你说。” 阮枝思绪纷『乱』,回首看了眼裴逢星,示意他好好休息,便被孔馨月拽了出去。 孔馨月挽着她的手同她凑近:“方才我都看到了,你和萧师弟起了争执。你是真的觉萧师弟是要去为难裴师弟吗?” 阮枝摇头,实实说:“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孔馨月诧异无比,这答案与她预料的有所出入:“那你为何那般表现?” 阮枝纠结了一下:“因为……” 孔馨月突然想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可能:“你该不会是故意气他吧?” “……对!” 阮枝忙不迭地应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当即顺杆爬,“我就是故意气他,谁让他总为人先,让我特别嫉妒!” 孔馨月眼神复杂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道:“你对萧师弟,其实并不能完全放下,还没释怀吧。” 阮枝点头如啄米:“我就是见不他好。” 这是爱而不的最高境界! 阮枝根本就是爱恨交织,『迷』失了自己啊! 孔馨月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其实,你大可以再试试……萧师弟或许是和你怀有同样心思的。” 阮枝握住她的手,并不意外:“我知道的,他想揍我。” 孔馨月:“……?” 她想了想,总觉有哪里不对,可是又实在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 有了魅妖的变故,后面的任务温衍也不搞多余的花样了,没有作壁上观的心思,中规中矩地带弟子们参与了一番,一行人便抵达了江州。 此处是沧海宗的属地,离沧海宗的本部并不远。 江州往东边去一些便是定江城,此处同样物饶丰富,只坐拥面积更广,一道江水从城中穿过,故而此地的雨水比定江城更多更密。 幸而他们抵达时天气晴朗,未有意外。 阮枝看了看天『色』,下意识回首看了眼裴逢星,正和他的视线撞上,便略略一笑。 裴逢星的眸『色』显而易见地软了下来。 阮枝收回视线,不期然对上萧约的眼睛,笑容倏尔一收。 萧约当即转开了目光,面无表情地迈下飞舟。 从那天的冲突起,他们就持续着这种互不搭理的状态,平日里几乎都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中,哪怕是必须同座也会隔远远的。这次飞舟停靠,约莫是人有些散『乱』,她和萧约竟然撞到一处了。 沧海宗的弟子在不远处的驿站等候,等见着人了,才现竟然是老熟人——正是上次他们的带队师兄和贺言煜。 贺言煜原本跟在自家师兄身边,走到近前便忍不住举起手,在胸前小幅度地朝着阮枝挥了挥,无声地对阮枝做着口型,笑起来一如既往地爽朗:‘阮枝。’ 这番动作不是多么高调,但大家都是修仙的,目力不错,正面迎上来自然是全都看见了。 站在队伍前列的阮枝顿时感觉到,数道灼热的八卦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在她的后背上,就连半个身位前的温衍都顺着视线回首望她,目光中有莫名的惊恐。 阮枝:“……” 你惊恐什么,该惊恐的是我!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哟 阮枝差不多都快要完全忘记贺言煜这个人了, 即便此前知道要来沧海宗,她也压根记起来还会和这位原身曾经的青梅竹马相遇。 两边人马汇合,朝落脚的驿站走去。 贺言煜自然而然地走到阮枝身边:“没想到你会来。” 阮枝艰难地憋出几个字:“好久。” 脑中短暂地思索了要要带上称呼, 最终还是作罢。 某种意义上来说, 面对贺言煜比顾三狗都困难, 这可是同原主切实有一段相处的人,若是发现她并非“原装”,肯定是多生事端,还知道会发生什么新支线剧情。 贺言煜多了她几眼,道:“你怎么想到要来?” 这话说的,仿佛是阮枝特意为了他来似的。 萧约和裴逢星同时朝这边看来,两人此时倒是神情一致了, 眼神俱是漠然冰冷, 毫无情绪起伏。 阮枝总不能当着别家宗门弟子的面说出“包养”的理由,便小声地道:“因为我缺钱。” “嗯?” 贺言煜知是没听清还是晃了神,下意识地往阮枝那边靠了靠, “你说什么?” 阮枝干巴巴地道:“因为我缺钱。” 贺言煜:“……” 他懵『逼』地看着阮枝。 阮枝对他默默地点了头,以示肯定。 贺言煜哑然地张了张嘴, 两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欠债了?” “对。” 阮枝随口胡扯, “我赌博了。” 贺言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什么?” 他震惊得差点掉队, 三两步追上去,情急之下擒住了阮枝的手臂, 焦灼不已地问:“你居然学会了赌博?” 阮枝试图从眼中挤出一点落在眼尾的泪花,幸失败, 只能状似羞愧地低下头:“还请贺大哥不要告诉家中父母,我已经在努力还债了。” 贺言煜的表情用被雷劈了来形容都毫为过。 他神『色』恍惚,嘴中颠三倒四地喃喃:“怪不得……总觉得你变了许多……” 阮枝趁机溜到了孔馨月的身边, 牢牢地挽住她的手,生怕自己落单又面临窘境。 孔馨月盯着她好了数秒。 阮枝:“怎么了?” 孔馨月耳语道:“你什么时候赌博了?” 阮枝假思索地道:“就刚刚。” 孔馨月:“噗——” 阮枝也是灵感突现,顺杆爬想了个能让人『性』情大变的良爱好,既能合理地解释她表现上的一些漏洞,又能让贺言煜对她失望、再同她追忆往日情谊。 正是一举二得。 “为了能让那位贺公子对你消了念想,你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孔馨月的眼神往后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也幸亏你反应得快,否则知道后面还能发生什么事了。” “后面?” 阮枝设想了一下,“为了让我要赌博,对我行持续三天三夜的教导;或者是将我作为反面教材,告诫各位弟子要赌博?” 孔馨月忍俊禁地伸出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 - 沧海宗多刀修,与以剑修最盛的寻华宗有许多共通之处。譬如两派祖上各有“以刀入剑”和“以剑入刀”者,皆是从与对方的交手中得到灵感,创出了全新的刀意与剑意。 将将抵达,并不立即切磋武学心得,而是由东道主的沧海宗派人领着这些弟子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顺道去沧海宗上吃一桌招待的酒席。 这种酒席非尘世等闲席面,都是助长修为的特殊食材,酒酿亦是掺入了灵力而醉人的香醇美酒。 尽是享受,而有损自身。 阮枝没心思欣赏江州的风土人情,心思全在如何完坑萧约的任务——这个坑的范围着实广了些,偷袭、暗算、诽谤……都算是与男主作对。 关键是选好方法。 完美作死而能够继续蹦跶。 除去关键剧情中必须有她出场的固定戏份,其余时候都需要由她自己发挥。 而这种萧约本不该出现、属于裴逢星的剧情场合,更是难上加难,完全就是无中生有。 阮枝一直在观察,寻找合适的时机。 防贺言煜又落后几步,来到她的身边,脸『色』十分郑重,像是思量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阮枝,或许你有什么难处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如今你既然能想办法改变,说明你已经有了悔之心。” 他从怀中拿了一个装满了的钱袋子:“既然如此,我能坐视理。这点灵石你先拿去,我这次出来没有带太多,待回了宗门,我再给你。” 阮枝着那个钱袋子:“……” 这也叫点啊? 一旁的孔馨月借着袖口的掩盖,掐了掐她的手臂。 阮枝骤然回神,连连摆手:“必了必了,我的债差多这次就要还清了。” “那你也拿着。” 贺言煜并不收回,反而劝她,“我差点忘了你当时离家几乎什么都没带,女孩子在外自然是多多的灵石傍身才好,权当是我做哥哥的一点心意了。” 孔馨月又掐了她一下。 阮枝眉心一跳,紧急改口:“其实——我的身上能放这么多灵石,然的话我可能又要去赌。” 贺言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错愕已:“你还会去赌么?” 他的脸『色』急转直下,朝着深沉严厉的方向迅速发展,眼看着就是一副要与阮枝促膝长谈、长篇大论的架势:“阮枝,你究竟是……” “贺公子?” 左后方横空『插』了道声音,打断了贺言煜的话。 裴逢星走上前来,视线从阮枝身上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点可称得上是微的神『色』:“听你自称,是阮枝姐的大哥。如此,我便也称你一声——贺大哥了。” 这段日子,裴逢星说话顺畅的情况已经好了。这会儿这句话说得只是稍慢,会让人特别注意,只会让人以为是他说话的腔调如此,有种特殊的韵味。 慌忙,胜券在握。 贺言煜闻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动作也僵了僵,而后才施施然侧首向行止与阮枝并肩的裴逢星:“这位是……?” 裴逢星同他一礼:“裴逢星。” 贺言煜的眸『色』沉了几分:“原来是裴公子,失礼了。” 他回以一礼:“只是不知,裴公子何故无力打断我与枝枝的交谈,这似乎是有礼之人所为。” 枝枝? 裴逢星动声『色』地敛眸,道:“此事是我错。只是,着枝姐脸『色』不大好,我才贸然上前来。” “噢?” 贺言煜问道,“听裴公子言,似乎与枝枝的关系错?” “平日承蒙师姐照顾罢了。” 裴逢星慢条斯理地道,唇边仍挂着一抹略显生涩的,“我与师姐,自然同贺大哥与师姐的关系同。” 贺言煜暗自握紧了拳头。 孔馨月这一幕得心『潮』澎湃,忍住连连抓挠阮枝的手臂,力道重,也算太轻。她突然发现阮枝的脸『色』不对,连忙住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 孔馨月:“那你这表情是怎么了?” 阮枝神『色』僵硬地道:“枝枝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像老鼠啊。” 孔馨月:“……” 我高估你了。 贺言煜和裴逢星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往,上去似乎是相谈甚欢,只有近场的孔馨月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多么让人心『潮』澎湃。 阮枝虽乐得轻松不必应付贺言煜,也好看着裴逢星这么个寡言语的人冲锋陷阵,连忙指着一处装修华丽的店铺,有意放高了声音『插』话道:“哎呀,这是何处?怎么这样的好看?” 裴逢星和贺言煜顿了一下,都没反应及时。 萧约回首了阮枝一眼,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是悦凤阁。” 阮枝有点意外他居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愣愣地点了下头,视线还未移开。 “去看吧。” 萧约提议道。 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几人同大部队有些偏离,一同了这悦凤阁也并不显得拥挤。 了屋子,才知道悦凤阁内里装修精致比门外到的更甚,想来老板定是个缺钱的主儿,尽管往贵气了发展。 阮枝大致扫过一眼,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不便宜,纠结了会儿要要对萧约启用低级坑害技能:搞坏一个东西然后假装是萧约弄坏的,这也算是坑的一种。 这很低级,而且非常不配男主的戏份啊! ……她走萧男主这边的戏份,注定就不能有良心。 阮枝愁眉苦脸地拿起一根『色』泽通透的玉钗,刚要作为。 贺言煜突然走到她左侧:“枝枝喜欢这玉钗么?我替你买下来吧。” 阮枝:“?” 裴逢星神『色』自若地走到她右侧:“师姐若喜欢便要了,我身上带够了灵石。” 阮枝:“??” 萧约冷眼旁观着这幅场景,后槽牙自觉地咬合,下颌线绷得极紧。 很突兀的。 阮枝朝他这边看来一眼。 那一眼太快,窥探出她究竟是何意,还是仅仅是不小心望了来。 萧约的神『色』却松动些许。 他静默许,对柜台后目瞪口呆的伙计说了句什么。 多时,从后面的小门处转出来一位衣着讲究的中年人,这人径直走到萧约面前,恭恭敬敬地朝他深拜了一礼:“原是公子驾临,有失远迎。公子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这中年人是悦凤阁的老板,年纪分明比萧约大,却自称“小的”,更不提旁的恭敬姿态、礼仪;而萧约也坦然受之,未有半点波澜。 萧约:“我要买些东西,需你记个账了。” 老板诚惶诚恐地道:“这悦凤阁本就是公子的产业,哪里说得上记不记账的事?公子只管随便拿就是了。” “规矩还是要有。” 萧约说完这句便收回视线,目光笔直地看向阮枝,只一秒,又错开,仿佛经意地道,“喜欢什么就随意挑,必客气。” 阮枝:“……” 孔馨月:“……” 这才是真正的大财主啊! 居然整家店都是你的吗?! 裴逢星:“……” 贺言煜:“……” 输了。 几人从悦凤阁出来已是一刻钟后,虽说谁都没真的拿什么,但那位老板却是个做生意的人精,察觉到场面冷了,当即去后头搬了一箱子珍奇东西来,又有些做工格外细致精巧的事物,生生让这几人没领情拿东西走,也饱了眼福、气氛和乐融融了。 阮枝最先出来,萧约紧随其后。 店门前跑一群玩闹肆意的孩童,眼看着就要撞上,阮枝急忙收回半个身子,脚下大稳当。 萧约及时握住她的手往里一带。 阮枝便撞了他怀中。 此时风和日丽,天清气朗。 雅士坐于悦凤阁对面的茶楼,或品茶听琴,或闲谈阔论。 顾问渊抱臂倚靠在二楼窗边,漫不经心地垂眸看着下方这场面,神『色』慵懒,姿态随『性』,嘴里轻道一声辨出情绪的单音:“哟。” 第50章 第五十章似曾相识 阮枝立即从萧约怀中退出来, 及时地挽救了这个意外。紧随其后走出来的人,唯有最前头的孔馨月看到了一点痕迹,另外两人都只看到阮枝稍微动了一下, 萧约的背影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萧约的反应远没有阮枝这般迅速, 阮枝都从他怀脱身出去了, 他还维持着那个护住的动作,后知后觉地放下手,目光仍旧落在一阶之下的阮枝身上: “……当心些。” 除去切磋时小心的肢体碰撞,这算是他们之间数多尚算亲密的接触,温香软玉如轻云坠入怀中,可避免地令萧约心头泛起些许涟漪。比预想中的还柔软瘦弱,撞进怀的时候乎敢用力, 生怕握疼了。 素日拿着剑的时候还没有如此强烈的反差感, 可隔着这级阶梯看,从柔顺的长发落到小巧的鼻尖,往下便是一小截莹的脖颈, 便觉得犹如清水中的一捧睡莲,清雅婉约而亟需呵护。 阮枝感觉太对劲。 说出来, 莫有种被什么盯上的感觉。 一抬头, 阮枝就和萧约对上了视线。 萧约很明显地闪躲了, 目光一触即走,随即侧过了脑袋。 ……还是对。 被盯上的感觉还在。 阮枝左顾右盼, 四下逡巡着可能藏在隐秘处的视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抬首向上看去—— 顾问渊位于对面茶楼的二楼窗边,左手支着下颌,右手执着茶杯正往唇边送;神『色』倒是看出什么, 那双寒潭似的的眸一如既往的深见底,垂眸望来时更显幽暗冷冽,正午和煦的日光竟也无法融化分毫。 “……” 完了。 我又开始追人了。 这是阮枝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说实话,仅忘记了贺言煜,也差点忘了顾问渊。 自从上次在他面前大丢脸之后,阮枝大门出二门迈,又紧接着下了山,颇有段时间没有同顾问渊打照面了。 这其中乏有愿意面对黑历史的隐藏心理,时日一长,都快忘了怎么追人了。 顾问渊的目力极好,清楚地隔着这段距离看清了阮枝脸上瞬间凝固的神『色』,连同眼底骤然黯淡的灰败之『色』都分毫落地收入眼底。 这倒真有点像是被捉『奸』的心虚样了。 顾问渊随『性』地想着,很快又在心底否决:捉『奸』这个词太恰当,他和阮枝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关系。 过是个玩心重、满嘴谎话的小骗罢了。 诚然,他出现在这也并是了看『露』出心虚的表,只是有本失传已久的符修古籍据说可能在江州,栖宿长老派他前来探寻一番。 实在是巧合而已。 在阮枝略微调整了面部表,踌躇地抬起手,意欲和他打招呼的时候。 顾问渊收回视线,同时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扇窗边。 阮枝举到半途的手停了下来,心底暗暗松了气:幸好,总觉得刚刚是真打招呼会更尴尬,顾狗这家伙肯定会好果吃。 很快,阮枝这种庆幸的心理就消失了。 因顾问渊直接从茶楼的正门——即是正对着悦凤阁的方向,走出来了。 两边人马正面相遇。 孔馨月轻轻地倒抽了一冷气,这次身边没有人可抓,心绪澎湃地将自己的手指反复打结,等着看究竟哪方会先开。 顾问渊的视线从阮枝身上掠过,并未刻意停留。 短暂的沉默。 “——顾公?” 最后从悦凤阁走出来的贺言煜喊了一声,他的语气中有显然的惊讶,主动朝前快走了步,竟是对顾问渊了个平辈礼,颇客气地问,“顾公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若是想逛一逛这江州,何让我派弟同更周到?” 顾问渊回了礼,只态度如贺言煜这般热络,开嗓音淡淡,措辞简洁:“随便走走罢了,必劳烦。” 这发展出乎意料,知贺言煜怎么会和顾问渊认识,且态度明显带着些微妙的恭敬。 贺言煜说完,便侧首看向阮枝,解释道:“顾公前日在临城救下我派弟,受了些伤,这会正在我派内休养。” 他语带感叹地道:“寻华宗弟,果然德高洁,令人钦佩。” 阮枝:“……” 救命! 什么对着我说!这是『逼』着我接话吗? “呵呵。” 阮枝干笑两声,“你言重了。” 视线一转,顾问渊正好整暇地看着,似乎在打量的神『色』,等待着接下来说的话。 他本人一副自在悠然的模样,论在何处都能有种处于自家的闲适安然。 偏偏。 这时候无人继续说话,连贺言煜都没有同顾问渊接着寒暄。 四周分明还有摊贩招呼、人交谈,然而弥漫在这方小天地之间的窒息感断加重,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力收束着周遭的空气,至于这诡异的氛围愈发浓厚,众人皆默契地闭言。 阮枝从未面临过如此古怪的况,内心莫涌现出连绵绝的慌『乱』感,但甚至知道自己什么如此慌『乱』,只是直觉气氛对——可能是当着对家和小可怜,去追求别人,有失身份? 当着满大街说『骚』话,这阮枝还真没干过。 “顾师弟怎么会到此处来?” 最终,还是阮枝开,一个算太突兀的问题打破了的僵持,“是有什么任务吗?” 顾问渊略一颔首,还算面地回答了,吻谈上亲近熟稔,无可无可地应:“师父派我到此,寻一本古籍的踪迹。” 阮枝敏捷地夸赞道:“刚入师门久就能被委重任,顾师弟果然优秀,真乃吾辈楷模。” 顾问渊扯了下嘴角,没接话。 他觉得今天的阮枝有点对劲,同往日在他面前的样大相径庭,也知道是是另寻了可人的新欢,所便在他这多费心思的缘故。 止是顾问渊这么觉得。 阮枝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裴逢星和萧约乎同时看了一眼,隐隐觉得同平日有些一样;而后两人又约而同地看向半路杀出来的顾问渊。 裴逢星和顾问渊从未打过照面,心中却早已生出忌惮之心。这一日他先是对贺言煜说出那番话;后来注意到萧约间或看向阮枝的眼神,及萧约大肆的手笔。 他的绪起伏已经足够奇怪,如今又来了一个据说是曾被阮枝表达过些许“意思”的顾问渊,于是愈发翻涌,愈发克制。 萧约则是还记得这位说话极客气的师弟,从前晓得顾问渊竟然还和阮枝相识,如今听他二人交谈,似乎止是数面之缘的关系,那么当初的那伞…… 贺言煜倒是坦然道出心中所想:“顾公和枝枝,似乎颇相熟?” 阮枝的窒息感瞬间在这句话中到达顶峰。 “嗤。” 顾问渊闻言,蓦地笑了一声,尾音飘散在空中,有种愉快的意味。 贺言煜脸『色』微变,碍于顾问渊是他们沧海宗的“恩人”,没有直接发作,只是忍着心中快,问道:“顾公何故发笑?” “贺公莫怪。” 顾问渊从容迫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分明听出贺言煜语气中的善,仍然慌忙,“我并非是对贺公有什么意见,只是贺公方才那么称呼阮师姐,着实让我忍俊禁。” 贺言煜解:“何?那个称呼有何引人发笑之处?” 顾问渊诚恳地望着他,语气亦是十分恳切:“像耗。” 贺言煜:“……” 孔馨月前后听到两次此类评价,实在是忍住:“噗——!” 贺言煜:“……” 阮枝看着他慢慢变黑的脸『色』,心中默哀:兄弟对起,我能救你了,那个称呼属实太像耗了,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孔馨月笑完了就开始良心发现,连忙补救:“在大街上终究好闲谈,我们如找个茶馆坐下一叙?” 说完还朝阮枝挤了挤眉,颇有自得之意。 阮枝:……我们个有什么可叙的!! 顾问渊扫了眼阮枝,道:“必了。” 阮枝内心雀跃,敬业的心死灰复燃,背对众人朝顾问渊眨了眨眼,惋惜已地叹气:“是呢,顾师弟方从茶馆出来,自是愿意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顾问渊望着微微垂下的眼睛,转瞬改:“去也并非可。” 阮枝:“……” 草。 大意了。 一人自然进了距离最近的茶楼。 好死死,还坐在了原先顾问渊所座的那张桌。 贺言煜有意缓和气氛,坐下后便主动道:“这的视野真好,能将悦凤阁这华美精致的装修尽收眼底。” 阮枝一茶好险没呛死。 捂着唇低声呛咳,坐在左手侧的裴逢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将落在背上时忽觉妥。迟疑之间,萧约伸出两指,打出一道气劲,撞上阮枝的背部某个『穴』位。 “咳——” 一声稍重的咳嗽声后,阮枝恢复如常,“多谢。” 萧约轻道了声“必”。 顾问渊坐在阮枝的正对面,并未品茶,也未用点心;只沉静地坐着,发一语,目光轻忽地掠过,像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一个看客。 阮枝跟萧约和谐地道谢完毕后,心灵骤然得到了洗涤——我都可和死对头友爱互助了,怎么能继续完我的命了? 怕女配脸皮厚,就怕脸皮厚得还够。 心理建设完毕。 阮枝酝酿了一番,抬目盈盈地望向顾问渊:“顾师弟似乎都没怎么动过这些茶点。” 指着一盘青花瓷的碟道:“这个味道错,顾师弟妨尝尝呀。” 呀。 多么娇俏的尾音词,将少女怀春的心思展现得淋漓尽致。 顾问渊眉梢微动:这又是变回往了? 桌上众人脸『色』微变,心思各异。 唯有萧约,看着这一幕,觉得仿佛似曾相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茶点 沧海宗同寻华宗教养弟子的方式大致同, 前日子组织了一队弟子去临城解决当地现的魍魉精怪,由于离得近、任务又并不困难,弟子不过三人。 这弟子多少有轻敌的心思, 被魍魉坑耍得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几人被困, 连信号都不;碰巧顾问渊寻一本符修关的古籍到此,不仅识破了魍魉的骗局,还成功将这弟子都救了来。只是弟子们或多或少有伤,逃离时不免拖累,致使顾问渊受了伤,便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将人好生请回派中休养,势必要看着顾问渊的伤好了才行。 阮枝听完这段故事,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顾问渊的人设是这样的吗? 他这么孤僻又乖戾的『性』格, 反复无常固然是家常便饭,突然好心到救人以至于让己受伤的程度还是稍微过了点吧? “贺公子过誉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顾问渊客套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捏了块茶点起来,正是阮枝推荐他的份。 淡粉『色』的糕点将顾问渊的指尖生生衬了一种瓷白的艺术感, 他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表无甚变化, 淡淡道:“还行吧。” 阮枝眼眸微亮。 顾问渊收回视线余光,嘴角撇了撇:随口蒙的罢了。 他尝不味道, 压根不知道这茶点究竟好不好吃,仅凭口感判断做工中等,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是。 不过是江州城内一处偶得的茶楼,然不能奢求有多么的水准。 没想到竟然不是很尴尬。 阮枝心中惊喜,又指了指另一个碟子, 道:“这道茶点配着茶水吃,有种微涩的回甘。” 微涩的回甘是什么思? 生以来就没有味觉的顾问渊不是很明白这种形容词,蹙着眉想了想,怀揣着一点好奇心试了试。 果然,还是尝不味道。 一连两次,顾问渊认很给面子、配合得当了,兴致缺缺地拿了方干净的帕子擦手。 阮枝仍未察觉他绪的细微变化,绞尽脑汁地又推荐了一份口味近的茶点——她己还要挨个试一试,险吃撑了。 “……” 顾问渊静静地看着她,擦手的动不停,颇为细致地根根手指擦拭,以至于拉扯到中指时,关节间了细微却清脆的短促摩擦声响。 “咔擦。” 阮枝无端坐直了点,脸上热推销的笑收敛许,便听顾问渊嗓音悠然地开了口:“不劳烦师姐了。我前不久才品尝过此处的茶点,师姐顾好己便是。” 桌上又是一静。 这桌客人有别于茶楼内的任何一桌,看似安稳乐,实则氛围古怪,时不时就突然陷入黑洞般的死寂。 阮枝“噢”了一声,面上仍旧笑着:“原是我疏忽了。” 裴逢星为她续了杯茶,无声地拿起她方才推荐的茶点,咬了一口,颔首道:“师姐所言不假,清雅可口,确实美味。” 他的举止俱是贴心得当,连如此解围的举动都不显得过分亲昵,妥帖地保持在了一个恰当的距离。 阮枝感激地看了裴逢星一眼,顺着他的话接道:“看来这家茶楼的特『色』都还不错,不算辜负了此处的好风景。” 天可怜见,气氛总算是活络了几分。 唯有孔馨月,她方才一直在观察桌上几人的反应——在另外三人都沉默地打量着阮枝顾问渊的互动时,她偶然瞥向裴逢星,便被他眼中过于冰冷的绪吓了一跳。 许是裴逢星眸『色』偏浅,又坐在背阳处,令她产生了错觉。 孔馨月无端地打了个寒颤,久久没缓过劲儿来。 贺言煜眉心微蹙,神『色』有奇怪,不知于何种心思,他道:“看来枝枝长大了,都照顾同门的师弟了。” “是啊。” 阮枝面不改『色』地应了这句话,抬手将裴逢星面前一个空碟子放到一边,“照顾师弟是应该的。” 贺言煜:“……” 他默默地看向萧约。 阮枝看懂了他的思,毫不犹豫地道:“师兄就不用照顾了。” 萧约:“……” 这一刻,曾经在定江城内暗『潮』涌动、争买单的萧约贺言煜,竟然奇特地从对方眼中读了同样的绪,外地在这件事上有了共鸣。 ——原是我年长/资历,我不配。 裴逢星似乎然感觉不到旁的事物,只对阮枝『露』点缓的绪。 他已经看够了。 原以为经过了山洞的事后,阮枝大约是同他心心印,或者至少是对他更感兴趣。可眼前的事实如昭,当顾问渊现的一刻,阮枝的眼神几乎都落在顾问渊的上,极少才关注他。 这将他先前的一番打算衬得极为可笑,心中固然涌现酸涩难当的不甘,随即又被阮枝随时离开的恐惧覆盖。 原来他现在还是没有权利去争的。 他得暂时表现的更乖觉…… 同在上的顾问渊不一样,是胜利者有恃无恐的姿态。他要小心地观察,抓住所有可用的机。 挥霍不起,便绝不能有分毫差错。 心中思绪百转,表『露』在面上,不过是裴逢星安静沉默地坐在阮枝旁,除了回应她的一话,基本都没什么存在感,仿佛他是阮枝的附属品一般。 顾问渊往后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天际: 这一桌人,一个看戏的,两个争风吃醋的,还有一个狼崽子。 为漩涡中心的个,却傻呆呆的。 本以为阮枝还算有趣。 不成想是他想岔了,看走了眼。 没思。 下次绝对不跟着掺了。 结账时,短暂现“惺惺惜”绪的贺言煜萧约二人又争了起来,看得阮枝简直怀疑这不是修仙界必备的活动:每当聚餐必抢着买单,不让结账就是看不起对方。 最终孔馨月趁虚而入,成功付账,转拉着阮枝就往外先走,附在她耳边急切地道:“要了命了,我一开始怎么想到提议大家一起来茶楼的?!” “我很想知道!” 阮枝压低了声音,咬着牙泣血赞同。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 顾问渊道:“我体不适,先回去了,各位请便。” 不管贺言煜心底再怎么觉得顾问渊有威胁,面子工程还是做得当好,当即道:“顾公子可有大碍?不若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 不等顾问渊回答,阮枝告奋勇地抬了抬手,“我送顾师弟回去吧,沧海宗的路我识得。” 众人皆朝她看过来,神『色』各异。 贺言煜迟疑道:“可是进我沧海宗……” “有守山弟子对吧。” 阮枝善解人地接话,“纵然他们不认识我,认识顾师弟,我上还带着能证份的玉佩。保准将顾师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送过去,贺大哥你不用担心。” 话到如此份儿上,贺言煜都不好什么了。 萧约此时却难得开口,朝前迈了一步:“贺公子有任务在,师妹你多有劳累,由我送顾师弟回去吧。” 贺言煜眼前一亮,忙不迭附道:“这倒是有理。” 有个屁理。 萧约生来就是我对的。 阮枝心心念念着没做完的“追求”任务,怕茶馆里点殷勤不够,追求人总是得更热烈,然不放过这个机。 她一连道了三个“不必”,抓住顾问渊的手臂就将他拉往另一个方向,脚步匆匆,好似后有追兵:“我们先走了,你们只管玩得尽兴!” “……” 冷风刮过。 贺言煜目送良久,困『惑』不已地道:“我从未见过枝枝这般,她对顾公子……似乎格外不同。” “啊。” 已经看呆了孔馨月两眼无神,顺口道,“因为她在追求顾师弟嘛。” “什么?!” 贺言煜震惊无比。 “什么?!” 萧约满眼惊愕。 裴逢星的视线还落在阮枝影消失的方向,下颌绷紧了一瞬,又很快放开,脸上是一贯的死水无澜。 孔馨月后知后觉己错了话,语无伦次地补救着:“呃,我、我的思是……这个……” 她顿了顿,突然看向萧约:“萧师弟,你不知道的吗?” 萧约:“??” 萧约完是状况外:“我确实不知,我以为她只是包养了——” 顾及到裴逢星在场,萧约堪堪止住了话头。 然而这已经足够贺言煜二次震撼,他大惊失『色』地道:“什么?枝枝包养了谁?!” 裴逢星:“……” 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 贺言煜被打击得失魂落魄,短短时间内数次冲击,他的少男心已经支离破碎:“怎么这样……枝枝从前不是这样的,究竟是生了什么……如今她不仅学了赌博,还学着去包养别人了……” “?!” 萧约二次震惊,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她学了赌博,什么时候?” 孔馨月:“……” 妈的智障啊! 阮枝你快回来救命了这没你不行啊!! 这方局势混『乱』不堪,而被孔馨月千呼万唤的阮枝,正顾问渊并肩走在一处较为繁华的街道上。 方才没有跑多远,顾问渊便轻松从她手中抽回了手。 阮枝回头看他:“怎么了?” 顾问渊不一语,径直保持着原有的步速不急不缓地朝前走,眼神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颇有初见时目空一切的气场。 阮枝愣了愣,沉默地跟上去,并肩而行。 她的视线在不动声『色』地处搜寻,想找到点灵感。 走到城门口。 顾问渊不大耐烦地道:“你特跟过来,就是为了充当木头桩子?” 阮枝甚为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企图蒙混过关,她瞥见城门外的一颗参天大树,灵光一闪,当即指着棵树,饱含深地朗诵道:“你看这阳光穿透树叶——” “就像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瞬间穿透了我的心。” 顾问渊:“……” 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啊 顾问渊第一次听到阮枝这么说话了。 应该说, 从他们相遇起,阮枝就一直持续着这风格。 而今天这次意外的巧遇,则让顾问渊明白:阮枝大约只在他面前这种风格。 顾问渊对人类女『性』的了解多, 他本打算和阮枝继续做无聊的周旋, 奈阮枝主动跟上来, 正找了他的痛快。 “‘穿透了你的心’。” 顾问渊重复着这句话,目光落在阮枝笑意未收的脸上,“这话什么意思?” 这种话又第一次说了,你现在来装懂了? 阮枝状似羞涩地垂首,别开脸,声线柔软:“顾师弟难道真的懂什么意思么?” “嗯。” 顾问渊十分坦然,“懂。” 狗东西。 懂吧? 阮枝心中腹诽, 面上显。 “这话便说……” 她的说话声渐低下去, 脸上硬生生憋出些许红晕,她抬手,娇俏地打了下顾问渊的手臂, “哎呀,你明知故问, 人家要说了啦~” 猝及防被娇俏了一脸的顾问渊:“……” 顾问渊的步伐彻底停下来。 他们人方走出城, 朝着东南方远望, 能看见遮蔽在云山雾罩中的沧海宗。 那特意用阵法营造出的效果,本意护山;落在尘世人眼中, 便修仙之人的神秘感了。 来往出城人士大多见惯了,却还免了侧首望去一眼, 老生常谈地赞叹一番。 如此,倒也没人特别注意到驻留此处走的年轻人,至多为这二人的貌多看眼。 顾问渊眼中掠过一点暗芒, 他转过身,正对着阮枝,话语间竟然带了几分愁苦的叹息:“我确实懂。师姐时对我说的话,我一直明白什么意思,今日正错的时机,我索『性』问清楚。” “师姐对我说的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阮枝愣了愣,问道:“上次我在旭日峰上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 那次她可算豁出去了,连“火辣辣的爱”这种话都说了出来,顾问渊还反手来了一招剖心学么。 总能这都说忘了。 顾问渊眸『色』稍沉,轻重地反问:“师姐说的那般儿戏,难道自己知?” 他这么说,倒让阮枝心中对他的话近乎完全信服了,认为他故意找茬了。 “确我考虑周。” 阮枝说着,正视着顾问渊的双眼,未多做犹豫,竟脱口道,“我心悦顾师弟。这说,你可能明白了?” “……” 她说得坦然而直接。 一时间,顾问渊反而哑口无言。 顾问渊望见她眼底灵动跳跃的碎光,眉目间一派平和的坦『荡』,心脏深处便好似某处猝然动了一下。 似被风吹过的湖面,身由己;又似本身心绪宁,无风自动而已。 他实则明知故问,看出阮枝这拙劣的把戏,只到底经历了方才的事后大信任她的所作所为。便想着,她许另图谋,故而了这一番真假掺半的试探。 稍默了默。 顾问渊道:“阮师姐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并妥当。” “这点道理我自然懂。” 阮枝说的也算假话,总归她要做的事,表现人前已经这般,心中怎么想的却那么重要了,“自我第一眼见到顾师弟,我便难自制地对你心动,这点连我自己都控制得。” 谁让我对你爱而得的女配呢。 我自己也没得选。 “顾师弟你怕能明白,从你我相遇,你对我说了第一句话起,每一字都在我心中,能忘怀。” 我做梦都想着怎么战胜你这只狗。 “我原为我表现得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时至今日,顾师弟原来还信我。罢了,我的错,我做得还够多,能令顾师弟明白我的真心。” 下次一定改进,增强演技,努入戏。 这一番话说得既真挚又恳切,言辞口吻皆柔婉至极,说得颇为真心实意。分明一幅剖了心肝来给人看,还怕人嫌弃负担的惴惴安。 顾问渊看着她眼中细碎的光芒渐渐化为柔软的水波,眼睫稍稍低垂,便像要哭出来了的子。 他那冷眼旁观的审视姿态也随之收敛了,只错眼地盯着阮枝看,却实在看出什么撒谎的痕迹。 许他了解人类女子。 然而这种直白热烈的示爱话语更胜往每次,她将心迹尽数坦陈,即便人类女子,也会在此事上作假吧。 顾问渊思量一番,面上并无太多变化,只稍稍松懈了身体自觉的紧绷,这一点细微的改变足令他周身摄人的气势消弭近无。 他望着阮枝,慢慢地道:“你说心悦我,便只心悦我么?” 这句话可作二解:一指阮枝除了心悦顾问渊,并无别的所图;二指阮枝心悦的人只顾问渊一。 若阮枝心虚,片刻间的迟疑就能『露』出破绽。 阮枝想了想,认真地道: “偶尔也想征服你。” 怼赢了真的很爽。 顾问渊一怔,本视线离地注意着阮枝脸上的表情,闻言立即别开了目光,稍显自在地落在了远处的那棵大树上,又想起来方才阮枝指着这棵树同他表白心迹的场景,再次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只几度转换匆匆,显出一点微足道的慌『乱』之意。 顾问渊默然片刻,却知道拿什么话来应对,径直迈步继续朝前走去。 阮枝『摸』准他的心思,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好,连忙跟上去几步,侧首仔细地打量着顾问渊的神『色』。 片刻后,她轻轻地道:“若我惹了你快,我马上走就了。此处一里外就沧海宗的地界,护山结界在前,我将你送到那里再走。” 顾问渊顿了顿,道: “必。” 他侧眸扫去,见阮枝垂眸敛眉,淡粉『色』的唇瓣微抿着,似极为安。 踌躇稍许,他又补了一句:“……你并未令我快。” “真的么?” 阮枝猛地抬眸盯紧了他,眸光颤颤,紧张极了。 顾问渊点无奈,知道女子都这般难缠,所幸阮枝缠人得并让他烦扰:“骗你做什么。” 阮枝眨了眨眼,即刻垂下脑袋。 大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的背脊明显地起伏了一下,应该舒心地松了口气。 ——呼。 阮枝极为失望地舒了口气,可惜没能让顾问渊赶她走,然她这会儿就折城中继续去玩儿了。这城郊外的景『色』固然好,她在寻华宗也已经看够了,尤其想念热闹的尘世。 意外的,顾问渊好像没多少避之及的表现,也可能这种态度在剧情后期、他被缠得烦了才会出现。 “裴逢星和你什么关系?” 顾问渊冷丁地问了一句。 阮枝正走着神,同顾问渊对视了秒,才迟缓地答:“同师弟啊。” 顾问渊笑了笑,没多少温度:“只同师弟,你便巴巴地在雨天去给人送东西?” 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怎么这时候突然翻出来说?! 阮枝惊疑定地看着顾问渊,一丝怀疑,还一丝谨慎的确定,实话实说:“他的腿旧伤,我知道还则罢了,我既知道,就该帮一帮。” 顾问渊眼底掠过一丝煞意,他并想认可这说法,想着人界似乎句“互帮互助”的话,这在魔界成立。 他也想这在阮枝和裴逢星之间成立,但只能忍着,他目前得作为“人”活着。 顾问渊嘴角轻扯,略讽意:“那贺言煜呢?” 一声声“贺大哥”叫得倒很亲切。 阮枝懵『逼』地照实答:“少时邻家大哥。” 顾问渊又问:“温衍呢?” 阮枝:“同师兄。” 顾问渊大满意地继续道:“萧约?” 阮枝:“……还同师兄。” “呵。” 顾问渊冷笑一声,“你这同师兄弟还真多得很。” 阮枝严谨地道:“其实,客观来说,他们也你的同师兄弟。” 顾问渊:“……” 顾问渊眸『色』沉沉地问:“那孔馨月呢?她可单单你的同师姐吧。” “这倒。” 阮枝点头肯定道,“还好姐妹。” 顾问渊顿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哼了声,也知道具体在表达什么情绪。 阮枝整人:“??” 前面问的那几勉强还可理解,为什么连孔馨月也要问一句? 莫非……顾问渊喜欢孔馨月? 原着里这三男主都寡王啊,哪怕桃花,也一直坚持动心到了结尾,没道理啊。 人很快走到了沧海宗前。 守山弟子正在轮值,一眼认出了顾问渊。 阮枝停下步子:“我就先去了,你好好休息。” 顾问渊蹙了蹙眉,下意识地些快:“你们一人住在沧海宗,非要住驿站么?” 阮枝觉得他这会儿格外奇怪,道: “驿站自然住驿站了。” 顾问渊嘴角轻撇,转身走了。 阮枝一溜烟地跑城中,撒欢地逛了痛快,储物袋里都装满了感兴趣的小玩意儿,手中还抱着一小堆。 她没遇到弟子队伍或温衍一人,逛够了就朝着驿站走去,好轻松自在。 还未走到驿站,便见前方闹哄哄的。 阮枝正面撞上了寻华宗的弟子队伍,领头的温衍,她一句“师兄”还未喊出来。 温衍眼尖地先发现了她,神『色』凝重地道:“阮师妹,驿站失火了,我们得去沧海宗内暂住了。” 阮枝:“啊?”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假酒害人 有什比痛痛快快地逛完了街、高高兴兴地回家却发现家被烧了更加令人措手不及呢? 驿站失火有些蹊跷, 细细排查一番后并未发现任何人为的痕迹,实属意外。 好在寻华宗的弟子们此前不是来认了认路,各自身上都有储物袋, 人和财物无一损失;驿站的火并不算太大, 没有波及出去, 只是三间屋子都不能再住人,随行的沧海宗师兄即提议让他们去宗门内住下便是。 温衍心有余悸地道:“幸亏没酿成什大祸。否则前有魅妖之事,后有驿站失火,实在无颜回宗门了。” 阮枝安慰他道:“不是巧合罢了,原也怨不得你,弟子们都平平安安,温师兄且宽心吧。” 温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面带忧愁地默了半晌, 突然问:“阮师妹,你从前不是说,长得很有佛『性』么?怎么一点儿佛光普照的感觉都没有, 尽是霉运了。” 阮枝:“……温师兄,请你忘了这个设吧。” 你为什要把这个当真啊! 温衍半是打趣半是无奈地道:“说不准就是因为有佛『性』却不修佛道, 修剑道, 便为天地所不容, 才这般一路倒霉。” 阮枝:“……” 萧约蓦然开口道: “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温衍紧张地问:“怎么了,萧师弟你受伤了吗?” “是你, 温师兄。” 萧约平静地陈述,“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温衍:“……” 阮枝:“噗。” 她忍俊不禁, 又念着顾及温衍的面子,将将发出笑声便尽力忍住了。 不料这一点微末的动静是被萧约捕捉到。他立即朝她看来,不知为何情绪不大对, 桃花眼略略下压,以至眉眼皆笼罩了一层浅淡的阴翳。 阮枝直觉他好像是想跟自己说话,可出于某种原因,踌躇不前。 也是。 他们前不久才不欢而散,如今正是冷战阶段。 阮枝这般想着,索『性』别过脸去,全然装作没看见。 她手中还捧着一小堆买回来的杂七杂八。 储物袋放不下去,她又以为回了驿站便能安置,哪里想到中途又生变故,一时半会儿只能捧在怀中。 阮枝半垂着脑袋径直向前走,侧前方伸了只藏蓝『色』的储物袋出来,上面绣着金线图案,是特殊的符文。 这种储物袋,看一眼就知道是上品,储存空间极大。 她顺着修长的指节往上望去,同萧约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一触即离。 “不必了。” 阮枝轻声拒绝,并没有惊动周围人的意思。 萧约的动作僵了僵,本就不是外放的『性』子,难得落了个难堪也只是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要想顺着往下同她说话,却是不能了。 在那座小院发生的事,萧约固然当场气急,堪堪忍住了,事后想过不再凑上去自讨没趣;然而听到阮枝沾染了“赌博”的恶习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不能不管。 阮枝却仍是一副没消气的冷淡模样。 ……怎么反倒是他要想着法儿哄人,被那样揣度,难道不是他更应该生气? 沧海宗的那位师兄发现驿站被烧便传了信回派中,距离不远,此刻已收到了返信,回首对着众人道: “掌门人得知驿站失火,心中担忧无限,请诸位不嫌弃宗门内的些许简陋之处,只管上山放心住去。” 以温衍为首,弟子们都纷纷道谢。 因提前通了信,众人到沧海宗时,用来居住的处所已经打理好了。不说多富丽堂皇,然则屋内干净整洁、所需事物一应俱全。 温衍去拜见了沧海宗的掌门人,回来天『色』已晚,正是沧海宗招待酒席开席的时辰。 阮枝终于在来人请他们前去吃席时想到了坑萧约的法子,这件未完的事困扰了她一路,总算是有了出口。 ——萧约的酒量非常不好。 这掺了灵力的酒不醉人,尘世随便一种酒,只需让萧约沾上约莫小半杯,他便会彻底地醉去。 这点是萧约的设定之一,正文中却没怎么表『露』过,阮枝便也才想起来。 他若醉了,大可能出丑,就算是成功地坑了他。 阮枝想好了便行动。 一群人往设宴的瑶华台走,萧约视线略略扫过一圈,低声问温衍:“阮枝呢?” 温衍从他这称呼中就能发现一些端倪:这位萧师弟素日严谨端方,滴水不漏,偏偏称呼阮枝时,人前称作“师妹”,人后却喜欢连带姓地喊她“阮枝”。 仿佛全须全尾的姓更能够确认什,萧约每每吐出这二字时,神『色』似乎都松快了些。 温衍答道:“说是有什东西落下了,去寻了就马上回来。” 萧约的眉心立时折了一下:“她一个人去的?” “是。” 温衍听出他不放心的意思,劝慰道,“在沧海宗的地界,出不了什事。况且阮师妹近来修为剑术大有进益,你不必太过担忧。” 萧约“嗯”了一声:“多谢师兄。” 神『色』间隐忧未褪,没有再多说什。 萧约实则有些拿不准阮枝近来对他究竟是何种态度。从前说是嫉妒与喜爱缠杂,后来是避之不及,又是针锋相对,今她转头去追了顾问渊……包养和赌博之事没能同她谈一谈,不知道她怎么做出这些行差踏错的事来。 是心里不愉快,是遭了人蒙骗? 萧约自己想不清楚,不能去问阮枝,知晓她这几日还在别扭。如此反复思量藏于心中,加之本就未消的些许情绪,竟是前所未有的烦闷。 行天机诀倒是浮躁渐止,可心情压抑却难以尽除。 到了宴席上,他也不同人多做寒暄,甚至有意地选了最偏僻的角落。 阮枝揣了一小壶气味清淡的酒回来,藏在含了灵力的醇酒中正正好,不易被人发现。 她先在宴席外打量了一圈,发觉萧约坐在少有人的角落,心道:可真是天助我也。 阮枝并未惊动旁人,悄『摸』『摸』地在席上拿了壶酒,自己喝了一半,往里掺了尘世的酒。 放到鼻前嗅了嗅,混在这宴席中,并无任何味道。 她拿着这壶酒走向萧约。 隔着约莫两米的距离。 萧约便侧首看来,只静静地望着,没动。 直到阮枝走到他身旁坐下,他才怔忪了片刻,问:“你来找我?” 原是以为她即便朝他走来,也绝对不会是来找他的。 阮枝早已备好了说辞,弯唇『露』出一抹淡雅的来,将手中的酒壶放到桌上,道:“思来想去,前次我误解了师兄,合该是我有错处。趁着这会儿斗胆来师兄面前,敬师兄一杯酒,盼着能一酒泯恩仇。” 阮枝主动来找他说话,萧约心里自然是高兴,可…… “恩仇?” 萧约堪称谨慎地轻吐出这两个字,神『色』莫测,“倒不知,师妹同之间,已经到了‘仇’的地步。” 阮枝:“……”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顿了顿,阮枝着道: “然是不至于,原是我措辞不,又说错了话。” 萧约有些惊讶于她今日格外的柔软好说话,不知她是如何想通了。 于是一面接了她斟满了酒的杯子,一面小心地思量着,待会儿该怎么同她说赌博的事。 是要将她劝回正道,不能任由她自毁。 “这一杯,敬师兄。” 阮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约缓和了神『色』,半晚上的郁郁一扫而空:“师妹客气了,这一杯同样敬你。” 若是往后能同阮枝平和相处,实则他也没有想过更多的东西。 阮枝眼睁睁地看着萧约饮尽,起身便要走了。 “阮枝。” 萧约低声唤她。 阮枝止住动作,回首看他。 萧约凝望着她的神『色』,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却只是慢慢地问了一句:“你今日可是心情不错?” 阮枝毫不犹豫地点头。 萧约便也跟着点了下头,声音愈发轻了:“那便好。” 不是一时念起,想着她当初在深夜庭院中道出的内心苦楚,知道她面对着自己总是心绪繁杂纠结,怕是从无快意,故有此一问。 萧约很清楚,不该纵容她,该立刻就问她那些荒唐事,他本没有能够管束她的资格,怕稍微强硬一些,她就又跑走。 以至于这一幕像是梦境,不敢伸手来碰碎了此刻的安宁。 阮枝听他说话声渐低,疑心他已经醉了,正小心打量,一道暗影落了下来。 贺言煜站在桌前,背光立,表情看得不大真切。 “……” “……” 目相对的沉默。 贺言煜突然指着阮枝手边的酒壶道:“能共饮?” 阮枝未能及时回答,不明他的来意。 贺言煜并不非要等她说话,坐下来的同时便拿过了酒壶,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 “哎——” 阮枝完全没拦住他。 贺言煜直接把那壶酒都喝空了,将要开口,脑袋已经晕晕乎乎,一腔情绪抑制不住,猛地拍了下桌子,双眼直直地望着阮枝,内里藏着无限道不明的沉痛哀愁:“枝枝……” 阮枝:“?!” 不会吧? 到头来居然是贺言煜喝醉了,一个个的酒量都这差吗? 贺言煜已经上了头,喊了声称呼,声音猛然拔高,近乎哭天喊地的悲怆:“回头是岸啊!” 阮枝:“……” 萧约被这动静惊得背脊挺直,眼神『迷』蒙地抬起来,失焦地往身旁看了看,终是定格在阮枝的身上,眼神多了几许光彩。 “阮枝。” 他呆呆地喊她。 阮枝可以确定萧约已经醉了,带着点小激动,催促道:“萧师兄,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想释放的本『性』?一齐大胆地去放肆吧!” 萧约看着她,迟钝地转了转眼珠。 他本就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平日冷淡疏离,看不出什;此刻酒意弥漫,眸中一片潋滟春意,不用故作姿态,微扬了眼尾看来,便足够动人心魄。 这般美人美景,萧约却突然对阮枝道: “你包养我不好么……” 阮枝怀疑自己听岔了:“啥?” 萧约眼中醉意更浓,两颊飞红,神态仍是正正经经,同眼中似有若无的勾人意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或包养你……” 阮枝:“……” 萧约说完,颇为不好意思,规矩平整地将双手摆在桌沿,然后弯曲背脊,倾身垂首,非常精准地将自己的脸埋入了手掌间。 对面神志不清的贺言煜见了,也学着萧约这干,可惜他动作太猛,一头磕在了桌面上。 又因为力气太大,直接晕了去。 “…………” 阮枝看着两人这番动作,默默无语,想起自己往酒里勾兑的场面,不禁慨叹道:“假酒害人啊。” 等萧约醒来,怕是要尴尬得连夜离开寻华宗。 至于贺言煜—— 他可能会想要直接离开这个世界。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定情 包养…… 身为天之骄子萧约, 怎么竟说出这样的话。 难不这世间人人共通,归根结底其实是一句“不劳而获”?? 阮枝震惊地看着萧约,以为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免失望。 不防萧约突然又直起身来, 速度极快地伸出手来擒住了她的手腕, 氤氲着雾气朦胧双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深深地望她的眼底:“是我错了么。” 这一句轻忽短促,便连话中隐含的情绪都只快速掠过,辨不分明。 阮枝不知他在说什么,自然回应不了他,下意识地用力要将手腕拽出来。萧约却像是和她杠上了,任由她往回拽, 手臂跟着横过来, 就是不松手。 “真……是我选错了么?” 这一次,尾音带上了些许上扬的尾调,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阮枝固然知道醉酒人从不按照常出牌, 还是被萧约这前后切换自如状态震惊到了,眼见着挣脱不开, 无可奈何地顺势回复道:“你没错。” 萧约闻言, 似是不敢置信, 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了,竟有几分滚圆萌感。他这副表现分明有喜悦的意思, 不过瞬息又黯淡下去:“我若没有选错,为何会后悔?” 阮枝:“……” 那你到底是想让人说你有错还是没错啊? 阮枝无言以对, 稍加思索,直接一波反向安慰:“你不仅是错,还是大错特错。” 萧约闻言, 脸上浮现出怔怔然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的手,眼中酒意困倦愈发深重,将睡不睡时,手上陡然间又爆发出极大的量,猛地握紧了她的腕骨: “可我怎么能够说自己是选错了……这二者间,莫非竟是抉择……是我自己反复无常,怨不得谁……” 阮枝被握得腕部生疼,不禁“嘶”了一声,正待发作,磕倒在桌面上贺言煜猛然弹起—— 他面『色』『潮』红,额头鼓包,神『色』十分悲伤地大喊道:“赌海无边,回头是岸啊枝枝!” 阮枝:“……” 萧约像是受了什么启发,拽着阮枝,哀切忧伤地跟着大声道:“包养无边,回头是岸啊阮枝!” 阮枝:“……” 我他妈¥& 这边的动静惊扰了宴席上其他人。众人围拢过来的时候,萧约和贺言煜正在扳手腕,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无声地争夺着手肘下那张长方形矮桌。 两人俱是严阵以待,聚精会神,仿佛眼下这场扳手腕胜负有多么关重大。手背延伸至手臂青筋暴起,往上是分明的肌肉线条,摆明了两人都是用了全力。 温衍认真地看阮枝:“他们两个确实只是喝醉了吗?” 阮枝:“……应该是。” 温衍打量了片刻,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个医师来。” 围观弟子将萧约和贺言煜分开,察觉到他二人似乎还有直接出手打架的趋势,连忙上前摁住二人的手,强行找着托词: “哈哈哈看来贺师弟和萧公子一见如故啊!” “哎呀,这正是我们两个宗门之间的友好见证。” “瞧这二位道友是何等志同道合,意气相投!” 人被『逼』急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贺言煜醉起来闹腾得更厉害,几个人都好险没拉住;萧约则是看上去不声不响没个动静,然则一被招惹影响,很快便能有样学样地反击回去。 一时间两人闹腾无比,倒是合了阮枝最初打算。 清贵如萧约,世家公子,翩翩剑修,却在宴席间醉这般胡作非为的样子。 即便那酒后的模样再俊逸风流,也实在不符身份、有损风度。 人群中有道小小的疑『惑』声: “这酒按来说不会醉人,怎的贺师兄和萧道友都醉了?” 阮枝此番做如此粗糙,确实也没有特意规避的意思。等萧约酒醒了,将情稍微捋一番,便会知道是她所为,届时就是女配被打脸的环节了。 贺言煜『迷』『迷』瞪瞪地在周围人群中寻找着什么,视线掠过对面若有所思阮枝,突然道: “放下屠刀吧!” 萧约醉得全无自主意识,见贺言煜这般做,跟着调转视线望阮枝,也道: “放下屠刀吧!” 两人一前一后,『吟』唱似。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落到二人视线定点的阮枝身上,略有疑『惑』为何要对阮枝说这么一句话。 阮枝:“……” 萧约是丢脸了没错。 是她好像也跟着丢脸了啊! 温衍看着阮枝面上那如遭雷击的表情,有心宽慰:“阮师妹,莫要同醉鬼计较,他们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 阮枝声音颇有几分虚无缥缈恍惚,“人,一旦撒谎,可能要用一辈子来圆谎,也可能要用一辈子治愈谎言带来的伤害。” 温衍心神大震,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 良久。 沧海宗弟子已经着手将贺言煜和萧约送回去休息,温衍才缓缓开口,声音中满是钦佩与敬意:“想不到阮师妹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悟,真是个有慧根的人才啊!” 阮枝:“……” 顾问渊早在贺、萧二人发酒疯时就注意了这边的情况,见阮枝似乎也掺合其中,便驻足观看。 此刻他信步走来,扫一眼阮枝神『色』,淡淡道:“什么放下屠刀,你做了什么恶事么?” 阮枝略惊了一下,回首对上顾问渊视线,已然颇为娴熟地『露』出一个甜甜笑,双手曲起拼合,了个爱心形状:“放下屠刀,回头是你。” 她双手往前一递,将爱心送到顾问渊面前,眉眼弯弯,笑意盎然更胜春『色』:“你就是我要去的彼岸。” 顾问渊:“……” 什么『乱』七八糟。 话虽如此,顾问渊情绪倒也称不上是反感。 他甚至偶尔会觉得,很有趣。 比如现在。 意料中没有得到回应,阮枝收回手,脸上并没有难堪的表情,她仍然笑眯眯地看着顾问渊,心中很满意自己这次完任务指标速度:“顾师弟,方才没机会去找你,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未来几日我们也会住在沧海宗。” “嗯,大略听了些。” 顾问渊颔首,态度自然地问,“为何会失火,原因可查到了么?” 阮枝道:“虽然感觉上蹊跷了些,可应当是意外。” “蹊跷?” 顾问渊看着她,眸『色』深沉,犹如深渊漩涡,“何以见得?” 阮枝语气凝重了几分:“我们刚到江州不久,驿站就失火,恐是仇家寻衅;又或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要令我们此行不顺利。” 顾问渊:“……哦。” 阮枝看他反应,以为他心中为此事担忧多想,便又补充道:“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猜测,当不得真,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顾问渊略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确实当不得真。 哪里是什么仇家,驿站火分明是他亲手放的,他自己最清楚。 至于放火的缘由么……他想放便放了,哪里需要什么特别的缘由? 两人一时寂静无话。 宴席已到了尾声,修士本不必吃多少东西,大多辟谷,不过是以席面来宴客罢了。如今中途出了场小小的变故,众人便顺势收尾,各自说一番客套话就告辞了。 阮枝见状,道:“时辰不早,顾师弟,你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她就要走,以往每次都是如此。 “——等等。” 顾问渊开口喊住她。 阮枝回首。 顾问渊表情莫测,语气清淡:“你这便走了?” “嗯?” 阮枝不明其意,“还有……什么吗?” 顾问渊眉心微蹙。 他今日回到沧海宗,撞见了一对男女互诉衷肠,言辞间多有牙酸之语;不仅如此,这二人还说了许多为对方所做,意图表达自己有多爱对方。 许是对方才难过不愉快的小情侣,才要在和好时用这种法子来证明。 顾问渊不屑一顾。 他只是碰巧想起了阮枝,想起阮枝这么喜欢他,然而……却每每只说一些不着调甜言蜜语,似乎从未有过其他行动。 要求女子做些什么,不太符合当下时人标准,更妄论主动要求会显得多么有失颜面。 顾问渊完全不在乎这些。 反正他确实不是个人。 “你每每只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说完便走,当我好打发么?” 顾问渊乜她一眼,居然不正眼看她,似要用此举动来表达不满。 不然呢? 阮枝试探道:“那……我可以对你做些什么呢?” 顾问渊蹙眉更深,显然不快: “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阮枝心中掠过第一想法是“揍你行吗”,她沉默稍许,艰难地试着领悟顾问渊意思:“顾师弟,你可否闭上眼?” 两人来往几句对话俱是问句,所幸顾问渊虽脸『色』愈坏,却没继续顶话,还真不情不愿地将眼睛闭上了。 这时若要揍他,可真是好时机了。 阮枝牵了他一角衣袍,将人引着屈下身来,另一手持了物件,却是向上。 “你做什么……” 顾问渊感觉到发间被放了个东西,那处接近后脑,令他全身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声线都染上了暗含警告滞涩。 阮枝放下手,袖口从顾问渊额角、脸颊悠悠然地飞快擦过,带起一阵淡雅清香。 顾问渊声音立时止住了。 有那么片刻短暂时间,他险些分不清这是阮枝衣服,还是她手指。 轻盈柔软的从他脸上掠过。 “好啦。” 阮枝往后退开两步,“你可以睁眼了。” 顾问渊第一时间就去『摸』头上多出来的那东西,触手感觉略有粗糙,拿下来一看,原是一根木雕簪子。 木头并不稀奇,做工尚可,构思却很精巧:簪头绕了一道,又从圈中伸出枝节来,看上去连绵循环,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才是起始了。 “……” 顾问渊蓦地愣住了。 他不大了解人,却也在久远前听说过,凡人送簪,乃是定情意。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怛然失色 想不到阮枝看上去不声不响、素日未曾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一旦真做起来, 出手便是送了情信物。 这般大胆直接! 顾问渊凝视着手中的木簪,久久没有说话。 或者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比较好。 阮枝突然这般示爱, 难不成是因为他上次质问阮枝究竟是何感情, 阮枝这便想了法子来表衷心了? “你……” 顾问渊想, 自己为被表白的男『性』,还是应当负担起一些责任。比如这种状况下,就不应该继续等着阮枝来说话。 方开口就犹豫,只因内难得踌躇:“为何送我簪子?” 阮枝面上一派镇,全靠努力绷住表情来维持。 这根簪子,是她今日逛街买下的东西中,最便宜的一个了。 ——原本是买多了东西别人赠送的, 她看着觉得雕刻得颇有巧思, 硬是加了些钱。 ……顾问渊该不会是看出来她随手拿了个便宜货敷衍吧? 阮枝脸上扬起笑容,否则实在怕自己绷不住表情:“我见到这枚簪子时便想到了你,故而想着要送给你。” 顾问渊略显诧异地看她, 从善如流地问:“既然如此,一开始怎么不拿出来。” “它只是个木头雕成的簪子, 我怕你嫌弃它。” 阮枝反应极快, 眼睫轻扇微缠如展翅欲飞的蝶, 眸中碎光浮动,暖意融融。她笑起来时颊边更靠近唇角的地方会有个不明显的陷落, 并不像梨涡那般深,非要在她笑容扩大时仔细看着她的脸, 才能注意到这点小小的改变。 顾问渊目光移开一瞬,仿佛面对了什么难以解决的物,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可他随即意识到这份回避, 不服输一般,即刻又将目光转了回去,笔直地望进阮枝眼中:“既然怕我嫌弃,怎么又要送我了?” 这个锐利的眼神…… 阮枝一“咯噔”,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被看穿了,强撑着胡说八道:“本就是为你买的,不送给你,我却是不甘的。” 顾问渊转了转手中的木簪,手指修长且白,似美玉雕刻,将这黯淡的木簪都衬出了几分贵气。 看一眼阮枝,又看一眼木簪,启唇:“噢。” 仅凭这简单的回应辨不出什么,唯一可确的,顾问渊当下绝对不是在生就对了。 阮枝提起来的缓缓回落,无声地轻舒了口气:“顾师弟,那……我就先走了?” 可以走了吧? 顾问渊情果然很好,唇隐约有扬起弧度,点点头,竟还前所未有地嘱咐了阮枝一句:“早些歇息。” “……好。” 阮枝简直受宠若惊。 想不到她和顾三狗之间还能出现这么温情的对话。 ——等等。 该不会是她方才戴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戳坏了顾问渊的脑袋吧! 顾问渊的住处同寻华宗的弟子们并不在一处,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回去,指尖转了转木簪,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几眼,评价道:“确实不怎么样。” 居然只是个木头雕成的簪子。 但想想阮枝素日的贫穷,似乎也是合理的了。 “穷死了。” 顾问渊轻哼一声,手上的动作由转簪子改为颠了颠簪子,而后手腕翻转,簪子便被妥帖地收了起来。 温衍迎面走来,方同沧海宗的师兄们寒暄完,见了顾问渊,自觉为师兄该亲和些,主动『露』了抹和善的笑意,招呼道:“顾师弟这是要回去了?” 温衍大略知道这位顾师弟的风,素来不怎么搭理人,一贯能以简单动作结束对话、就绝不多说半个字。 温衍已经做好顾问渊不过是点了头就走的准备。 不成想,顾问渊却停下步子,侧首看向,果然点了下脑袋:“嗯。” 居然出声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嗯”。 温衍惊讶地看着顾问渊,一时没收住表情,问:“顾师弟,莫非你今日心情尤其的好么?” 顾问渊不置可否,没有当即走开,脸上神『色』惯常看不出什么:“温师兄,我记得,送簪有情的意思吧。” 温衍愣了一下,才确认这位莫名孤僻的顾师弟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内顿时油然而一股身为师兄的责任感和自豪感,尽心解释道:“很久之前,尘世间确实有这样的说法。送簪即为情,不过那时候戴簪的男子不多,多为王公贵族和世家。后来男子的扮也渐渐多以簪束,逐渐便不以赠簪表示单纯的男女之爱,亦可是欣赏、好意等等。” 顾问渊眼中的得意之『色』骤然凝固:“……” 压抑着不快,问道:“为何男子多用簪后,就不算是表达爱慕之意了?” 温衍思索了一阵:“大约……是取名士风流、惺惺相惜,这类的意境吧?” “荒唐。” 顾问渊低斥一声,“真是……善变寡情。”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儿戏,说好的送簪是定情,现在又来说什么不是那个意思了,这是在耍谁? 温衍:“啊?” 谁? 谁善变寡情? 温衍大惊失『色』:“顾师弟,你难道是在说我吗?” 顾问渊看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傻子。 温衍:“怎、怎么了?” 怎么说话还结巴了! 不过是区区一个怀疑的眼神,身为师兄的威严不允许结巴! 顾问渊眉眼沉郁,眼底隐含阴寒之『色』,口吻却舒缓清淡:“既然当初送簪是为情,即便时移境迁,想来也仍然还有情的含义。温师兄,你觉得呢?” 温·不明所以·衍:“……应该是吧。” 顾问渊唇角略弯,满意地走了。 温衍:“……” 紧急转身去找了沧海宗的师兄,迫切地问:“道友,贵派内可有专门治疗脑疾的医师?” 沧海宗师兄神情严肃:“怎么?可是有谁不慎伤了脑袋?” 温衍的语气仿佛到了尽头陌路,分外悲伤忧愁:“是,而且还不止一个。” 沧海宗师兄:“??” - 阮枝倒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 折腾了这么一通,她回来的路上本已疲惫至极,想着自己是躺下就能睡过去了;结果反而是沾了枕头,瞬间就清醒了。 她挣扎一番,从床上坐起,拿了储物袋带出来的材料,继续业余爱好的研究。 这一沉浸进去,便到了后半夜。 阮枝起身舒展筋骨,见着屋外漏刻已经指向寅时,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可真是双重意义上的修仙了。 她索『性』绕着往屋外散散步,将上次炼丹时章昀珊教导她的东西又细细地在脑中过了一遍。 这个世界中,灵力的控制有时也能左右『药』效,实在是个精细活儿。 “唔嗯……” 隐约有人的闷哼声,听分明的一刻便能分辨出对方声音中传出的痛苦情绪,用了极大的毅力在忍耐。 阮枝往声源方向走了几步,意识到这是裴逢星的住处,她陡然明白了可能是裴逢星体内的反噬再次发作。 她加快脚步跑过去,到了门边就感觉到空中的淡淡妖。 这是由强大的妖力附着人身所带来的妖化征兆。 裴逢星从来都不止是要转化骤然暴涨的灵力,还要克制妖力夺走的理智、绝不能屈从而妖化。 阮枝放了个法器在院中挡着,并不能阻绝妖,却能暂时拉开一段距离阻止人随意地闯进来。 她推门,面落了锁,仗着法器隔音,她抬脚直接把门踹开。 “嘭——” 门后的木头横栏断成两截滚落在地,阮枝在角落处找到了裴逢星。 屋内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没有设想中裴逢星控制不住导致的一片狼藉。 裴逢星缩在角落里,蛰伏在毫无光亮的阴暗处浑身发抖,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妖,双目血红,是意识濒临崩溃边缘的象征。 “裴逢星!” 阮枝喊了一声,脚步却被那极富威慑力的妖震住,身体本能地抗拒靠近,是对那份力量的直觉畏惧。 裴逢星毫无反应。 阮枝咬了咬牙,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缚灵索甩了出去。 裴逢星看上去孱弱无助,这时却条件反『射』地避开了缚灵索,并毫不停滞地直冲阮枝而来。 “你清醒些!” 阮枝发觉的脖子上没了天心锁,道难怪他发得如此来势汹汹。 她屡屡退败,只好拔出剑,抱着宁愿将裴逢星伤两道也要将控制住的念头,剑锋谨慎地擦过了裴逢星的手臂。 裴逢星的动作停了一下,可能这片刻的疼痛令他恢复了一些神智。 阮枝扫了眼他手臂上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再次扔出了缚灵索。 绳索将将套上裴逢星的身躯,阮枝眼疾手快地将捆起来,同时往嘴里塞了块布,不让他出声。 屋外响起了一阵短促而不起眼的细微碎裂声。 犹如冰层被重物压破的瞬间所发出的连绵声响。 萧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分外的慎重紧绷,如临大敌:“……谁在里面?” 阮枝:“?!” 萧约为什么会在这? 不是喝醉了回去睡觉了吗?? 阮枝突然意识到,萧约的声音听来距离有些过分的近。 方才那微不足道的声响,便是法器碎裂。 而萧约如今跨过了她原本定下的距离界限,已经感知到了这份逸散的妖。 “谁在里面?” 萧约重复问了一遍。 声音更冷寂沉肃,隐藏着暗暗杀机。 若是萧约知道裴逢星如今的状况,哪怕不会就地将裴逢星抹杀,也一会如实报回寻华宗。 届时,裴逢星大概率会被当做妖物对待了。 阮枝的沉沉下坠,手中不断渗出冷汗。 电光火石间,她当机立断地摔碎了屋内的茶盏,将裴逢星推到了床下藏起来,转身就夺门而出,形似发狂地攻向了萧约。 “——阮枝?!” 萧约第一眼看清了是她,怛然失『色』。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兵刃相接 萧约近在门外, 此处妖弥漫,短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圆满掩盖过去,唯有一个极为勉强的策——由阮枝暂且顶上这妖的来源, 绊住萧约。 阮枝极力做出狰狞癫狂的表情, 近乎孤注一掷地提着断水剑杀了过去, 怕被看出破绽,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尽是目标明确的杀招。 “阮枝!” 萧约迫不得己反手来挡,没有立刻反击,声音里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慌『乱』意味,“怎么了?” 阮枝努力地憋睁眼,试图让自己的眼睛起来红一, 没有回应萧约的话。 萧约却是想着:妖的来源便是此处, 不会有错;阮枝又是如此失去理智的异常表现…… 显而易见的猜想令萧约脸『色』煞白,呼吸都滞了滞。 他完全想不到阮枝身上为何会有妖,她是何时被妖物算计了, 还是误食了什么? 两把剑相撞,一击一挡, 灵力四逸, 剑锋铮鸣。 萧约心口一跳, 唯恐这动静在深夜招来他人,当即腾出手来仍处一道紫『色』的法器, 如金钟罩一般将兀自连同小院笼罩进去。 他前不久醉了酒,亏得他自身灵力深厚, 到了后半夜已然清醒过来,本是出来吹风醒神,正撞见了这处的异象。本来那点酒还未全部散尽, 动作自然稍迟钝。 阮枝便趁他分神之际,抓住机会用剑锋去挑他的手腕,以期打落他的断水剑,拖延更长的时间。 “。” 萧约短促地吐出这个字,不知是何意味,说得太快,情绪都不分明。他握紧了剑柄,竟是主动朝着相思剑的剑锋迎了上去。 嘶。 他想做什么,试探我? 阮枝不避不闪,并不收敛,便看着萧约的手腕被相思剑轻巧划破。鲜血飞溅间,他似感受不到半点痛楚,仍流畅迅速地反手来格住她的动作。 萧约抬眸看了她一眼,精准地望向她的眼睛,仿佛要清她当的情况。他面如寒冰,吐字冷凝:“阮枝,当没有半点理智了么?” 一滴血珠被灵力对冲的流带得飘摇而起,正正落在了阮枝的眼下。 她眨了眼。 “……我不会伤害,快清醒过来。” 萧约说着,声音莫名柔和,手却不含糊地横剑重击,直将剑锋压回阮枝的脖颈前。 阮枝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撞上去了。 这人,嘴上倒是会说! 阮枝陡然卸了手上的力道,腰肢一软,足尖用力,上半身便与地面平行,旋了半个身位错开了近在眼前的威胁。 这一来得突兀,萧约的收势却很快,并不为突然的惯『性』而『乱』了阵脚,甚至于他还早有准备地要去抓阮枝的手臂。 缚灵索同使用者相连,阮枝感觉到屋内的裴逢星不再剧烈挣扎,慢慢地安静来,应当是他成功压制住了妖力的反噬,恢复神智了。 时机正好! 阮枝有意地让身形迟滞了许,紧接着就被萧约擒住手臂。 萧约显然早有准备,抬脚在她的膝盖上略重地踹了一,令她盘不稳,手上干脆利落地劈向她的后颈。 “!!” 等等! 阮枝没想到萧约半点缓冲都不给——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害吗?! 彻底失去意识前,阮枝只能祈祷着裴逢星要么直接晕过去,要么千万不要发出声音,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她晕过去了。 萧约伸手接住她,将她往怀中一带,本是立即就要转身离开,顿了顿,还是抱着阮枝走向了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似乎没人。 萧约平复着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凝神细听,发觉床有极轻的呼吸声。 他走过去,发觉床还藏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裴逢星,他身上还捆着缚灵索。 萧约:“……” 阮枝到底在做什么! 萧约心惊胆战,将裴逢星从床底拽出来时险些手抖,惊骇非常以至于久久无法平复。 他只能安慰自己,现在真相还不明了,可能一切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 临走前,萧约将晕过去的裴逢星安置在床上,踌躇片刻,又将屋内简单收拾一番,顺便还给裴逢星盖上了被子。 ——希望裴逢星醒过来以后,着这般宁静祥和的景象,能够忘记阮枝可能对他实施过的暴行……哪怕只是多怀疑一会儿也好。 多怀疑一会儿,便是多拖延一会儿。 做完这一切,萧约将歪到在椅子上的阮枝再度抱起来,走出门去还妥帖地将门扉合上,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萧约将法器收起来,离开院子便沉沉地叹了口气,他垂眸看着怀中不省人事的阮枝,蓦地闭了闭眼:“我这是在做什么……” 这点呢喃低语不必他叹息的声音清楚,出口便淹没在晚间的微风中。 萧约想着该将阮枝送回住处去,又怕她万一在睡梦中再生变故、又爆发出那股浓烈的妖,届时不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况且,萧约其实并不知道阮枝的住处具体是在哪里,他只知道个大概的方向。 思前想后,萧约决定,在天亮之前还是先将阮枝带回他的住处,由他照看着比较稳妥。 这个决定弗在心中确定,萧约抱着阮枝的手紧了紧,陡然间就不自在起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 即便是在修界,深夜男女同屋,也是引人遐思的事。 他若心中坦『荡』磊落,自当不受影响。 可他偏偏生了顾忌。 萧约半途上不止一次生出将阮枝送回住处的想法,步伐时而慢下来,抱着她的手总是控制不好力道,早已酸了。 他甚至念头一闪时还要责怪自己:怎么走了这样远,这段路还是这般长? 神思不属,自然疏于警惕。 萧约察觉到前方有人已经晚了,他来不及躲藏或后退,对方直直地走了过来;而他只能堪堪将阮枝抱紧,手臂一抬,阮枝的脸便朝向他怀中,遮住那人的窥探。 “萧师兄。” 来人率先开口,嗓音冷淡地喊他,虽是敬称,却无端透出一股沉重的杀意。 萧约分辨出来人,背脊紧绷,口吻如常地应:“原是顾师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顾问渊突兀地笑了一声,清润的嗓音飘在深重的夜『色』中,好似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 “这话应当是我问你吧。萧师兄,本该醉酒熟睡,怎么深夜去掳了阮师姐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莫非……醉酒是假,欲行不轨才是真?”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慢极沉,每多说一个字,周遭空便愈凝固几分。 话音落下,顾问渊身形立动,眨眼间便已经不在原地,如鬼魅般的身影到了萧约跟前,伸手曲指就去抓他怀中的阮枝。 萧约不好拔剑,侧首躲开,不让阮枝被夺走。 寒光乍现。 顾问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匕首,在萧约躲时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对准了他的后心。 刀锋上的一点锐芒,比寒凉的夜『色』更甚。 萧约当即聚灵为实,惊险逃过一劫,脚步伐却不『乱』,几个来回成功将阮枝送到一旁,抽出断水剑迎上。 顾问渊手中的匕首立时被上品灵剑切开了一个豁口。 也是奇了。 顾问渊一个符修,竟然用匕首先行。不知是否想着一招致命,意识地行了冷兵器。 两人正面对峙,手中兵刃相接。 萧约蹙着眉:“心狠手辣,心术不正。” 顾问渊冷笑:“龌龊小人,趁人之危。” 两人同时侧首了眼晕在地上的阮枝,俱是想着早点结束这场难缠的打斗。 萧约运灵聚,将要使出空谷剑法中的制敌杀招“涤『荡』天地”。 顾问渊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厌恶之『色』浓郁,眼底有着泥沼般的沉重戾气;他甩出数十道符篆,地面上顷刻划出一片暗金『色』的奇特纹路,半空亦然叠加了层似一样、实则有微妙不同的纹路。 符修兼修阵法,以符篆叠加的效果促成阵法威力大成。 眼前这个正是由“生祭阵”演变而来,消耗最大、反噬不一。然而是最牢固的牢笼困阵,非得等阵法中的误闯者死去,会停止消散。 断水剑上灵力流转,光华灼灼;阵法纹路交织繁复,别致炫目。 者对撞,灵力爆发掀起飓风,冲天的白光夹杂着淡淡金『色』,照亮了附近的区域。 何等的声势浩大! 糟了。 这必定会惊动旁人。 萧约第一时间跑向阮枝,想要将她带走;不料顾问渊同样飞掠到阮枝身边,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萧约冷声道:“放手!” 顾问渊眼底被浓郁的黑『色』覆盖,阴郁无比,他森然讽笑: “倒是先放啊。” 萧约只好解释:“我并非如所想那般不堪,乃是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便是你心中那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欲念。” 顾问渊说话平稳,言辞却尖锐,他手上用了力,低斥道,“她给我!” 萧约脾气也上来了,同样用了力:“凭什么给?” 阮枝软趴趴地被两人拉着,身形摇摇晃晃,全无意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我怕我也迟早要疯 顾问渊扔出几道重压符篆, 限制萧约的行动。 萧约右手拉着阮枝,左手持剑,不好还击。 顾问渊便趁他积蓄灵力在手、后背薄弱的空隙, 朝着他后背打出一掌, 顺势将阮枝夺了过来。 少女柔若无骨的身躯毫无缓冲地撞进了顾问渊的怀中。 她确实是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反抗、没有推拒,堪称屈服顺从地轻易倚靠过来;半点也站不住,整个人如捧上好的丝绸,不小心安置着就会无声地滑落。 顾问渊扣住了她的腰,略一垂首就不可避免地闻到了她发间淡雅的香气,他如遇洪水猛兽般立即往后拉开段距离。 萧约的剑锋便在此时而至。 竟来得样快! 顾问渊会儿作为符修,实在不擅长近战, 防守得颇为狼狈。平时若是差不多修为的人还好, 如萧约般一剑指来就带着蛮横灵力的修士,出手又迅疾,极难招架。 萧约利落地反手剑, 直冲顾问渊的后背。 ——与方才顾问渊所做几乎一模一样。 顾问渊眼神阴沉,却不得不躲。 躲。 萧约眼明手快, 径直将阮枝夺回。 毫无意识的少女又落回了萧约的怀中, 稍用一力, 脑袋便驯服地贴在他的肩头。从旁人的望去,仿佛是她主动依偎着萧约, 半个脸都埋进了对方的肩头。 顾问渊压着心底的戾气,咬牙切齿:“无耻。” 萧约想起方才顾问渊那一行云流水的偷袭, 脸『色』冰寒:“卑鄙。” 两人打了通,各自出招。 转眼间却又回到了原点,阮枝仍在萧约怀里, 仿佛无事发生过。 萧约怕惊动沧海宗的人,要是他们看出阮枝身上的妖气残留,此事势必不能善了,届时能否将阮枝平安顺利地带回寻华宗都是个问题。 思及此,他自然不如顾问渊气定神闲,对峙不过两秒,萧约便主动开口:“方才动静太大,恐惊动旁人。你若想和我打,我们大可换个地方再打。” “谁想和你打。” 顾问渊要压着情绪说话,连语调都变得奇怪,有种死水无澜的僵硬感,“只要你将阮枝交给我,我不拦你。” 萧约下颌紧绷:“不行。” 顾问渊心头火起: “那你就别想走了!” 说着,二人又打了起来。 晕过去的阮枝再次被送到一旁,顾问渊往她身上甩了数张符篆,萧约直接扔了个法器罩住她。下更是全无顾忌,二人打得愈发凶猛,招招式式掀起一阵阵风浪,飞沙走石、树枝颤颤。 “住手!” 温衍的声音在一片剧烈的灵力对冲中响起,饶是用尽了力气大喊也显得有几分模糊,“你们两个——都住!不许打了!!” 来的不止是温衍,还有沧海宗原来领路、招待的那位师兄,并着其他几位寻华宗和沧海宗的弟子,好几人都赶了过来。 萧约闪身避开顾问渊的符篆,又险些踩中他早已设下的阵法,所幸他灵力丰沛,硬生生抗了下,转身就掠去阮枝身边。 顾问渊杀心顿起,恨不得当场拼着全力把萧约杀死算完,残存的理智令他收回了发着抖的,紧接着样朝阮枝去。 温衍跑到半途,看见幕,瞳孔地震,悲怆无比地嘶喊道:“你们打起来就算了,不要揍阮师妹啊!” 萧约和顾问渊左一右地握住阮枝的,闻言俱是顿了顿,视线稍微往温衍那边偏了偏,又不约而地一齐忽视了温衍。 顾问渊:“松开!” 萧约:“我先抓住了她。” “呵。” 顾问渊冷笑不止,“她厌你至深,你也就只能使些小人手段了。” 萧约脸『色』一白,仍不松懈:“我说过,是你误会了。” 顾问渊表情讽刺,毫不掩饰:“听你信口雌黄。” 温衍已经跑到近前来。 打斗的动静大,恐会波及他人,远远的温衍就在喊停,会儿也没让其他人跟上来。 毕竟两个都是寻华宗的弟子,他才是寻华宗的带队师兄,自然要由他上前来。 温衍看清二人模样的瞬间,便不可抑制地倒抽了口冷气,细微的声响在这僵持的氛围中多少有些突兀,他却遏制不住: 绝不是寻常打闹。 萧约的肩头、脖颈都见了血,稍有不慎就是致命伤;顾问渊的衣服被划开了好几道,臂、胸前,脸上还有处明显被剑气破开的血痕。 二人谁也没有下留情,打得个赛个的凶狠。 温衍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气得脸都涨红了,胸膛明显起伏:“你们两个都不许再动手了!动也不许动!” 他转身迎向身后跟过来的那些人,动作行至半途又停下,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补充句:“也不许说话!” 萧约垂首,表情不大好意思,兼有愧疚『色』,听见了温衍最后的那句话,他便立时闭了嘴,不再开口。 只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待会儿应当怎么将件事圆过去。 然而,若阮枝真的沾染了妖物,却也不能真的掩藏包庇,终究是要回禀派中的,桩桩件件查清楚的好…… 顾问渊唇角紧抿,心道做人就是麻烦。 终究心有顾忌,他见萧约沉默,也懒得再辩。 温衍觉得自己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在往回走的短短几步路程中,内心冒出了个极为强烈的想法:如现在我拳把自己打晕,我是不是就不用面对修真界的种种苦难了? 由于个想法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导致沧海宗师兄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温衍脱口而出:“我想找个地方做买卖。” 沧海宗师兄:“?” 他分外『迷』茫,无比错愕:“为什么?” 温衍垮着脸,目中隐有晶莹泪花:“队伍我是一天也带不下去了!” 沧海宗师兄:“……” 待温衍交代好一切,说由他自己去同那两位弟子谈。 沧海宗师兄目送着温衍远去的沧桑背影,突然对身边的弟子道:“我们派中可有专门医治脑疾的医师?” 弟子脸懵『逼』:“好像……没有吧。” “哎——” 位沧海宗的师兄便沉沉地叹了口气,“看来,寻华宗的弟子素日压力都颇大,以至于过于紧绷,精神不济了。” 弟子大骇,试着理解:“师兄的意思是,寻华宗的弟子——疯了?” 师兄立即道:“可是你说的。” 弟子:“……” 我怕我也迟早要疯。 - 温衍将二人叫走也并不容易。 因为旁边的树干上还躺靠着个昏『迷』不醒的阮枝,萧约和顾问渊谁也不肯放手,温衍无可奈何,道:“我来抱阮师妹,你们身上都有伤,且消停些吧。” 两人勉强接受了个提议。 温衍走到阮枝身前,弯腰去抱她,注意到她眼睛下方一滴几欲干涸的血迹,下意识地伸去拭,随即接收到了四道灼灼的视线:“……” 阮师妹,你辛苦了。 你晕过去是对的。 行人回到了温衍的住处,温衍去点灯,路上抱着阮枝战战兢兢,还酸着,晃了几下愣是没点上。 萧约看温衍莫名颓丧的表情,默默地拿了颗夜明珠出来。 温衍:“……” 顾问渊:“……” “咳。” 温衍清了清嗓子,扫了眼安稳睡在榻上的阮枝,转眼回来时已经眉眼肃然,有意地沉下语调说话,“你们为何内斗?” 屋内静了静。 萧约不大会说谎,当初能够顺水推舟应着温颜的话胡扯就已经是自身登峰造极的水平,他活到现在几乎没有骗人的经验;又到底念着阮枝身负妖气、事关重大,不好真的瞒下此事,故迟迟没有想好说辞。 哪怕方才对着顾问渊,他都颇有些嘴笨拙舌,难以在口头占上风。 顾问渊乜了他眼,冷嘲热讽道:“萧师兄怕是不敢说的。深夜无人,打晕师妹,抱着回自己的屋舍……任谁都知道是想要做什么腌臜事。” “!!” 温衍惊恐地差点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萧约,“萧师弟,你——” “事实并非如此!” 萧约急急地打断,额间渗出了薄汗,些许慌『乱』无措,“师妹昏『迷』乃是意外,我……不过是想送师妹去安歇罢了。” 不算是说了真话,严格来说也不算是说了假话。 萧约深知自己钻了语意模棱两可的空子,心下发虚,愧疚感又层层涌上来。 温衍的表情顿时松缓了,不轻不重地舒了口气:“原是如此。我就说么……看来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勉强地打着圆场,深觉萧约和顾问渊都是不居于人下的『性』子,此刻两人能在自己跟前听训,不过是凭着“师兄”的名头,还是以平息为主最好:“萧师弟本是好心,顾师弟样是好心,出发点全是为了阮师妹好,担忧阮师妹的安危。实在是不必走到拼杀的地步,误会解开便是了。” 番和事佬的话说出来,萧约为没被拆穿而稍感庆幸,顾问渊则显然不满:“温师兄,萧约般说,你便这般轻易举地信了么?阮枝为何晕倒尚不明了,且萧约方才所行的方向并不是回阮枝屋舍的方向,他到底想带阮枝去哪儿?深更半夜,萧约分明醉酒不醒,怎么又在外间游『荡』了?” “中哪一点不是疑点,何以你随便听了个胡扯的理由,就武断地放过此事了?” 连几问,温衍活活听傻了,本就受到了太多冲击摧残的大脑已然麻木,他张了张嘴,愣愣地望着顾问渊道:“萧师弟生『性』自持克制,当初阮师妹那么热烈地追求他,他都不曾动摇。今时今日,自然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萧约脸『色』更白,好似瞬间被戳中了什么痛处,出声制止道:“温师兄……” 顾问渊怔松一瞬,眼底郁『色』弥漫,笼罩了眉宇,语气中都好似含着冰碴子:“你说什么?她追求萧约?”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大家都疯了吗 顾问渊今日来管这件事, 是他夜间探查沧海宗,偶然见到了萧约的不轨举动,心想好歹阮枝那么喜欢自己, 不管一管似乎说不过去。 然而事到如今, 不仅仅是出于那点冠冕堂皇的由, 更是这突然得知的真相——她居然曾追求过萧约! 顾问渊偶然听到过萧约的名字同阮枝一起被人提起,次数极,大多带着“同为青霄长老门下弟子”这之类的话。 初时他注意过,后来知道了阮枝满嘴胡话的『性』子,心中情绪莫名,不大想继续同阮枝无谓的纠缠,便有意忽略;再次注意到萧约这号人, 便是不久前在茶馆二楼看到的那一幕。 想不到, 原来不止是萧约对阮枝似有不同,真相竟是阮枝曾经追求过萧约。 哈。 她这喜欢追求别人?是从什时候开始的,又是什时候结束?她追求萧约不得, 转而来追求?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她对时远时近的作态, 也能算是真心? 思绪翻转间, 顾问渊的内心已然有了倾向的想法,何况他先前就隐约觉得, 阮枝有时追追得实在不诚心诚意,像是玩闹儿戏般。 因而, 愈发戾气上涌、不快至极。可越是如此,表面上反而愈发风平浪静,连最初出乎意料的惊讶都被完美地掩盖下去。 温衍懵然回神:“你、你不知道?” 这话俨然是废话, 温衍光是从顾问渊的表情中就能得到答案了,无端慌张惊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方才欲盖弥彰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重要的,顾师弟不必在意。” 萧约的脸『色』陡然黯淡下去,却没『插』话。 温衍没注意到这点,正心惊胆战:天知道为什要做出从旁解释的姿态,为什觉得不多加一句“不重要”就会害了阮师妹! “过去了?” 顾问渊抬眸,本就深不见底的黑眸透不进半点光亮,黑沉沉的令人心慌,“是多久之前的事?” 顾问渊的语气称不上是质问,也没有什威胁的情绪。 很冷静,过于平稳。 可是却让温衍有种战栗,仿佛对方从高处低眸望过来,居高临下的差距令他不得不快些、妥帖的回答。 “好几个月前了吧……” 温衍回忆着,语气不大确,毕竟又不是真正参与其中的当事人,目光触及到顾问渊过于宁静的表情,继续道,“一是在顾师弟你进入宗门之前。” 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噢。” 顾问渊声音略轻地应了一声,脸上没什表情,目光短促地从昏睡的阮枝身上划过,得知了这个答案后便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温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大约是今晚这一连串的闹腾弄得精神衰弱,面对分明一如往常沉稳冷僻的顾师弟,竟然让有种诚惶诚恐的不安。 果然事情说清楚了,这种觉就消失了。 这个师兄实在是太辛苦了,队伍不好带啊。 不过还好,凭借多年的经验,完美地解决了一切问题! ——就在温衍如此沾沾自喜地想着的时候。 顾问渊轻描淡写地道:“温师兄说的固然不无道,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焉知人心易变、时过境迁,怎么能以过往萧师兄的坚持,而同样认为今日就绝不会是萧师兄动了异心呢?” 温衍:“……” 看来我高兴得太早。 顾问渊的神『色』无甚变,对萧约的称呼却从直呼其名又变回了“萧师兄”,这应当是缓和的表现。 然而温衍呆滞地思考着这番话,完全放松不了。 思绪犹如『乱』麻,温衍不自觉地朝着阮枝那边看了一眼。虽然他先前觉得阮枝晕过去大概是件好事,现在无比迫切地希望阮枝快点醒过来——这个场面他是一点也撑不下去了!阮师妹快来救命了啊! “这……萧师弟为人严谨端方,应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温衍艰难地试图劝说中和,目光触及到顾问渊过分平静的神『色』,到了嘴边的“是误会吧”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顾问渊简直怒不可遏:寻华宗的弟子都是怎么回事,一贯凭借过往认知来判断事情真相吗?说萧约为人好,就断言不可能做出恶事,这若是个惯会演戏的伪君子,阮枝岂不是只能白白吃亏、得不到公道? 越想,便越觉得温衍此刻这副和稀泥的样子可恶。 已经耗时这久,却连个最基础的论都拿不出来,偏私又无能。 萧约也知这说法站不住脚,道:“我确实醉酒,后半夜却清醒过来,是为醒神星夜出门……路上碰见了阮师妹,本想着送她回住处,却不大记得她究竟是哪间屋子。更深『露』重,不好耽误太久,反倒令顾师弟误会了。” 顾问渊压根不信萧约,这段话在他听来全是漏洞,傻子会信:“‘路上碰见’?敢问萧师兄是在何处碰见?碰见时阮枝是醒是晕,又是何种境况表现?” 萧约顿了顿:“……” 根本答不上来。 顾问渊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漠然的视线投向温衍,意思很明显:萧约果然是在扯谎。 温衍:“……” 救命! 阮师妹救命! 温衍觉得自己身为师兄的颜面在今晚就要『荡』然无存了,完全镇不住场子不说,还特别想没有同门友爱地去将阮枝摇醒,让她来控制这局面。 萧约闭了闭眼,疲惫又无奈:“你我如今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暂且按下。” “具体细节,顾师弟若实在想知道,等阮师妹醒了,自己问她就是。” 今夜的事太过复杂,不止是阮枝身负妖的不寻常,还有她去裴逢星房里,将人绑起来尚且不明其意的举动。这两桩事,前一件或许会毁了阮枝的前程;后一件必然会毁了阮枝的名声。 假使阮枝背地里做了什与妖物勾结的事,萧约不会姑息,自当上禀。可事情尚不明了,更不能当着顾问渊的面一股脑地说出来。 萧约必须得承认,心中对顾问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情绪,不知是出于顾问渊此人平日特立独行的作风,还是阮枝对顾问渊的不一样。 顾问渊闻言,心中斥了一句“装模作样”,嘴上却是应了:“好啊,我便等阮枝醒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衍听见这话觉得如听天籁,再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一口答应:“甚好!等阮师妹醒来,了解了真相再议不迟!” 话音落下。 屋内陷入死寂,无一人妄动。 温衍:“你们,不回去休息吗?” 顾问渊好整以暇地道:“我就在此等着阮师妹醒过来。” 萧约紧随其后:“我亦然。” 温衍:“……” 温衍再度看向阮枝那方,无限惆怅:阮师妹,醒来或是不醒来,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时间分秒过去。 外间的漏刻到了卯时,天际隐约出现一道亮光,眼看着就是要天亮了。 屋内三人分坐一张桌子的三端,成对峙鼎立之势。 桌上的茶壶早已空了。 温衍端着空了的茶杯,恍恍惚惚地送到嘴边,发现杯中已无茶水。对座两人,皆是安然从容,度不凡。 乍看上去,谁能想到这两位翩翩公子较劲了一晚上直到天亮? 床铺间传来微弱的动静。 三人一齐向着那方看去,是阮枝醒了。 阮枝意识逐渐清醒,觉后颈许酸痛,睁开眼,三个人六道视线占据了她的视野:“……” 阮枝吓得连忙又闭上眼睛。 几秒后,再睁开,三张熟悉的面孔仍在她的视线上方。 “……” 行吧。 不是梦。 温衍热泪盈眶地看着她,满是激动地道:“阮师妹,你终于醒了!” 这副如临大敌、劫后余生的语气听得阮枝心弦一颤,以为裴逢星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不由得紧张: “怎、怎么了?” 顾问渊抱臂而立,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注意着她稍显忐忑的表情,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你还记得?” 完了! 裴逢星真的暴『露』了! 阮枝心虚不已,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地飞快扫了眼萧约,她神经紧绷地道:“不记得了。” 顾问渊搭着上臂的手紧了紧,语速稍快,用比平时更强硬的口吻道:“是不是萧约欺负你了?你不要不敢开口,只管说出来,没人敢找你麻烦。” 欺负? 顾问渊说的是她和萧约交手的那一段? 阮枝迟疑了一下:“没有吧。” 她打萧约的时候也没有很留手啊,这怎么能算是欺负。 这点微不足道的迟疑显然被顾问渊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当即看向萧约,目光如刀:“你还有什话说?” 萧约神情错愕,看一眼顾问渊,又盯着阮枝,心想:阮枝大约是被妖影响了,以至于忘记了昨晚的事。 一时犹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问渊轻吸一口气,还算有智,对温衍道:“温师兄,此情此景还有何不明了?你身为带队师兄,趁早做个决策吧。” 温衍还沉浸在“萧约竟然真的无话可说”的震惊中,不敢相信萧约真的会趁人之危,良久,捂着额际,悲痛不已地长叹一声:“造孽啊!” 阮枝:“……?” 一觉醒来,大家都疯了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羡慕 萧约和阮枝各有隐瞒, 顾问渊意有所指,温行则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 同门同派的四个人愣是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完美演绎出了为“各怀鬼胎”,各有各的心思, 且互相都是八竿子打不块, 还能奇妙地组成番乍听上去颇为顺畅的对话。 温衍犹豫地道:“这件事, 自然而还是得回禀宗门,由掌门人和长老来做决定了。” 阮枝即抬头,哑然地张了张嘴,没什么底气地试图挽回:“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吧,他不是故意的……” 裴逢星时吃下龙蛋,算是阴差阳错吧。 萧约猛地抬眸看她, 仿佛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双桃花眼睁大了,不言而喻的惊讶:“师妹,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这么说, 仿佛是在为他说话,却是真正的坐实了他的“趁人之危”。 萧约难以接受。 他不知道阮枝是怎么想的, 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她出现了记忆混『乱』, 竟要如此误导他人。 果然。 顾问渊听到这话, 表情阴沉,言语间终于显而易的尖锐:“萧师兄难不成还想威胁阮枝不成?” 他视线一转, 看向阮枝的目光有几许怒其不争的愤慨,声音骤然压低了些, 没有面对萧约时那般咄咄『逼』人:“让你不要害怕,你偏说不记得,此刻才说漏嘴。就那么怕他么?” 阮枝十分茫然:“么?” 她才注意到顾问渊脸上还带着伤, 身上破了好几道口子,切口平整,明显是被利器划破;再去看萧约,他肩头靠后处隐约有血迹,身量差距看不真切。 难不成他们不仅是发现了裴逢星身负妖气,更是直接和裴逢星打了场…… 阮枝被自己的猜想惊到了。 顾问渊看她一脸没反应来的样子,更是气闷。 平日那些机灵样儿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这么呆呆傻傻的模样。 温衍头疼不已,尴尬非常。 纵然他实在不相信萧约真能做出那种事,阮枝的反应却是佐证,局势比之前明了。 只需要最后的确认。 温衍认认真真地望萧约,沉语气问:“萧师弟,你可还有话要说?” 若要辩驳,自然是两边争论,都给不出证据的情况下,留待更能证明的方法解决;而若是萧约么都不说,事情就有答案了。 能证明的方法—— 萧约是知道的。 由跨越渡劫期的修士行搜魂术,能够看到当事者记忆中的片段痕迹。不有此法并不尽善尽美,有时间限制,相隔太远的事无法搜寻。 此法的损害暂且不谈。他们身处沧海宗,真要行搜魂术只能去找沧海宗内的掌门和上善长老,事情势必会闹大;进而他们大概会同样得知阮枝沾染妖气的事……不行。 萧约攥了攥手中的剑,复又松开,面上表情平静:“没有。” 温衍目『露』失望之『色』:“既然你已经承认,回到宗门后我会禀明掌门人,自当由掌门人来定夺处罚。这段时间,你更需谨言慎行,若有差错,我只能率先将你遣回宗门。” 萧约:“……是。” 等等? 事情好像不太对吧? “为什么要处罚萧师兄?” 阮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并没有真正地参与进这场对话,她压根没懂。 温衍目光沉痛地看看她,嘴唇颤抖,愣是没说出半个字。 阮枝:“……” 顾问渊从旁『插』刀,冷眼睇她:“他做出如此下流不轨的事,不该被处罚么?” 显然对阮枝的明知故问感到不悦。 阮枝更加困『惑』,『迷』茫中带着丝震惊:“萧师兄做么下流事了?发酒疯已经算是不轨的事了吗?” 顾问渊:“?” 温衍:“?” 萧约:“?” 三个人整齐划地看来,阮枝再次感觉到了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有、有么不对吗?” 顾问渊居高临下地审视了她一会儿,表情很奇怪:“你以为我们在说么?” 阮枝斟酌道:“因为萧师兄喝醉发酒疯而要处罚他的事?” 她留了个心眼,不管情况坏到什么地步,都不主动说出裴逢星身上的妖气。 顾问渊:“……” 温衍的脑子转不来了:“难道不是萧师弟昨夜对你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吗?” 阮枝了然,不大在意地道: “虽然萧师兄踹了我膝盖,但我打他的时候没有留手,这应算不上值得惩罚的事。” 温衍:“……打?你们昨晚其实只是在打架?” “是。” 阮枝从温衍的这句问话中听出了端倪,飞快地应声,顺水推舟地装傻,“我知道同门私斗是不允许的事,温师兄要是处罚萧师兄,我应是要同受罚的。” 温衍可怜弱小无助还懵『逼』,心里番颇大的动『荡』起伏,好不容易接受了沉重的事实打击,到头来发现不是场鸡同鸭讲的误会。 他俨然缓冲不来,神『色』呆滞地点了点头,只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误会了,虚惊场。幸好幸好。” 顾问渊蹙了蹙眉,抱臂的手放下,朝阮枝这边走近了点,非常短暂地俯首打量着她,又轻巧迅速地抽身站直了。 阮枝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种类似敲打的警告,还是他仅仅只是为了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顾问渊开口,话却是对萧约说的:“既然你们昨晚只是私斗,萧师兄,你为什么要吃哑巴亏,承认自己做了不轨之事?” 他侧身背光站,目光轻飘飘地从阮枝脸上掠,针血地问:“你们有么共同想隐瞒的事?” 萧约同阮枝对视了眼。 阮枝很确定萧约这个眼神绝对是不知如是好的意思,事实上阮枝现在也很想反问他——对啊,你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做了下流事?说夜晚私斗不好吗? 旁的温衍已经进入了宕机状态,眼看是不中用、指望不上了。 顾问渊长身玉立,身形岿然不动,便似有高山巍峨的不可逾越,几乎遮蔽了窗外照进的阳光。他慢条斯理地道:“事出皆有因,你们昨晚又为何要打起来?” 阮枝心口默默地提了口气。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谁。 方才看不清局势以为我要完,没想到刚以为平安了,结果我还是要完。 萧约神『色』紧绷,目中显而易有慌『乱』的不安,好似下秒就能慌不择路地将昨夜闻和盘托出。 关键时候,没一个能打的。 阮枝不得不扛起胡扯的重任,机立断地道:“萧师兄和我私斗,其实是与我的些私怨过节。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 她现场胡编,边说边调动大脑,把所有能用的信息拼凑起来,半真半假地整合出一个全新的结果:“昨日宴席上的皆是灵酒,不会醉人,萧师兄却醉了。全是因为我在他的酒中掺了凡间的酒,所以萧师兄恼怒于我。” 萧约震惊地看阮枝,没想到是她做了手脚。 阮枝越说越顺畅:“萧师兄心善,不忍在大家面前拆穿我,可这件事惹得沧海宗的贺言煜道友同样受害,萧师兄便代替师父来教训我。然我素日嫉妒师兄,心有不服,场和师兄打了起来。” “温师兄先前问我,我还以为是说萧师兄打我打得太重,未曾想到中间竟然有这样的误会。我固然不喜萧师兄,时常看他不顺眼,但没胆子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 长段的陈词后,屋内稍静,呼吸声都不甚明显,唯有阳光照『射』下的细小灰尘在空中肆意飘扬。 顾问渊盯着阮枝,眼神幽暗莫测,长睫微垂便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他唇间轻动,发出声意味不明的气音:“……嗤。” 神『色』回归贯的懒散漠然,不再多说些么了。 温衍后知后觉地反应来,总算是顺阮枝的话理清了这段事:“原来真相竟然是如此。” 说完觉得这句话颇为熟悉,似乎不久前说过,紧接就道:“阮师妹你这件事确实是做的糊涂,怎么能在两派的宴席上闹出这等事,幸而没有酿成么大错。但此事不容姑息,作为惩罚,未来几日直到我们回到派中,你每日清晨都需采集足够所有弟子使用的灵『露』,你可有异议?” 阮枝:“并无异议。” 原本打算坑萧约、救裴逢星,到头来前后相冲,为了保住后一件,只能自爆前件,把自己坑得受罚。 小丑竟是我自己 阮枝只能自我安慰:这算是符合剧情中被打脸的环节,不亏。 事情定论的瞬间,顾问渊便转身朝外走,片刻停留都没有,未同温衍行礼作别。 阮枝隐约感觉顾问渊是生气了,脑中回想着他最后那个带点嘲讽的漠然表情,已经开始觉得难办了。 “我有话同你说,你随我来。” 萧约低声对她道。 阮枝想着估计是要说有关昨夜妖气的事,难得没和他呛声,默默地跟往外走。 两人临出门前都朝温衍行了礼:“辛苦温师兄了。” “哎,没事。” 温衍摆摆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脸——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在他人屋舍前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萧约与阮枝心照不宣地顺路一道往前走,都没有立即停下的想法。 隔略陡的坡道,裴逢星脚步匆匆地跑来:“阮师姐!” 萧约脚步一停。 阮枝没注意到萧约的异常,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去,短短几秒的打量已经足够她看清裴逢星现在的状况,不算太糟,看不出什么痕迹,更闻不到妖气。 放心了。总算没有白忙场。 “裴师弟,你怎么来了?” 阮枝有意挡住他,说话亦含着深意,“你是来找温师兄的吗?” 裴逢星望她的眼睛,声线沙哑,有不稳的轻喘:“我来找你。” 他醒来后还记得昨夜发生的些片段,很不放心阮枝,即出来找她了。 阮枝:“。” 老弟,你来晚了。 放在游戏里,这速度是队友都死光了,你才刚刚赶到的水平啊。 “我没事。” 阮枝有意支开裴逢星,安抚了句,便道,“我和萧师兄有些事要谈,你待会儿再去我的住处找我吧。” 裴逢星明亮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并不提出异议,很乖觉地点了头:“好。” 阮枝朝他笑了笑。 裴逢星不大好意思,脚步迟疑地退开了点,想着马上就离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萧约,正撞上了对方的视线。 不同于顾问渊那样高高在上又漫不经心的倨傲,萧约的眼神中有怔然的情绪,反应慢了半拍,致使裴逢星情绪地看了他眼底那份既同情又羡慕的复杂。 ……羡慕么? 第60章 第六十章你们懂的吧 萧约在前带路, 一路曲折弯绕,不知道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全程一言不发。眼见着前路景象愈发荒凉偏僻, 阮枝有理由怀疑萧约想把自己带去某个阴暗角落里杀了灭口。 “师兄, 这要去哪里?” 阮枝忍不住口询, 虽说她做好了被打脸的准备,但指望着围观群众上帮忙说说情。这会儿在侧、景象荒凉,萧约揍她几拳都遭不住的。 萧约骤然停步子。 阮枝险些撞上他的后背,反应过后一连退两步。 萧约回身望着她,视线从她惊慌渐收的脸上落到她堪堪站稳的脚,目光逡巡一周,她整个笼罩, 悄无声息却又带莫大压。 “你……” 萧约刚口, 阮枝便极为干脆利落地单膝跪了去,左手食指、中指并起指天,掷地有声地道:“师兄大有大量, 请原谅我这次吧!” 这个世界的双膝跪只能对着父母、天地,除此之外的单膝礼最为郑重尊敬的方式, 所能表达的感谢、愧疚等情绪都远超他礼仪。 萧约沉了脸『色』:“你这做什么?” “苍天为鉴, 我以后也不给您灌酒了, 我就一时兴起,我也不敢了。” 阮枝认错的话说得又快又流利, 仿佛提前演练过千百遍似的,然而她心底同时冒出的想法却——次一定, 次敢。 萧约的表情陡然变得古怪,像在两交战时措手不及被先发制,倒也不至于不得动弹, 可惊愕与狼狈混杂,恍惚间便不知道一步何好。 “萧师兄……?” 久久有得到回答,阮枝心地抬首去看萧约的表情,视线往上一抬就触到了萧约的目光,好像他已经盯了她久似的。 阮枝当即又收回视线,做出一副乖觉的样子:“萧师兄若想揍我出气,我自然无二话,只此事当缓一缓,我需日日为同门采集灵『露』,不好耽误了。” 只要不当场揍她就行,她总能想到办法。 揍她出气? 萧约觉得荒唐:“先前在山洞中也,你为何总觉得我要揍你?” 阮枝不知怎么回答。 萧约:“你敬我酒时,说的那些话可真的?” 阮枝当即回想,可她那会儿都随口胡扯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全被后面发生的险事覆盖了,记不大清。 萧约有些许失望,提醒道:“你说,‘一酒泯恩仇’。” 阮枝恍然大悟,顺从应和:“自然真的。” 萧约静看了她几息,突然:“你厌恶我么?” 阮枝干笑道:“不敢不敢。” “不敢……” 萧约品味着这两个字,眼中疑『惑』深深。 他不明白阮枝的喜爱与厌恶为何能转换得此快,正他不明白自己对阮枝的感觉又何时发生了改变。 她不不讨厌他,而不敢讨厌他。 因为怕他会揍她。 萧约垂眸看着她的发顶,林间透的晨光她的乌发照得愈发润泽亮丽,光洁的额头,清透的双眸间或轻眨一,像藏于山中的懵懂鹿。 即便她做了那种事,即便她与妖物可能有所牵连,此时此刻,萧约此垂目望向她的时候,仍然觉得她脆弱美好得不能随相待。 “你先起。” 萧约道。 阮枝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萧约:“……” 他默了默,道:“昨夜你似乎被妖气所控,这究竟——” 阮枝腾然站起,有半分迟疑,顺手拍了拍裳。 萧约轻叹了口气,觉得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接着话说完,这本就他阮枝叫走的目的:“究竟怎么回事?” 阮枝一口咬定:“我不知道。” 萧约神『色』肃然,略微凝重:“什么叫做‘不知’,你昨夜能记住的情况都细细道,我且分辨一二。” 阮枝只好次现场胡编:“昨夜我回到屋子后便早早睡去,醒后就在温师兄的房中,中间发生的事,我全无印象。若不师兄们今日这番表现,我怕以为自己不过在屋内安稳地睡了一觉罢了。” 萧约不禁思量:按照阮枝的这番话,她大约在睡梦中被妖气所侵,而后浑浑噩噩地去了裴逢星的屋子绑起欲行……坏有恶的妖物不会此行事,大约这什么催发心底欲望的妖气残留,阮枝只不慎被影响到了吧? 这般想着,萧约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探向了阮枝的额头。 一道朦胧的白光贴上她的额心。 阮枝压根不及躲。 她该怂的时候从不装『逼』,不过知道身为男主的萧约在先天设定上就占了大优势。 “……确实有妖邪侵之兆。” 萧约收回手,从容不迫地手背到了身后,一本正经地道,“我听你描述,加之昨夜情况,约莫沧海宗内的什么物品上有妖气附着残留,这才影响了你。昨夜混『乱』,一时半刻查不清楚,我待会儿去同温师兄商议一番,对沧海宗说明此事。” 阮枝惊了:“对沧海宗说明,事情岂不要闹得大了?” 萧约看她一眼,终究忍不住,语气中带了点斥责的味:“你既知道事情会闹得大,怎么不能稍微克制心中的欲念,不要成日心思放在……那种事上。哪怕你真的找我打架,也好过半夜去裴逢星的房里。” 阮枝:? 什么欲念?这在说什么? 萧约有太为难她的思,接着便道:“我告知温师兄时,不会提起这件事,只说感觉到了妖气的痕迹,届时禀明沧海宗的掌门,自会搜查了派内、加强警戒,也就什么大事了。” 阮枝稍稍反应了,听出萧约这要帮她隐瞒的思,不敢置信的同时心骤然松缓了几分,整个紧绷许久,几乎就要当场软了,忍不住想: 原对这类伟光正型的男主示弱求饶真的可以逃过一劫啊! 可以帮忙隐瞒实情。 阮枝暗自松了口气。 萧约话锋一转:“妖邪魔物这些东西于你有损,你当明白中利害,万不可沾染牵扯。若有朝一日你真做了糊涂事,我绝不会今日这般打闹地替你遮掩了,届时莫怪我不顾同门情分。” 他眼中清明,神『色』平缓方正,未有半点玩笑或故恐吓的思,只陈述一个事实。 阮枝后背蹿上一股寒,身先于识,应激般地快回答:“我知晓了。” 萧约点了头,踌躇稍许,大约也觉得无话可说了:“你回去休息吧。” “。” 阮枝应了,转身一溜烟就跑远了。 她方才真有种马上要被萧约处置的不安感,慌得一匹。 她跑得飞快,好似身后有追,背影中都透出慌『乱』感,让担心她会不会慌不择路地『迷』失了方向。 萧约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消失,背在身后的手复又拿到眼前,目光晦暗不明地打量着。他轻轻地捻了手指,猛地用了,指甲泛白,手背上青筋微凸。 片刻后,他放手,眼中略微失焦,落在林间被风摇曳的枝叶间:“厌恶也好……” 他这段日子做的荒唐事也不少了。 该收收心,回到原本的路上去。 - 阮枝跑了好一段路才平复心情,远离了危险士萧姓男主后,她又支楞了起:“从结果看,比预想中好太多了。阮枝,干得好!” 虽然萧约不好惹,但萧约好骗啊! 说什么都能信,这得多么顺风顺水环境才能养出的妙啊。 阮枝难得在心里夸了一次萧约,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住处。 前方的夹道上有。 一个女修被身旁两搀扶着,形容有些狼狈,面上星泪点点。她的同伴表情不太好,正对着面前的青年斥责:“阿玲摔倒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扶一扶吗?前些日子你受伤养,阿玲每日都去看你、精心照顾你,你这怎么这般冷血无情!” 被指着鼻子骂“冷血无情”的,正前不久甩袖而去的顾渊。 阮枝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有忘记顾渊离去时心情有多坏,生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忙凑了过去。 便当初在扶摇阁前,她脚步几转,身形灵活地拦在了顾渊和这三的中间,往前一步,就顾渊完全挡在了身后:“几位道友,这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位神仙般的妹妹竟然在哭?” 顾渊脸上冷酷厌烦到恶劣的表情,在听到“神仙般的妹妹”这几个字时,忍住出现了崩裂的迹象:这骗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真见长。 女修两侧的同伴你一言我一语地事情说清了,不过就这位女修见到了顾渊独自行走,上好,脚滑了一跤却生生摔在了地上,顾渊束手站在一旁,半点有去扶的思。可怜这女修前几日总去嘘寒暖,竟遇上了白眼狼。 阮枝听完就知道这事不大对:这女修的同伴出现的此巧合,且专指着不伸手扶一把这点说,约莫早就在暗处看出,等着顾渊主动揽住佳。 这一招……她也用过。 阮枝适时『露』出歉疚的表情,回身看了看顾渊道:“我这位师弟素『性』子有些……” 话说到一半。 顾渊冷淡地打断:“我不认识你。” “……”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阮枝僵硬地看着顾渊,只见这一副疏淡散漫的样子,全然置身事外的不在乎。 行。 你不仁我不义。 不认识我吧? “既然此,几位道友,我也不瞒你们了。” 阮枝收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几,正义凛然地道,“我师弟先天脸盲,认不得,我这位同宗师姐成日在他眼前晃他都不记得,何况这位道友才晃了十天半月,当然记不住的了。” 女修愣了愣,迟疑道:“可顾道友似乎能够认得的……” “这病间歇发作的。” 阮枝言之凿凿,令不敢不信,她往前凑了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和这儿——有关,你们懂的吧?” 女修大为吃惊,顿时眼泪也不掉了,只怔怔地顾渊,眼中满惋惜。 顾渊:“……”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这场戏怎么还不结束…… 顾问渊不耐到了极点, 发觉那名女修还没有眼『色』地盯着自己,凉凉地威胁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女修惊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阮枝当即上前握住女修手, 温声细语, 言辞恳切地道:“还请原谅我师弟身不由己脑疾发作吧, 他真真不是故意的!” 女修看阮枝都要哭了,中大震,连被恐吓都顾不得了,被阮枝一番慷慨陈词牵着走,连忙道:“没事,我能体谅。只是想不到原来顾道友还有样的…… 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地方,道友大可直说, 千万不用客气。” 顾问渊眉一跳。 阮枝殷切感动地握紧她的手:“道友高义!只是我师弟发作起来六亲不认, 甚是难办,不敢烦扰道友,且让我先将他带回去照料一番。若还有难处, 自当求助贵派。” 说完她转身便拉着顾问渊要走,动作急切, 步履匆匆, 奈何苦拽不动。顾问渊虽被她扯住了手臂, 然而脚下稳如泰山,待阮枝看来, 不过是目『色』清淡地同她对视,全无故意的一派孤高自在。 阮枝:“师弟?” “不好意思, 我如今发了病,六亲不认。” 顾问渊一副闲适口吻,与锋锐言辞不搭调, 同通身沉静而略为阴郁气质却合,“我既不认识你,自然不能跟你走。” 阮枝:“……” 能如此坦然地顺着“发病”自贬,顾三狗果然非常人,豁得出脸面。 简言之,不要脸。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阮枝耐着『性』子演,“我身上所穿正是寻华宗服饰,诸位道友都识得。你是我寻华宗弟子,是我师弟,跟着我走便是了。” 顾问渊不为所动:“焉知你不是特意换了身服饰来欺骗我?” 阮枝表情僵了僵。 那几个沧海宗弟子没有去昨日的酒宴,认不得阮枝,俱是凭着身服饰来确认,此刻听顾问渊么一说,其中一个也是糊涂,跟着道:“是啊,如何能确定你真就是寻华宗弟子呢?” 阮枝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上一次还是直面了萧约自恋,次的无语程度直接超越了。 “贵宗戒律森严,等闲人士如何能这般大摇大摆地混进来而不被发现?”阮枝扫了眼顾问渊,察觉掌中这人的手腕动了动,条件反『射』地收拢了手指,暗含警告地攥紧了他手臂,“即便我真是混进来的外人,何以什么要紧事都不做,偏偏要在这夹道上拉扯?” 那人便又觉得阮枝说得有理,实在是个合格的墙头草,任谁说什么都信分。 阮枝忍无可忍,将灵力灌注到手上,猛地将顾问渊扯离原地,一鼓作气领着人跑远了。 出了夹道,左转是一片竹林。 顾问渊大约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手腕略一用力,从阮枝掌挣脱出去,同时停下了步子。 阮枝回头看他,愣了愣:“怎么了?” 她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还是以般懵懂无知的表情。 顾问渊头火起,气更大了,表『露』在面上不过是他冷冷一笑,语含嘲讽地道:“怕是耽误了师姐要紧事,不敢继续麻烦师姐了。” 阮枝被这扑面而来的阴阳怪气堵得好险变了脸『色』,堪堪维持住了友善表情,便见顾问渊侧身抱臂而立,一副娴熟拒人于千里之外高高在上姿态,她当即笑道:“话是怎么说的呢?我要紧事便是你,再没有比你更要紧的了。不,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顾问渊摆明了不信,继续冷嘲热讽:“难为我六亲不认,师姐还特地来找我,当真是心善得没边了。怕只怕师姐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后言行不搭调,反倒让人糊涂难辨,不知所谓了。” 话何其意味深长,饱含深意。 阮枝间一突,下真是笑容僵硬了:“此话何解?” 顾问渊目光还是那般轻飘飘,毫无力度,从她面上拂过犹如看了个寻常死物,掀不起半点波澜:“师姐既听不懂,说明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再谈,浪费时间。” 原着记载顾问渊离群索居、孤僻冷淡,阮枝同他真正相处以来,见过人多种模样表现,却没有一种如现下般,浑身带刺地隔着段遥远距离,随便触碰一下都会引来扎伤反应。 看来是真很生气了。 阮枝陪着笑脸,不断默念着“是我喜欢的人”,成功催眠了自己,巴巴地凑过去说着好话:“怎么样计较方才我那几句胡话?还不是我想着让你早些脱身,随口胡编理由,你若是心里不高兴,大可编排一下我胡话,出出气就是了。千万不要气得太久,反倒是气坏了自己。” 顾问渊转身欲走,眉宇间隐约不耐,似是根本不想听这些话。 阮枝连忙追上去,十分清楚症结在何处,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你今日是为了我出头,想替我讨一个公道,我中感念你对我好,只是……” “不必。” 顾问渊打断她,“我不过是恰巧撞见桩事,觉得蹊跷想看个结果罢了,实在没有为你出头意思。请师姐不要如此自作多情,令人为难。” 阮枝:“……” 人生气起来真难搞啊。 不真刀真枪,专扎人肺。 电光火石间,阮枝念几转,眼睛一眨,蒙蒙雾气氤氲,语气分外失落:“原是我误会了。” 顾问渊脚步一停。 回首,望见阮枝耷拉着脑袋模样,浑身都不自在了。 小骗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阮枝抬起眼来,眼中竟是水雾连连,波光细碎,好似要哭出来的样子:“当时情况紧急,我不敢对着温师兄说出真相,可是心里是没想着瞒你,才立刻就出来找你。” 顾问渊有点诧异于她原来是特意过来说明,火气不免小了些,表面上还道貌岸然地装着糊涂:“什么真相?” “就是昨夜发生事。” 阮枝抿了抿唇,真假掺半地道,“我在萧师兄酒里掺了尘酒,致使他喝醉了,我们起了冲突。事情前半段确实如此,但后面……我不知为何有些神智不清,似乎身体被人|『操』|纵。萧师兄同我说,在我身上感觉到了妖气。” 她停了停,忐忑地看向顾问渊,发觉他眉短暂地蹙了一下。 “妖气一事可大可小,若是直接禀明了沧海宗,说不得我会被关起来盘查……” 阮枝垂着脑袋,无甚底气地道,“萧师兄本不欲遮掩此事,只是看我身上没有妖气,联系前后,想着我大约是被派内什么妖邪之物影响了,故而念着同门情谊替我遮掩了。” 顾问渊上下扫视她一圈。 妖气? 阮枝慢腾腾地朝他挪了小半步,小心翼翼得堪称可怜,伸手去抓他袖子,也只用两根手指捻住了一点,力道轻盈如无物:“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当着温师兄面,我不敢说。你别生气了。” 她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骤然抬首飞快地看了顾问渊一眼:“你是为了个在生气么?” 顾问渊眉梢微扬,算是给了点反应,没立即答话。 阮枝再度埋下脑袋,不大确定地低声道:“如果也不是为了个,我真不知道还能是为了什么了……你能直接告诉我么?” 顾问渊乎全程都在用审视、慎重打量眼神看着她,保持着一种游离旁观姿态,试图以最客观角度去分析她的所作所为。 然而听到了番话,此时此刻,顾问渊眼中情绪到底还是发生了微妙变化,他伸手,精准地掐住了阮枝脸侧、更靠近下颌线的部分,力道不重,不容抗拒地将阮枝深深垂着脸抬了起来,漠然地盯着她眼中水雾、飞掠眼尾淡红,视线下滑,是同样泛了点绯『色』的小巧鼻尖,紧抿的唇瓣,上面还有隐约的牙印。 阮枝『摸』不准他路数,眼瞳微颤,不敢妄动。 顾问渊指尖颇为安分,单纯地只是抬起她的脸,没有任何小动作。倏尔,他向前半步,欠身略靠近她,锁住了她的视线: “你悦我?” 个字语速较平常缓慢,却并不刻意拖拉,被那沉着后的声线硬生生渲染了一种近乎蛊『惑』意味。 阮枝感觉到了莫大压力,又不能避开,眼睫颤颤,眼眶中酝酿许久水雾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了下来:“我自然是心悦你。” “……” 看见她落泪,顾问渊陡然放了手,思全在她眼角落下那滴清泪,倒没有全幅身心地去分辨她说话时的细微表情了。 顾问渊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的话,注视着阮枝用手背随意地擦去那滴泪,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匆忙道:“你与你那位同门师兄关系,似乎很好。” “萧约?” 阮枝不假思索地道,“我同他除了同门情谊,实则势如水火,势不两立,我最不喜他。” 顾问渊看她这般反应不似作假,想起今晨的那一幕郁气难以完全消解:“是么?” 阮枝眉眼俱弯,笑眯眯地点头讨好道:“我只喜欢你嘛。” 救命。 场戏怎么还不结束,快演不下去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我当然是相信你了 阮枝笑起来时先前那份难过的沉郁一扫而空, 眼角仍有未褪去的绯『色』,便为这勃勃生机平添了几许楚楚可怜的弱质。 使人心生怜爱,难以忽视。 顾问渊盯了她几秒, 别开视线, 云淡风轻地道:“又哭又笑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什么邪。” 阮枝笑容僵硬:“……” 好样的。 永远可以相信顾三狗,他的狗一如既往,从不会让人失望。 顾问渊扯了张帕子递她,那表情多嫌弃有多嫌弃,纠结混杂着迟疑:“擦一擦,好端端的哭什么,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 “……难道没有欺负我么?” 阮枝接过帕子, 压根没眼泪可擦, 她就那么巧合地掉了一滴泪,根本不是想哭的意思。 顾问渊面上毫无触动:“我只是问你问题。” “疑心我,我自然委屈。” 阮枝一边感叹自己说瞎话的功力愈发炉火纯青, 一边在心里把顾问渊骂了个七八遍。 顾问渊没穿寻华宗的弟子服饰,一身藏蓝『色』圆领广袖襕衫配金玉带, 身形挺拔修长, 宽肩窄腰。端的是风流俊逸、容貌昳丽, 此刻站在这竹林间,更是气度高洁, 孤高雅致,堪比世名士了。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 阮枝能给这个画面打满分。 出乎意料的是,顾问渊听了她这假惺惺得有些牙酸的话,竟没有出言讽刺她。 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后, 阮枝主动问:“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么?脸上的……虽然不严重,还是要小心着些,免留下痕迹。” 她凝神看着顾问渊的脸,不知是否错觉,伤处附近的肌肤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阮枝用力地眨了眨眼,不自觉地凑近了些看。 还未看清,顾问渊伸出手抵住她的额头,将她推远了:“矜持些。” 阮枝:“……” 顾问渊的情绪说不上好,也绝对不坏。 总之不生气就行。 从昨夜延续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总算是差不多解决完了,阮枝回到住处,推开院门看见裴逢星,还愣了一下:“怎么……” 话没说完,她想起来了,裴逢星之前来找她,她让人先过来等一等。 裴逢星听到了阮枝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明白她和萧约谈完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这里等着。 他眸光微黯,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等久了吧。” 阮枝『露』出一个笑,所幸她昨晚睡了一觉,并不觉疲惫,“我们先进去。” 裴逢星颔首:“嗯。” 阮枝去泡了壶热茶,拿了洗过的茶杯过来时,看见裴逢星端正规矩地坐在桌边,背脊挺得很直,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某处。 非常乖觉,又安静沉默的姿态。 阮枝隐隐觉裴逢星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她倒了茶,推给裴逢星:“有什么事吗?” 裴逢星道了谢,说:“昨夜之事,多谢师姐相助。不知师姐可有受到牵连?” 阮枝立刻道:“没有。” 裴逢星抬眸看她:“我听闻,萧师兄和顾师弟了起来,师姐昏『迷』,温师兄出面,将们都带走了。” 他的话点到为止。 即便说话已经基本与常人无异,他也还是尽可能地简洁措辞,减少开口的机会。 “……那是为了我同萧师兄私下里的过节。” 阮枝想起这桩我坑我自己的事就尴尬,端起茶杯掩饰,随口道,“温师兄已经惩罚过我了。这与你无关,不用在意。” 与你无关。 裴逢星喝了口茶,润了润莫名干涸的嗓子,开口的声音一贯地偏低,有着特殊的韵味:“师姐没有受伤吧?” 阮枝摇头:“看的状况似乎还好,昨晚妖气发作前有没有什么征兆?下次如果再发作,也好有所准备。” 裴逢星答了,说是发作前肺腑会有灼烧感,传递到经脉,继而神智开始模糊混『乱』。譬如昨晚,裴逢星几乎是不认得阮枝,被划伤后略微有了点意识,可还是不能完全自控。 阮枝问: “的天心锁呢?” 有天心锁在,裴逢星最开始吃下龙蛋的时候都还能认出她。 裴逢星似乎滞了滞,口吻如常:“应该是不小心落在哪里了,我回去找找就好了。” 反应不太对。 阮枝敏锐地察觉到这点。 况且,戴在脖子上的东西能怎么个“不小心”能落得不知所踪?裴逢星原本对天心锁大约也颇为看重,不是随意『乱』放的『性』子。 看出了裴逢星不想多说,阮枝并不追问,他塞了一堆东西,差不多搬空了半个储物袋。 “够了,师姐,真的足够了。” 裴逢星手忙脚『乱』地推拒着,不好真的去碰阮枝的手,一时间颇为狼狈艰难,又开始结巴了,“留着自己用便是,我不需这、这么多。” 阮枝一股脑将他能用上的全都给他:“反正我也用不上,或许能派上用场,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还能安心些。” 裴逢星便沉默了。 两人聊了几句有关明日弟子切磋的事,裴逢星起身告辞。 阮枝将他送到院门,合上门扉,转身走了几步,隐匿气息迅速追了出去。 方才裴逢星的反应不对,想想这位男主不怎么太平的逆袭路,阮枝还是不放心。当场不说破,只能跟着看看情况。 裴逢星顺着山路,步履稳健地走着。 他身上没有顾问渊那样不好接近的孤高凛冽气质,亦不像是萧约那般矜贵得高不可攀,仅仅只是本身沉默趋近于无,存在感被收敛极低,脸上更是惯常没有表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又像是路边静伫的树。 阮枝感觉今天的裴逢星似乎不太一样,有种变回最初见到他的样子的感觉。分明他在飞舟上还活泼了许多,逛江州时主动不少,话也多了;怎么短短两天,他就又沉默寡言成了个木头? 裴逢星的路线偏离,没有直接回住处,反倒去了另一位门弟子的屋舍前。 敲门。 屋内的人隔了会儿才来开门,看见裴逢星,脸『色』变了变,粗声粗气地问:“来干什么?” 裴逢星『露』出些许窘迫的神『色』,气势上就先矮了一截,语调温吞和缓地道:“高常师兄,昨日我们切磋,拿了我的天心锁,可否还我了?” 高常没耐心听完他的话,挥了挥手,表情有些怪异的凶憎:“我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自己不小心遗失了,怎么反倒怪在我头上?” 裴逢星被喊一怔:“可我明明看见——” 高常压根不听他解释,伸手猛地推开裴逢星就要关门,嘴里还威胁着:“我压根没看见的天心锁。胡『乱』攀蔑师兄,是让温师兄知道,可是要罚的!” 裴逢星被推一个踉跄,终于有了几许气恼的神『色』,不依不饶地要去拦门。 门内一道灵力聚成的光团打出来,裴逢星急忙侧身躲过,肩膀还是被波及,引脚步踉跄。 阮枝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后,伸手稳住他的身形:“别怕。” 裴逢星愕然地侧首看她:“……” 阮枝往前两步,直接拔剑出鞘,剑锋毫不迟疑地怼进即将闭合的门缝中:“趁我还好好说话,自己出来!” 高常差点被相思剑戳到,哪怕看见剑尖收势很稳,还是心有余悸,扶着门的手直接软了:“阮师姐您怎么来了?” 阮枝没空跟他废话:“天心锁呢?” 高常:“我、我不知道啊……” 阮枝横剑放在他脖颈边:“快拿出来,别『逼』我做不好看的事。” 高常眼看着剑刃寸寸『逼』近,阮枝一副完全不听人辩解的样子,几乎要吓晕过去,狡辩之词都没有发挥的余地,哆哆嗦嗦地伸手反指屋内:“在屋、屋里。” 阮枝居高临下地看他,并不移开相思剑:“去找来给我。” 高常站起身,以为自己暂且解除了危机,不料阮枝根本没有移开剑的意思:“阮师姐,这剑……” “去找。” 阮枝不耐烦地催促,“别浪费我时间。” 高常再不敢说话,只觉这位平日看起来平易好相处的师姐,怎么突然之间就能变得尤其可怕。 从拿回天心锁到走出这间屋舍,前后不过三分钟。 裴逢星看着被交回手中的天心锁,耳边是阮枝带着责难的关切:“出了这种事怎么不和我说?下次你直接去找我。另外这天心锁最好是不离身,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怎么还耽搁了这么久,上去还是先和人家讲道理?” 裴逢星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心中有点愧疚,却又隐约窃喜——她终于又觉他弱小笨拙,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来。 即便这是他有意为之来的结果,卑劣而低下的手段。他并不是打不过高常,当即就可以拿回天心锁;在妖气发作前,他刻意食用了些有碍灵力运转的『药』草,不至于酿成大祸;又在她问起天心锁时刻意『露』出破绽,让她心中生疑。 而她果然跟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比预想中强烈。 裴逢星等她训完了,开口说:“我知道了。” 阮枝轻哼一声,气还没顺,爱搭不理的样子。 裴逢星:“师姐方才突然出现,着让人意外。若……只是误会,岂不是让师姐难做了?” “怎么可能是误会。” 阮枝对二号男主的『性』子还算是有了解,“既然能直接上门去,必然是有把握、知道是这人拿了的东西。” 裴逢星步伐稍缓:“师姐,就这么相信我?” 阮枝好笑地看他一眼,那点郁气来得快去也快,她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是相信了。” “……” 心脏瞬间被什么攥紧了,混杂着感动、阴暗、嫉妒乃至更多的情绪被糅合到一起,泛起一阵发苦的难言滋味,蔓延到嘴里,以至不能开口。 阮枝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话锋一转,道:“还有一点,我必须要严肃郑重地警告。” 裴逢星还沉浸在自己难以言喻的情绪中,猝不及防:“什么?” 阮枝忍无可忍地道:“下次你明知道对方拿了东西,就不这么客气了。直接质问他,或他,不过骂两句也行啊!” 裴逢星困『惑』不解,没太明白这个路数:“骂两句?” “对啊!不然多憋屈啊!” 阮枝有理有据地道,“门规没说不让骂人吧?” 裴逢星稍加回忆:“好像……是没有。” 阮枝气沉丹田:“跟着我念——傻叉。” 裴逢星:“……” 阮枝催促他:“念啊。” 裴逢星:“傻……叉。” 阮枝立马升级进阶版:“这个大傻叉!” 裴逢星:“……你这个大傻叉。” “孺子可教。” 阮枝欣慰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捋了捋下巴,“现在,重复三遍!” 裴逢星:“…………” 他简直要崩溃了。 阮枝还一副严师的模样盯着他,仿佛他不说出来就是多么欺师灭祖的叛逆行为。 裴逢星只好生涩地、尴尬地重复:“这个大傻叉,这个大傻叉,这个大傻叉。” 阮枝欣慰的表情逐渐凝固:“不用特意望着我说。” 裴逢星:“……哦。”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我们联手 裴逢星心中复杂又纷『乱』的绪被阮枝短短句话搅得细碎, 半点渣渣都不剩,短内他甚至无法回想自己方才究竟在思考些么。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况了,但每次都是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阮枝, 真的很奇。 裴逢星看着阮枝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露』出清气爽的表, 她微扬了扬下巴,抬眸撞见逐渐炽烈的阳光忍不住眯了眯眼;延展没入衣领的脖颈线条流畅美好,『露』出半截精巧皙的锁骨。 “……” 裴逢星猝然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阮枝嘱咐道:“回去好好歇着吧,明日还要同沧海宗的弟子们切磋比试,不好多劳累。” 裴逢星同她道谢,有样学样般地让她保重身体。 听话又懂事。 两人在岔道口分别, 他多回首看了她一眼。 沧海宗内警戒巡逻加强, 护山大阵被掌门人位长老连夜加固,繁复的阵法纹路层叠亮起莹润的光,将深重的夜『色』照耀得亮如昼。 这一晚许多人没怎么睡好, 次日晨起还在互相讨论着派内是否有妖物的问题。沧海宗的掌门人趁着今日是两派弟子切磋交流的日子,众人都聚在一处, 宣称这只是防患于未然, 以安众人的心;至于这突然而起的防备之心, 归根结底是萧约给出的警示,言及自己感觉到了妖气的痕迹。 看台之上。 不必下场的温衍人都好生坐着。顾问渊不在, 他本就不是随队伍来的,称病就以不必观礼。 温衍正侧首对阮枝低声道:“萧师弟昨日去而复返, 说起妖气一事,我亦吓了一跳。生怕此行多灾多难得以至不能善了,跟着沧海宗的位长老漫山遍野地跑, 亲眼见着护山大阵完好无损,方能安下这颗颤颤发抖的脆弱小心啊。” 阮枝:“……” 他妈脆弱小心。 “师兄辛苦了。” 阮枝无言以对,只能殷切地奉上一杯茶,“寻华宗有你,大幸矣。” 温衍饱受折磨的心脏终于能在此刻得到片刻的舒缓。 “这次回去后,我再也不想带弟子出行了。”温衍一口饮尽了茶水,朝着阮枝的方向又靠近了点,絮絮叨叨地道,“萧师弟从昨天起就很奇怪,同他说么话都提不起兴致,后半夜一直在屋修炼,我路过想去讨杯茶喝都不成。总觉得他心极坏,又不是生气的样子。” “顾师弟也是,我想与他多联络同门谊,特去问候他,他却闭门不见,说自己喜欢清净。” “还有裴师弟,我撞见他钻研剑法,有心指导,他乎全程一言不发,没我说超过十个字!” 温衍说完这长长的一段,饱含沧桑地叹了口气:“阮师妹,只有你能让我找到一点身为师兄的尊严了,难道我就这么惹人讨厌吗?” 阮枝:“…………” 她中肯地道:“师兄,应该确实是你找的这个人不对,不是你的问题。” 凑到看台边去的孔馨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忍俊不禁,未直接参与对话。据说她近来同沧海宗的某位弟子走得颇近,一门心思都扑了上去,就连阮枝都不似往日那般频繁地见到她了。 沧海宗那边的看台人差不多到齐了,孔馨月忽然转身来拽了阮枝,急切又小心地指了一人给她看:“师妹你看,那就是我这次看中的男子,是沧海宗上善长老门下的弟子,名叫景瑄。” 听孔馨月的措辞,阮枝哭笑不得。 但阮枝也知道,孔馨月后来说的“看中”大多是玩闹『性』质居多,她单纯就是看着合眼缘的男子觉得不错。 顺着孔馨月所指看去,是一位穿着天青『色』贴身长衫的青年,模样生得不错,只是…… “景瑄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阮枝垂眸沉思。 孔馨月大惊失『色』:“不会这个你也刚好喜欢吧!” “那倒不是。” 阮枝毫不犹豫地否认,心念陡转想了起来:像萧约这般顺风顺水的男主,总有一个同他做对照组的角『色』,这人便是景瑄。 萧家与景家是当两大修仙家,然萧家更胜一筹,位列当第一; 萧约与景瑄皆是家公子,然萧约是嫡出的大公子,景瑄是第三子; 萧约天资上佳,景瑄亦不差,然人切磋,景瑄次次落败。 …… 还有许许多多类似这般“差了一筹”的事。 两年多前,萧约被青霄长老挑中代入寻华宗,而景瑄上沧海宗,苦求上善长老,拜入门下。 景瑄视萧约为宿敌,乃至心生扭曲,无法自拔,但萧约—— “少我同景瑄见过次,他资质不错。” 面对温衍没话找话的询问,萧约的回答称得上是轻描淡写,他半点没觉得景瑄是个很特别的人,客观又冷淡地给出回答。 温衍道:“我大概记得你们家同景家有些交,还以为你们很相熟。” “未。” 萧约答得简洁。 他根本没景瑄这个人放在心上。 这就是萧约的人设特质之一:高高在上,一生都如此顺遂,所有他想要的都唾手得,以至于不落凡尘、无法共某些人为之困顿一生的感。 景瑄在数次无法战胜萧约的失败中发疯、修为溃散,萧约却不能理解景瑄为会如此执着于这件事。 “他太执妄。” 这是萧约对景瑄后的评价。 孔馨月还在追问:“师妹你说清楚,你怎么觉得熟悉了呀?” 阮枝随口胡扯:“记岔了。” 孔馨月半信半疑,盯着她问:“你确定没有喜欢景瑄吧?这次我是比前两次都认真一点的。” 阮枝:“……没有。” 她欲言又止,不太明为么每次孔馨月看上的人,个顶个的特殊。不是压根得不到,就是下场很完蛋。 阮枝心底叹息:造孽啊。 场中弟子刀剑相拼,各有感悟。 裴逢星连胜了两场,正在一旁休息,偶尔会朝看台这方看来。 阮枝正在观察孔馨月这次到底有多认真,又该从么角度劝她大另寻良人。那方,景瑄正向沧海宗掌门谏言:“……寻华宗弟子远道而来实属不易,不妨请他们入幻阁,与我派弟子组成一队。既能展现我沧海宗的待客之道,彰显两宗谊;又能表『露』幻阁精妙,扬我宗风采。” 幻阁,位于沧海宗内灵气丰沛之处,共有十八层。其内千变万化不胜数,每上一层,难度就会加大。幻阁开启至今,唯有上善长老曾抵达过十六层,再无人去过更高的层级。 阮枝听见要去幻阁,心中就有数了: 原着中,景瑄同样提出过这等建议,他身为上善长老的弟子,对幻阁比旁人知道得更清楚些,便决定在第五层至第六层的关隘,将萧约推下去,致使他灵脉受损。 却不成想,这一下反而成就了萧约,令他在逆境中顿悟,得以去了人都不知的幻阁十九层,修为从金丹一跃进了元婴后期,将景瑄活活气吐了血。 这段剧本不该出现在裴逢星的剧中,界融合导致的混合重叠以至于不好推算事件发生的界线。 就像阮枝明知裴逢星在吃下龙蛋后,会迎来一个契机,同样进入元婴期,却始终无法确认那个契机究竟会在么候发生。 故而面对裴逢星,阮枝还是小心呵护为主,生怕中途又出了么差错。 此次寻华宗来的弟子大多是门弟子,一听竟然能进幻阁,皆是喜不自胜。幻阁就在沧海宗内,不需要多加收拾整顿,比试结束后尽直接去。 景瑄为提议,当之无愧成了进入幻阁的领头,他却态度亲善,主动走到了萧约身旁,同他招呼:“令臣,许久不见,你似乎未怎么变。” “?” 萧约奇怪地看过去,“景公子倒是变了不少。” 景瑄含笑道:“噢?我哪变了?” 萧约:“过于热络。” 家公子打交道,没有谁会表现得分热,多是矜贵自傲,君子之交。便是感好些的,也不会是说这些与热络相悖的场面话。 景瑄表一僵,顽强道:“令臣,你这话说的……” “景公子,请不要如此称呼我。” 萧约直又不客气地说着,态度却算不上是锋利,没么攻击『性』,只是简单陈述,“我很不适应。” 景瑄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眼中的不甘短暂泄『露』。 萧约未注意到。 他在思考景瑄的字是么,由于太不在意这个人,他压根没记住。 阮枝在队伍靠后,例行叮嘱裴逢星一些注意事项:“待会儿我们会沧海宗的弟子分别组队进去,你千万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逞强。” 刚刚隐藏过实力的裴逢星:“好。” 他犹豫地看着阮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每次他被妖气侵袭后,灵力都会增长一倍不止。 裴逢星难得富有倾向『性』地主动问阮枝:“师姐,以我同行吗?” “不行。” 阮枝想也不想地拒绝,视线往萧约那边扫了一眼,“我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 “师……” 裴逢星的下一句话甚至来不及说出口,阮枝就已经一溜烟地跑走了。 她身形灵动,眨眼就到了萧约身旁,不远不近地缀着。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永远没办法合理地留下她,她眼中永远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哪怕是她曾表达过不喜的萧约,都占据了比他更紧急迫切的位置。 每次她的到来都那么轻盈飘忽,很快就会离去,不带半点留恋。 阮枝想了好久,都没想好怎么坑萧约,任务完不成她也愁啊,所幸现在有个送上门的景瑄。 进入幻阁前,弟子们分组。 四人一组。 景瑄要萧约组队,阮枝自告奋勇加入,眼也不眨地说着瞎话:“我萧师兄师出同门,这幻阁无限精妙,跟着萧师兄我能放心些。” 萧约闻言,短促地扫她一眼,眼中无甚绪,波澜不惊,好似么都不在意。 一旁的孔馨月听了这话,当即扑过来抓着阮枝的手臂:“我阮师妹感甚笃,在这幻阁中我誓与她共进退!” 萧约没么异议,景瑄更不会拒绝,他在表现得总是温平易;况阮枝孔馨月的修为都不算高,不会扰『乱』他的计划,总好过温衍跟过来的好。 幻阁观与尘中建造辉煌的阁楼没么区别,自朱红『色』的大门进去,每组人看到的便都是不同的景象。 阮枝这组,看到的就是热闹集市,他们四人身处其中,行人擦肩而过、街边小食热气腾腾,所触所感分真实。 孔馨月一直在景瑄说话,后虽好生应着,实则心中已经不耐烦,他的心思不在同女修谈论上。 因而,当集市人群异常涌来,阮枝溜到他身边示意他跟着走的候,景瑄当即跟着走了,摆脱了孔馨月的纠缠喋喋不休,进了一隐蔽的窄巷。 对着阮枝,景瑄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 “不知阮道友找我过来,是有么事?” “我知道你讨厌萧约。” 阮枝开门见山地道,“正好,我也看不惯他很久了。” 景瑄微微睁大了眼,不明自己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人心思都分在别处,没有注意到巷尾拐角处,萧约已经在那伫立了片刻有余。 阮枝迎着景瑄分明慌『乱』而故镇定的目光,字句清楚地道: “不如趁此机会,我们联手对付他。”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没有心 景瑄想要强装无事的否认, 他并非是心无城府的人。只是阮枝从态度到言辞无一不笃定自信,直白地说出他对萧约的厌恶,令他一时『乱』了阵脚, 开始疑心自己是否暴『露』了什么。 阮枝提议联手, 景瑄心中被揭『露』的恐慌稍稍淡了些, 他是试图掩藏:“阮道友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却是听不明白了。” “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你对萧约不怀好意。”阮枝高深莫测地装『逼』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类的味道。” 是天涯炮灰人,携手共谋坑男主。 景瑄大为吃惊,忍不住抬手低头嗅闻了一下:“什么味道?” 阮枝:“……” 这位哥,你斗不过萧约,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景瑄陡然被点出埋藏心底年的秘密, 不免慌『乱』无措, 镇定下来后又恢复了足以欺骗旁人的沉着:“我虽然确实对萧道友有些微词,但不至于到要去做些什么的地步,你找错人了。” 阮枝不耐地道:“你既然不愿和我合作, 到时候成功坑了萧约,你可别来和我抢功劳。” 景瑄:“……抢功劳?” 这种事有哪里值得抢功劳? 阮枝说完就走, 景瑄这人道貌岸然得磨磨蹭蹭, 很是浪费时间。左不过她要花点心思布局, 也好过在这里耗费时间。 “等等。” 景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仍带着点不确定的踌躇, “你想怎么做?” 阮枝回首看他:“想必你心中已有想法,我会配合你, 你只管大胆行事就是。” 这下,景瑄的惊愕恐慌完全掩盖不住。 他不知道阮枝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破绽百出, 一时间心激『荡』,连掩饰都顾不得了。 阮枝和景瑄二人并未同行,先后与孔馨月、萧约两人会和。 孔馨月一见到阮枝就抱紧她的手臂,心有余悸地道:“这个集市是不断重复的。” 看似热闹的集市,行人与泛着热气的食物无一不彰显出此刻的真实,然而行至某处会发觉这条长长的街道实则循环往复,永远没有尽头。 孔馨月又急忙看向景瑄:“景公子可知这一层的解法?” 景瑄正在思考自己是何处暴『露』了,一心二用地答:“第一层并不难,只要将这场面静静地看过去了便可解。” “是什么场面?” 一阵铁链脆响的声音随着马车行断续响起,一队身穿铁甲、手持长戟的军士护卫着一辆囚车缓缓行。 囚车中的人满身污秽,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只隐约辨认出囚服下瘦削的身形,坐姿有些奇怪,细看之下才发觉这人根本没有腿。似乎是被人后天切断,囚车边沿还在往下滴着赤黑『色』的血,途径时,血腥味交织着难以描述的恶臭随风送来。 萧约眼神一动,低声道:“昌帝八年,长街动『乱』。” 景瑄道:“不错。” 为了那隐约的较劲心思,他主动解释道:“在囚车中的人乃是当年扶持昌帝上位的摄政王,昌帝蛰伏年,一朝夺权,为这位摄政王判下无数重罪。” 阮枝没听过这段事,好奇地问:“所以长街动『乱』,是摄政王的心腹们来劫囚?” “不是——” 景瑄只来得及否认。 囚车停住了。 不是刻意停下,而是有一人长拜于前,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位样貌憨厚的中年人,打扮朴实,不过是平头百姓,跪下的身躯在瑟瑟发抖,可是仍放声高呼:“摄政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数年来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是摄政王大功!恳请圣上开恩,不处死摄政王!” 一呼百应。 长街上的民众纷纷跟着过来跪下,将路堵得严严实实,千百人匍匐请愿:“请圣上开恩,不处死摄政王!” 阮枝道:“原来这位摄政王颇得民心。” 景瑄点点头:“昌帝之的琰帝荒『淫』无道,举国皆苦。摄政王举兵宫变,往后十数年再无动『荡』,民众得以安乐,国家得以休养生息。” 说到这里,阮枝便明白了:昌帝之所以要这么急着杀死摄政王,是怕民心所向如洪流,再迟一步他就彻底不是这天下之主了。 景瑄阮枝说话时,萧约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后者,他在想:阮枝究竟有讨厌他? 数日前,萧约绝不会为这件事烦扰。 他以为自己和阮枝,哪怕到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避而不见,她心中纠结甚,他全然理解。没想到,阮枝竟已到了不能与他相容的地步。 她厌恶他之深,以至于不惜去找人合谋算计他。 哪怕是曾经那般喜爱过的人,热情褪去后就能如此憎恶么? 为什么? 让人忍不住怀疑,曾经的喜爱是否是真的。 萧约站在拐角处,身后摊贩叫卖、来往络绎不绝,他却遍体生寒。本是追寻阮枝而来,恐她走散了害怕,此时此刻却动弹不得,甚至不知下一步该如作为。 是该走出去,问问阮枝为何这样;是该静听他们合谋,伺机反击? 萧约若无其事地走开,孔馨月会合时没有表『露』出任异状,哪怕现在也不过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阮枝的一举一动,心里想着: 她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我? 又会做到什么程度? 囚车未得寸进。 一位军士纵马折返,不时,帝王銮驾出现,身后跟随着禁卫军。 明黄『色』的帷幔掩盖了帝王模样,只能听到怒意外放的斥责:“摄政王通敌叛国,尔等是想要造反不成?!” 长街死寂。 百姓仍未散开。 良久,人群中传出一道细弱的辩解:“摄政王爱民如子,不会这么做的……” “啪——!” 銮驾内的帝王猛地扔出了个青玉茶盏,上好的清玉伴随着茶水在地面砸碎,溅落一地,“摄政王所作所为,皆有人证物证坐实,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尔等被『奸』人『迷』『惑』了心智,竟做出此等以下犯上的悖逆之事,难不成是想与这『奸』人一受刑吗?” 民众皆恐惧,却无一人起身,仍拦着通往刑场的路。 帝王气得浑身发抖,恨声下令:“阻碍行刑者,斩!” 三尺青锋出鞘,禁卫军纵马向。 百姓哭嚎,血溅长街。 不久繁华热闹的街道,转眼变成地狱修罗场。 阮枝的脸上落了飞溅的鲜血,伸手一擦,却什么都没用。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脚下无法往,只要有想要靠近的意图,浑身都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近距离地看着这场屠杀,看着囚车内的摄政王嘶声大喊,看着百姓无助死去,或有退却者,大多是坚守,希望能以血肉之躯改变帝王的杀意。 血『色』漫天不止,帝王銮驾被染成深红。 昌帝终于从銮驾中走出来,望着满地的臣民尸体,以及囚车中不断捶打着蔚蓝的摄政王,竟是抑制不住的低笑起来,笑声瘆人可怖。 倏尔,他的目光笔直地朝着阮枝看来:“你说,朕错了吗?” “——” 阮枝心大震,说不清的情绪流窜在四肢百骸,令她全身都微微发麻。不单是恐惧,而是在短短时间内道心受到攻击,以至于犹如置身另一个空间,无法轻易言语。 血『色』转深,天地间一片暗『色』,直至毫无光亮。 阮枝屏息安静地站着,胸腔中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许是这动静惊扰了旁人,她听见耳畔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摒弃外物,静心。” 她下意识地照做,等回了,才意识到那是萧约在说话。 眼前出现一小团光点,逐渐靠近而扩大了些,一位穿着粗布白裳、杵着拐杖的长须老人走到他们四人面前,问:“君有感?” 景瑄最先回答:“民心愚昧。” 老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到孔馨月身上。 孔馨月求助而困『惑』地看了景瑄一眼。 景瑄道:“须得认真作答,不得说谎隐瞒,否则便出不去这关,一直重复方才的景象。” 老人像是听不到景瑄说的话似的,只管盯着孔馨月,那双泛着些混浊的眼睛隐约让人生畏。 孔馨月赶紧道:“那皇帝,实在是没有仁心。” 老人转向萧约。 萧约淡淡道:“过犹不及。” 这话有些模棱两可,但老人仍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了阮枝。 阮枝思索了一阵,想着不能『乱』说,便挑了心中最为强烈的那个念头,道:“后来呢,昌帝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都朝她看来,其中以景瑄的『色』最为古怪,好似她说了什么格外叛逆的话。 与此时,其余弟子样在第一关。 有的队伍遇到的与阮枝这组样,裴逢星所在的那组正是如此。 这组的人员组成亦是有趣,裴逢星、贺言煜、高常以及沧海宗的一位小师弟。 这四人的组合,约莫可用一句“三人互看不顺眼,一人充当和事佬”来概括。 裴逢星对高常略有警惕,却不知道眼前的高常根本不是同他有过冲突的那位,而是由顾问渊假扮而来。 ——顾问渊不欲看弟子比试,便是为了找机会潜入这沧海宗内最精妙奇的幻阁探查,听见他们临时改了主意,便顺手打晕了高常,混了进来。 暗『色』褪去,长须老人出现,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 裴逢星静默稍许,道:“斩草除根当彻底。” 顾问渊瞥他一眼,眉梢微挑,紧随其后道:“焉知他不是甘愿赴死?” 话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摄政王。 这回答颇为剑走偏锋,裴逢星自然也沉默地望来一眼。 二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眼就能确定:我这人极不对付。 …… 阮枝迎接着小伙伴们一致的目光,分忐忑:“我说错什么了吗?” “各陈心中所想,自然无有简单对错。” 景瑄『色』复杂地开口,“只是这一关,谓之——问心。” 问心。 所有人都必须在长须老者面前说出自己看到那一幕后的真实感念,从这一点便可以窥得回答之人内心的万千世界,而每个人都会有不的回答。 这是人与人的千差万别,个人成长、经历、最在乎的事都息息相关。 阮枝的回答不算有错,可是她的回答却意外地与所有人能回答出来的,都差得更远。 因为她只是问了故事的后续,就像她从头到尾的触动都不及这一点,她只是将这一切当做旁观的故事来看。 就像一个完全游离的人。 “我明白了。” 短暂的默然后,孔馨月浅浅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本正经地望着阮枝,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指控道,“因为你这个女人,没!有!心!” 阮枝:“……”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当我很舍得给你们吗…… 长街『乱』后, 民怨四起,人心惶惶。 各分别有了不同规模的起义,但因近十几年来国内治理得井井有条, 兵权收拢集中, 这些起义造成了部分『荡』, 最后不了了之。昌帝将所有起义军和相关之人一律打为“『乱』臣贼子”,举国上下在一段时间内笼罩在血『色』的阴影中。 阮枝听完,若有所:“昌帝觉得自己不能认错,所以行事愈发狠戾乖张,就为了世人证明他才正确的。” 一抬头,就发现景瑄用一莫名戒备多了几分慎重的复杂眼神看她,语气似乎感叹, 味深长:“阮道友, 不同寻常啊。” 阮枝:“?” 此刻他们已经进入了第二层,正处在一座山中,暴雨如注, 过密的雨水使得空气中升起连绵雾气,泛沾染了草木与泥土气息的混合味道。 应当景瑄使了什么子, 使得他和阮枝能不同另两人传送到一处。 景瑄说完那句味不明的话, 不再犹豫, 果决道:“我愿同你合作,还望阮道友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阮枝面上慎重答应:“好的。” 心里想:就这坎坷的信任, 有啥值得辜负的吗? 雨水没有减弱的迹象,暴雨冲刷面, 那份独特的草木气味加重了些。 阮枝站在洞口前一儿,裙摆已经被打湿了大半,她往后退了两步, 奇道:“在这里,聚灵为实没办起效?” 景瑄道:“幻阁就全新的万千世界。” 阮枝这下才真的感觉到了幻阁的精妙,心生赞叹。 她见景瑄如此镇定自若,似乎笃定了萧约和孔馨月不和他们同行,不禁问:“你知道怎么控制幻阁内的传送?” 景瑄道:“我也只能在一二层之间投机取巧。” 不知道真的还不愿说,想想原着中没有提及,只说景瑄知道四到五层的关口特殊并加以利用。 阮枝不再追问,只说:“第二层的解什么?” 景瑄故弄玄虚道:“等。” “等?第一层也等。” 阮枝说,顺便回头看了看山洞,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总觉得心底发麻,往前挪了半步。 景瑄便道:“幻阁前三层不常见的秘境历练,比起锻体,更重炼心。” 这也为何景瑄能说掌门人开启幻阁的最大原因,以这些弟子的资质,寻常秘境根本走不了太远;而幻阁前三层主要炼心,对于修士来说难得的经历,能使人看清本心、更明白道心为何,若有摇者当及时弥补。且过了前三层,往上自有比较实力的关卡,两不耽误。 阮枝问:“那萧师兄和孔师姐二人去了何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景瑄伸手掸了掸袖口上的雨水,犹豫要不要道出实情,“严格来说,我借了方才在第一层看见同样景象的人的道,所以不我们走散了,而我们到了另一支队伍的传送。” 这子还因为他拜入了上善长老的门下,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了不少信息,加上一误打误撞的运气,才得知的。 旁人并不知晓。 阮枝正想说“并没有在这里看见其他人”,连绵不绝的瓢泼雨幕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形,正快速『逼』近山洞。 阮枝条件反『射』握住了剑柄,景瑄却好似不怎么在,完全没有戒备的表现。 最先看到的,贺言煜的脸。 他在大雨中奔走,被淋得形容狼狈,脸上惯常挂的爽朗笑『荡』然无存,还有些许压抑的怒气。 “……枝枝?” 贺言煜看到阮枝,一愣,目光很快移到她身旁的景瑄身上,“景师兄,你也在。” 景瑄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什么叫“你也在”,合他出现在这里很不应该吗? “好巧。” 景瑄『露』出假仁假义的笑容,“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贺师弟。” 贺言煜骤然停下步子,身后跟上来的师弟猝不及防撞到他的后背,这才如梦初醒进了山洞。 在这之后,裴逢星和顾问渊。 这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坏,前者还面无表情,只眉心紧蹙、面『色』有难看;后者紧绷下颌,眼神中透『露』出几许杀,浓郁的阴沉气息缭绕在他的眉宇间。 他们二人跟过来,有半神游的状态。阮枝大概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很讨厌雨,更别提在暴雨中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裴逢星和顾问渊在看到阮枝的时候,反应几乎和贺言煜相同,只没有那么明显,微弱怔愣后,一同走进了山洞。 “阮师姐。” 裴逢星唤她一声,算打了招呼,声音比平时更哑。 顾问渊则看了她一眼,满脸煞气沉默不语。 原本宽敞的山洞容纳了六个人,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景瑄人前还“好好师兄”,虽然对贺言煜方才的反应不大满,还主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帕子,分了贺言煜和师弟。 贺言煜感激道:“还景师兄想得周到,我等平日没带帕子,此刻却沾景师兄的光了。” 景瑄笑了笑,转裴逢星和顾问渊。 裴逢星正默默拧袖口的雨水,半倚靠在山洞岩壁上,左脚微微发抖,他不声『色』将重心大半转移到右脚上。高束的马尾被暴雨打得有些散,碎发一缕缕粘在额前颊边,微垂的眼睫时不时发颤,清隽的五官尽被水洗,好不可怜脆弱。 顾问渊在储物袋里翻找了一下,他扯唇角,说不上嘲讽还别的什么,袖口滴滴答答仍然在往下渗水,他索『性』把沾湿了边角的符篆随手扔了。 相比之下,顾问渊的脸『色』更差,唇『色』极淡,肌肤苍白得触目惊心,眉眼却愈发显得深黑,有不真实感。 分明还顶高常的脸,气势却在此时生生压过了一头。 景瑄作一顿,从储物袋中拿出最后一条帕子,为难道:“好像,只剩下一条帕子了……” 裴逢星抬眸看去,略显腼腆心道:“高师兄吧。” 顾问渊本全无反应,听了这话,回绝道:“不用了。” 话到嘴边硬生生改了措辞,还念景瑄这举到底好心,没有让自己过于暴虐的情绪太放。 景瑄拿帕子,一时间有些尴尬,自己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二位道友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我这里还有一条,正好。” 阮枝从储物袋里翻腾出干净的帕子,以为这就解决了问题。 只她这帕子的材质不如景瑄的好,她便握在手中,等最后出去。 顾问渊蹙眉往她这方看来,这一眼竟然隐约有几分责怪的,随即伸出湿漉漉的手,说了至今为止的第一句话,声线偏低,态度熟稔,分明说阮枝一个人听的:“既然有,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也才想到……” 阮枝顺问题答,手要伸出去了,忽然看到裴逢星望过来的眼神。 很寂静的目光,不吵不闹,只静静看这一幕。 裴逢星一如既往无甚表情,让人猜不出心,视线却粘在阮枝手中的帕子上,流『露』出几分克制的渴望。 活像没得过什么好东的孩,别人有东拿的时候就眼巴巴看,不争抢,也不哭闹彰显存在感。 好欺负得……让人良心一痛。 阮枝能感觉到裴逢星也想要帕子,可他一开始让高常,大约不好,现在自然想拿到更为熟悉的人的帕子。 裴逢星来认生、局促的。 心念陡转,阮枝眼疾手快从景瑄手中抽出了帕子,塞到高常的手中:“诺,赶紧擦擦吧,不用太客气拘礼。” 虽然高常和她有过节,但不大问题。 同门还可以互相照顾。 顾问渊:“?” 阮枝走到裴逢星身边,知道他左腿不便,主把剩下的那只帕子他:“你也快擦擦吧。这幻阁不同凡响,聚灵为实不起作用,万一伤寒就不好了。” 裴逢星诧异望她,堪称受宠若惊的接过帕子,好似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得到,眨了眨眼,被沾湿的眼睫仿佛刚哭过似的,心翼翼了下头,对阮枝道:“多谢师姐。” 嗓子哑得快破了音,最末的两个字被他说的轻不可闻。 顾问渊再次:“??” 什么东? 凭什么对那个裴逢星说的话比对他说的还要多。 而且—— 明明他先去要帕子的! 顾问渊受到了极大冲击,他在伸出手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被拒绝。 结果……就这? 且不说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就顾问渊,但为什么同样两个门弟子,她要这么区别对待,没有先来后到的吗?? 顾问渊忍不住侧首去看裴逢星,这个人他从头到尾就没放在眼里过,没想到竟瞧了。 大约他的目光太强烈,裴逢星不经看来,淡『色』的眸子还微弱颤了颤,突然低声道:“高师兄,更想要这条帕子么?如、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你的。” 嘶—— 顾问渊不确定自己否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所有的心神用来抑制不合适宜的戾气,脏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他还得硬生生忍住。 不仅仅他要做人,而且他现在套了重身份,不能妄。 也不知道裴逢星这副样子究竟为什么如此可气,竟然比当初悦凤阁前萧约抱住阮枝的一幕更让人不快。 顾问渊收紧手指握拳,一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旁目睹全程的景瑄:“……” 这可上好的飞冰缎,你们一个两个的在嫌弃些什么啊? 当我很舍得你们吗!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感觉是你啊 阮枝听裴逢星说话又始结巴了, 想起高常过往作为,难保这人不会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对裴逢星做什么。 否则裴逢星何至于此? “不必给他。” 阮枝拦住裴逢星,察觉到其余人的目光看来, 总不好太针锋相对, 随口扯了个生硬的借口, “他有更好的帕子,不稀罕这个。” 顾问渊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我现在是高常。 裴逢星便声音极低极轻地反驳:“师姐的帕子也很好。” 朝阮枝略微笑了笑。 阮枝回以更灿烂的一笑。 顾问渊:“……” 他认真地想了想:看高常和裴逢星关系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打同门应该也没关系吧。 贺言煜不想承认自己有点酸,看不惯这格外同门友爱的样子,『插』道:“枝枝,你们这队怎么只有你们两人?” 阮枝拿不准怎么说,看向景瑄。 景瑄假笑道:“从第一层来时出了点意外。贺师弟似乎同阮道友颇为熟悉的样子?” 贺言煜坦然地回:“我同枝枝自小相识。” 景瑄笑眯眯的:“难怪呢。” 我这么大个师兄站在这里你视而不见, 非去打扰别的宗门的人。 阮枝没注意他们对, 她看着裴逢星给自己擦水渍的动作,帕子很快被打湿,他仍然是狼狈的样子, 悄声问:“你的赤炎珠呢,没带在身吗?” 裴逢星道:“不起作用。” 赤炎珠也不起作用, 更别提其他的了。 阮枝抿了抿唇:“是不是很疼?” “不疼。” 阮枝看他左腿压根不敢使力, 声音沉了点:“真的?” 裴逢星这才说实:“……有一点。” 阮枝站在他身边, 手臂微微抬起,随时防备着他倒下似的:“你是这样会舒服, 是坐下来更好?” 裴逢星保持这个姿势有一会儿了,不想挪动。他感受着如芒在背的四道视线, 从容冷静地道:“不知道。” 他这么回答,阮枝便提议道:“么我扶你坐下试试?” 裴逢星自然是应了。 落在他身上的四道目光陡然间更为强烈,有如实质。 阮枝小心地扶着他在洞内干燥处坐下, 不可避免地同他近距离地接触,即便已经足够注意还是会有许贴近。 裴逢星感觉到手肘处碰到了一处柔软,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徒劳地抖了抖,他已经平稳地坐在了地面上。 在阮枝看过来之前,他抬手捂住半张脸,遮住脸颊突兀的红晕,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剧烈咳嗽了一阵:“咳咳咳!我、似乎染了风寒,你离我远,别被过了病。” 好无耻! 一招不够玩组合拳! 顾问渊简直没眼看,注意到阮枝脸上显而易见的心疼关切的表情,脑仁儿都开始“突突”地疼,他闭了闭眼,挤出一抹略显扭曲的笑:“阮师姐,你可知道这第二层该怎么过?” 试图强行打断这两人之间莫名不顺眼的谐氛围。 阮枝再度看向景瑄。 景瑄本还想卖关子,直觉不对,如实道:“第二层仍是等,不同的是,等‘死’。” 阮枝好奇地问:“如何等死?有什么样的危险?” 顾问渊见她被吸走了注意力,往后一靠,又不口说了。 景瑄好不容易得到了在场众人的注意,新找回了身为东道主和师兄的威严,索『性』和盘托出,不无卖弄地道:“死法不一,千奇百怪,总之躲不过去,这一层便是要让人感受真实的‘死’是什么样子。” 贺言煜从旁补充:“譬如我就已经‘死’了三次,淹死、饿死、冻死皆有。” 小师弟紧随其后,瑟瑟发抖地道:“我这是第一次上第二层,看这情形,不知究竟是饿死,是被暴雨淹死了。” 第一层是问心,第二层是必死。 阮枝逐渐体会到了其中的深意,不由得道:“若是心志薄弱之人,哪怕是撑过了第一层,也难过这第二层了。” 修士不同凡人,可也不是神仙,直面死亡不是一件小事。 景瑄颔首,他这会儿看着阮枝真是又觉得忌惮,又平添了分顺眼:“阮姑娘说的不错。过往这年确实有许多弟子都在第二关止步,然一旦越过了死生一线,心境自会阔不少,实是大有助益。” 连称呼都改了。 在场最先注意到这点的便是全程没说过句话的顾问渊,他无声地咋舌,非常不耐: 烦死了。 这人为什么都要觊觎心有所属的人,心里没点数吗? 顾问渊突然想,他是用“顾问渊”这个身份进来,阮枝的眼里一定只看得到他一个人,谁都没空搭理。 “我可能过不去这关了。” 阮枝叹了口气,表面上的消沉不过一秒,她对着裴逢星认真地嘱咐道,“到了第三层不知这淋湿的痕迹会不会消失,你好好照顾自己。凡事不必争先,先看清楚形势再行动。” 裴逢星呆了呆,一如既往点头说好。 顾问渊猝然别开了目光。 ……也不一定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她可真是关心裴逢星。 暴雨没有停止,水份太多,漫山遍野的植物逐渐始枯死,雨水渐渐弥漫进山洞内,空气中的草木清香味逐渐扭曲。 小师弟已经紧张得快晕过去了,贺言煜同样绷着脸不说话。 景瑄有闲情逸致补充说明:“在‘死’前,人会看见许多在意的事物,越到濒死看见的越少,后只剩下执念深的事物。这便是第二层的另一深意,帮助人们认清心中的执念与留恋。” “不过极少数会反其道而行之,入了第二层反而执念更深,只因为觉得若是死了更得不到,却是坏事了。” 说着,景瑄又笑一笑,中和氛:“但在座诸位都是道心稳固的修士,想必都不会被这点所『迷』。” 贺言煜看向阮枝,语气感叹地道:“若能与心中所愿之人一同经历这遭,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景瑄:“……” 是我在说,你调什么情? 我不面子的吗? 阮枝顶着这乎是表白的明示,硬着头皮装傻充愣:“看来贺大哥和同门师兄弟的关系非常好啊,真是令人艳羡的同门情谊。” 贺言煜黯然地收回视线。 阮枝简直头皮发麻,分明不是对她的感情是整个尴尬到不行,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负心女。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感受一下死亡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阮枝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经历第二层的关卡,是她眼前出现了自己家中的景象,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现代社会。 目前来说,她没有什么很在意的东西,想要的就是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无事一身轻。 故而,阮枝很快就脱离了那层幻象,确实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但随着画面的消失,这种感觉逐渐褪去,她都没确切感觉到这层大的痛苦,视野一变,又回到了山洞里。 阮枝:“?” 我这是被淘汰了? 她四下看了看,撞进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阴影中的“高常”眼里,愣了愣,心想:看来我果然是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人要怎么出去,高师弟你知道吗?” 见“高常”不说话,阮枝主动问。 顾问渊道:“不是淘汰。” “可是其他人都……” “他们都还没过关。” 阮枝谨慎地指了指旁边:“这里只剩下我们了,你确定真的不是只有我们被淘汰了吗?” 顾问渊以一种劝诫的口吻,语重心长地道:“师姐,你妄自菲薄没事,不拉着我一起。” 阮枝:“……” 她默了片刻,毫无征兆地道:“顾问渊?” 顾问渊猛然怔住了。 这沉默让阮枝更加能肯定:“是你吧,顾问渊。” 她认出他了。 分明他的易容很完美。 顾问渊问:“为什么?” 阮枝:“什么?” “你是怎么认出来我来的?” 因为你的狗一如既往,从不缺席。 阮枝当然不能这么说,模棱两可地道:“就,感觉是你啊。” 她喜爱他竟然已经喜爱到了可以无视这么精妙的易容,仅凭直觉就能将他认出来的地步了? 顾问渊惊愕不已。 他本来还在怀疑她的。 原本仍然对她剖白的心迹并非全信。 可是她用事实证明了,她喜爱的就是他这个人,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能认出来他。 人类女子……果然可怕。 顾问渊张了张嘴,难得不知如何回应,半晌,闷闷地“哦”了一声。 其余人还在这一关的考验中挣扎。 裴逢星在无法呼吸的痛苦中,看见了养父母,生父母,打断了他的腿的人……走马灯迅速划过他短暂的一声,后,只剩下阮枝。 她站在那片黑暗的深处,周身有小小的光点。越靠近她,光就越亮,他拼尽全力想到她身边去,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绝望地慢慢停下来。 如果他一始就离她很近就好了,如果他一始就能站在她身边就好了。 这个念头裴逢星的脑中盘旋不去,慢慢的,他想:怎么能够甘心,他甚至没有真正地握住她的手,没有回馈过她一星半点……他绝不能死去。 凭着这份无法言喻的执着,他硬生生冲破了雾霭,猛地睁眼,眼前是熟悉的山洞。 裴逢星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这是活着的实感,他侧首望去—— 高常和阮枝站在一处。 高常伸出手,替阮枝拨开颊边散落的发丝,他的手指在她的鬓边短暂停留。 阮枝没有躲。 裴逢星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掠起一缕怪异的乌黑之,转眼消失在他的眼底深处。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真打啊 顾问渊决定不计较阮枝对裴逢星的点同友爱了——她分外好, 关切宗后生弱者,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点问题没有。 阮枝只为人善良而已。 什么裴逢星、萧约、温衍、贺言煜,乃至于景瑄, 通通不能算他的对手。 顾问渊的情蓦地好了起来, 甚至不计较这一关莫名其妙地让他淋了暴雨, 注意到阮枝的头上沾了点草屑,还能伸手细致地帮她捋来。 阮枝差点意识地闪开,为了维持人设不崩,硬生生忍住了。 好在顾问渊的动作没有威胁『性』,力道也很轻柔,只顺手替她拨开了碎发,再替她摘了片草屑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谢谢。” 阮枝道。 顾问渊捻了捻指间的草屑, 袖口湿答答地粘在他的手腕上, 很不舒服,但他点头应了一声:“嗯。” 难得好说话的样子。 阮枝的视线快速从他身上扫过,没有看出任何破绽。这完全高常这个人该有的样子, 不仅容貌上的改变,连身形也契合;即便确认了这顾问渊, 最能分辨的地方不过他偶尔瞥眼过来时的份独特气质。 他到底什么身份, 竟然能易容得这么天衣无缝…… 阮枝起, 还没问他怎么么快从这一层过关,刚要开口, 被勾走的注意力回拢,她侧首看去, 撞上了裴逢星静默无声的幽幽视线。 裴逢星的眸『色』偏淡,大约这山洞中光线不好,这一眼之竟有些惊动魄的意思。 阮枝说不好具体什么感觉, 只跳蓦地快了几分,有些不安,直觉促使她赶紧找点话说:“裴师弟也在,我应该确实不被淘汰了吧。” 顾问渊:“……” 裴逢星:“……” 这个话头起得不怎么样,可确实冲散了当的氛围,暧昧的,古怪的,全化为默契一致的无语。 裴逢星到阮枝的声音,思维还有稍微有些迟滞,他在:阮枝为什么不躲开? 她和高常的关系应该并不好。 现在来,进入山洞后高常还主动同她说话、讨要手帕,已经不同寻常。难道……他私里又发生了什么尽释前嫌的事?亦或者,这个高常本身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裴师弟?” 阮枝注意到裴逢星的表情不怎么好,为他还沉浸在方才的异象中,“你还好么?回神,现在已经安全了。” 裴逢星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已经好了……谢师姐。” 他随即站了起来,动作有点慢,由仰视着阮枝变为垂眸看她,语气略微僵硬地说着仿佛刻意没话找话的句子:“这一层的考验,让人受益终生的经历。方才,我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到师姐和高师兄,还为幻觉。幸好我过了这关。” 阮枝从他这凌『乱』的发言中出了他思绪的混『乱』和当的无措,猜他刚才应该看到了高常帮自己摘掉草屑的一幕。 从常逻辑来思考,她前一天还拿剑威胁高常,两人势同水火,才一天不到和谐相处,确实匪夷所思。 “啊。” 阮枝应和了一声,带了点解释的思顺口道,“没到我和高师弟最先过关,方才在交流得呢。” 裴逢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默然靠在一旁的顾问渊怎么这话怎么觉得不对,阮枝这话着为什么有种解释的意思……她有什么可值得解释的? 算要解释,也该对着他解释吧。 景瑄和贺言煜先后回到山洞内,沧海宗的位小师弟没能过去这关。 景瑄道:“放吧,没能通过这二层平安回到幻阁外,不有事。” 要论伪君子,景瑄还演绎得相当好,几乎不遗余力地在人前扮演出可靠可亲的兄长形象。 但当他的视线划过阮枝时,眼中的平和骤然变化了些许,语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先前阮师妹说自己过不起这一层,我还忧不已,没到阮师妹比我先出来,倒过分自谦了。” 阮枝毫不犹豫地指向顾问渊:“高师弟才最先出来的,我不敢抢先。” 突然被cue的顾问渊:“?” 景瑄脸上些细微不可察的变化已经全部收敛干净,他对着这位从面起不怎么礼貌的高常道友,保持了一贯的好态度:“原来这关志最坚的高道友,真让人刮目相看。” “什么叫‘刮目相看’?” 顾问渊轻笑着反问,“怎么,你原来很看不起我?认为我一定不能最先过关?” 这种笑声和语气阮枝可太熟悉了,每次顾问渊情不爽又忍无可忍,这最明显的前兆——他要开始怼人了! 景瑄没到这个发展,愣了愣,还算稳得住:“我不这个意思,只表达对高道友的赞叹罢了。” 顾问渊语调不变,分外气人地道:“你刮目刮的什么目,有眼无珠的个目吗?” 景瑄的表情险些要绷不住了:“……” 贺言煜看不去,上前一步为同师兄出头:“高常,你这什么意思?我师兄好好意夸赞你,你说话这么不讲道理?” “道理也要跟懂道理的人讲。” 顾问渊气定神闲,嘴杀四方,“怎么夸赞我还要好好意,言则我这个人不值得夸么?” 他了然地点点头,一副甚为理解的样子:“原来这沧海宗的待客之道,在学到了——也刮目相看了。” 贺言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情看上去很像立马要冲上来和顾问渊同归于尽,充满了冲动的气愤和怨憎。 景瑄在关键时刻伸手死死地拦住了贺言煜,试图从唇边挤出一抹失落伤的笑,接触到顾问渊似笑非笑的看戏目光时知道这种招数对这个人绝对没用,索『性』冷脸来,对贺言煜道了一句:“不必为这种事动气。” 顾问渊压根懒得搭理这句话,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裴逢星身上匆匆掠过,没发现这人有要参与进来的意图,中稍微有点失望:本来为可一次『性』把这三个对阮枝不怀好意的人挨个怼一遍,可惜了。 当然,这三个人里,裴逢星确实更聪明一点。 此时此刻。 裴逢星不动声『色』地旁观了这一幕三人大戏,侧首看着脸上并无半点尴尬或怒意的阮枝,试探地道:“景公子的话,似乎确实不大妥当。” 阮枝不假思索地颔首:“啊。”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穿书女配还能不知道景瑄的伪君子有么根深蒂固吗?当然能一子出来景瑄话中习惯『性』带上的意味深长。 裴逢星若有所思地垂眼: 看来一眛的示弱也不能应付所有的情况,适当的表『露』出攻击『性』也不错。 她大概喜欢。 第二层通往第三层的方式和先前不一样,周遭的景物逐渐褪『色』、变淡,像有人在拿着画笔渐渐将这一方天地涂抹成纯白。 阮枝趁着这机和顾问渊小声『逼』『逼』:“你看景瑄不顺眼,为什么?” 顾问渊不已经看出来景瑄的本质了。 她真的很好奇! 谁知顾问渊回道:“我看谁不顺眼。” 阮枝:“……” 好的,很强。 不愧你。 顾问渊当然不可能说出实话:景瑄太注意阮枝,真的很烦人。 而他也不算说了假话,除了阮枝,在场的所有人他看不顺眼——包括他现在顶着的这个身份,高常。 由于景瑄在第一层进第二层中进行了一点小『操』作,导致他和阮枝这么阴差阳错算进了另一支队伍,在进入第三层的时候,成了五人组的模式。 第三层同样不需要动刀剑,为“生”。 体了死,接着便生。 死令人恐惧,而生亦有苦,更有执念。 修士妄凡人之躯登仙人境界,则诸尘世苦楚、人间寻常,需一一克服。 不同于第二层,顾问渊最后出来的人。 他脸『色』比淋雨的时候还要白,整个人久久僵立在原地不得动弹,好似随便一点力道能摧毁他。 阮枝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她出来的不比顾问渊早少,生存意志太强烈反而险些被生中伺机而动的“执念”牵绊『迷』『惑』。此刻她离顾问渊最近,意识问:“你怎么了?” “……能怎么。” 顿了片刻,顾问渊抬眼漫不经地扫她一眼,口吻一如往常,如果不脸『色』仍旧苍白,和过往的散漫无谓并无区别,“太活了,自己有点吓到了。” 阮枝有同感地道:“害,谁说不呢。” 关口开。 他前往第四层。 阮枝忽然起来,忘记问他在第二层看到了什么,怎么反而么快出来了? 按照景瑄的说法,第三层之后众人不必刻意分队行事,因为所有人面临的场面一样的。否则他在第二层与萧约走散,再不能重逢实施计划,前功尽弃了。 第四层一片中规中矩的密林。 阮枝率先问景瑄:“景道友,这一层何解?” “这一层便考验各位的实力了。” 景瑄抱歉地笑了笑,“但这密林的场面我也没过,不知道究竟什么样子了。诸位小些吧。” 阮枝怀疑地瞥他一眼,直觉这话不能全信。 贺言煜被“高常”怼了后一直憋着口气,这儿看着后者满脸不在乎的神『色』,缝『插』针地道:“高道友这般混不在意,届时别拖了大家的后腿才好。” 顾问渊看没看他,无聊至极地随口接话:“一儿‘高常’,一儿高道友,阁这反复无常的表现着实让我『迷』茫。来要维持风度,功力不到位。” 贺言煜愤愤地道:“你为世人如你般不讲礼吗?” 顾问渊纡尊降贵地继续应了,态度中有种旁人模仿不来的孤傲:“诚告阁,此行结束快快回去洗脸,搓掉几张余的面皮便不恬不知耻地来找我搭话了。” 贺言煜再次气到几乎当场去世,理智燃烧殆尽,竟然直接拔出了佩刀,横刀指向顾问渊:“高常,你欺人太甚!” 顾问渊:“……” 好没意思。 几句话能气成这样,真不中用。 顾问渊的目光轻飘飘地从阮枝身上划过,觉得还同阮枝说话有趣。然而刀尖对着自己,他不回应似乎也说不过去。 顾问渊懒洋洋地,跟着拔出了高常的佩剑。 的。 他自己压根没有佩剑这东西,□□的时候还因为不适应差点磕绊住了。 刀剑相对无言,场面一触即发。 景瑄本来拦,出于某种“高常”同样看不惯的思,到底只佯作样子。 两人对峙稍许,刀剑相撞的声响随即响起。 “真啊?” 阮枝惊叹不已,搞不清楚这两人斗斗嘴算了怎么还真动手,而且边位一脸焦灼但不出手的景瑄,在表演情景剧吗?! 阮枝朝前去。 裴逢星即刻伸手拦她,还有点站不稳,左腿使不上力气地往旁边歪到。 阮枝连忙扶住裴逢星:“腿伤发作了吗?” 裴逢星额上憋出几滴冷汗,伸手不经意地搭住了阮枝的手臂,语气虚弱地道:“……我没事。只,他在气头上,贸然阻拦不可取。” 阮枝被他这无力的模样勾住了神,闻言便觉得颇有道理,并未深:“行,我知道了。我先扶你到一边休息。” 作壁上观的景瑄大概实在假惺惺不去,无实物表演也不么好做的,要一边表达担一边不真的去阻拦确实挺有难度。 他眼角余光看这方,当即几个大步迅速凑过来,扶住了裴逢星的另一只手臂,口中还说着为人着的话:“阮道友身为女子,怕不好照顾裴道友,还我来吧。” 这点小事还可交给景瑄,这儿他做不了什么小动作。 阮枝爽快地道:“好。” 说着把裴逢星交给了景瑄。 裴逢星眼睁睁看着阮枝离自己而去:“……” 裴逢星突然知道顾问渊为什么看景瑄么不顺眼了,他现在看着景瑄,也尤其、特别、十分的不顺眼,口头上鄙薄几句觉得轻的了。 “你别了!” 阮枝喊出这句恶俗的台词,整个人哆嗦了一。 顾问渊和贺言煜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了停。 阮枝缝『插』针地拔剑,身形灵活地溜进二人之间,要挑开他随时有可能再次撞在一处的刀剑。 ——从不明真相的旁观者角度来看,这场面乍看上去极像阮枝被顾问渊和贺言煜二人围攻。 至少,在恰好赶来的萧约眼中这样。 “住手!” 萧约一声断喝,催动断水剑率先飞掠过来。 冷冽的剑刃折『射』出令人惊的寒光,阮枝还懵『逼』着,被断水剑画着圈围住了,比她自己出手更快,成功开了顾、贺二人的刀剑。 萧约随后而至,一手持剑,动作干脆利落,有种独属于强者的震慑。 阮枝:“……” 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啊。 而且,没记错的话,应该也在一片树林里。 萧男主,你这剧本里英雄救美的戏份究竟占了大的比重啊? 唯一不同于上次的,萧约这次没有将阮枝藏到身后,而将她拉到了身侧。两人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了一,萧约单手稳住她的身形,还侧眸来上扫视了她一番:“发生了什么事?” 他首先询问她。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吵吵架怎么了 阮枝总不能说, 这俩看似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为斗嘴,言合所以打起来了吧? 面子还是要给人留点的。 “都是误会。” 阮枝打着哈哈,“贺大哥和高师弟闹着玩儿呢。” 萧约听阮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就明白了事情并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样, 贺、高二人估『摸』着是起了什么冲突, 而是对着阮枝发难。 他轻巧地收了剑,并无繁琐的花招,只剑锋入鞘时他的拇指会从剑柄上的花纹短促地抚过,是种自觉的习惯『性』动作。 萧约非常自然、又近乎旁若无人地对阮枝道: “进第二层时发现和你走散了,第三层并未看见你,还以为你先出幻阁了。” 般人在这种场景下多会产生尴尬,以为自己误入了该打扰的场合, 但萧约的态度已经理所当然到了会让旁人怀疑自己的顾虑是否很多余的地步。 譬如现在的阮枝。 阮枝本来以为场景会像上次在蜃楼里样弥漫着窒息和误会的窘迫, 愣是被萧约的态度感染得坦然自若:“可能是过关时出了什么岔子吧。” 萧约略一颔首,算作回应。 在画面边缘的景瑄:“?” 萧约,尊重下对手好吗? 我同样走散了,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并没有存在过。 从进入幻阁起,景瑄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忽视, 由之而生的挫败情绪源源绝, 这切的源头却不是他视为一生之敌的萧约, 而是阮枝。 这个女子,到底有何种魔力、何种手段, 竟然能带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 他堂堂景家三公子的魅力根本就无处发挥! 阮枝看了看萧约来的方向,并没有人追上来,问:“孔师姐呢?” “孔师姐慎崴了脚, 正在前面不远处歇息,我来探路。” 萧约指了个方向。 这下止是景瑄,在场其他人同样体会到了被忽视的感觉,连前久还互看顺眼的贺言煜和顾问渊,都短暂致地将内心的矛头转向了萧约。 两边各自见礼,又去将歇息的孔馨月找到,五人组就变成了更为浩『荡』的七人组。 景瑄看见孔馨月的那一刻,想: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就算是异『性』相吸,身为女子的孔馨月,想必会被阮枝所『迷』『惑』;况且孔馨月前几日总是借故来找他,想必更愿意同他交谈。 这般想着,景瑄信心十足地走上前去,还未走到孔馨月面前,便见崴了脚的孔馨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瘸一拐地朝着阮枝跑。 那用力全力的速度,完美地演绎了何为“身残志坚”。 “阮师妹!” 孔馨月声大喊,悲怆无比。 景瑄:“……” 阮枝连忙过去扶她。 孔馨月反手紧紧地握住阮枝的手臂,情绪激动,眼中感慨万千,最终为一个用力的拥抱:“层见,如隔三秋啊!” 这过分热切的态度有些反常。 孔馨月拉着阮枝缀在队伍的末端,小声同她道:“你都不知道,你在我和萧师弟有多尴尬!” 阮枝:“为了什么尴尬?” “就感觉很尴尬啊。” 孔馨月拽着她的手抖了抖,仿佛模仿出那份尴尬带来的感受,“萧师弟又多话,看上去心情又是很好的样子,我找不到什么话题,几乎全程都在沉默。” 萧约倒是不搭理人的『性』子,除非必他般很主动找话题,有问有答之外都一派骄矜的遗世独立。 阮枝拍了拍孔馨月的手背,无声地以示安慰。 景瑄注意着这两人悄咪咪的互动,着痕迹地落下几步,试图接近,正听到两人有关他的交谈内容—— 孔馨月:“景瑄已经在我心中了。” 阮枝:“怎么说?” 孔馨月:“和萧约待久了看人眼光比较挑,觉得景瑄实在不够俊俏。” 阮枝稍默了小会儿,口吻真诚地赞同道:“确实。” 景瑄:“…………” 确实个屁啊!! 从这刻起,阮枝和萧约位置并列,同样被景瑄视为一生之敌。 贺言煜自觉先前冲动,是在阮枝面前丢了脸,此刻看阮枝扶着腿脚便的孔馨月,承担了大半的重量,出声关切道:“枝枝可需帮忙?” “必,多谢贺大哥。” 阮枝顾及着男女之防,何况并觉得扶一扶孔馨月有什么累的,她瞧着贺言煜眼中分明的情愫,下了决心,道,“这个称呼往后还是不叫了,我并不喜欢。” 阮枝以为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弄得场面太难堪。 结果贺言煜顺着这句话,联想到了先前顾问渊说过的“像耗子”,没体会到阮枝的暗示,反而问:“那你更喜欢怎样的称呼,小阮?还是小枝?” 阮枝:“……” 突然觉得“枝枝”这名字勉强还能忍受。 阮枝正了神『色』,对贺言煜认真地道:“贺大哥,你我幼时相识假,可如今年岁都大了,若平日言谨慎些,恐惹得旁人误会。” 这下贺言煜听懂了,面『色』顿时惨白如雪:“我……” 话将起头,就怎么说不下去了。 本来阮枝是不打算管贺言煜这边的事,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完成任务后,原身究竟还会会回来,这是属于原身的感情,好妄动;再者说,她同贺言煜见面的机会多,本以为装傻充愣就过去了,可这事情『逼』到眼前,贺言煜分明越发想掩盖。 如早早地解决了这桩事,免得贺言煜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贺言煜神情委顿,跟上了前方的同门师兄景瑄,默然无言。 景瑄侧耳细听此处动静,偷听到了这段本算隐秘小声的对话,却佯装知:“贺师弟,脸『色』怎么这般凝重?” 贺言煜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是我对不住阮枝。” 景瑄:“??” 是她拒绝你了吗? 这语气怎么像是你拒绝了她啊? 贺言煜的神情落寞自责似作假:“我给她添了许多麻烦,她才得说了这些话。” 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是在帮着阮枝说话。 景瑄大为震惊: 阮枝,恐怖如斯! 阮枝经意对上景瑄看过来的视线,忌惮震惊之中,竟然还有丝莫名其妙的……佩服? “我们回到原地了。” 萧约指着路旁的棵树,道。 众人停下脚步。 原来他们方才路已有段时间,分明不是顺着个方向在走,却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先前出发的地方。 萧约慢慢地走了半刻钟,几可察地蹙了蹙眉,得出结论:“是五八卦之术。” 五八卦同阵法相通,二者发展至今已有互相成就的意思,而五八卦更多刁钻奇诡。巧的是,萧约对阵法的了解并多,他只能凭借粗略的涉猎辨认出此地的布置运用了五八卦之术,却毫无头绪,找不到解法。 景瑄跟着点头附和:“确实是按照五八卦的法子排布的。” “我对五八卦之术并了解。” 萧约道。 景瑄忍住心中窃喜,故作镇定淡然地道:“我尚算了解,只是不知能派上多用场了。” 萧约便稍稍让开位置,措辞客气:“劳烦景道友了。” 景瑄心中的畅快无法用言语简单描述,他做梦都想着能够战胜萧约——当然,现在还多了个阮枝。 当下,萧约为对着五八卦之术的了解,而甘愿做出这个让位的动作,便让景瑄提前感受到了战胜萧约的高光时刻。景瑄先前对阮枝说没见过这密林的场景,实则是诓她的,他曾经历过两次,都失败了;后来去求了师父,认真钻研才明白了这层的解法。 景瑄其实通五八卦之术,这东西在符修没落前就已经失传,并不好学,又无人教导。么凭借超越数倍的灵力强压过去,么就只能多次试错找到法子。 但别人并不知道内情,这会儿,他就是这支队伍中,最耀眼的主心骨! 景瑄心下得意,享受着被众人注视的快乐,并不想立即“找出”破解的法子;加之他顾及着能表现得对五八卦太精通,以免反而招人怀疑,于是动作间细致缓慢,仿佛专心研究思考,却是大大地拖累了时间,带着众人不停地转圈。 其余几人基本都耐心着,毕竟无从下手,有人能对付自然不会多嘴。 唯有顾问渊,顶着高常的脸做着副百无聊赖的死人表情,在不耐烦地打了第五个哈欠险些引来贺言煜的注视时,他趁着其他几人观察四周,拽了下阮枝的手。 “我有法子出去。” 顾问渊对阮枝轻声道,“你照我说的做。” 阮枝惊讶反问:“我?” “你。” 顾问渊容置疑地简单肯定,视线往景瑄那方短暂地掠了眼,“这并不难,那人太蠢了,我困得很。但我现在没法子出手,你去就是了。” 阮枝大概明白他的意思:顾问渊现在是高常的身份,『性』格对上还勉强能圆过去,毕竟以后和沧海宗的弟子见了几次。可一旦是顾问渊出手破解,在外人眼中就是高常对五八卦颇为了解,很容易『露』馅。 “可我对五八卦也了解,这说不过去啊。” 阮枝小声反驳。 顾问渊的视线落在她灵动澄澈的眼睛,下移到她轻轻抿起的唇瓣,再是她柔软莹润的脖颈肌肤……他倏地移开目光:“你就说,是我教你的。” 阮枝『迷』茫地看他,两秒后反应过来:“说是顾问渊教我的?” 顾问渊点头。 “……我们离开宗门前,还吵了架呢。” 阮枝提醒他,“这说得通么?” 顾问渊懒散地瞥她:“吵吵架怎么了,我们的关系自然吵得。” 阮枝懵『逼』:“啊?” 没太懂他这句话的前后逻辑。 顾问渊没再多说,三言两语简单明了地将法子告诉了阮枝,指导了她该怎么做,末了道:“我看那景瑄是个中用的,再这样下去我们没准儿能在这里面过夜了。” 阮枝对他临了还损人的为表示无语。 但她也确实想再耗下去了,原着中没提到景瑄会会五八卦,根本他永远比萧约低一头的定律来看,既然萧约会,那景瑄大概率会。 思及此,阮枝走到景瑄身旁,迎着他掩不住得意的眼神,镇定自若地道: “景道友,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破解这密林困阵了。” 正算着时间,打量着再过半刻钟就说出解法的景瑄:“……什么?” 他眼中的得意连同内心的畅快一同凝固了。 景瑄强撑着笑道:“阮道友,必担忧,我已有头绪了。你实在不用如此心急。” 言则,是说阮枝是心急等下去了,所以不懂装懂来激他。 阮枝看了景瑄眼,迈步往左前方走。 她这动,寻华宗的弟子当然都是跟着她走,贺言煜犹豫了下,步子已经迈出去,还回头看看景瑄:“景师兄,我们要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景瑄暗自握紧了拳头,想不到自己受众人瞩目的时刻会被阮枝轻易带得跑偏了,心中愤恨自不用说,面上的表情都要忍下去,他从齿缝间挤出字来:“好啊,总不能任由阮道友胡闹任『性』。” 心道:我倒看看阮枝会这么出丑。 然后,阮枝就一路走到了阵眼,继而破开了密林困阵。 景瑄:“……………” 这个阮枝真的只是寻华宗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吗? 她这分明很强啊!! 孔馨月对阮枝的欢呼崇拜吵得景瑄耳朵疼,偏偏“高常”还倚在树干上,双手抱臂,望着被夸得脸都红了的阮枝,打趣道:“看来师姐藏拙了,三两下就破了这关,怎么早些带我们出去?” 阮枝瞪了他眼。 顾问渊弯唇,笑得开怀。 景瑄觉得“高常”这就是在内涵自己,而贺言煜那闪烁其词又充满担忧的目光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上『插』刀! 士可杀,可辱! ——实际上,这次顾问渊单纯就只是想逗逗阮枝,压根没想起来景瑄这号人。 景瑄心中的怒意怨憎前所未有的高涨,当通往第五层的关口打开,周遭狂风骤起时,他动声『色』地往阮枝身后挪近了点。 这层的关口同过往几层都不同,除了他们所站立的这片狭小区域,其余都被暴烈的狂风围拢,即便是身负灵力的修士上前会轻易被这狂风卷到不知名的地方去;通往另一端的并不是坦途之路,而是一根细窄的绳子,下方是望到底的深渊。 景瑄就在这时开口,话语中有股莫名的阴森意味:“这层十分特殊,若是被狂风卷走,过是出局;若是掉进这下方的深渊,就生死难料了。” “?!!” 孔馨月吓得面部表情失去管理,变成大写的呐喊,“掉进去你们沧海宗的人也能找到吗?” 景瑄意味深长地道:“幻阁精妙,却也危险。” 众人一时静默。 “我先去试试。” 萧约率先开口,说着只脚已经踏上了那根绳子。 绳子并不细,但在人的对比下,实在是显得羸弱堪。 阮枝打定主意要拿下这次坑萧约的机会,在其他人有可能制止之前,她满眼崇拜地看着萧约,略显夸张地道:“萧师兄好棒!既然如此,我跟在萧师兄后面走!” 萧约怔住,心中涌起一阵不可忽视的暖意,他却是摇首拒绝了:“你还是不太紧跟着我,我能安全过去了,你再走。” 万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呢? “我怕!” 阮枝毫不犹豫地道,竟是格外坚持的模样。 萧约眼瞳紧缩一瞬,正要说话。 景瑄道:“在场诸位,除了萧道友之外,我的修为最高,我便走在阮道友身后。既能全了阮道友的心愿,又能保证阮道友的安全。” 萧约还是不怎么赞同,阮枝却一口应下,且催促着他赶快上去,再耽误时间。 这心急模样,看得顾问渊连连蹙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袖口,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裴逢星开口劝说,想留下阮枝。 阮枝已经推着萧约上绳子了。 萧约调动全身灵力,格外小心地迈出第步,这绳子只轻微晃动了下便回归原样。阮枝有样学样,跟着上去。 景瑄紧随其后,过他踏上去的动作有点慢,走之间再有迟滞,而承受了三人的绳子晃动幅度愈发大,便使得身后几人不能马上跟上来。 “阮道友,萧道友,可要小心些了。” 景瑄的声音从后传来。 原着中,说完后面这句话,景瑄便对萧约出手。 阮枝敢耽误,怕错失良机,眼疾手快地凝聚灵力朝着萧约后背打去一道气劲。全神贯注的萧约压根没有防备她,全幅身心都在过关上,正正被击中,毫无反抗之力地向下方深渊栽倒而去。 阮枝望见萧约朝自己投来的短促眼,满是不敢置信的惊愕,还有什么已然是看清了,她还来不及高兴任务完成,后背同样受到了道气劲,紧跟着向下掉落。 “!!” 景瑄,你这个狗! 暗算我有什么好处吗?! 阮枝成功在短时间内体会到了“陷害人”和“被害人”双重身份带来的同感受,连声惊呼都没能吐出,整个人便被无休止的黑暗淹没。 “阮枝!” “师姐!” 在关口边的顾问渊和裴逢星同时跳了下去。 反应慢一拍的孔馨月跟着跳,被距离最近的贺言煜下意识抓住了。 两人面面厮觑。 孔馨月:“你抓我干什么?!” 贺言煜比她懵得还厉害,后知后觉地僵着脸道:“对……我应该跳下去才对,枝枝都掉下去了……” 他慌『乱』惶『惑』地看向孔馨月,明显语无伦次了:“那我们全都一起跳下去吧!” 孔馨月:“……” 景瑄:“……”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原来如此 “你冷静点。” 看见贺言煜这明显一副“孩子被吓傻了”的模样, 孔馨月反没那么激动了,底莫名升起了要担负起整个大局的责任感,“状况总是突发的, 但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孔馨月甚至还对着景瑄指挥道:“景道友, 你先回来, 我们认真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景瑄:“……” 商量什么? 人都掉下去了有啥可商量了,再说他趁着混『乱』都往多挪了几步,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 “景道友,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可你站在那上面也不是个办法。” 孔馨月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哀伤中蕴藏着坚韧,语重长地劝解他, “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你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这一切就是我的错! 且我快要过关了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快装不下去了! 景瑄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气血上涌得控制不好全身灵力, 脚下的绳子晃动几番。 这一幕看得孔馨月更是心惊胆战,站在关口边几乎声嘶力竭地喊:“景道友, 你千万别想不开跟着跳啊!我和贺道友现在一个瘸了一个傻了, 你就暂且忍住心中的高, 回来吧!” 由于语气太过悲怆,最后那句“回来吧”嘶喊得简直像是痛失爱子的中年人在为儿子招魂。 “……” 自己装得仁道德, 哭着也要继续装下去。 景瑄中的痛快也不过短短一瞬,转眼就又装满了憋屈的不甘,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了关口边,还要做出难过的样子, 喃喃自语:“情怎么变成这样呢。” 孔馨月其实也很恐慌,她只是在面对贺言煜的时候认识到,她如果不强行镇下来,这一切就都完了。内深处蔓延的担忧和伤心同样在侵扰她的思绪,她将景瑄劝回来之后,并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进行,凭着本能接话道:“且放宽,节哀顺变吧。” 景瑄更了一下,忍无可忍地提醒:“他们或许还不一是死了。” 我才是最大的幕后推手! 萧约和阮枝跟我抢众人的瞩目与崇拜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孔馨月都要跟我抢陷害他人后暗讽的话! 贺言煜被这个“死”字刺激到了,潸然泪下:“枝枝死在我面前,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我还是一起跳下去吧!” 说着他就真的要跳,孔馨月也被他带得彻底绷不住了,嘴里“呜哇哇”地喊着,纵身往深渊下倾倒:“我也不想苟活了!” 掉下去几个没问题,全都掉下去,只剩他景瑄还留着,这就很有问题了,难免有人会多想。 万一迫得师父或掌门使用搜魂术就不好了。 景瑄不得不伸手去抓住这俩要死要活的主儿,一手一个,力交瘁地大喊安抚道:“还不确定他们就一是死了,都跳下去就彻底没办法去救他们了,说不他们还活着!” 苍天啊! 明明是他亲手阮枝推下去的,为什么现在还要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儿编人还活着啊! 这边鸡飞狗跳的同时,阮枝在一片奇特的黑暗中不断往下坠落,连是否在继续下落的感觉都不甚明显,她并不怕黑,却不适应这种几乎要丧失感知的感觉。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阮枝摔在了地面上。感知不畅的后遗症是她没能全程保持好周身各处的灵力运转,在坚硬的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疼得好一儿没爬起来。 中的郁闷无处发泄,阮枝索『性』趴在地上装死,漫无目的地想着:景瑄她推下来,大概是怀着“灭口”的思吧。只要她也掉进深渊死了,就没人会知道景瑄所做的。 当时她一都是想快点让萧约上绳子,自己跟过去,生怕旁人的劝阻让情更难推进,疏忽了要防备着景瑄。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阮枝慨叹不已。 忽然,手背覆上了一抹温热。 阮枝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接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奋力要手抽回来,整个人顺势往旁侧滚去。 对方却反应更快,力道颇大地握紧了她的整只手,从手背上方狠狠抓握的姿势并不舒服,几根手指的骨节摩擦到一起,泛起生疼感。 阮枝的嘶气声卡在喉咙里,凭着这个动作辨认出对方应该是个人,虽然没干人。 对方紧握住她的手制止她躲开的动作后,手指往下,擒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将她整个人都带起来。 这过程很迅速,不产生握住她手背时那样的疼痛感,差不多是阮枝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双脚平稳地站在地面上了。 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 如果是对她有恶意坏心的人,应当不特意出手,只为了将她扯起来吧? 阮枝试探地喊:“萧师兄?” 过了好一儿,才传来应答:“嗯。” 短促清淡的单音,分辨不出太多情绪,只觉得疏离。 阮枝:“……” 突然明白刚才的是为什么了。 萧约在掉下来之就该清楚知道,是她下了黑手,方才抓握她的力道重些,确实不难理解——他要是现在直接横剑过来说要制裁她,阮枝都不太惊讶。 原来不干人的正是我自己 沉默蔓延,气氛微妙。 阮枝平复思绪,沉静气,调动灵力在周身流转,细致地凝聚在双目中。周遭逐渐可见,看来此处和方才坠落时的环境不同。 萧约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发觉她眼神聚焦的瞬间就别过脸,神『色』漠然冷淡,看着比平日更不好接近。 阮枝完全能体萧约现在的情。 托景瑄的福,她切身感受了猝不及防被背刺的情绪为何,中的郁闷与『操』蛋无法简单言表。如果非要直观地表示——景瑄现在敢站在她面前,她就出手暴揍。 ……同理可证,萧约这儿应该是用修养和愤怒做斗争,想着要不要暴揍她。 阮枝理上能够理解,生理上只想逃跑。 她自觉隐蔽地往旁边挪开了一点。 萧约立即看过来,目光比出鞘的断水剑更凛冽,看得人心弦发颤。 “师兄。” 阮枝凭着本能的求生欲,短促地喊了他一声,声线干涩僵硬,仿佛脖颈上已经架了利剑,“谢、谢谢。” 实在找不到话说,抓住最近的件来道谢,话音方落就从萧约的眼中看到了讥诮的情绪。 他面上的神『色』绷得很紧,无声地压抑着什么,却在阮枝开口时忍不住从眼中泄『露』出心底遏制的负面,几乎是难捱地脱口道:“为什么?” 声音急切狼狈,他的表情也在此刻崩裂,破开了那层高不可攀的表象,饱含隐痛的真实便显现出来,他再次抓住了阮枝的手腕,封住了她离开的可能:“你为什么要——”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那声音非常轻,隔了一段距离,常人压根注意不到。大约是被这放大了的说话声吸引,声音的主人正朝着这方走来,萧约的话戛然而止,那方亦谨慎地安静了片刻。 “……阮师姐?” 那人试探地喊。 阮枝如蒙大赦,当即高声回应:“裴逢星!” 裴逢星的脚步加快了些:“是我,师姐你还好么?” “我没事。” 这之后还有另一道脚步声。 等人走到近,阮枝的视线从裴逢星移到顾问渊身上,反复确认是这两个人没错,十分懵『逼』:“不对,你们怎么也掉下来了?” 顾问渊随口道:“风太大。” 裴逢星紧随其后:“风确实太大了。” 萧约:“……” “是吗?” 阮枝惊讶地睁大眼,“其他人呢,都被狂风吹下来了吗?” 顾问渊:“可能是。” 裴逢星:“不大清楚。” 萧约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开了阮枝的手,别过脸去气息稍重地深呼吸了一遭,全程不置一词。 至少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凭萧约的『性』格大约还是会收敛些中的怒火。 阮枝稍稍放下,只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裴逢星注意到了这点,贴心地接过话头:“方才在那密林中,多亏了有师姐,才得以破开那困阵。” 阮枝摆了摆手,受之有愧:“我也只是有样学样……” 裴逢星道:“师姐很厉害。” 阮枝羞愧得脸都要红了,实在是没办法安理得地将错就错:“其实,我是跟着顾师弟学了这点皮『毛』,误打误撞已,并不是我厉害。” 想不到顾问渊的说辞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刻。 裴逢星僵了僵,确认道:“顾问渊师弟吗?” “是。” 阮枝欲盖弥彰地补充,“他是符修嘛,精通阵法,这五行八卦也不遑多让,我便是跟着他学的,实在不是我的功劳。” 裴逢星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淡下去:“原来如此。” 顾问渊旁观这场面,中哼笑:不就是玩弯绕手段么,这点过家家的东西,他随手就能做来。 眼见着另一边的萧约脸『色』也愈发坏,顾问渊用一种分外落寞的口吻道:“看来阮师姐和顾师弟的关系很好啊……” 阮枝:“?” 顾三狗你在发什么疯? 人格分裂好玩吗? 裴逢星暗自攥紧了手指。 顾问渊偏偏还要装模作样地对裴逢星道:“裴师弟,你说是不是?” “……” 裴逢星沉了脸『色』,抬眼看着“高常”,声音虽轻,却很坚,仿佛是怯懦者终于敢回击一次,“高师兄,背后不可妄议人,何况还是这等敏感的男女之。还请高师兄,不要再这么说了。” 顾问渊一顿,正待还嘴,周围黑暗突然被光亮照入。 原是萧约拿出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莹润的冷光盈满周身,某种厌弃的情绪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衬得他目光更加幽沉:“你们很喜欢在这里闲聊么?” 第70章 第七十章硬逞什么能 一行四人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在黑暗中行走, 沿途并未见到任何事物。 萧约走在最前,本是不发一语,此刻却停下步子, 道:“我们走了多久?” 众人皆跟着停下。 阮枝心中惊骇, 她先前还觉此处和坠落下来的那片黑暗不, 听见这话才惊觉自己已经不能感觉到确切的时间流逝。虽说在绝对的黑暗中这种情况很常见,但修士总是比凡人多了一点“特权”,而她这会儿完全丧失了这种特权,无法从自身以及周围的细微反馈中感受。 走在最末的顾问渊扫过众人神情,见他们都是一副凝重的样子,才开口道:“约莫两刻钟。” “才两刻钟?” 阮枝讶然道,“我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了。” 萧约看向顾问渊, 问:“高师弟是如何辨时间的?” 这话说得太平静寻常, 听不出是有试探的疑心还是真的好奇。 顾问渊不假思索地答: “我胆子小,怕很,心中数着时刻来驱散恐惧。” 阮枝:“……” 论睁眼说瞎话, 就服你。 她朝顾问渊看去一眼,不知是否是这夜明珠的光到底偏冷了些, 将顾问渊的脸『色』照得平添了几森然的惨白。 萧约闻言, 似乎要抬手做些什么, 目光看了眼手中的夜明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东西, 想着索『性』放地上了。 毕竟在场的另外三人,他直觉都不是很想托付。 唯一本该给的阮枝, 这会儿却是最让他心中不平的人。 萧约垂手,将要弯腰。 一旁的阮枝便颇有眼力见地凑过来,主动道:“我帮师兄拿着这夜明珠吧。” “……” 萧约默了默, 将夜明珠递给她。 阮枝便捧着夜明珠,看萧约抬手结印,这手法是他曾在蜃楼秘境里使过的,可以用来最大限度的探测四周。 结印的手法利落使出时很是赏心悦目,灵力的波纹以施术者为中心向外扩散,衬得萧约身上莫名多了种凛然圣洁的不可侵犯感。 这就是修仙的魅啊。 阮枝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手中这拳头大的夜明珠。她单手捧着都有些摇摇欲坠,非要双手拿着才稳妥,她不禁又想:这就是有钱的魅啊。 灵力扩散到无限远的地方,却看不到有停止的迹象。 片刻后。 萧约收回手:“以我灵力能抵达的最远处,仍然碰不到这里的边界。” 换言,这几乎是一处无边无际的空白所在。 一行人停下步子,既已知道蹊跷,漫无目的地走不过是无用功。 阮枝心里清楚,此处并不是幻阁十九层,原着中萧约是在这里顿悟了,到了幻阁的承认,才让他去了第十九层,故而有了番造化。 要是平常的剧情,阮枝一早就『插』手推动了,问题就在于这“顿悟”二字,正是要由当事人从本心出发领悟了新的事物,光靠旁人的言辞是无法达到那种效果,且还有可能会适其反。 原着中萧约顿悟的描写就格外的意识流、蒙太奇。 阮枝总不能去和三位男主说:各位给点面子顿悟一下吧,这样我们马就能去无人抵达过的十九层了。 别是顿悟没成功,还怀疑起她的身份来了。 除此外,阮枝现在也外担忧自己的安危——她可不觉自己有什么修仙的慧根,三位男主都顿悟出去了,不就只剩她一个人留下来困住了? 思及此,阮枝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哎。” 刚从她手中拿回夜明珠的萧约:“……” 他看了看夜明珠,又看了看阮枝面上明显的愁苦难过。 她很喜欢这夜明珠? 给她倒没什么,只是…… 他还在生气。 阮枝将他从绳子打落下来,此举无异于是要置他于死地。 平日里阮枝不管做出什么,萧约都觉还可以理解,可这次却是板上钉钉的杀心,让他如何能够释怀? 她就真的厌恶他至此,希望他去死不可么? 甚至于,萧约回想从前的几件事,后知后觉地认为不是那么回事,或许阮枝从来就是很讨厌他,那层浮于表面的喜爱才是虚假! 萧约现在多看她一眼,气血就翻腾得厉害,五脏六腑都在发疼,遭到动摇的天机诀片刻不停地在刺伤他的经脉,提醒着他的心『性』有失。 如果是提剑杀来的敌人,还击便是; 如果是行阴险不轨的小人,按规矩处置就行; 但他完全不知道拿阮枝怎么办,光是想想她站在绳索上瞥来的一眼,心中的痛楚便愈深。 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喜爱的女子想要杀他的时候,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萧约的呼吸『乱』了几息,不由得收紧了手指,攥紧了夜明珠,朝着远离阮枝的方向走了几步。 “……” 阮枝默默收回了垂涎金钱的渴望目光。 他们一行人静伫不言,唯有夜明珠的光亮算是此间黑暗的唯一一点慰藉,阮枝的视线从三位男主脸上掠过,没发现半点惊惧害怕的神『色』。 反倒是裴逢星,怕她被吓着,在她身边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阮枝忍不住问这位目前还处于落魄阶段的男主,很想了解他的心路历程:“裴师弟,这里……你不害怕么?” “不怕。” 裴逢星没有半点犹豫。 阮枝:“可我们被困着,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或许会死在这里。” 裴逢星的表情完全不怵,镇定平和:“没关系。” 如果非要死,他能和阮枝死在一起,就没关系。 反正跳下来的那刻,他也是抱着赴死心。 “裴师弟,你真是超然外物。” 阮枝夸赞他,顺理成章地将准备好的暗示说出来,“幻阁精妙如斯,想必此处哪怕空无一物也不会是无的放矢,说不定会是像前三层一样,须得用心感悟?” 裴逢星若有思。 顾问渊却嗤笑道: “别无他物的黑暗,能让人顿悟出什么来?适应如何在黑暗中耍剑?” 阮枝气想手撕了他这张易容。 裴逢星便又勾走她的注意:“还未问师姐,为何会跟着跳下来?” 阮枝一愣:“我……” 在旁人的视角,萧约是不慎跌落,阮枝则是紧随其后往下掉,那匆匆一瞥很难被关口边的人捕捉看清。 裴逢星问出这句话时心如擂鼓,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萧约却被“跟着跳”这个字眼吸引了视线,他不由得看向阮枝——她是跟着跳下来的? 要杀他,却紧接着追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枝思来想去,总不好在这里直说是被景瑄打下来的,万一裴逢星为她打抱不平,萧约一个忍不住说“你也把我打下来了”,那这场面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其实是我心智不坚,看着萧师兄坠下,我脚下不稳,不慎也摔了。” 阮枝含混地道。 裴逢星有些恍然:“是这样啊。” 顾问渊乜她一眼,显然不怎么信。 萧约此刻却是想起来阮枝说过的那番“爱恨交织”的言论。 或许,她确已经嫉妒他到了动杀心的地步;却又割舍不下,害了他后便立刻追随同死。 萧约豁然开朗。 四人各怀心思地沉默。 裴逢星突然迈步朝前走了十步,九十度转弯朝右走了十步,接着重复这个动作,看样子就像是用脚步画出了个正方形。 裴逢星的最后一步,却落在了距离出发点三步开外的地方。 他的每一步都把控得很好,本该是回到原位。 裴逢星面『色』微变,又走了一圈,似乎在走圆形,样没有走回原位,喃喃道:“不成方圆,无规则在……” 萧约注意着他的动作,听见他这话,灵光乍现:“《陵通史》有载,天地初开,灵气四逸以养四方,后上陵仙人寻此道文仙途,世人效仿,圈聚灵气谋登仙道。” 即是说,天地初开时灵气是随意地散在世间的各个角落,后来上陵仙人作为人中第一个用灵力蕴养成仙的人,让世人纷纷模仿,跟着开始想方设法地夺取、收集灵力。到了如今,灵力最丰沛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阮枝压根没听懂裴逢星的一句和萧约接的这一句有什么关联,却见他们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裴逢星:“需知天地本无道,而世间不应有仙。” 萧约:“修士造种种条框圈禁自身,寻本心亦忘本心。” 说着说着,这两人原本所出的结论似乎又反了过来。 阮枝听得晕头转向,下一秒眼前光亮消失,她定睛一看,发现裴逢星和萧约都不见了,想来是顿悟成功,去十九层了。 她连忙往右侧看去,接触到顾问渊凉凉的目光,心头大松:“还好还好,你还在。” 顾问渊打了个哈欠。 “——不对!” 阮枝猛然警觉,“你怎么还在?” 三个男主齐聚一堂,另外两个都顿悟出去了,怎么就你还在这里待着? 顾问渊似乎翻了个白眼,对这反应表示无语:“他们得了感悟,有突破,便出去了。我没有,以还在,有什么问题么?” 阮枝震惊:“你不觉这有问题吗?你不觉自己落于人后吗?” 你是个假男主吧! “不觉。” 顾问渊坦然无比,看着她道,“你听完他们的话,不也没有出去么?” 阮枝:“……” 她艰难地道:“我无甚慧根,出不去也是正常的。但你素日聪慧,不该这样。”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顾问渊那个笑点,他少见地笑出了声,很轻忽的一下,以至于话间都染了笑意:“行了吧。我你差不了多少,你慧根浅薄,我蠢钝愚昧,姑且就先待着吧。” 阮枝噎了一下,自己说自己没慧根和别人说,到底还是不的感觉。 “你真没什么顿悟的感觉?” 阮枝不甘心地追问。 其中不乏她没参悟到方才萧、裴二人的对话真谛,巴望着这剩下的男主给个指点。 “没。” 顾问渊的手指在空中划动了几下,姿态惫懒而倦怠,声音还是懒散调侃的,“你这么巴不我走啊?” 阮枝:“也不是那个意思……” 漆黑的半空中骤然出现一抹幽暗的火光,不是寻常的火红明亮,而是相较下光线略为黯淡的浅蓝『色』。这束小小的火焰自顾问渊的右手指尖升起,越靠近底部,那抹蓝『色』便越深。 无法如方才的夜明珠那般照亮,但驱散这一隅的黑暗已是绰绰有余。 “有人留下来陪你还不好?” 顾问渊反问她,目光落在跃动的火焰上。他倏忽抬眸,不期然与阮枝的视线撞,稍稍一怔,他口吻随意地道,“你不是怕黑么,硬逞什么能。”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你知道吧 隔着这份幽蓝火光顾问渊, 只觉得他眉目神『色』都同往常不一样了。 阮枝蓦地有分感动,问:“你是为了这个特意留下来?” “不全是。” 顾问渊气定神闲地道,“我确实也顿悟不了。” 阮枝:“……哦。” 她默默收回多余情绪:“其实, 我并不怕黑。” 顾问渊她一眼, 没说。 阮枝思索着:“裴师弟方才是怎想到要试方圆?” 顾问渊:“走路时就能发现脚下路有点偏了, 只是痕迹不,很难注意。” 阮枝毫不掩饰己诧异:“是这样吗?我怎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问渊『露』出一幅颇为理解气人表情:“你连这个都没感觉到,说己不怕黑?” 阮枝蓦地更住:“……” 我以为这个题已经过去了! 会晴,雨会停,顾问渊夺笋永远行。 顾问渊有模有样地安慰她:“怕黑又不是什丢脸事,此处只有你我,何必费心掩藏。” 阮枝盯着顾问渊数秒, 脸上浮现出了然笑:“总说我怕黑, 其实是你己怕黑吧。” “你开什玩笑。” 顾问渊不屑一顾,“我要是怕黑怎不快点想办法离开?” 阮枝双手一摊:“谁让你蠢钝愚昧呢。” 顾问渊:“……” 双方交手,各胜一局。 指尖上火光仿佛是应和着顾问渊心情, 些微地跳动了两下,在这唯一借以照亮区域便颇为引人注意。 顾问渊瞧着阮枝从头至尾没有对这一手表『露』出好奇, 不由得动道:“师姐怎不问我, 这是从何处习来?” 阮枝心里一咯噔, 莫名升起了危机感,反应极快地道:“不是栖宿老你吗?” 顾问渊打量着她表情, 否认:“不是。” “哦。” 阮枝眨了下眼,应了这声就不再开口, 仿佛兴致缺缺样子。 她这是真不感兴趣,是察觉到了什,故意装蒜? 顾问渊并非是临时起意试探阮枝, 而是早就有所想法。虽说如今已经相信了阮枝对他真心,但最初阮枝行为便让他怀疑、而注意。 这会儿面对这明显不是寻华宗功法火焰,阮枝却熟视无睹,毫无惊异表现。 顾问渊欲再试探。 阮枝突然道:“顾师弟,你说,我们孤男寡女被困在此处,落在旁人眼里这该是怎样景象?” “?” 这题跳跃度太大,阮枝神态不出故意为之痕迹,只当是对上一个问题不感兴趣,才这说。 顾问渊迟疑稍许,神『色』古怪地答道:“修士历练常有意外,如此情形大约并不算稀奇。师姐何故有此一问?” “并不算稀奇,也绝不是常事。像我们这样不知道会待多久,在旁人眼里,我们早就是说不清关系了……” 阮枝说完这句,好险没吐出来,声音格外矫『揉』造作,满满都是欲语羞暗示,“你得对我负责啊,往我们便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顾问渊:“……” 阮枝想起这次没有同他表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双眼: “我一颗真心早已给了你。” 火焰猝不及防猛然颤抖了一瞬,幅度太大,乎是要当场灭掉程度。 阮枝兀快速地眨了下眼,实在是不会抛媚眼,只能尽力模仿娇俏女怀春。而便垂着眸过脸去,用尽毕生功力演绎出了纯真女大胆表白火热与羞涩。 顾问渊果然不再说。 等阮枝饱含“情意”目光第四次投来时,顾问渊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收敛一点。” 阮枝哀切地咬了下唇:“真情怎能够随意收敛?” 顾问渊又不说了,只是表情比方才更严肃沉冷,漆黑双眸阴郁压抑,酝酿着什不知名东西。 算是糊弄过去了。 阮枝松了口气,庆幸不已:顺便完成了任务。 顾问渊表情不大友善,阮枝也不敢继续发挥,顶着一张哀怨脸默默噤声,顺便走开了点方便己发呆。 哪怕是“死缠烂打”也得稍微分分场合嘛,小命要紧。 而这方顾问渊等了许久,抬眼一,阮枝微侧着身,脸上浓烈情愫早就消失了个干净,澄澈透亮眸子略微失焦,不知正出神想些什。 ……这人!怎总是这样半途而废! 口口声声说着“真情不能随意收敛”,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样如何让人相信她真心诚意! 他这次注意着女儿家脆弱小心思,已然很注意措辞了,只是让她收敛“一点”,结果她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放弃。 顾问渊无端烦躁,火都不想点了,指尖火苗肉眼地变小,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熄灭了似。 阮枝回神便这一幕,当即往顾问渊这边靠近了些:“点火很辛苦吧?要不你先歇息,把火苗熄了吧。” 顾问渊:“……” 他冷着脸,当真撤了灵力,周遭顿时陷入无边黑暗。 阮枝就在距离他不到半臂距离,想来是怕黑,却逞强让他把火灭了。 分明她只要说句软,他就以不同她计较。 顾问渊这般想着,忽然感觉袖口处紧了一下,原是阮枝手拽了上来。 她三指拢着他袖口那点布料,侧首望了望他,道:“若是这样,即便黑着,没有光也不算什了。” 顾问渊心头轻震,有种细密痒意从裂隙深处蔓延,泛起难言躁动感。 半晌。 顾问渊僵着手,语气淡淡地道:“难不成你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阮枝理直气壮:“横竖我不是一个人。” “你真是……” 顾问渊开视线,嘴里吐出个字,却没下文了。 阮枝对能否出去这件事确实不太担心:一则顾问渊在,有男地方通常没什问题;二则她好歹是个身负任女配角『色』,既然系统把她发配过来,总不能真让她就这耗死在这里吧。 她随遇而安,顾问渊却不乐意了。 “你过去走两圈。” 顾问渊指使她。 阮枝:“什?” 没病走两圈? 顾问渊口吻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意味:“裴逢星走两圈就悟道了,你是他师姐,凭什落于他?快,你也去走两圈,跟我说说你感想。” 阮枝:“……为什是我走?” 顾问渊一脸正『色』,半点没有开玩笑胡闹:“我也以陪你走。” 阮枝:“……” 顾问渊伸手做了个“请”姿势,难得显现出压迫『性』威慑:“现在以走了?” 阮枝十分窒息。 不知道为什,她这个兢兢业业女配在某些好不容易能够偷懒场合,也总是被迫勤奋。 两人当真在黑暗中走了两圈。 顾问渊:“你悟出了什?” 阮枝支支吾吾:“如果要走路最好是在有光地方,最也要有以扶持朋友,否则容易摔跤。” 顾问渊静静地着阮枝。 阮枝被他得压力倍增,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实在是悟不出来什了qaq” 顾问渊闭了闭眼,竟然没有发火,只是目光森然地盯着阮枝,竟真顺着她往下说:“《明志》有言,君子行坦途,以万物为友。你时刻顾念友人、心向朝阳,乃是君子本心。” 阮枝目瞪口呆:这都能硬掰出来啊? 顾问渊催促道:“有呢?” “没有——有有有!让我思考一下马上就有!” 阮枝咸鱼发言中断于顾问渊陡然变得凌厉阴森眼神中,求生欲瞬间占领高地,致使她迅速改口,立马开动大脑,“即、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不必太过愁怨。车到山必有路,实在没有就往回走,总不至于己把己『逼』死了。” “若你已被『逼』到绝境,这上人间不容你活,又当如何?” 这设想未免也太难过了。 阮枝稍加思索,道:“那就全力抗争一番,尽力去找办法;实在没有,就吃饱喝足地认命吧。” “洒脱有余,意志尚坚。” 顾问渊上上下下扫视她,眉心紧蹙,仿佛面对了一个旷世难题,“求索之心不足,居于安乐而享安乐。” 他挑剔目光定格在阮枝脸上,声线冷凝:“得过且过。” 阮枝都不知道他是怎分析出来,但确实也……没办法反驳。 顾问渊摇了摇头,神『色』已经由“恨铁不成钢”过渡到了无奈何,好似着一个既成定局棋盘,无从下手:“你本『性』虽随遇而安,却不能说道心懒散。因你很是笃定地要如此行事,反而坚韧。” 阮枝小声总结:“就是说哪怕要做废物,只要内心坚定些,便能做一个不轻易被动摇废物。” 顾问渊那过于严正怕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轻松了些:“你非要这说也不是不行。” 阮枝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己体会。 顾问渊思索已有结论:“你道与他们都不同,所以听他们,你悟不到根本。” 阮枝:“……废物道好像也确实没什悟吧。” 顾问渊“啧”了一声,伸手戳了下她额头:“顺其然,通达地,无为之道。什废物道,难听死了。” 阮枝压根不知道他干嘛要生气,脑袋往仰了仰,站直了正要回嘴,下一秒就被顾问渊捂住了眼睛:“摒弃外物,但寻本心。” “这里本就是黑,用不着……” 阮枝挣扎了一下。 “动。” 顾问渊立即喝止她,“你太浮躁,把眼睛闭上。” 阮枝被迫听从,循着顾问渊,不断地放空身,逐渐到了灵力流动,继而到了一幅幅场景。 不止是心内所想,有辽阔地、尘世百景、人间烟火。 阮枝隐约接触到所谓“悟道”是什感觉了,有种很奇妙轻飘飘感觉,就在这时,掩在她眼睛上温度撤离了。 “!” 阮枝惊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顾问渊。 顾问渊蹙了蹙眉,些许愕然不解:“我观你状态,应当已经入定沉浸,是有什问题?” 说到底,他又不是真修士,凭着过往知识和思考来引导阮枝,并没有百分百把握。 “确实有点感觉了。” 阮枝知觉地心虚,感觉辜负了顾问渊一番指导,便卖力地说着好做借口,“但我想着,不能留你一人在此,所以便……中断了。” 其实是她没有彻彻底底静心,没办法做到完全心外无物,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影响她。 她确实有点怕黑。 身边有人一起好,只剩她己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顾问渊愕然地望着她,眼中阴郁严厉都被冲散,显『露』出分不置信,随即被汹涌尖锐恶意与怀疑湮灭,他骤然垂下眼。 她在这样全然黑暗环境中对他说着爱慕依赖之语,陈述她有多在意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激起他心中负面恶沼。 抗拒她靠近与表白,却想牢牢地掌控她,验证她每一句都是出真心。意识到在意她谎言与否时就开始动摇,然便愈发在意,轻而易举被简单语牵动心绪。他本『性』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阮枝着顾问渊分明启唇像是有要说,转眼间又闭上了,神『色』恹恹。 ……表演得有点过了? 阮枝内心反省。 半晌。 顾问渊开口,是那副熟悉欠揍语气:“不需要你留下来陪我,等你出去了,我马上就能出去。” “真?” 阮枝此刻却不大信了,“这说,你真是为了我才留下?” 顾问渊不甚在意地道:“随你怎想。” 他再次手覆上阮枝双眼,凉凉地威胁道:“摒弃外物,静心沉思。再悟不出什来,你就绝于此给我当口粮吧。” “呕——” 阮枝第一次听到如此血腥恶心恐吓。 “知道怕了就认真点。” 不知道是这充满恐怖氛围威胁起了作用,是什缘故。阮枝这次同样感觉到了顾问渊手指撤离,但被打断情绪没有那强烈,她往那些令她感到安心喜悦场景中沉浸,浑身轻盈地随着花摇树动。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不再是满目漆黑,而正是她沉思畅想时到场景。 山水相依,鸟语花香。 青石板弯曲蔓延,有一小屋掩映在繁茂竹林。 呼吸之间,灵力愈发充沛,比平日修炼得益更多。 阮枝着眼这幅景象,不大明白:从第二层来,她最想要应该是完成任务回家啊,怎不断地探索内心会到这种景象……难道她其实有如此风骨,立志要做山外闲云野鹤? 阮枝抬步朝那间小屋走去,怀着探索本我激动,兴致勃勃地了院子。她隐约觉得这个布置似乎在哪儿过,并未深想;推门去,迎面就到一座炼丹炉。 这是章昀珊带她逛过小屋子! 阮枝想起来了,在她第一次为考核任务炼制丹『药』失败时,章昀珊曾带她去了生草园背所依工峰上,参观了这一间竹屋。章昀珊说,若是她通过了考核,如此冬暖夏凉、灵气充沛又幽静雅致地方,就是她一个人了。附近区域有结界保护,无人会来打扰她。 里面带上品丹炉,珍贵丹修典籍,甚至连莲华老亲炼好种种灵『药』都有现成! 阮枝差点就心动得不肯走,心里想着这地方简直是寻华宗上堂,持续『性』发展兴趣爱好,退安全保住小命能四处撒欢——在望阙峰上是想了,青霄老对她导越来越关注,她练剑动静大点第二都要被关心一番。本是青霄老好心,却实在束手束脚。 当时阮枝就想,如果她真住了这里,一定要好好躺个七八,吃完就玩,玩完就睡。 原来,她从不曾背弃咸鱼本质。 最了解她,只有她心! 阮枝绕着走了一大圈,除了这地方灵气格外充足外,没发现什特东西。她索『性』了竹屋泡茶喝,对着北面飞流而下瀑布清泉酌饮。 “按照这个情形,这十九层展现在人们眼应当与各人内心道有关……来顾问渊就算是出来也不是在这里了。” 阮枝并不担心身为男顾问渊,尤其是这种乎全以男为中心世界。即便顾问渊没有最先出去,也总会有办法出去。 阮枝喝完了茶,甚至小睡了一会儿。 等她醒来,发觉己已经迈入了金丹期。 “!!” 幻阁十九层这牛吗! 眼景物逐渐消去,阮枝眯了眯眼,回到了幻阁外。 “阮师妹!” 守在入口处孔馨月最先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阮枝,“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呜呜呜!” 除了三位男,所有幻阁弟子们已经全部出来。因为他们在过关口时不慎跌落事,此刻不光是弟子们,沧海宗掌门人和老都在幻阁外。 景瑄到阮枝出来那刻便掩不住慌『乱』眼神,不反退,借着人群躲到面去了。 沧海宗掌门问了阮枝里面大概情况,阮枝照实说了,隐去了具体细节。 掌门抚着胡须道:“师祖曾说过,幻阁十八层之外许另有一层,如今来却是真。有惊无险,便是大有造化啊。” 掌门又问阮枝在这十九层里经历了什。 阮枝仍然实实说:“着了一间小屋,喝了会儿茶,小憩片刻。” 掌门表情凝固了一下:“……就这样?” 阮枝诚恳回望:“就这样。” “有这等好事。” 掌门不禁惊叹,察觉到此言不妥,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观道友已是金丹境界,你们去之,寻华宗弟子唯有温衍是此境界。来你在幻阁中参悟了不。” 说是“参悟”,写作“躺赢”。 人群中景瑄气红了眼,羡慕嫉妒追悔莫及。 掉去不是该死吗! 怎阮枝不仅能平安出来,连修为境界都上了不止一个层次,凭什! 阮枝又恭敬地说了句客套,功劳都归功于沧海宗打开幻阁义举,两边正互相走着场面,三位男先从幻阁中出来,时间相差只在片刻间。 萧约走在最,手臂胸皆被划开,衣摆上浸着血;嘴唇紧抿,脸『色』极差,不仅是失血苍白,而是心情很坏那种表情难。 裴逢星落萧约大概五步,有一道从下颌处划过、途径脖颈而直接砍伤肩膀伤痕最是触目惊心,光是那狰狞伤痕都能想象出彼时战况惨烈,稍有不慎就会直接命丧当场。他表情凝而忐忑,有分晃神,走路步伐都显得沉。 顾问渊走在最,他身上衣袍被血浸透,简直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唇边溢出了血,他抬手欲抹,连手都是红。一时间甚至不出他究竟伤了何处。 众人视线这三位身上逐次掠过,又整齐划一地再次向了阮枝: 容貌昳丽,神态轻松,通身洁白无瑕,未有半点血『色』沾染。 再联系她方才说喝茶小憩—— 寻华宗阮枝,属实深藏不『露』啊! 孔馨月凑上来附耳小声道:“师妹,你确定你和他们去是同一个十九层吗?” 阮枝缓缓收回诧异到有些惊恐目光: “……我现在不确定了!” 原着中萧约出幻阁描述没有这狼狈吧,这三位男究竟是去了什地方?和她推测道心深处好像不大一样啊。 这一遭多凶险,所幸大家都平安无事。 作为东道沧海宗掌门大大地松了口气,赠了不疗伤灵『药』。 “都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事,等休息好了再谈。” 温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各散去。 阮枝早就注意到裴逢星一直着她,似是有要说。弟子散开瞬间,她就抬步往裴逢星那方走去,萧约横『插』一脚,伸手擒住了她手腕,以不容置喙强硬态度拉着她就走。 “萧师兄——” 萧约回眸瞥了她一眼。 阮枝半截全然卡在了嗓子眼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弦发颤,惊惧得浑身紧绷微抖。 她从没过这样萧约。 把他打下绳索时,他情绪险些失控,却只是生气样子,不会像这般充斥着森然冷厉锋利。 乎凝成实质杀意散在周遭空气中,令人呼吸不畅。修士动杀心时,灵力便随之逸散,以威压震慑低修为者。 萧约如原着所述,已然是金丹期了。 阮枝躺赢得来境界差了一筹,加之她平时就不专研剑法,无法通过剑意透出如此摄人杀意。 如果萧约是为了她在背偷袭那一下来算账,事情并不是毫无转机。 阮枝大概有了意,逐渐冷静下来,不再被这份杀意所影响。 萧约带着阮枝到了己屋舍,“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同时设下了结界。阮枝往旁边挪了半步,就被他按着肩膀捉到了眼。 阮枝突然有点不敢对上他视线,总觉得他眼神和以往不一样,多了些难以描述暗『色』。 他们距离已然很近,阮枝即便尽力避开他眼神,也能闻到他身上血腥气,感觉到他周身躁动而充满攻击『性』灵力。 “裴逢星是半妖。” 萧约弗一开口,便是惊大雷,然而他语气分外隐忍压抑,宁静太甚,犹如暴风雨短暂平和,“师妹,你知道吧。”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果然如此 阮枝帮忙掩盖裴逢星身上妖气那次, 勉强算是说服了萧约。彼时她想着,虽然萧约不好惹,但是还算好骗。 然而此刻阮枝与萧约近距离对峙着, 她刚想强装不知暂且糊弄过去, 萧约表情陡然更为冰冷:“你这次又想用什么说法来诓骗我?” “……” 这压根就不好骗啊! 一朝被发现不好惹的指数直接次方了! 阮枝非常没骨气地尽力往后贴紧门板, 假想着能靠体重破开这道门:“我……” 不行,不能直接承认! 阮枝绷着身躯,声音细微的发颤,她的肩膀在萧约手中,种随时能被捏碎骨头的不安感:“师兄何出此言?” 萧约目『露』失望之『色』,眼底雾霭沉沉愈发浓郁,显出几分陌生晦暗:“事到如今, 你在包庇。” 阮枝颤栗惊惧的模样近在眼前, 她极力想掩盖、做出镇定表现,然而不自然的面部神『色』和掌下微弱颤抖身躯都说明了她这会儿不过是强弩之末。 “藏匿妖会什么惩罚,你心里清楚么。” 萧约同样是压抑着怒气, 情绪全被压制,故而这句询问听上去更像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阮枝心脏跳得飞快, 她思索两秒, 很快做出决定, 反手抓住了萧约按着她肩膀那只手臂,利落地屈膝跪了下去:“师兄, 我错了!” 事到如今,糊弄和狡辩都没用了, 只能先发制人地诚恳道歉,力求稳住萧约再说。 “……” 萧约眼睛蓦然睁大了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对他下跪的阮枝。 她双手紧抓着手臂, 宛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节都泛起些微青白;仰首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是惶恐祈求:“我并非毫无缘由地隐瞒,更不是想危害宗门,请师兄暂且原谅我,听我一言。” 她就为了裴逢星,毫不犹豫地跪在他面前哀求。 萧约伸手抵了抵太阳『穴』,险些站不住,呼吸之间都带起牵扯经脉痛感,绳索上她瞥来的那一眼反复在他脑中出现。 忍无可忍地将她从地面拽起来,不顾她踉跄动作,『逼』她同自己对视,字里行间满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你在为谁求饶?裴逢星,是你自己?” 阮枝被他抓到的瞬间差点就出手反击了,听到萧约超出意料质问,她不免愣了愣:事情重点是这个吗? 感觉到肩上力道逐渐增大,阮枝禁不住“嘶”了一声,抬眸望去,发觉萧约并不像往常那样进退度地轻易放手。 作为掌握主动权那方,脸『色』却苍白得可怕,眼底隐约有缕血丝。气到了极点,身上沾了血污的破损衣衫都来不及换,难得一见风度全无,狼狈而凶狠。 “阮枝。” 萧约声线冷凝,浑身戒备而紧绷,似一把蓄势待发利刃,近距离下充斥着沉重威胁,“说话。” “……我当然是为我自己了!” 阮枝欲哭无泪,心里无数遍后悔:早知道就不低估萧约怒气值了,这种过于正直的人设,果然就是对妖魔关的事反应分外强烈。 虽然可以确定萧约绝不会私下杀同门,但架不住被打一顿也挺疼啊。 萧约没有放松对她的禁锢,目光沉默地追随着她试图躲藏的视线,并不马上追问。 这算是……对她的回答比较满意的意思? 阮枝见缝『插』针地抓住机会继续道:“裴师弟成为半妖实属无奈,并非是他自己所愿,彼时情况危急复杂,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敢忘记宗门教导,可也不能随意摒弃同门情谊,故而没有禀明师父与掌门,是我错。” 阮枝自认这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周围却再次陷入某种强大压力中,空气流动都变得缓慢迟滞。 她眼角余光看见萧约胸膛无声且迅速地起伏了两下,俨然是怒火再度翻涌,就要按捺不住了。 阮枝只好硬着头皮接连道:“师兄,我知错了,我真知道错了,请师兄宽宏大量,给我一个改正机会。” 放在肩膀手指收紧,仿佛真当场捏碎她骨头。 阮枝也不敢出声,心里数着秒等着最坏的情况再动手——这是下下策,一旦打起来就彻底收不了场。 “在幻阁中,你想置我于死地,就是为了此事?” 萧约问出了当时未能说完话。 彼时不知道理由,现在却能知道了。 阮枝听见前半句气势就矮下去了,即便没有隐瞒裴逢星是半妖事,她下黑手这事也没得洗:“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请师兄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个阴险小人吧。” 谁让她就是为了和作对而来。 萧约并不相信她的话,认定了她是要帮着裴逢星说清遮掩,判断力早就在难以遏制的生疼痛感消失殆尽:“你为什么跟着跳下来?” 阮枝短暂犹豫,是思考照实说和暂且隐藏两种不同选择导后果,而后她选了前者:“是景瑄将我打下去的。” “……” 原来如此。 她并没有跟着跳入深渊,不是舍不得、也不是心怀愧疚,而仅仅只是她同样被偷袭了,所以身不由己地掉下去了。 哪怕此刻她惊惧忐忑至此,面对态度仍然狡猾,斟酌着回答每个问题,全无半点真心。 萧约本还想问她过往种种,今已不必再问。 “景瑄素来视我为对手,就算暗害也应该是针对我。” 萧约无波无澜地牵动了下嘴角,神态说不出的讽刺,“你们进入第二层时双双消失,是在那时商量好了一同对付我,对么?” 不会再自作多情,想着景瑄是把阮枝看作同关系亲密人,才对阮枝下手,那根本说不通;再联想到上绳索时景瑄和阮枝那些表现,答案昭然若揭。 阮枝惊得不行:萧约到底在幻阁十九层经历了什么,这已经不止是智商直线上升了,这是开了天眼啊! 萧约压迫『性』的目光堪比无形悬在头顶的冷剑。 阮枝不得不开口:“师、师兄英明。” 萧约突然笑了一下,嘴角掠起,与整张脸的表情格格不入,显得怪异无比,令人心底生寒: “你就这么恨我。” 阮枝被他这种状态吓到了,确认绝对是在十九层里受了大刺激,瑟瑟发抖地伏小做低:“师兄你冷静些……我为人阴暗、气量狭小,对师兄多嫉妒,是我该反省。您别气坏了自己,我回去就师父请罪受罚。” 被捉现行真既尴尬又无助,理不直气不壮毫无优势,连出手自卫都没底气。 这个打脸流程虽然不太对,但各环节勉强没错吧。 “你嫉妒我?我什么值得你嫉妒?”萧约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或者说是已经不信任她的托辞,“天资,修为,家世,你嫉妒是哪一点?” 阮枝被问傻了:“全都嫉妒吧。” 她避开萧约视线,讪讪地笼统道:“因为我都没,得不到就嫉妒。” 这话仿佛触了萧约逆鳞,眼神乎到了阴鸷程度,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你知道什么才是真得不到?什么是本来在你眼前却求而不得追悔莫及?你若真嫉妒我到了杀之而后快地步,你目光就该时刻放在我身上,片刻不停地思量着该如何置我于死地!” 阮枝:“……” 我大意了? 生来顺遂天之骄子为何会对嫉妒心剖白得这么明确啊? 什么得不到的? 阮枝心跳得飞快,现在的萧约给了她莫大的威胁感,无计可施的预感像是预见了穷途末路事实,她终于忍不住爆发灵力,被禁锢的那只手猛地打出一道气劲。萧约反应极快地抬臂来挡,两人距离并没有拉开太多,阮枝趁着这点微不足道空隙抽出了相思剑。 “铮——” 这一剑势如疾风,撞上了断水剑剑鞘,两人灵力对撞就带起了阵阵气流。 萧约握着剑柄手显然比方才更用力,手背青筋分明,灵气在他周身萦绕。 断水剑出鞘,两把剑剑刃摩擦出并不悦耳的声响,剑锋交错压下,错开些许距离的两人便在剑刃寒光对峙间再度拉近。 萧约低声问:“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句真话?” 阮枝迟疑了。 她自己都数不清在萧约面前胡扯了多。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在看见阮枝这副表情时,萧约是短暂地懵了一瞬,宛大脑受到重击,表情都空白了:“哈……果然如此。” 萧约脚下无端往后踉跄了两步,以至于阮枝不必费力都能格开断水剑。 这一个轻巧的动作就像是触动某道阀门的开关,萧约往后撞到了屋内木桌,桌脚同地面摩擦出沉闷的声响,难以为继地倚靠着桌沿,鲜艳刺目的血『色』从唇边蜿蜒,滴落到地面上。 “!!” 阮枝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顾不上被捏疼的手臂和肩膀,又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中的剑。 ……她把萧约打吐血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这是对我说的 就那么轻轻地格开一招, 能把萧约伤成这样? 不可能。 这模样,应当是萧约牵动了旧伤。 阮枝顾不上两人片刻前的交手,三两步走到萧约身边去, 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萧约大概很抗拒她, 被她碰到后便浑身僵硬, 自身却无力得连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搀扶着坐。 阮枝拿了帕子替他擦拭干净,又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声音放的极轻缓,生怕说话声大点都能刺激更深:“师兄,喝口水吧。” 萧约透过杯中清水看着其中阮枝的倒影,她正微蹙着眉, 模样紧张地看着自己。 既然全都是假的, 这般担忧关切的模样,又是做给谁? “师兄……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阮枝小心试探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先请温师兄过来吧。” 萧约没有言语。他心『乱』如麻, 理不出头绪,饱含着怒气与嘲讽的尖锐情绪太过激烈, 动摇了他作为修炼根本的天机诀。 反噬来势汹汹, 此刻, 不受控制的灵力正在体内横冲直撞,蛮横地快速流窜经脉, 以致四肢百骸都疼痛起来;若是放任自流,经脉和五脏六腑都会受到损伤。 萧约全身的力气都用来阻挡灵力的紊『乱』, 外在表现上便是一派无力地动弹不得。 阮枝心里数着秒,没等到萧约的回答,赶紧『摸』出储物袋里的玉牌注入灵力:“温师兄, 请问你现在有空吗?萧师兄的伤有点严重,需要你过来看。” “啊?” 玉牌那头的温衍大为吃惊,险些破了音,“我现在正在裴师弟这里,他方才在回去的路上直接晕过去了。” 阮枝:“!!!” 阮枝:“裴师弟晕过去了?因为伤重吗?你们现在请了医师过来吗?” 不怪她反应这么急切,而是萧约这边已经说出裴逢星“掉马”的事实,还不能确在幻阁中究竟是怎样暴『露』的;那边裴逢星又晕了过去,自然要请人来医治,万一检查之直接暴『露』在众人眼前,恐怕后果比原着只在寻华宗内部发酵还要惨烈。 “已经请了医师过来,暂且由我给裴师弟传输灵力、稳住心脉。” 温衍的语气些慌,没想到两头失火,“这边暂且不好离了人,萧师弟的情况如何?还能撑得住么?师妹你先帮忙照看他,我让人去请景瑄道友帮忙,另请医师跟过去。” 阮枝连忙否决:“景瑄就不必了!” 她语速急急地道:“萧师兄吐了血,整个人都脱力了,伤口还没处理,感觉马上也要晕了。” 温衍马上改口:“那你就帮萧师弟包扎伤处,输些灵力先稳住他的情况。我请另一位沧海宗的道友去,如果情况再严重你直接让他去请上善长老。——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那边估计也是手忙脚『乱』,说完通讯便突兀地中断了。 阮枝目瞪口呆地晃了晃手中的玉牌,到了嘴边的“不如我们交换伤患照顾”这半截话愣是没机会说出来。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提议很不靠谱,耽误时间又坏事,可裴逢星身上的妖气…… 怎么办? 阮枝六神无主地将玉牌放回储物袋,短短时间内脑子里掠过许多东西,面上尽是犹豫迟疑的挣扎。 她回首萧约,正望见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不知他已经了她多久。 这一个简单的抬首动作似是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原本绷得全无表情的脸上,额际的青筋微凸,冷汗涔涔,神『色』愈发惨淡灰败。 “你是要什么东西吗?” 阮枝意识地问,方朝萧约走了半步,这着已然强弩之末无力的人猛地朝她伸出手,只是到底头晕眼花的没什么力气,堪堪抓住了她袖口的那点边角衣料。 他便瞬间收拢了手指,握紧了手中的事物,眼底的红血丝弥漫开来,衬得这双素来漂亮的桃花眼多了几可怖。 阮枝他险些要从支撑着的桌边跌落下来,明是无助可欺的样子,却难以名状地令人心惊。 她几乎不敢同他对视。 萧约抑制不住地闷咳了几声,想要尽力压住,鲜血却再次从紧抿的唇边溢出些许,赤『色』蜿蜒过紧绷的颌,他呼吸紊『乱』,固执地望着她: “你……” 凭什么。 在他这样狼狈不堪、无地自容的时候,还是有人要来夺走她的注意力,甚至是在听到裴逢星的消息时,她就毫不犹豫地想要抛自己,马上去往裴逢星的身边。 他们明明是同样伤重,凭什么裴逢星拥有特权。 就凭裴逢星是她包养的人么? 但她同时还在追求顾问渊,不见得多么在意裴逢星。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她方才的表情还是犹豫了,想着要走。 萧约胡『乱』地想着这些,残存的理智却也知道他想说的不过是一句话—— ‘不要走。’ 他说不出口。 不仅是这句话太软弱无能,更是因为阮枝方才意识关注裴逢星的反应,已然给出了答案。 他即便乞得她留,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萧约不甘自辱,眼中的恨意愈发剧烈,厌弃抗拒的情绪尤甚,却迟迟没有放开手中的那点布料。 何等无能。 “师兄。”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阮枝喊了他一声,隐约有叹息的调子。随即,阮枝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掌心相对,清澈舒缓的灵力慢慢地自她掌心渡来。 她欲言又止,数息之后才终于又开口:“我错了,你消消气。” 简短得仅寥寥几个字的话,萧约死撑着的表象便不受控制地从内溃败,顺从地接纳了她传递而来的灵力。 阮枝本来是想说“你别怕我这次真的不害你”,想想就觉得这话奇怪还没说服力,想了想只能选个中规中矩的说辞。幸亏萧约还没有自傲到非要抗拒她灵力的地步,否则她也没辙了。 萧约脱力得要从椅子上栽倒,手指还拽着阮枝的袖口,另一手还贴着她的掌心。 灵力传送不可贸然中断,萧约脑袋一重,磕在了阮枝的肩窝里。 “嘶。” 阮枝短促地吃痛,主要是猝不及防。 萧约倒在她肩头就没了动静,一动不动地趴伏着,身上残留的冷香混杂着近距离下愈发清晰的血腥气,冲突而不难闻。 阮枝没法儿去探他脉搏,侧首去,脖颈便贴上他的乌发,痒得她后脊背突兀地颤了颤:“师兄,你还好吗?晕过去了,还是……如果醒着你稍微出点动静?” 半晌。 阮枝心都快凉了,萧约才轻微地动了一,嘴里应了句什么,热气便丝丝缕缕地散在阮枝衣领上方那一小片的肌肤上。 ……更痒了。 阮枝不安地快速眨了眨眼,心无旁骛地梳理萧约体内『乱』窜的灵力,她方才将将试探到萧约经脉中,感受到那股充满攻击『性』的灵力冲撞,就知道萧约为何会是这副样子了。 她不过是随时可抽走自身灵力的外人,都觉得无法忍受,难怪萧约站都站不住,还吐了血。 所幸这股暴动的灵力平息得很迅速,如同此刻伏在她肩头静默乖顺的萧约,全然看不出片刻前的气势汹汹。 以这种角度看萧约是前所未有的经历,大约往后也不会再。他微垂着脖颈,散落的头发便从两边肩头散着滑落,『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颈骨形状分明;发如鸦羽,肤如冷玉,一眼就得出贵公子的出身,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 “好了。” 阮枝放下举得快酸了的右手,得亏是在幻阁躺赢到了金丹期,否则她还真稳不住这遭灵力梳理,没准儿要把自己都搭进去。 萧约的情况有所好转,在阮枝话音落下时,他便抬首后撤,稍稍拉开了与阮枝的距离。 额头肩颈相抵,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 萧约的怒气被阮枝平复了些,便有余裕容纳其他的情绪,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了。 阮枝肩膀不自觉地动了动,道:“我替你包扎伤口吧。” 萧约这会儿不执着她了,矜持而内敛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屋内某个地方,细才能发现他眼底的些许无措。 阮枝的手刚伸到储物袋,身后的门被大力踹开,伴随着哭天抢地的悲怆大喊:“萧道友你撑住啊!我们这就来救你了!!” 此人正是原来领他们逛江州的那位沧海宗师兄,方晓风。 阮枝:“……” 萧约:“……” 方晓风保持着踹开门的姿势,清了屋内的景象:阮枝站在坐着的萧约身前,两人相对,从这个角度看去特别像是接吻的姿势。 “打扰了。” 方晓风气焰陡然消失,音量弱如蚊蝇,“需要我给你们一点时间,待会儿再来么?” 他身后还跟着位医师。 萧约无声而隐蔽地松开了阮枝的衣袖。 阮枝眼前一亮:“不用不用,快请进来。我师兄的伤还没有包扎,劳烦道友了!” 人来事情就好办了! 阮枝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三言两语将大致情况道明,对他们深深一礼:“深谢二位道友,我还急事,烦请二位道友暂且照看我师兄,此后必当再谢。” “这说的是什么话嘛。” 方晓风摆了摆手,豪情万丈,“不必如此大礼,你去就是了!” 阮枝出了屋门就御剑而起,身影消失得飞快。 方晓风欣慰地点了点头,心里成就感上涨,回头一,却见萧约正垂首着自己的手指,眼睫落下的阴影拢住了他眼中的所情绪。 但听这位寻华宗可期望的弟子喃喃低语道:“真是自取其辱。” 方晓风懵然四顾:这是对我说的?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阮枝御剑速度过快, 还在半空呛了几口风,落地的时候咳得死去活来、满脸通红,没顾上顺气就往裴逢星的屋冲, 左脚迈进去的瞬间突然有种不可言说的宿命感: 这间屋子, 真是承担了不少风雨。 上次妖外泄, 这次还可能妖外泄。 “师兄——咳咳!裴师弟怎么样了!” 阮枝喊了一声,呛了风的嗓子不舒服又开始咳,以至于后半句话完全变调破音,听上去很种撕心裂肺的悲怆感。 温衍正将裴逢星放平,侧首看见阮枝这副模样,不知怎么的眼眶骤红,神『色』哀戚地喊道:“阮师妹, 我对不起你啊阮师妹!” 阮枝从他这副表现预见了不好的真相, 大惊失『色』地扑过去,声线紧绷:“难道裴师弟他……” 一旁的景瑄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开口:“还没死, 只是昏『迷』不醒。” 阮枝:“……” 阮枝:“哦。” 她看向温衍,不解地问: “温师兄, 那你方才说对不起我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哭着进来, 想着你估计心疼坏了自己的宠——师弟没有被照料好, 我心中有愧,觉对不住你。” 温衍说完, 反过来问道,“师妹方才又为什么是哭着进来的?” 阮枝僵着脸:“不是哭, 是御剑的时候被风呛着了。” 温衍:“……哦。” 景瑄在旁默默地捂住半张脸,只觉这个场面实在是……非常不好评价。 阮枝胸腔『乱』跳的心脏总算能稍稍平复,看眼前这场景也不像是发现了裴逢星妖的样子, 她强装镇地在床边坐下,打量着裴逢星:双目紧闭,脸『色』泛红,伤处已经被妥帖地处理包扎过。 她还悄悄地试了下裴逢星的脉。 阮枝的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谨慎地问:“裴师弟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温衍道:“医师已经来过,替裴师弟处理了伤处,说他体内灵力运转有异,还发着高热,可能是受伤引发的反应。不过那位医师也拿不准,我正准备让景道友去请上善长老来帮忙。” “!!” 阮枝的目光瞬间锁景瑄。 景瑄也正看着她,目光不善又隐约在等待着什么。 不等阮枝反对,温衍紧接着问:“萧师弟那边怎么样了?” 阮枝飞快地扫了景瑄一眼,顾忌着景瑄在场,这次说的比先前更简略一些。 温衍脸『色』凝重,沉思道:“可能是陡然间境界提升,未能全部消化……但阮师妹你却没什么事。那么就还是和受的伤有关,大约是严重的内伤,萧师弟又不肯说……” 还一种可能,是萧约作为根基的天机诀出了问题。 这点就不便在此细说了。 阮枝又补充道:“我过来前,萧师兄的状况已然好了许多,灵力运转如常,只是还些虚弱。” 温衍放下心来:“那就好。” 他复又看向景瑄,欠身行了一礼:“景兄,麻烦你去请上善长老过来相助了,还请对上善长老陈述情况,在下不胜感激。” 景瑄连忙扶他起来,面上担忧地道:“裴道友在我派出了事,去幻阁又是我的提议,这件事本该是我的错处,温兄不必如此。我这就去请师父来。” 才这么一会儿,两人都以“兄”相称了。 阮枝叹为观止。 温衍看一眼阮枝,突然道:“我和景兄去,这样才更能表达我的诚意和谢意。让我师妹留在这暂且照顾裴师弟就行。” 若是以往自然不能这么安排,好歹现在阮枝也是金丹修士了,这点状况能够应付来。 景瑄略有迟疑。 电光火石间,阮枝再度飞速转动大脑,自告奋勇地道:“还是我景道友一起去请上善长老吧,裴师弟情况复杂,恐怕我不好照料,唯有温师兄守护在侧才能让人安心。” 说着,阮枝就迅速起身跨步到了景瑄身旁,对他使眼『色』推着他往外走。 两人一直走出了屋舍。 景瑄率先停下脚步,开口道:“阮道友什么事?” 阮枝看不惯他这副伪君子的惺惺作态:“别装了,你是什么人你我都心知肚明。” 景瑄表情一僵,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温和收敛干干净净,只眼神漠然地盯着阮枝,显出几分讥诮来:“这话样奉还给姑娘你,你是什么人,你我样也心知肚明。” 他确实在背后下黑手,把盟友打落绳索。可阮枝和萧约还是同门呢,她照样把萧约打下去了。 在景瑄的眼里,阮枝和他已经是同一类人。 阮枝不大喜欢景瑄这种看见类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将她拉进那个阵营中,又隐约流『露』出对她的轻蔑不屑,好像颇为看不上她这么心地不善的人。 诚然,她不在意景瑄对她的看法,只是觉景瑄实在是个合格的双标狗——自己做,别人就做不。 但阮枝不打算辩解,景瑄会这么认为最好,她正要利用这点。 “既然我们心都有数,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阮枝微扬下颌,趾高扬地道,“我不希望你请上善长老来。” 景瑄愣了片刻就明白过来:“你不想救你那师弟?” 阮枝点头:“对。” 心在思考着要不要再双手环胸,更能显得盛凌人一点。 她方才趁人不注意试过裴逢星的脉搏,灵力运转确实奇怪,却和前几次裴逢星吸收龙蛋妖力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不过这次裴逢星只是有点高热,并没失去理智发狂,正符合了书中说,是裴逢星自身能够完全融合龙蛋,彻底脱胎换骨的节点。 等过了这次,裴逢星身上的妖就不会那么简单被发现了,他也会全然告别过去,洗经伐髓、重获新生。 景瑄眼神变了变:“我明白了,你的那位师弟样进入了幻阁十九层,修为大有长进。你心不平,容不下他,又不好明面上去对付他,就想让他在受伤关头自生自灭。” 阮枝从没像现在这一刻,看景瑄这么顺眼过: 谢谢你,自己帮我补全了理由。 你明白就好! 景瑄了然道:“只怕萧约那边的情况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吧。” 阮枝干笑着打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毕竟我们是同一种人。” 景瑄目光暗了暗,盯着阮枝脸上的假就觉刺眼,他别开视线,“言归正传,你即便想让我不请师父过来,温衍那里怎么说,我派掌门、长老面前又怎么说?” 阮枝:“裴逢星的情况又不紧急,温师兄本就是为了稳妥起见。你就说一时没找到上善长老,路上耽搁了,尽量拖着时间就是了。” 景瑄皱眉,不赞她的说法:“你既想成事,怎么却谋划如此漏洞百出。” “具体发挥自然还要看你的了。” 阮枝皮笑肉不地压低声音威胁道,“景三公子别急着恼火,你可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别做出后悔的事来。这次帮了我往后就两清,否则幻阁你谋害萧约的事我便直接抖落出去,我们鱼死网破,谁也讨不着好。” 景瑄简直要了:“谋害萧约,你也份。” “但我的顾忌可没你的多,你若不帮我,且等着看我敢不敢了。” “……” 景瑄被说中心思,眉目阴沉,“你又怎么敢肯定我一会被你拿捏?” 阮枝无畏惧,丝毫不为所动:“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是同一种人,我当然知道你心中所想,景三公子。” 景瑄这人最放不下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改换称呼也是为了提醒他这点。 果然,景瑄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多怪异: “你也说了,裴逢星或许没大碍,若为了拖延,你就做到这份儿上,不太值当。” “值不值我自己说了算。” 阮枝终于还是做出酝酿已久的抱臂姿势,顿时有种界在脚下的牛『逼』感——怪不顾问渊老喜欢这么装『逼』呢,原来真的爽,“我看不惯这些平白越过我的人,萧约是,裴逢星也是。你只管按我说的就是,往后我绝不再提幻阁中的事。” 景瑄这次没反驳。 阮枝便知道这是成了,她当即转身离去。 徒留景瑄在原地回味着她的那句“我看不惯这些平白越过我的人”,对阮枝的嫉恨竟莫名拐了个弯,成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伪装多年,表面和善可亲;实则量狭小,阴暗可憎。多年来就连亲人都无法让他坦陈内心,他仅是孑然一人地固执行事,哪怕心中有言也无处述说,不曾想竟个撞到他跟前来、全然能够理解他的类人。 阮枝匆匆离开自然是还事未完成:萧约还醒着,赶紧回去稳住他,让他不要在这说出裴逢星的事! 裴逢星那里不用再担心,拖住让他进化时间就,此刻回去还会被温衍询问,她直接赶往萧约的住处。 “看来老天没让我在幻阁受伤,就是为了让我在外奔波了。” 阮枝踩着相思剑,对着天空隐蔽地比了个中指。 折返萧约屋前,阮枝没有贸然进去,否则时间对不上,容易『露』馅——她这会儿还应该是在去找上善长老的路上。 托修为长进的福,阮枝隐匿气息轻巧地藏在窗下,没有惊动任何人,静听屋内的动静。 方晓风正在说话:“萧道友,我知道你厉害,此次境界一跃金丹后期,我是及不上你。可是你也不能说我自取其辱,好歹我是带着医师来救你的!” 阮枝:“?” 这是在说什么?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萧约略显虚弱的声音:“我并无此意。” 方晓风的领悟明显有问题:“那你不是说修为,你是说什么……噢!是说我这个单身狗打扰了你和阮道友的亲密?” “不是!” 萧约这次回答快,几乎是厉声否认,喊完就开始咳嗽,“我、咳咳咳!” “哎你别这么激动!” 方晓风手忙脚『乱』地去给萧约顺气,嘴里一叠声地说着话,“我不说就是了,看你咳得,耳朵都红了……年轻人,要沉住气。” 屋外偷听的阮枝:“??” 这两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生龙活虎 花费了片刻功夫, 阮枝大概理清楚了:萧约对方晓风说了些不太好的话,后者怒而反驳,终以萧约接连不断的呛咳收场。 虽然逻辑上没问题, 但…… 萧约会对无甚恩怨的人恶言相向, 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阮枝心存试探, 蹲在窗下多听了会儿,没听到萧约提起有关裴逢星或是妖气的事。屋外清风阵阵,由后将她的头发吹到脸颊边,被她随手拨开。 也是。 方晓风到底是别派的人,萧约若是那种存了坏心要害裴逢星的人,估『摸』着这会儿就开始旁敲侧击了。 萧约是正人君子。 可这件事坏也坏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所以他不会包庇,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只能想尽办法先拖着。 一直沉默的医师此时开了口:“你的灵力混『乱』和身上的伤没多大关系,这点我就帮不上你了,后续还得你自己多加注意。” 方晓风诧异道:“不是因为伤?这……我知道了, 大概是你突然提升了境界,一时间消化不了吧。” 萧约并不反驳:“嗯。” 方晓风看他似乎心不在焉, 便不多说什么, 只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 注意调息。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不必太过拘束。” 萧约站起来同他们分别见礼道谢。 寒暄了几句客套话, 方晓风和医师出门离开。 阮枝借着身量娇小,成功缩在角落阴影处没被发现, 正考虑着什么时机进去比较合适,头顶处半开的窗户被完全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抬头, 正和萧约垂眸望来的视线对上。 “你还想躲多久?” “!!!” 这不科学! 我好歹是个金丹修士了! 阮枝尴尬地仰着脑袋,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萧约的脸『色』顿时古怪了几分,他收回扶着窗沿的手,抿了抿唇道:“……气味。” “可我分明隐去气息了啊!” 阮枝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全幅身心都在自己的失误上,“虽然说你的修为确实比我高,容易发现我,但你现在……难道是我运用的还不够纯熟?” 萧约转身回屋,看样子不是很想回答她。 他明白阮枝的意思,无非是他内刚遭了重创,不如寻常敏锐。可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松懈了心神,微风将她发间的味道送进来,他几乎是立即就反应来是她在外面。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味道如此敏感。 既然被发现,就不必装了。 阮枝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手撑着窗沿便轻巧利落地翻进了屋里。 然后,就对上了萧约沉默而不赞同的目光。 阮枝:“……” 萧约微蹙着眉,从表情到语气都表达了他内心的深切不解:“你为什么不走门?” 阮枝试探地道:“因为这样显得比较潇洒?” “比较像做贼。” 萧约毫不留情地拆穿。 “咳。” 阮枝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这是哪儿的话,我就算是做贼,又能到这屋里来偷什么?” 萧约的神『色』更不赞同了。 他很少对别人的事情流『露』出明显的情绪,阮枝是例外,但他『性』格使然,基本不会说什么,只是从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当下的心思。 “这屋里值钱的——” 阮枝环顾一圈,实在是不能在这个古代标准客房里看着什么值当小偷光顾的东西,她半途改口道,“就是师兄你了。” 萧约:“……” 阮枝抬步往前走,却见萧约如临大敌地骤然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不仅如此,他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全然一副心虚慌『乱』的样子。阮枝望去,他便避开视线,手指握拳抵着唇边,声音含混地道:“你想做什么?” 阮枝满头问号:我能做什么啊? 她看见萧约那垂首掩唇的少见模样,瞥见他双颊、耳根都被闷得通红,了然他大约又是发作了。 阮枝坦然自若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对着萧约的方向举起来:“师兄,你坐下歇息,喝口茶缓一缓吧。” 萧约这下受到的冲击更甚,情绪上涌,按捺不住地捂着唇当真连连咳嗽起来,好一阵才止住。 男主也不好当啊。 阮枝心底感叹:这边内伤一个,那边昏『迷』一个,剩下那个估计还在处理高常那边的事。 等稳住了失态的情绪,萧约欲盖弥彰地握着茶杯,做出品茶的样子,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手足无措,嘴上淡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又觉得措辞不太妥当。 到他这里来,似乎不该用上“回来”二字。 萧约眉心折痕愈深,手指不自觉地在杯身上摩挲两度。 阮枝着游说的心思来,自然要拿出好态度,眯眯地回道: “心里记挂着师兄这里的情况,自然要赶回来的。” 萧约不信她的话,她急匆匆跑走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然而大概是她话里的“回来”二字,到底合了他的心意,萧约并不为难她:“我已无大碍。” “是大略无碍,我观师兄方才又在咳嗽,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阮枝亦端起茶杯,遮住了半张面容,余下她略略弯起的眉眼。 萧约无意识地看了两秒,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问:“裴师弟如何了?” “……” 阮枝动作一僵,没想到被萧约先发制人,“还在昏『迷』着,情况似乎不大好。” 萧约情绪已收敛干净,面上又是众人熟悉的矜贵公子模样,从容冷淡:“半妖不容于天地,纵观古今没有几桩这样的事,皆下场惨烈。他此刻不是昏『迷』,如不早些拔除镇压,未来难以预料。” 萧约所言不假,可那些曾有的半妖记载,都是用了禁忌的法子强行融合,还有的要以生人为祭。因此世人所认知的半妖,要以鲜血维持量,残暴血腥,毫无人『性』。 阮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诚恳而肃然地同萧约道:“裴师弟同那些人不一样。” 萧约闻言,默了一默,似了然又似嘲讽: “你还是为他而来。” 说完,不等阮枝开口,萧约便冷冰冰地道:“我没可能包庇这件事,你不必在我这里费心思了。” 阮枝看他起身欲走,猜出他是要去告诉温衍这件事,连忙拦在了萧约身前:“师兄,你此刻去说,温师兄自觉无法处理,必然会求助于沧海宗。届时这件事就是闹得人尽皆知、不好收场了!” 萧约眼中隐有怒意,仍忍着同她讲道理: “半妖本就事关重大,耽搁了这么久已经是你胡闹,不及时处理焉知会不会出现那晚的情况,会不会伤到其他弟子?” 阮枝负隅顽抗,艰难地在夹缝中找理由:“可是这事传出去对我们寻华宗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萧约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严重的事,关乎安危人名,名声有什么可值得考虑?” 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如果裴逢星真的是那种半妖我一定被你说服了啊! 阮枝欲哭无泪,阻拦不了萧约意欲离开的步伐,无赖地用双手拽住他的双臂:“师兄你听我说,裴师弟现在已经好了许多,逐渐能控制了,而且还有天心锁在,他马上就会好的,而且绝对不会害人!” 萧约被她阻拦得火气直冒,反手就擒住了她的双臂,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压着火气沉声道:“那晚他就失控过了,没有人能为他保证。” “师兄——” 阮枝还不放他走。 萧约禁不住脱口喊道:“为了包庇他你什么都顾不上了吗!” 阮枝浑身一颤,明显被吓着了。 “……” 萧约闭了闭眼,轻舒了一口气,开口时嗓音放低了许多,“阮枝,我知道你想保全他,但是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私心,放任其他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枝小声地道:“我明白。” 她就是完全明白萧约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又完全明白裴逢星不符合萧约认知的那种半妖,所以现在才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裴逢星被发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唯有拖住萧约,让裴逢星进化完毕,算是她能做的后一点事了。 萧约听她声音里隐约有鼻音,心中刺疼,还是开口劝慰道:“你听话一点,师兄不会害他的。只要他不害人,我一定尽力保下他。” 阮枝这次没有继续辩解,可仍旧亦步亦趋地拦着他。 萧约失望至极:“你太任『性』了。” 他不欲再与阮枝多说,准备直接晕她。 阮枝警觉地控住他的手臂。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门扉被敲了两下,顾问渊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萧师兄,听说你受了重伤,我特地来探望你……现在可还方便么?” 屋内两人俱是一静。 顾问渊不按套路出牌,询问完就直接伸手把门推开了:“看来这门没关好啊。” 他迈门槛,见到了屋内的情景:阮枝和萧约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臂,看上去像是要一架,又像是种别样的亲密。 “哦。” 顾问渊的表情颇为耐人寻味,“好像不是很方便。” 阮枝和萧约同时松手。 顾问渊说着就走进来,半点没有搅扰的意思,还特意从桌旁绕了个方向,并趁此间隙,警告『性』地横了阮枝一眼。 阮枝:“……?” 顾问渊却已然带着副笑颜在桌旁坐下,动作娴熟自然地斟了杯茶,口吻和煦地道:“看样子萧师兄的伤重言其实了,这不是还能领着自家师妹玩摔跤么?真是生龙活虎呀。” 萧·生龙活虎·约:“……”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好样的啊 若萧约正君子的特质过于明显, 么顾问渊最鲜明的特质,则是他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种仿佛是在自己地盘的游刃有余。 譬如此刻, 顾问渊从敲开始, 皆是自顾自地在话, 无应答他。可他就是能从头至尾地坦然自若,半点让绝不出尴尬的意味。 ……反觉被他目光扫过的自己开始尴尬了起来。 这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的最高境界吧。 萧约和顾问渊相『性』不合,面对后者这种绵里藏针的意味深长,难开妥善应对。 “顾师弟才是笑了。” 最终道出不过是一句硬邦邦的冷言,藏着些许不快。 顾问渊配合地弯了弯眼,轻易举地顺坡驴:“进来就看见萧师兄和阮师姐剑拔弩张的对峙, 这不是想着缓解气氛么。” 萧约抿唇不语。 阮枝干笑道:“顾师弟还真是助为乐啊哈哈。” 顾问渊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 有种寒凉的意味,最终落在萧约身上时复又变如常:“虽萧师兄身体健壮,可受伤终究不是小事, 还是应当好好坐来歇息,不该太过『操』劳。” 他又倒了杯茶, 举向萧约的方向。 “……顾师弟有心了。” 萧约底还是伸手接过, 顺势坐了来。 浑身紧绷的阮枝自然是二话不跟过来, 身体还残留着紧绷的余韵,脚有些磕绊。 萧约和顾问渊同时伸出手来, 自两个方向扶住了她。 阮枝:“……”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这姿势太像了吧。 “谢谢萧师兄。” 阮枝朝着左边点头致谢, 又转向右边重复动,“谢谢顾师弟。” 待她稳住坐,两乎同时放了手。 阮枝不敢劳烦这两位大佬, 自力生地迅速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就开始营业微笑,只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萧约边的动静——看萧约这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当着顾问渊的面抖落出裴逢星是半妖的事? 具体缘由为何阮枝暂时还没想,但能拖住萧约就万事大吉,管他的呢! 阮枝正沾沾自喜,就感觉自己的右脚被踩了一。 不算重,却突兀,但凡她胆子小点当场就要叫出来。 罪魁祸首就是右手边端着茶杯一脸无辜的顾问渊! “顾师弟——” 阮枝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字,侧过脑袋,笑咬牙切齿,“既然是来看望,你怎么能什么东西都不带呢?这多不讲礼貌啊。” 踩我是吧,就别怪我坑你了! 萧约愣了一,正想“不用”。 顾问渊从容不迫地道:“我不是带来了这颗真挚关切同的善心吗?” 阮枝:“……” 萧约:“……” 草。 这份厚颜无耻的处之泰然成功震住了另外两,以至于顾问渊再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是在正事。 顾问渊道:“我此行,一是为了看望萧师兄;二是为了询问师兄,在幻阁十九层究竟是有怎么样的机遇。” 萧约抬眸看向他。 顾问渊像是才意识,解释:“并非是我想去试一试,是高常师兄。他也是历经了十九层出来,却与萧师兄你的情况不同,修为未有寸进。我来之前,他正在屋里哀叫着发愁,模样看着实在可怜。” 若萧约原本还心有疑虑,觉顾问渊来蹊跷,听了这话后,倒是收了立即就走的心思:“我在幻阁中与裴师弟同行,遇了一只未曾记载在册的异兽,极难对付。我二合力斩杀后,便像是吸收了只异兽留的灵气精华,只觉浑身杂质尽除、经脉灵力充盈。” 默不声的阮枝心想:就是在打斗中,裴逢星不慎泄『露』了妖气,才被萧约发现了吧。 顾问渊若有所思,手指抵着颌沉思状:“高师兄虽未和你同行,可他也是浴血奋战的样子,何以没有任何馈赠呢?” 这副装腔势看阮枝简直要拍案叫绝——幻阁里的高常就是你自己,你装我这个知情都要信了! ……不对。 从幻阁里出来的确实是顾问渊没错,且不论他是怎么搞定了高常边,他自身的修为亦没有半分提升,这是怎么办的? 萧约哑无言:“这……我也不知是为何了。” “哎。” 顾问渊长长地叹了一气,“看来我是帮不上高师弟了。” 阮枝看他演如此情真意切,心里同样叹了气:牛啊这位哥,比我还专业。 三又坐了儿,顾问渊不动声『色』地再次瞥了阮枝一眼,站起身来道别:“我就不多打扰师兄休养,这便告辞了。” 阮枝还安安稳稳地没动,听见这话松了气,随即接收顾问渊垂眸望来的目光,有着熟悉的警告和些许催促的暗示。 “师姐先前放在我里的东西还没拿走,是忘记了吗?” 顾问渊道。 萧约动一顿。 阮枝算着拖住的时间差不多够了,顶着莫大的压力跟着站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就趁这次去拿了吧,多谢顾师弟还记挂着。” 她朝萧约一礼,客套周全:“萧师兄,我先走了。” 萧约唇边平直紧绷:“恕不远送。” 为了替裴逢星遮掩,她想尽办法来阻拦自己;可是顾问渊一出现,她跟着顾问渊便走了…… 还真是,轻重分明,又这般凉薄无情。 - 顾问渊在前头自顾自地走颇快,全然不理阮枝的声呼喊,摆明了不想搭理她。 阮枝见他生气,追又追麻烦,刚停脚步。 顾问渊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也跟着停,回头来盯着她,目光凉飕飕的:“怎么?东西不要了?” “……我哪儿有东西放在你里了。” 阮枝无语至极,“这不是你为了拉我一起走,随便找的借么?” 顾问渊冷嗤一声,极为高傲不屑:“既然知道我是找的借,你不感谢我及时为你解围便罢了,这儿连步路都懒追。你素日就没个恒心定力,这样能做成什么事?” 这话含沙『射』影,明显别有所指。 阮枝一时拿不准他的是哪件事,先为他前半句话震惊了:“你是特意赶过来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听她还要质疑,脑中挥之不去她方才多次打量萧约的小动,顾问渊心气不顺地反驳,“我见你在山道上御剑匆匆来往,连我都注意不,猜你是有急事。循着你的方向过来,走外就听见你和萧约争执拉扯。” 他冷冷地质问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出现般巧合?” 阮枝惊讶不已,半晌才道:“你听见我争执了?” 她在意的都是些什么旁枝末节! 顾问渊气了。 他硬邦邦地扔个字:“没听清!”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就来帮我,不怕我做的是坏事么?” 顾问渊气极反笑:“有何可怕,我愿意帮就帮了,管你是要做什么事。” 阮枝:“……” 这逻辑好强大。 阮枝郑重地朝他道:“谢谢你替我解围。” 顾问渊生着气,乎要甩袖去,怪阮枝三心二意又不哄他,骤然听了阮枝如此认真的道谢,反倒不自在起来。 “这点事也值你特意谢。” 顾问渊的语气漫不经心,视线不自觉地往阮枝身上转,察觉了又收回,“真想谢我,以后少惹我生气。” 阮枝想反驳是他自己总是莫名其妙生气,忍了:“是是,谨遵师弟教诲。” 顾问渊勉强算是满意了,两并肩行了段路,他突然道:“你不问我高常的事?” 出这句话的时候,顾问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想着该怎么。 然阮枝略略望他一眼,是大度宽容地道:“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就来帮我,我也不问你的秘密。” 顾问渊一气猛地堵住:“……” 阮枝这般不在意、毫无求知欲的表现,好似对他这个同样不感兴趣,令无法高兴。 可这话是没错,他也只能生生憋着。 阮枝确实有点心不在焉,马上就要迎接一场新的风暴,她在心中大致思量了一番。 临分别,她总算想起自己的任务,对着顾问渊好一阵嘘寒问暖,关切他时浑身浴血的模样是否有伤,问他感觉如何。 顾问渊被她连番好话已然哄全无不快,嘴里偏偏道:“现在才想着来问了,要真有什么,我怕是早死在哪个角落里,你都想不起来有我这个。” 指望顾问渊嘴上留德是不可能了,这已经算好的了。 阮枝好话多了,张就来:“看你这么有精气神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没什么事啦!本来已经放了心,了还是想着要问问才能安心,知你素来洒脱不羁,怕你嫌我麻烦才犹豫现在。” 顾问渊皱皱眉,仿佛不悦,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一瞬,硬生生被压了去:“惯嘴上天花『乱』坠,连我是什么『性』子也只是妄自揣测。” 阮枝以为他心生厌烦,循着这个路线又甜言蜜语了好一通,直把顾问渊听招架不住,主动走了。 “呼。” 阮枝吹了落额前的一缕发丝,“搞定。” 追顾问渊产生“恐枝症”就对了。 阮枝数着时间,猜温衍什么时候把她叫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第2690只羊,孔馨月匆匆地跑来找她:“师妹!出大事了,温师兄找你过去!” “知道了。” 阮枝镇定自若地站起来。 从孔馨月惊恐的眼神中,她看了自己冷静的帅气模样。 原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阮枝想:还好我早就预想了最坏的惩罚,无所畏惧了。 等了温衍的屋舍,这份镇定就猝不及防地裂开了—— 温衍将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放在桌上,指着阮枝怒斥道:“跪!” 阮枝看看颗珠子,十分『迷』茫:“为什么要对着这颗珠子跪?是……是谁圆寂了吗?” 温衍的表情于是也裂开了一瞬,过重的怒气快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情绪再度淹没:“这是掌赠我的玄水珠,我为师兄可以罚你,却不应受你跪。你这次所所为大错特错,对不起宗!正该是对着天地、对着掌的象征跪!” 阮枝:“……” 这也可以啊。 阮枝默默地跪了。 “咚”地一声,没有任何缓冲,不能用聚灵为实。 孔馨月欲言又止地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看阮枝,又看看温衍。 此刻屋内的并不全,只有温衍、孔馨月、顾问渊并着两个弟子,其余不知在何处。 温衍恨铁不成钢地问阮枝: “你可知错?” 阮枝垂首忏悔,毫不抵抗:“我知错。” 温衍:“……” 你他妈让我接来的话怎么? 温衍没有发挥余地,走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孔馨月连忙过去帮忙斟茶,跟着好话。 阮枝看着地面,察觉身边落一道影。 她没有抬头。 顾问渊满是嘲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早知道是这样,我任你被萧约打一顿都不帮你。” 为裴逢星做如此地步…… 好样的啊,阮枝。 阮枝看不他现在的表情,正受着罚,也不敢开回应。 周围气压极低,空气都寒冷了分。 半晌。 顾问渊短促冷笑一声,拂袖离开。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想要怎样 门被推开。 正喝冷茶降火的温衍循声望过去, 神『色』缓了缓: “萧师弟,你来了。那边怎么样了?” 萧约的回答稍慢了一拍:“裴师弟已经被封印住了,我用了萧家秘, 可以确保他不会半途醒过来。” 温衍:“辛苦你了, 萧师弟。” 看来剩下那部分弟应当是在裴逢星那边看守着。 萧约道:“这件事……还是不宜太声张。” “我明白你的意思。” 温衍点了点头, “既然裴师弟已经被封印住,便不必惊动沧海宗的诸位辈。今天就走太过蹊跷,我待会儿去辞行,明日我们启程返回宗门。” 萧约“嗯”了一声,走到阮枝身边来。 阮枝浑身紧绷。 就听萧约道:“此事是我未能及时发现,我亦有错,当受责罚。” 说着, 他就在阮枝身侧跪了下来。 样没有缓冲, 膝盖直挺挺地同地板撞击,听得人心颤牙酸。 “唉——” 温衍压根没来得及拦,生生被萧约这干脆决绝的一跪弄傻了, “这实在算不得是你的错处,何况你及时告知, 有功过, 不该跟着受罚的。” 萧约却道:“我心中有数, 温师兄不必再劝。” 温衍确实还想说话,身旁的孔馨月戳了戳他的肩膀, 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别再说了。 隔了一会儿。 温衍起身,道:“我去裴师弟那边看看。” 孔馨月心里存着等人都走了, 受罚的这两人能稍微松快点的心思,当即跟着走了,顺便还叫走了剩余的两个弟。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 萧约一动不动地跪着, 背脊笔直,脑袋微垂。 阮枝这时才敢悄悄地去瞄一眼萧约,发觉他脸『色』煞白,眉宇间隐约有几倦怠憔悴,看着竟比方才的内息紊『乱』更显得萎靡不振,不口时沉寂得过,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不好联想。 总不可能是跪得疼了吧…… 说是伤处发作了还可信些。 阮枝本就觉得萧约跟着受罚于理不合,见状低声道:“萧师兄不过是受我蒙蔽,并没有错处。” 不如说,正是因为萧约口劝说,不让事情闹大到沧海宗皆知的地步,让阮枝反而对他多了些许感激,故而才会在这种时候多说一嘴。 萧约的视线落在那颗玄水珠上,像是自言自语:“我真的没有错么。” “师兄何错之有?” 阮枝蹙眉看他,不解至极。 萧约却闭上了眼,半晌,才轻声道: “私心过甚的人,不止是你。” 他若真如别人所以为的那般正直无私,就不该被阮枝轻而易举地拦住;在顾问渊来之后,也不该因为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踌躇,将错就错地跟着拖延了下去。 这份拖延比什么都更清楚明了地昭示着他的错处。 岂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松动退让,仿佛伤大雅;说不得明日就能步步退让,直至深渊。 阮枝没想明白萧约指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 萧约悄声息地睁眼,这次目光终于落到了阮枝的身上:“在幻阁中,你是真的想杀我。” 听见这句话,阮枝陡然明白了:这私心原是指的要针对她。 要说萧约不在意幻阁中的事,他不止一次以不的口吻方式提起;可要说他颇为在意,他却偏偏没有在众人面前揭发她。 “师兄想要怎样?” 阮枝麻木地问。 她这会儿反正是债多不愁,所畏惧了。 萧约顿了顿,语气仍旧很轻,带着淡淡的疲累:“……我很生气,还没想好如何处理你,所以你近来最好乖巧些,少掺和旁的事。” 阮枝:“好的。” 阮枝以为这个警告只是个教训的端,没成想她应答之后,萧约便不再口,再度阖上眼静静地跪着。 两人就这么对着玄水珠跪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期间温衍、孔馨月别来过两次。 阮枝抓紧机会逮着孔馨月问:“顾师弟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裴逢星妖气泄『露』的那晚,不止是萧约被蒙蔽,全程打抱不平的顾问渊只怕是更能感受到被愚弄的气愤。 孔馨月欲言止,视线不由自主地瞟了眼萧约,小声道:“你还有空关心他的心情好不好啊?” 阮枝殷切地望着她。 孔馨月可奈何地道:“我到现在都没再见到他的人,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了……不过他你说完话离去的时候,表情确实很坏。” “哎。” 阮枝叹了一声,“多谢师姐告知。” 孔馨月『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回去的飞舟上,阮枝和萧约仍然在跪,原本温衍想让他们两个分跪,后来因为只有一颗玄水珠而作罢。 抵达寻华宗时,阮枝几乎不能迈步,膝盖肿痛得双腿打颤,下飞舟都好险直接摔了。 萧约喝止了几个弟意欲上的动作:“都不许扶她。” 他在弟中原本就颇有威信,经了幻阁一遭,这些外门弟对他更是瞻仰,此刻皆声地停住了动作,朝萧约望来。 萧约望着阮枝艰难站立的模样,冷着脸不容置喙地道:“她犯了错,让她自己走。” 温衍都怔住了,他还想过萧约是陪着阮枝罚跪,现在这么一出直接打了他的脸:萧师弟对阮师妹的绝情严苛,远超想象啊! 萧约和阮枝都拜入了青霄长老的门下,比等闲内门弟的师兄妹关系更近些。从道理上讲,萧约确实比旁人更有管教阮枝的资格。 众人不好『插』话说情,温衍亦闭了嘴。 阮枝咬着牙跟着往走,半个字都没说。 萧约的情况实际上并不比阮枝好多少,他的身体素质优越些,可身上负伤,遭了反噬,阮枝一起落在队伍最后。虽然他竭力端正走姿,还是免不了步伐踉跄。 阮枝不明白他这是图什么。 消息禀明派中。 裴逢星直接被掌门人和几大长老围住,探测妖气、试探他还有多少理智、能否祛除妖气等等,都刻不容缓。 萧约跟着过去解裴逢星身上的封印。 阮枝则跪在青霄长老面前听训。 青霄长老气得把茶盏都摔了,不似往日对阮枝的好说话,摆出教导主任的架势将她严厉训斥了一顿,末了,喝道:“你现在就去寒冰窖里待着好好反省,不待到你想清楚就别出来了!” 寒冰窖位于极渊峰上,用千年寒冰打造而成,旁边就是天然压制修士灵力的极渊,进去就是永恒抗冻。 “不待到你想清楚就别出来了”这句话未免太模糊不清,听上去就像是判了个无期徒刑。 阮枝飞快调动小脑瓜。 萧约踩着这时机进来,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师父。” 萧约先对青霄长老行礼。 “嗯。” 青霄长老板着脸,“这次幸亏有你,做得好。” 萧约:“师父言了。” 他像是才看到阮枝,漠然的目光从她跪着的身影上掠过,嗓音淡淡地道:“师妹此次实是做的过了些,太不懂事。在沧海宗时便已罚了她跪一天一夜,后在飞舟上仍让她跪着,就连此次上山也不许人扶着她,料想这点皮肉教训能让她记得更清楚些。” “??” 青霄长老面部表情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萧约,“跪了这么久,还让她爬上山来?” 阮枝:“。” 我倒也不算是爬上来的。 萧约明显愣了愣,辩解道:“师妹犯了大错,就该严苛教训。” 青霄长老顿时不悦地驳斥:“要教训也是我来教训,罚她跪了三天三夜还让她爬,你这个师兄就半点不心疼吗?!” 萧约油盐不进:“她包庇半妖。” 青霄长老的怒气明显被萧约转移了,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法反驳这个事实,便对阮枝道:“你去寒冰窖反省吧,一个月后再出来。” 阮枝正准备起身。 青霄长老看着她的动作,改口道:“你这腿……罢了,半个月后就出来吧。掌门人那里还需交代。” 阮枝深深朝他一拜:“多谢师父。” 萧约暗自松了口气。 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在他飞舟上思考两天的结果了。他并不擅长撒谎取巧,所幸这次的结果不错,让师父亲眼看到阮枝受过责罚后的惨状,就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她的责罚。 私心过甚,难以掩饰。 做出了这等投机取巧的事,萧约心如擂鼓,怅然自愧。 阮枝出了青霄殿,直奔寒冰窖。 这个时间,裴逢星应该正在经历书中描写的碎骨烧灼之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寸寸敲碎,宛如置身烈火中炙烤。 磨难过后,寻华宗会因裴逢星焕然一新的绝佳天资留下他的命,会为他设下一个咒印,限制他往后不许作恶。 没走几步,萧约跟了上来。 阮枝一言不发地看他。 萧约道:“师父让我看着你。” 阮枝“哦”了声,不再口。 她倒不是对萧约有意见,这种敌视她的态度和行为早有预料,只是在想半个月后算不算时机成熟,趁着这次机会,提出不要继续练剑可不可行? 极渊峰上空无一人。 站在寒冰窖门口就能被包围而来的寒气煞到。 阮枝低头要进去。 “阮枝。” 萧约在身后喊她。 她蹙着眉回头。 萧约走上来,往她怀里塞了几个瓶瓶罐罐,抬眸,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片刻,语气如常地道:“进去好好静心。” “?” 这是个什么路数? 阮枝恍然意识到:在青霄长老面前,萧约没有说出她在幻阁中做的事。 他是忘了么。 可他方才明极力想加她的惩罚。 萧约看她表情沉思着,终究是没忍住,手指动了动,将要抬起克制地放下,他垂眸凝视着她,语带叹息: “……别再做傻事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你还要做什么 寒冰窖内。 阮枝本在打坐, 是静了但也冷了,整个人非常的了无生趣。 极渊峰上没人来,除了抗冻没有太大的限制, 只是不能出寒冰窖。 阮枝抱着膝盖开始自娱自乐。 身后传来细微动静, 而后是一声不确定的询问: “你在哭么?” 居然是裴逢星。 阮枝讶异地回首望去。 裴逢星已经走上前来, 目光落在阮枝身前的地面上,顶着那些不规则的线条看了一会儿,勉强分辨出来:“你……不是在哭,是在画画?” “准确来说,是在下棋。” 阮枝在内补充:五子棋。 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当无愧该成为这世上闲的蛋疼的游戏,只要有恒毅力就能一局玩到天荒地老。 裴逢星凝重的神『色』松缓了些,他的容貌同前有了微妙的改变, 倒不是什么五官上的变动, 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改变:不似从前那般毫无存在感的谨慎唯诺,脱胎换骨后精气神都提升了数个档次。 此刻他仍扎着高马尾,却比从前引人注目许多, 有种少年肆意的朝气蓬勃。唇红齿白却不显阴柔,眉目如墨笔绘就, 只左眼下多了一点深黑的泪痣——这便是那道限制他的咒印。 限制他从今往后只可斩妖魔, 若是杀人, 便先毁双目,后毁元神。 裴逢星半跪在阮枝身前, 乌发顺着他的脖颈纷扬垂落,两人间的距离颇近, 以至于扫到了阮枝搭在膝上的手背。 阮枝情不自禁地缩了缩手指。 裴逢星便条件反『射』地去按住了她的手指,阻拦她退却的动作,匆匆一下便撤回手。 他微倾身靠近她, 维持在一个并不逾矩的寸,单手撑在地上,瞬间便从微妙的俯视变成略低于她的高度,近乎乞求地不安道: “师姐,我错了……你别嫌我。” “我没有嫌你啊。” 阮枝看他这副模样,不自觉幻视出一只正在摇尾巴的大型犬,她的表情并无不快,只是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逢星垂下眼眸:“都是我连累了师姐,让师姐在此处受罚。” 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阮枝不搭理他的准备了。 虽然心知肚明阮枝不是这样的人,可类似的噩梦这几天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唯一怕的只有这件事。 阮枝了一下:“没事。” 方才还觉得他脱胎换骨、全然不一样了,怎么还是这副生怕被人嫌恶抛弃的小可怜模样。 裴逢星这才敢将怀里的各类『药』品拿出来,一股脑地全塞进她怀里:“此处临极渊,限制修士灵力,这些『药』品都对师姐你有益。我在瓶身上都标好了名称用处,师姐你放心用便是。” 这些『药』都是上好灵『药』,从前的裴逢星可拿不出来。 “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药』?” 阮枝问,“掌门允许你出来走动了么?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原着里裴逢星被下了咒印后,还要被关进深渊炼狱好几年,半是惩罚半是要彻底抑制他的妖『性』。 “掌门和长老们经过商议,允我为宗门效力。” 裴逢星朝她略弯了弯唇,意很淡,他仍然不适应太多表情,“这些『药』都是我做任务换来的,师姐不用替我担,我一切都好。” 阮枝惊叹道:“竟然就这么放过你了……” 看来世界融合还是带来了一些变动。 裴逢星不能待太久,送了『药』叮嘱几句就离开了。临走前,他脚步迈出去,又转过身来:“师姐觉得,我可有变化?” 阮枝上下扫视他,果断地道:“变得更俊俏了。” “……” 裴逢星耳尖倏忽红了。 阮枝:“。” 你这不是压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吗! 这么容易害羞你还怎么当龙傲天啊! 裴逢星转身离去,出了寒冰窖的洞口又走出一段路,他才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左眼下方。 这颗痣应该还挺明显的吧,她都没有问一问…… 要是问了,他就可以从她的语气和反应中,试探出她会不会喜欢了。 完全没提起的意思,大概就是不在意吧。 裴逢星收回手,暂且将用易容术遮盖的念头搁置一边。 另一头的阮枝仍然在寒冰窖内兢兢业业地下五子棋,画出来的棋盘范围不够,她握着小石子勤恳开拓新地图。 “喂,你这丫头不会是在哭吧?” 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询问,若非是个女声,阮枝都要以为是裴逢星去而复返了。 阮枝回头望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章师姐!” 章昀珊见她如此显然的高兴,脸上踌躇的神『色』反倒滞了滞,蹲下身去,指腹掠过她眼下:“没哭啊……那你这是做什么呢?” 阮枝乖巧地答:“在下棋。” 章昀珊猝不及防,随即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幸亏来的是我,否则随便哪个长老过来看见你这样,你肯定要被加罚。” 阮枝很亲近她,顺势挽住她的手臂蹭了蹭,带了点有意为之的讨好道:“对啊,幸好来的是师姐。” 在寒冰窖这些天她也不都是在无所事事,关于自己未来从业规划就想地相当清楚:她决定这次出去后就转做丹修,不继续练剑了! 那么作为她和莲华长老直接唯一较近的联络,章昀珊师姐是必须要持续『性』搞好关系的! 章昀珊的身形顿了顿。 她这次来本来是想直接告诉阮枝,她就是莲华长老,看阮枝在青霄门下待得不算太痛快、又很有炼丹的天分,不如直接跟着她修,做丹修得了。 但看阮枝如此亲昵依赖自己的模样,章昀珊里又有点犯嘀咕,觉着这么直接说出来这丫头肯定不会继续亲近自己,说不准还觉得被耍弄了。 章昀珊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你上次炼制的那枚风息丸很是不错,师父夸你有天份,说是愿意收下你。” “真的吗?!!” 阮枝惊喜地差点跳起来,抱着章昀珊就不撒手了,“师姐你没哄我吧?莲华长老真的愿意收我?师姐谢谢你啊啊啊!” 寻华宗的内门弟子部分是有固定的师父,即是掌门人和各位长老;也有没被挑中的,仍然是内门弟子,能被固定地指点、教导,但没有随时开小灶的机会。 所以从一门转到另一门下的事虽然不多,却并不是没有。 这么高兴啊…… 章昀珊任由她抱着,并不觉得吵闹,反而起来,手掌拍了拍她的背:“是真的,等你禁闭结束出去就知道了。” 说着,章昀珊鼻尖微动:“等等,这里还有别人来过?” 阮枝的激动戛然而止:“没有!” “我闻到了。” 章昀珊瞥她一眼,拆穿道,“气息掩盖倒是做得极好,如若不是我在此待的久一点,怕是掌门和其他长老来都察觉不到。” 阮枝听出她措辞逻辑奇怪,此刻没空深究,彩虹屁先稳住再说:“师姐真是厉害。” “算不上是厉害,毕竟我和掌门他们不同。” 章昀珊打住话头,突兀地转了话锋,“来的是谁?裴逢星?” 不怪章昀珊一下猜到裴逢星的头上,这次事儿闹得大,会审的时候她也在,听着了阮枝包庇维护裴逢星的事。 阮枝捏捏章昀珊的手,撒娇道:“师姐,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求你了。” 章昀珊“啧啧”两声,没有立即应下:“裴逢星这小子可以啊。每天都要受十枚破魂钉,还得撑着去做任务证明自己,居然还有空跑来看你。” 阮枝怔住了:“每天都受……十枚破魂钉?” 他不是说一切都好么? “是啊,本来要罚他去深渊炼狱——那地方在禁阁后,你们等闲弟子不大知道。但这小子说能够证明自己,改用了一个月的破魂钉刑罚。”章昀珊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这破魂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不如去深渊炼狱待着呢,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那么能忍疼。” 阮枝蹙眉抿唇,脸『色』难看地沉默着。 章昀珊见了,拍了拍阮枝的脑袋:“他熬过这个月就好了,你多『操』自己才是正事。” 她伸手在周遭一抹,掌淡光浮动,没入地面:“我已经把这里的气息都抹去了,你继续下棋吧,我走了。” “多谢师姐来看我,告诉我这么大的好消息!” 阮枝郑而重地将人送走了。 她蹲在地面胡『乱』画的简略棋盘前,忍不住去想裴逢星受罚的事,忆起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总觉得……唏嘘又莫名酸。 阮枝垂头慢腾腾地画着线,不多时,眼前落下一道人影。 她抬首望去。 顾问渊居高临下地抱臂瞥她,神『色』冷淡,几许讥诮不屑:“还以为你哭了呢,没想到你还挺会自娱自乐。” 阮枝:“……” 我画线的背影到底是有多像在哭泣? 而且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诸位都挑一天来啊? 顾问渊看她面上神『色』复杂,却并不开口接话,忍不住激她:“看来你在这儿过得很高兴。” 阮枝中肯地道:“还。” 顾问渊噎了一下,转身要走:阮枝还有事情没同他交代清楚,他就能不计前嫌,特意来看她,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 “哎——” 阮枝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摆,“你别走啊!” 顾问渊想甩开她,没用太大力气,冷嘲热讽道:“我不走,留在这儿看你继续气我么?” 果然还在生气。 阮枝手脚并用地阻拦他,硬是把顾问渊拽得半跌靠在墙壁上,趁机摁住他的双手、抵住他的双腿,急促地道:“我不气你,你来看我我高兴得很,你先别走。” 生平头一次被女人壁咚还按住四肢的顾问渊:“……” 他低头看了看阮枝,又看了眼自己被摁住的手脚,语气微妙地道:“霸王硬上弓?我可不吃这套。” 阮枝以为他紧接着就是爆发对打,浑身紧绷地等了好一会儿,他却毫无动作,连反抗的挣扎都没了。 “你……” 阮枝刚开口。 顾问渊便满脸不耐地盯住她,仿佛就等着她的下一步反应,只听他口吻阴沉地道:“所以呢?你还要做什么?”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师姐 “我哪儿敢做什么……” 阮枝朝他笑笑, 语气轻缓,满是讨好意味,趁着这点拖延的时间迅速切换了模式, 略带娇俏地嗔了一句, “人家这不是怕你走了嘛, 心急如焚。” “……” 顾问渊的表情陡然变得极其一言难尽,“好好说话。” 犯恶心是吧? 那就对了。 阮枝往后退开了点:“那你保证,我放手了你不走了?” 顾问渊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脑袋向后贴着冰壁,半侧过脸,神『色』恹恹地道:“快放手。” 阮枝见好就收,松开他:“顾师弟大人有大量, 肯定不会计较这点细枝末节。” 顾问渊冷哼。 阮枝开门见山地道:“裴师弟的那件事, 是我瞒了你,我有错。当时念着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危险, 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顾问渊摆明了不信她说辞:“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 他装模作样地叹一声:“也罢, 我们毕竟无甚关系, 你没有必要非告诉我不可。是我自己蠢, 巴巴地贴去为人出头,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这是裴师弟的事, 我自然不好说给你听。” 阮枝急忙安抚他,“若是我自己的事, 我当然信任你,会告诉你了。” 顾问渊静立不语。 阮枝继续道:“从我们认识至今,我何尝为了旁的事骗过你。这次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便消消气,何苦为了这点事闹得自己不痛快?” “到你这里,天大的事都成了‘这点事’了。” 顾问渊并不算太满意,可见阮枝的态度称得殷切诚恳,剩余的郁气散了不少。他朝着阮枝的方向微倾身,双眼紧盯着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你真的没有再骗过我?” “……” 阮枝有瞬间的晃神。 仿佛全幅身心都只能看得见顾问渊近在咫尺的这双眼,如临深渊,心神意志都产微弱的动摇。 幸而这份晃神持续的时间不长,阮枝很快恢复了清明。 “没有。”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 顾问渊扬了扬眉,“唔”了一声,心情转变得毫无征兆:“知道了。” 阮枝顺势而下:“你不气就好了。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心情好,顾问渊的外在表现就重归一贯的桀骜不驯,游刃有余的散淡闲适。 “我确实是来看你的。” 顾问渊弯了弯眼,笑得随『性』,全无半点真挚,“不过不是来关心你,而是来看你怎么受罚的。” 阮枝表情一僵。 顾问渊尤嫌不够地添油加醋:“想不到在寒冰窖里,师姐也能想着法儿地偷懒耍滑,这要是让掌门人知道了,估『摸』着师姐这禁闭还需延长啊。” 阮枝:“……” 阮枝果断地道:“如果师弟非要如此不留情面,我也只能忍痛去告发师弟擅闯寒冰窖了。” 来啊! 互相伤害啊! 顾问渊有恃无恐:“你去啊。” 阮枝一口气憋在嘴巴里,两颊都鼓了起来——这家伙这么狂,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我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狗比可以忍。 阮枝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硬是挤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怎么舍得去告发师弟呢?哪怕师弟去掌门人面前揭穿我,我也只能默默心痛。伤害师弟,比我自己受伤更让我忍受不了。” “咳咳!” 顾问渊没遭住,猝不及防地咳了两声。 虽然他确实是仗着阮枝喜爱他,那么肆无忌惮,可真听了阮枝这番真情剖白,他又招架不住。 嘴上损人,他略胜阮枝。 然而甜言蜜语、表『露』心迹,阮枝远胜于他。 顾问渊别开视线,不与阮枝对视。 他握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的手臂横在胸前,摆成一个交叠着捧东西的姿势。 阮枝:“?” 而后,顾问渊拿出储物袋,往下倒出一堆瓶瓶罐罐,全落在阮枝怀里。 “外敷的,内服的,还有抗冻的。” 顾问渊的手指随着话语移动,点了点几个不同的瓶子,“看你平常对丹『药』颇为上心,这些你大概都认得,不用我多说了吧。” 阮枝好险没接住,看着怀中这堆东西,迟疑道:“认得是认得……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对丹『药』上心?” 顾问渊目『露』嫌弃,觉得这问题简直是废话:“你在派中就喜欢往留仙堂跑,后来有一次身还沾了丹炉里的气味,加之我在藏书阁见过你拿着丹修入门的书,自然知道。” 阮枝大为震惊:“原来你这么注意我的吗?” 顾问渊不假思索地迅速反驳:“不过是恰巧看见了。你成日在我跟前晃,比其他人都显眼些,我想不看到都难。” 阮枝仍看着他。 顾问渊简直浑身不自在,半侧过身:“东西给你,算是偿你当日赠『药』的恩情。我走了。” 阮枝口不对心地依依不舍道:“这么快就走啊。” 顾问渊脚步停下。 阮枝:“……” 突然感觉不妙。 她往后退了一步。 顾问渊便往前『逼』近两步:“这次的事勉强算了,下次再发这种事——” 他曲指,在阮枝的额首处轻弹了一下。 手臂抬起靠近时,身上独特的清淡气味伴随着说话逸散的些许热气,一同包围了过来。 “嘶。” 阮枝抬手去拍他的手。 顾问渊早有准备地收回,短促地笑了笑,这次是真的走了。 幼稚。 顾三狗正式降级为狗崽子。 阮枝看着怀里这堆『药』,想起储物袋里的两堆『药』,不禁喃喃:“我这得犯多少次事,能把这些都用完啊。” - 禁闭结束的当天,阮枝就去了青霄殿,跪请青霄长老,说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弟子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是冲动而为,更不是为了任何私怨。只是弟子确实喜爱丹修一门,对练剑已无热情,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栽培,弟子惭愧。” 阮枝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青霄长老本是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话听到后来,竟有惘然:“你确实已经想好了,当真不愿意继续在我门下习剑了么?” 阮枝维持着跪拜的姿势:“是。” 青霄长老:“即使我让其他长老教你习剑,你也不愿?” “是。” 阮枝明白此时说这事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她言辞恳切地强调,“多谢师父,但弟子全然是出于本心考虑,绝不是为了赌气怨怼。” 青霄长老沉默良久,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 “你刚禁闭结束,这件事先不谈。近日飞仙城有鬼祟祸『乱』,你跟着弟子们一起去解决这桩事,也算是表明你将功折罪的态度。” 阮枝:“可是,师父……” “好了。” 青霄长老摆了下手,阮枝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得起身,青霄长老背对着她道,“你先去处理事情吧,为师累了。” 阮枝还欲再说,见青霄长老态度这般强硬,只得暂时作罢:“是,弟子先告退了。” 她行了大礼退下。 不久后。 “哎——” 青霄殿内响起一声长叹。 萧约前来拜见时,便看到青霄长老脸『色』郁闷着叹气的一幕。 他动作顿了顿,行了礼,问道:“师父为何事烦心?” 青霄长老正愁心事无人可说:“你师妹,方才禁闭结束了来见我,说是不想习剑了,要去做丹修。” “……” 萧约面『色』突变,“师妹,为何会这么想?” 青霄长老摇头叹息:“她说是早想好了的,可我总觉得,这孩子是怨我这次没有护着她,心灰意冷了。” 萧约浑身僵硬,无声地攥紧了手中佩剑。 这话正戳在他心。 “师父……可答应了师妹?” 萧约语调涩然地开口。 “还未。” 青霄长老颓然道,“我看她心思坚决,一时半刻也没想好怎么劝她,便寻了个由头让她下山去做任务,暂避一避罢了。——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出来。” 萧约此刻哪里想得到什么好法子,呼吸都泛着疼,他闭了闭眼,哑声道:“是,我会好好想法子的。” - 阮枝去了趟扶摇阁,问飞仙城的那桩任务进度。 “这次是裴逢星师弟带队,他素来雷厉风行,本不必这么赶着去,他却是等不及,前不久带着弟子们就下山了。”扶摇阁的轮值弟子同她道,“这会儿去追应当能在洛水镇赶上。” “多谢师兄。” 阮枝立即去追。 没想到区区半个月时间,裴逢星都能带队了。 听这拼命三郎的架势,大约没少吃苦。 阮枝御剑而行,还未到洛水镇,竟然就已经看见了寻华宗的弟子队伍,他们在林中稍事歇息。 裴逢星不大合群地落在稍远处,抱着剑站靠在一棵树下,站姿挺拔,身形长开了些,笔直如松。他脑袋微微歪着,正看着某处发呆,头发被一根青『色』发带绑起,散下来的一半搭在肩上,发尾时不时地被风吹起。 同行人中还有一位未着寻华宗弟子服饰的女子,看去似乎不是修士,十六七的年纪,着一袭天青『色』的对襟襦裙,打扮得很是娇俏可人。 这女子捧着块糕点走到裴逢星,说了句话。 裴逢星应了一句,没动。 这段时间里裴逢星本该还在深渊炼狱里关着,阮枝思索两秒,想不出这女子是谁,对应了什么剧情。 忽然。 裴逢星目光抬起,准确地朝阮枝这边看来。 彼时阮枝正要和距离最近的弟子说明来意,裴逢星却比任何人都先发现她。 裴逢星的视线凝在阮枝身上,眼眸骤亮,唇角不自觉地弯起,静默如画的清隽少年陡然从画中活了过来,整张脸的表情都鲜活生动。他提步朝她跑去,按捺不住地欣喜喊道: “师姐!” 第80章 第八十章太疼了吧 裴逢星是半妖的事, 彼时行去沧海宗的那些弟子都知道。回寻华宗后,掌门下令封锁这个消息,原本知道的也不许『乱』说, 因此知道的人不算太多。 连带着阮枝的受罚也说是其他缘由。 这半个月来, 大多数弟子只知道, 裴逢星去了趟沧海宗,在幻阁中得到了奇遇,便由查无此人,变为足带队除患的厉害了。 裴逢星本是外门弟子,如今修为已至金丹后期,令人好不羡慕嫉妒,多少人眼红。 然而裴逢星的人缘不坏, 只因他凡事都冲在最前, 从无怨言,也不贪功;平常待人接物分外细致妥贴,大多时候都是默默地做了好事, 却不会邀功;平常若是有人有求于他,他基本不会拒绝。 短短半个月, 裴逢星每每在宗门外做任务, 不知照顾了多少弟子、随手撒出去多少人情。 故而他虽素日不多话, 但在弟子间的风评颇好,一致认为他子宽和、好说话, 是个心地至纯而不善言辞的害羞师弟。 这一声“师姐”喊出来,所有弟子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便见这一贯害羞沉默的裴师弟,毫不犹豫地主动朝着阮枝跑去,脸上的喜悦之『色』全然掩盖不住。 “裴师弟居然会笑的啊……” 不知是谁, 小声地道了这么一句。 众人的神『色』皆微妙来。 裴逢星已经跑到了阮枝跟前:“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枝的目光被他奔跑后仍在晃『荡』的马尾吸引,眼睛跟着转:“我禁闭结束,师父让我跟着做任务将功折罪。” 裴逢星看她视线粘在自脑后,觉得她这模样简直像看着了『毛』线团的猫,心底冒出“可爱”二字,脸上的笑意便愈柔和,低声她道: “我知师姐今日出来,早知师姐要我一,我就不急着走了。” 他急着走,不过也是为了早些完成任务,急着回去而已。 裴逢星紧接着问:“师姐身体可好?一路追赶过来可有不适?” 阮枝答有。 裴逢星问她青霄老的反应和表现,对她的态度如何。 阮枝一一答了。 本来凑过来的弟子看见这一幕都望而却步,只觉得裴逢星好像有很多话阮枝说,不好随意搅扰了这二人。 片刻后。 阮枝道:“我还得去和其他师兄弟打声招呼。” 毕竟是中途加入队伍,自然要说一声。 裴逢星却说:“我是带队的人,你的情况我知晓就好了。” 阮枝闻言,揶揄地看着他:“才带队几天啊,这就摆架子来了。” 裴逢星窘迫不已。 阮枝也不是要弟子们挨个说一遍自的情况,大致说声是跟过来做任务的便可了。 那名女子名为季文萱,飞仙城季家的大小姐,不日前被画皮妖拐到了这附近来,裴逢星除妖时将她救下。此次趁着他们飞仙城的任务,正好将她一送回去。 知道了名字,阮枝就能将人对上号了。 在原着中,季文萱是第一个正式对裴逢星表『露』出喜爱的女子,时间线在裴逢星从深渊炼狱出来后,从侧面表现出了裴逢星作为男主逆袭之路的开端——从前默默无闻,毫不眼;现在不仅修为增进,还有了爱慕者。 似乎这类小说都有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男主的第一个爱慕者必定是温柔包容的。季文萱也不例外,她子温柔,落落大方。与裴逢星在一,一静一动,正是互补。 “季姑娘好。” 阮枝笑眯眯地季文萱见礼,因着剧情的缘故对季文萱天然有好。 季文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矜持地回礼:“阮姑娘好。此次麻烦贵派弟子与我行,多有拖累,还请见谅。” 不过这点时间,季文萱已经看出来,这位姗姗来迟的阮师姐才是整个队伍中最有话语权的人:等闲弟子对她态度客气和蔼,作为领队的裴逢星毫不犹豫地奔向她,态度是从未见过的亲近。 “季姑娘太客气了。” 阮枝对于漂亮话已经是信手拈来的程度,更别提还有好加成,“锄强扶弱是我派弟子的本分,何况飞仙城季家素有仁德盛名,我早有仰慕之心。能与季姑娘行,绝算不上是拖累。” 季文萱见她说得流利诚恳,未有半点迟疑心虚,心中敌意消去几分,也『露』了笑颜:“贵派的恩情,我与家中都会记住。” 场面话总是既无聊莫名冗。 裴逢星抱着剑等在一旁,看阮枝终于脱了身,即刻便走到她身边去。 他心知自的表现急切,为了掩盖这点,早早地找好了理由,仿佛是为了和阮枝说正事:“师姐跟来,可了解了飞仙城鬼祟祸『乱』的具体事由?” 阮枝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为何?” 一行人重新上路,裴逢星在路上慢慢地阮枝讲飞仙城的这桩事,两人御剑肩而行。毫无修为的季文萱由一位弟子带着,大家在此刻都无端默契地往后隔开了些距离。 “裴公子与阮姑娘的关系,似乎颇好。” 季文萱突然轻声叹道。 领着她的弟子便道:“那是自然。阮师姐从前就对裴师弟特别好,裴师弟对她亲近也是理所应当。” 旁侧的另一位弟子看着前方,禁不住道:“原来裴师弟不光会笑,且如此善谈,我与他一任务三次,听他说的话加来也有十句。” 在阮枝面前的裴逢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所有的固定印象都在顷刻失去。不知他是对熟悉了的人都这般,还是只对阮枝这般。 季文萱若有所思。 - 飞仙城路远,因季文萱在路上耽搁了时辰,天黑时他们未能抵达飞仙城,只在数十里之外的小镇客栈落脚。 阮枝发现,弟子们都很信服裴逢星的话,不是那种对待萧约的敬畏,而是一种更亲近些的服从:愿意听这个人的指挥,信任这个人的能,却也不是不能相互间开几句玩笑。 萧约的子更骄矜冷淡些,有时候不是他不搭理人,而是他们自觉那些话不配在萧约面前提,还未靠近便已自惭形秽,罔论相交了。 裴逢星确实变了太多,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过去他根本无法在人多的场合获得存在,现在众人自然而然地将他作为中心。 因为他实足够,待人处事很周到。 阮枝分外欣慰。 客栈只剩两间上房,阮枝本欲开口,着裴逢星才是领队者,便静默在旁等候安排。 季文萱倒是轻轻柔柔地开口:“阮姑娘赶路追来多有辛苦,柳公子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如让他们二位入住上房吧。” 她所说的柳公子是弟子中左手臂有伤的那位,前几天受的伤,快好全了。 听见季文萱这般说,柳师弟面『色』涨红,不好意思地推辞:“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劳季姑娘挂心了。” 裴逢星略一思索,道:“柳师弟是伤者,季姑娘是上客,你们二人去上房。” 说完,他转向众人:“大家可有异议?” 大约是过往言辞不畅留下的后遗症,他说话总人一种很特别的觉。咬字很慢条斯理,但是不拖沓刻意,只是很舒缓;他的声音好听,为人更是沉稳而寡言,便愈发令人觉得他内敛深静,很容易就能听进去他说的话,为之安定。 众人觉得他的安排很有道理,自然有异议。 唯一被他“刷下名单”的阮枝也无不平之『色』,相反她还一副欣然接受的表情。 裴逢星的视线从她面上匆匆掠过,不动声『色』。 季文萱的小心思就这么被冠冕堂皇地扼杀,内心难免惋惜,可她看着裴逢星那正直磊落的神情,:算了,是她有算准裴逢星的心思。况且他这次全然是为她着,不论是出于道礼节,还是别的什么,他总归是让阮枝排在她之后了。 这么一,季文萱有些得意,自是毫无异议地去了上房。 另一。 裴逢星正跟在阮枝身后:“师姐,你可是生气了?” “生气?” 阮枝停下步子,奇怪地望他,“我为何要生气,发生什么事了?” 裴逢星面『露』难『色』。 阮枝稍一下方才发生过的事,顿时白了,忍俊不禁道:“你是领队者,怎么安排都是对的。而且将季姑娘安置去上房,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她是世家小姐出身,不修道,体质比我们差些,自当好好照顾。” 末了,阮枝还打趣道:“我在你心里就如此小气么?这点事还要你特意跟过来道歉,那你平日和我相处未免太累了。” 裴逢星慌忙辩解道:“不是的,我未这么师姐。只是我怕师姐会不高兴,为了我这点自私的揣测,前来多此一举罢了。” 他做决定,自然是有私心的:当下情况,他无法和阮枝住上房,可他必定要在阮枝附近。除他自外,让谁去护着阮枝他都不放心。 今时不往日,他已经逐渐强大来了,能够去护着她了。 但在追随阮枝的这段路上,裴逢星反应过来,他方才那么决定,有格外关照季文萱的嫌疑——好似是更照顾季文萱,而暂且委屈了阮枝。 裴逢星忐忑不安,怕阮枝的这么为;可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待,知道阮枝会不会因此朝他发脾气、『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 他一面希望她不要不快,一面却期待她为此到不快。 人的劣根便是如此复杂反复,一言不可尽述。 然而事实是,阮枝不仅有生气,还夸赞他做得好。 裴逢星简直无可奈何,怅然若失地着:这果然是阮枝会有的反应,她本来就是如此。 “好了,一点小事而已。” 阮枝摆摆手,左右看了看有其他人,便稍稍靠近了裴逢星,压低声音道,“你已经和过去大不相了,不必总为了这些小事惴惴不安,做决策的人固然要多思多,却不能太束手束脚。” 她居然还担忧着他的前程未来,来教导他了…… 裴逢星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承认这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有用,他目中的暖意遮掩不住,整个人都觉轻飘飘的:“师姐的话,我会谨记在心。” 两人的屋子就在隔壁,各自道别进屋。 裴逢星背靠着门板,耷拉着脑袋望着地面出神:能试探阮枝是否吃醋的事,对他而言都是自讨苦吃啊。 不看到阮枝不高兴。 可阮枝半点不吃醋,他也办法高兴来。 - “救命——!!” 更深『露』重,一声惊叫响彻客栈。 阮枝瞬间惊醒,当即身掠向房门。 几乎是她打开门的时,裴逢星就出现在了门外:“师姐!” 阮枝匆匆道: “声音是从季姑娘那边传来的,我们快去看看!” 他们赶到季文萱的屋内,屋中一片狼藉,季文萱缩在床帐间瑟瑟发抖,见了他们,跌跌撞撞朝着裴逢星奔来。 裴逢星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时制止了她继续靠近的动作。 季文萱慌『乱』间有意识到这点,哆嗦着道:“方才有道黑影出现,柳公子过来救了我,已经追着出去了。” 阮枝肃然道:“我去寻柳师弟,你照看好季姑娘。” 她脚步刚迈出。 裴逢星拉住她:“你留下,我去追。” 阮枝欲言。 裴逢星不她机会,随手将季文萱往她怀中一塞,身形如风地从窗口跃了出去。 被甩得一个踉跄的季文萱:“……” 被迫佳人在怀的阮枝:“……” “嗨。” 阮枝尴尬地和季文萱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季文萱:“……晚上好。” 阮枝拉着季文萱在桌边坐下,为她倒了杯茶,还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 可季文萱法『露』出一个心实意的笑容来回应,只是勉强为之,方才裴逢星的表现还历历在目,足说阮枝确实就是她的情敌。 难怪她第一眼看见阮枝就不大喜欢。 她的心上人爱慕着阮枝,她无论如何都不容下阮枝。 怀揣着这样不可为外人道也的隐秘心思,季文萱看见了阮枝背后角落里弥漫的黑『色』雾气,却有第一时间出言提醒,而是若无其事地和阮枝聊着天。 阮枝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黑『色』雾气——称之为瘴气更合适,笼罩了整间屋子。 “是瘴妖。” 阮枝有聚灵为实,本可拼杀,但季文萱有。阮枝须得将灵分她、来保护她不受瘴气侵蚀。 瘴妖从瘴气中而生,一旦形成便很强大,能形成结界的法器都无法抵挡,悄无声息地渗透、无孔不入,且极难察觉存在,只能评价雾气出现来判断。 唯有一点缺陷便是不能离开原本衍生之地太远。 这只瘴妖比等闲的妖量更强,季文萱在有灵保护的情况下多待一会都得痴傻一辈子,时间再点当场就得死了。 阮枝无暇分|身,左右为难。 再有其他弟子出现,应当是各自被瘴妖困住了。 就在这时,裴逢星去而复返。 瘴气笼罩的情况下,他强行破开一道口子闯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目光顿时沉了沉。 ——季文萱的很累赘,要是她的连累了师姐,死多少次都不够偿还。 阮枝见他回来,如释重负:“你追到柳师弟了么?” “有。” 裴逢星面上不显,他挡在阮枝身前,“我追了一段路,看到任何踪迹,不放心这里,就先回来了。” 瘴气弥漫,徒留他们所处的一小块地方还有被完全侵蚀,大有将他们就地绞杀之意。 裴逢星叮嘱阮枝小心,提剑便上。 他的剑法不似大多出身世家的剑修,带有各自家族启蒙的痕迹,全无固定路数,尽是简洁利落的杀招。 剑刃寒光,满是狠戾杀意,生生『逼』得这只瘴妖现出原形。 雾气凝成的人形几乎碰到房顶,说话声嘶哑凄厉:“就是你们这些寻华宗的弟子,尤其是你,杀了美美!” 情况本来是很焦灼的。 但是“美美”这个名字一出来—— 阮枝懵『逼』地小心问:“谁是美美?” 瘴妖气得周身的雾气都在飘『荡』:“就是你们前几日杀过的那只画皮妖!” 他伸手一指季文萱:“她身上还有美美留下的印记,八九不离十,就是你们这群人去杀了美美!” 阮枝很保持严肃,可“美美”这个名字数次重复,导致她实在办法沉重心情。 倒是季文萱,面『色』陡然惨白。 瘴妖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们!” 它身形陡然暴涨,眼看要再次围住整间屋子,裴逢星哪里会它机会,剑柄在手中转了一圈便形成一道剑气屏障。 此刻瘴气无法聚拢,阮枝不必再费心维持两个人的聚灵为实,她将季文萱往房门方向轻轻一推,拔出剑冲了上去,裴逢星肩作战。 不料季文萱却惨叫一声:“啊!” 原是她被这一下推得直接摔倒在地,瘴气边缘划开了她的整条小臂。 “?!” 阮枝错愕不已——她用很轻了啊。 难道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太大了? “师姐,别分心。” 裴逢星冷声唤她回神。 阮枝抬手朝季文萱扔了个法器,持剑迎上。 他二人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为剑修不会妨碍,很快将这只瘴妖打压得毫无还手之。 裴逢星轻车熟路地拿出法器将其封印。 他回首,上下打量着阮枝:“师姐,你事吧?” “事。” 阮枝摇,边走过去扶季文萱,“季姑娘,你还好么?” 季文萱不知为何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季姑娘?” 阮枝心生疑虑,眼下却有发作,“瘴妖已除,你不必害怕了。” “……嗯。” 回应阮枝的,是季文萱带着微弱泣隐的应答。 阮枝不自觉放开她的手。 裴逢星冷眼旁观,眉目阴沉,只一瞬便被他压下:“师姐,你去看看其他人,这里我先照料着。” 阮枝松了口气:“好。” 正好,她也不继续待在这了。 屋内只剩下裴逢星和季文萱。 季文萱掉了好几滴眼泪,才怯生生地看向裴逢星:“公子不必特意留下来照顾我,瘴妖既除,我自便可了。” 裴逢星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季文萱被看得浑身不适,如芒在背:“裴公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这副表现,令她不敢相信是裴逢星。 裴逢星垂下眼,在桌边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口吻如常:“季姑娘受了伤,可能需要人帮忙包扎吧。” 季文萱脸微红,心这一下果然值得: “那……那便劳烦裴公子了。” 她走过去,看了看,略微尴尬地扶一个凳子再坐下。虽然裴逢星这人多少有些不解风情,可他模样俊俏,为人正直热心,这点小缺陷不算什么。 季文萱使了点小心思,将凳子摆得离裴逢星更近些。 她将受伤的手臂搁在桌上,是一阵冷汗涔涔,痛的咬牙切齿。 裴逢星只管从储物袋里拿『药』物与纱布,动作从容不迫,哪怕慢了点,却很赏心悦目。 “方才我顾着瘴妖交手,看见后面出了什么事。” 裴逢星垂着眼,一边拿东西,一边道,“不知季姑娘怎么就摔倒了?” 季文萱等的就是他问这个。 但这事需有技巧,不能一问就说。 季文萱深谙此道,身躯颤了颤,眼中再次盈泪:“、什么的。” 裴逢星东西拿完了,修的手指挨个摆弄那些瓶罐,仍然有为她上『药』,疑『惑』道:“我看季姑娘方才表现不大寻常,还为出了什么事呢。” 季文萱眼中的泪落下:“其实……方才是阮姑娘推我出去,我知她是好心让我快走。可是气大了些,我太无用,能站住。” 裴逢星蹙眉:“即便是气大些,也不至于你直接摔倒吧。” “这……” 季文萱状似为难,表面上还要为阮枝开解,“可能是阮姑娘当时太紧张了些,或者是我先前惹怒了她,让她难受了。” 裴逢星眼睫轻抬:“季姑娘先前和师姐有过节?” 季文萱慌忙摇否认:“肯定不是为了这件事。裴公子,你别再问了,不过是场意外而已,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裴逢星不言不语。 屋内静默一阵。 季文萱正觉得奇怪。 裴逢星便忍俊不禁似的,笑了出来: “扑哧。” 季文萱不所:“裴公子……你笑什么?” 裴逢星单手支在桌上,目中笑意流转,浅『色』瞳仁中满是别样光华,令人见之倾倒,如遇春风。 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季文萱如坠冰窖:“我在笑你蠢啊。” 季文萱万分惊愕,说话都无法顺畅了:“什、什么?” 裴逢星端坐于桌边,脸上还残存着方才笑意的痕迹,分是个清雅俊逸的少年公子才是,他微启唇,轻声道: “你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做什么非要在我面前丢人现眼呢。” 季文萱心悸不已,浑身发抖。 她被裴逢星的周身气势所摄,根本有气再开口。 裴逢星平静地看着她,朝她倾身靠近,毫无怒意地缓声絮语,正如他每一次表『露』在人前那般可信赖的模样:“现在知道自有多蠢,就夹着尾巴安生点做人。” “不然……有的是让你做不成人的法子。” 季文萱难置信地瞪大眼,对上裴逢星眼中尖锐淋漓的恶意,再也撑不住,到了嗓间的惊呼还来不及出口,她便直接晕了过去。 裴逢星漠然地看着她,未免后续收场麻烦,他还是伸出手,打算为季文萱简单包扎一下。 正缠着纱布。 阮枝再度出现在门口,本是迟疑的神『色』浮现了短暂的茫然:“她怎么晕过去了?” 裴逢星眉心微折,不无情地道:“约莫是太疼了吧。”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揭穿他的真面目 阮枝现在对季文萱的感觉很复杂:通过原有剧情她对季文萱感觉还不错, 方才发生的事情,让她隐隐地不舒服。 混『乱』中她不完全确定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不论如都到不了让季文萱就地摔倒的地步。而季文萱来的那番表现, 仿佛正在说, 她故意将推倒的。 季文萱自己也混『乱』了, 所以才『露』出那种害怕的表情? 阮枝不清楚季文萱究竟怎么想的,便先按兵不动。没想到下去一趟再上来,季文萱直接疼晕过去了。 若单纯只了嫁祸她,就把自己伤成样,不得不说季文萱心极强,对自己都么狠得下。 “弟子们都无大碍,有两不慎吸了些瘴气, 已经喂了『药』去歇息了。” 阮枝的视线从季文萱身上收回。 “辛苦师姐了。” 裴逢星包扎完毕, 掌撑着桌沿要站起身来,体力不济地跌坐回去,嘴溢出一声隐忍地低呼, “嘶——” 阮枝连忙踏进屋内,伸要去扶她:“你受了伤?” “方才被那瘴妖打了一掌, 气息有些不调。” 裴逢星捂住胸口, 闷咳了几声, “师姐不必担忧,我稍作调息便好。劳烦师姐将季姑娘扶到床上去了。” 阮枝:“好。” 她把季文萱抱起来, 见人晕过去的表情分狰狞,五官纠结着皱成一团, 以想见疼得有多么厉害。 裴逢星闭目调息,不过片刻便睁眼:“我好多了。师姐,我们先出去吧。” 阮枝不放心地打量着他的脸『色』:“你不要一时逞强, 若不舒服就先休息整顿,耽误不了多少时。” 裴逢星迈步跟着往走:“真的没事。” 阮枝欲言又止,问: “破魂钉的影响么?” 裴逢星诧异地看她:“师姐如会知晓?” 说完,他自觉失言地慌忙补救:“皆胡言,师姐不必信。我——” 阮枝打断他:“你又要说自己一切都好?” “……” 裴逢星被她盯得心虚,别目光,“我确实还好。” 阮枝无奈。 每当她觉得裴逢星大有长进、已然独当一面,又总看到裴逢星背独自掩饰伤口的心酸苦楚。 “现在只过去了半月,你前去飞仙城耽搁的几日,破魂钉的处罚如安排?”阮枝问。 裴逢星避无避,勉强作答:“我先前表现都很不错,掌门允了我次走远些,等回去再受刑。” 原来如此。 他么急着做任务不止了证明自己,更了尽快消除掌门及诸位长老的戒心。 阮枝哑然地拍了拍他的臂,安抚道:“苦了你了。” 裴逢星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搭下,敛尽了锋芒,乖顺话得如同捆缚项圈的狼崽:“如今已然很好,师姐切勿此事忧心了。” 忧心谈不上,她知道他终将变得耀眼无匹;只免不了觉得他会儿确实日子难过,几许叹惋。 夜突然生了么一遭变故,大多数弟子都无法安枕,各自打坐参悟;有少数弟子直接去客栈院赏月静心,总基本没有继续睡下的。 阮枝同他们都不一样,心大得哈欠连连,走到房门口已经在想念被窝的温暖。 “师姐。” 裴逢星叫住她,“我有话想和你说。” 阮枝一哈欠卡在嗓,半掩着唇:“……你说?” 裴逢星面『色』黯淡,犹豫着口:“有关季姑娘的事,不便在讲述。” 阮枝神『色』微正:“进来吧。” 两人进了阮枝暂住的屋子。 看得出裴逢星很踌躇,坐立难安地伸去倒茶,水花溅出一小片,他局促地停下动作:“师姐,抱歉。” 阮枝的语气便愈柔和耐心: “你想说什么?” 裴逢星垂着脑袋,好似不敢直视阮枝:“方才上『药』时,季姑娘对我说,她与师姐有些过节……” 阮枝:“??” 阮枝:“什么过节,我怎么不记得我和她有什么过节?” 裴逢星道:“她还说,师姐你有意大力推她摔倒的。” 阮枝拍了下桌子:“我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啊!” 不会吧不会吧! 有人居然茶到我阮茶面前来了! 还好她当场就察觉了不对劲,念着原着剧情觉得不,没想到季文萱还白切绿啊! 裴逢星沉着脸,显然情绪并不好:“师姐压根不种人,当时也只想让季姑娘赶紧逃离危险地,她在我面前如此抹黑师姐!枉我们还救过她,带她一同上路,她怎如此恩将仇报!” 阮枝本来很气愤,看见裴逢星义愤填膺的样子,反而平静下来:“你信我就足够了,任她胡言『乱』语也没什么用。此处离飞仙城不愿,等我们把她送回季家,我不再与她打交道就。” “你别生气了,不值当。” 裴逢星仍旧闷闷不乐。 阮枝觑着他的表情:“哎,做什么副样子?” “……我不想带着她上路了。” 裴逢星不高兴地嘀咕,“我好讨厌她。” 阮枝忍俊不禁:“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裴逢星理由充分:“她心术不正,恩将仇报。” “那我们暂时不理她就了。” 阮枝倒不圣母心发作,主要目前季文萱没有做出太出格的害人事件,玩的背说小话的绿茶段,飞仙城又近在眼前。她对于维持季家关系无甚兴趣,裴逢星在原剧情中得了季家的看重支持。 她没想惯着季文萱,也不欲因自己的关系阻拦裴逢星的男主路,“若她做了出害人,我们就不必再带着她。目前便当她寻常的陌路人。” 裴逢星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 阮枝叮嘱他:“回去休息吧,别想事了。” 裴逢星乖觉地应了: “师姐也早些休息,不要再劳神了。” “知道了。” 裴逢星转身回房,心情颇好地关上房门。 季文萱蠢货也不毫无用处,正好让他借题发挥,对师姐表明他的态度,令师姐与他更亲近些。 不过,桩事到里应当还不算结束。 - 次日清晨。 一行人整装待发。 季文萱最一从楼上下来,形容憔悴,眼下两团青黑任涂了脂粉也遮掩不住。她扶着楼梯栏杆走下来,目光触及到持剑的裴逢星便浑身一颤,脚下险些打滑直接从楼梯滚落下来。 昨夜的裴逢星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恐怖阴影,本就受了瘴妖惊吓的小心脏整夜『乱』跳,闭上眼脑中充斥的就裴逢星布满恶意的眼神。她久居深闺,根本抵挡不住裴逢星那带着杀伐血腥气的威胁,吓得想要尖叫,又怕把裴逢星招来,苦不堪言地忍着,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 裴逢星竟然还一派风轻云淡地站在人群中! 披着良善温和衣的恶人!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季文萱已不敢再对裴逢星有什么思慕心,多看他一眼都满惊惧与愤恨。下了楼梯,季文萱匆匆走到阮枝身边——她虽然不大喜欢阮枝,她看得出来,裴逢星唯有在阮枝面前才乖顺话。 哪怕都装的,裴逢星也肯定要在阮枝跟前装得妥贴完善。 紧跟着阮枝,她才得到最大的安全。 眼看着季文萱主动靠近,阮枝:“?” 头顶冒出一大大的问号。 阮枝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两步,季文萱便紧随,一点不落地黏着。 阮枝:“……” 位姐,您有事吗? 裴逢星看了边一眼,掩着唇闷声低咳。 身边的弟子连忙问他情况,裴逢星只摆摆:“无事,呛着了而已。” “怎么呛着了?分明昨夜与瘴妖打斗被伤到了。” 弟子打抱不平地道,“裴师弟,你人就太逞强,什么事都忍着不说。” 另几名弟子跟着附和。 裴逢星想要口都无处『插』话,待他们一言一语地数落完了,才无奈地道:“只一掌,用不着么大惊小怪。” 阮枝亦围拢过去关切。 人群围的季文萱看得一阵恶心反胃,她在家中内宅没少见勾心斗角的事,自己也做过不少以此争宠,但此刻看着裴逢星堪称登峰造极的惺惺作态,她简直要气倒仰:种人凭什么还被众星捧月的信任啊! 正在季文萱盘算着该如揭『露』裴逢星的真面目时。 “季姑娘?” 裴逢星突然喊她,从神情到姿态都寻常自如,“你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否臂上的伤又发作了,需要暂作休息么?” 了,往日吸引季文萱的,便裴逢星看似沉默冷淡,会在细微处照顾众人的善良周到。份不动声『色』的温柔让她曾对裴逢星势在必得。 唯一的区别,裴逢星往日不会么多话,只会默默地做。 ——那都怎么被人发现的呢? 只怕根本就裴逢星早就算计好了的吧! 季文萱除去了对裴逢星的滤镜,便觉得他做什么都别有用心,到裴逢星的询问,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失态地坏声坏气道:“不劳裴公子挂心,我很好。” “……” 裴逢星愣了愣,目『露』困『惑』,不明白季文萱要么说话,只点了点头,“那我们便以启程了。” 几弟子看不下去,他们素日与裴逢星的关系就不错,都得过裴逢星帮助的人。见此情景,中一人小声道:“季姑娘怎么样说话,好歹裴师弟也救了你的。” 季文萱脸『色』难看,不禁伸攥住了阮枝的臂衣料。 阮枝:“。” 她往扯了扯,没扯动。 季文萱抓着她衣服的架势,活像谁跟她抢,她就要跟谁拼命。 阮枝无语至极:你抓我干嘛,你抓裴逢星啊。 “孙师兄,启程吧。” 裴逢星及时制止了那名弟子。 季文萱又止不住地身躯发抖,走出去几步了还见那人在对裴逢星说些“你就太好儿了”类的话,全然一副生怕裴逢星在吃亏的语重心长口吻。 ——种看似受欺负实则耀武扬威,反让别人同情自身的招数,她太熟悉了!! 她大意了,不慎中了裴逢星的招。 季文萱痛定思痛,再□□省。 阮枝默默地看着她脸上几度精彩变化,不知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好感全无地提醒道:“季姑娘,请问你放我了么?” 季文萱反而抓得她更紧:“阮姑娘,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身边发生的一些事很奇怪?” 阮枝:“比如说?” 季文萱看了眼前方裴逢星的背影,迅速收回,心惊胆颤地耳语道:“比如说,裴公子,真的如你所看到的那般纯良无害么?” 时说的话,并不想着阮枝会立即信,而了尽地在人心底种下怀疑的种子,只待一朝发作。 当然,如果阮枝马上就信,那再好不过。 季文萱算盘打得好,没料到阮枝眼中陡然升起怒意,猛地甩了她的。 “还比如说,季姑娘你昨晚在裴师弟面前对我的抹黑,么?” 阮枝冷静道,“季姑娘现在又在我面前抹黑我师弟。你样两头挑拨离,良心不会痛吗?” 季文萱猝不及防,对发展措不及:“他竟然直接告诉你……” “原来季姑娘打量我师弟心善人好,觉得他不会说出你背地里做的编排,才敢到我面前来肆意妄。” 阮枝面无表情地道,“但凡你多吃一粒花生米,都不至于做出种昏了头的事来。往我若再到你对我师弟的恶言『乱』语,休怪我不顾情面,与季姑娘撕破脸了。” 说完,阮枝便径自走到了前方队伍,绷着脸,内心无限惆怅: 怎么会样呢? 说好的端庄大方季文萱呢,她什么要来说裴逢星的坏话啊? 呜呜呜狗天道还我温柔人的小姐姐。 季文萱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她与折返回来提醒她上路的裴逢星对上视线,她怒不遏地道:“你——都你早就算好了的!” 裴逢星蹙了蹙眉: “季姑娘在说什么?” 季文萱厉声道:“从昨夜你对我摊牌起,你就想好了我们所有人的反应,你的一切行都故意表现给我看的,你就想让大家孤立我、再不信任我的话!” “……” 裴逢星不解地看着她,神『色』不快,并未说什么。他伸擒住了季文萱的腕,沉思不语。 季文萱剧烈挣扎:“你想干什么?杀我灭口不成?!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裴逢星不得不出声劝她:“季姑娘,我只想看看你究竟情况,你冷静些。” 他果然不会承认! 过了昨夜他摊牌的当场,他就完美伪装成另一幅模样。 季文萱突然明白过来,不她在自家内宅里的那点争斗。在家中她大以仗着母亲和父亲的宠爱,即便几姨娘和庶弟妹总有小动作,她有着天然的优势。 里不她的主场了,她从一始就做错了。 季文萱反应过甚,几弟子过来帮忙制住她。 裴逢星沉声道:“季姑娘被瘴气所伤,我疏忽,忽略了她全无灵力,样也会被瘴气扰『乱』思绪。” 季文萱厉声反驳:“我不因瘴气发疯!” 裴逢星拿出一枚『药』丸,公事公办地道:“清心丸,季姑娘你吃下去就好转。” 季文萱哪里还敢再信他,自然不肯吃,众人都不敢对她制得太厉害。推搡,竟让季文萱拔了一柄佩剑,直指裴逢星。 裴逢星夺下她的佩剑毫不费力,只样混『乱』的情况下免不了会伤了季文萱,他便硬生生受了一下,肩膀处被季文萱劈砍出一道伤口。 “裴师弟!” 众人惊呼。 下再不瞻前顾地惯着季文萱,直接伸将季文萱打晕了,喂了她一枚清心丸。 裴逢星捂着肩:“没事。” 阮枝没想到几人围着还出种事,折返跑过来,边拿出伤『药』边问:“你不打掉她的剑?” “季姑娘身上还有伤。” 裴逢星回答简洁。 阮枝心中叹息:裴逢星位男主虽然处决敌人时杀伐决断、毫不留情,对他人仍怀揣着最大的善意,难他自幼历经磨难,还持有本心。 突生变故耽搁了些许时,众人启程已两刻钟。 阮枝御剑带着受了伤的裴逢星,正埋怨他:“昨夜我还同你说不要逞强,谁知道你歇了一晚上都没好。今晨要没一出,你怕还要强装无事地御剑赶路。你啊,让人说你什么好,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师姐别气了,我知错了。” 裴逢星理亏气弱地道着歉,“多谢师姐帮我包扎。” “别转移话题。” 阮枝一眼看破,顿了顿,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半感叹地道,“季文萱的事,你不必自责,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那瘴妖的毒气在那时候还渗透。你做了所有做的,她那般胡言『乱』语,你诚然已经仁至义尽了。” 在不喜对方的情况下,仍然全了道义,不对他人的受伤视而不见。 裴逢星,不愧男主。 裴逢星沉默稍许,道:“不的,我没有师姐说的那么好。” 阮枝:“你不必谦虚。” “师姐让我将她当成寻常的陌路人,我照做了,才暂时忘了她做的恶事,做了该对陌路人应尽的道义。” 裴逢星的声音散在风里,略微模糊,“我都师姐的,我原本没有那么大度。” “噗哈哈哈。” 阮枝笑出声来,险些呛了风,“哪儿有人么说自己的。” 裴逢星应和道:“我啊。” 阮枝笑得更怀,阴霾一扫而空。 - 抵达飞仙城。 他们先去了季府,将季文萱送到。 季父早得了季文萱的消息,知道她赖在寻华宗,一直等着她回来。出门迎接,发现季文萱晕了过去,季父忙问道:“小女怎么了?” 几弟子支支吾吾。 裴逢星拱行礼道:“令爱不慎被瘴妖所伤,瘴气渗透伤口,有些神智混『乱』。了给她喂下清心丸,不得已而。还请季前辈见谅。” 季父了然,视线扫过裴逢星明显包扎过的肩膀,道:“诸位少侠救了小女,老夫谢还来不及,谈什么见谅呢?若事不忙,恳请诸位少侠进府小住,好让老夫聊表谢意啊。” 裴逢星推辞不允。 季父道:“闻诸位少侠了城中鬼祟祸『乱』而来,我家中地势位于城中,最好走动;又对飞仙城大小事了如指掌,在里比在他处更方便些。” 两方推辞,季文萱醒了。 “爹!” 季文萱扑倒季父怀中便哭了起来。 季父脸上无光,拍了拍她的肩催促道:“还有客人在此,你成什么样子?” 季文萱才意识到身站着的正裴逢星一行人,她条件反『射』地对裴逢星感到恐惧,想让父亲挥斥他走。转念一想,想起家中一件宝物,令裴逢星原形毕『露』,顿时改换脸『色』道:“他们救了女儿,父亲便留他们在府中住几天吧。” 季父早在信中就知道季文萱对裴逢星不一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诸多挽留,眼下又一番热切地邀请。 裴逢星看似无意地扫了眼季文萱,终于松了口: “那便叨扰季前辈了。” 众人一同迈入府门。 裴逢星斟酌着对季父道:“季前辈多注意些季姑娘的状况,清心丸虽足够,但……” 他的话未说完,季文萱迫不及待地打断道:“我根本就没有受瘴气影响!” “文萱,你太失礼了!” 季父呵斥道。 季文萱不服气地拽着季父的臂:“爹,您还不信女儿吗?女儿真的没有受瘴气的影响。” 不论有没有,裴逢星所言都了季文萱好。 季文萱打断裴逢星说话,便失礼。 季父还很拎得清当下的事情逻辑,板着脸让季文萱住嘴。 先前裴逢星打抱不平过的弟子忍不住嘟囔:“还说没受瘴气影响,都把裴师弟的肩膀砍伤了。” 季文萱辩解道:“我又不故意的!” 她现在已经全『乱』了套,觉得裴逢星做什么都阴谋,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在被裴逢星算计。 人太怕了! 季父脸『色』陡变:“季文萱!你怎毫无悔过心!” 季父守住季家产业并发扬,不说私下,当着人前的人处事皆公正无私。他见季文萱死倔着子,当即罚她去闭门思过。 季文萱不敢信自己在家中还要受委屈,通红着眼气冲冲地走了。 裴逢星缀在阮枝身边,低声叮嘱她:“季文萱似乎不想善罢甘休,你不要和她走近,别受她蒙骗。” “那你还要留下?” 阮枝抬眸看他。 裴逢星正半阖着眼思索,他瞳仁颜『色』浅,眼下颗如点墨的泪痣正正锦上添花,他平添了几分清冷的魅意——既多冷淡,又勾人遐思。 “正如所说,季家在飞仙城影响太大,如若放任季文萱在府中捣『乱』,大概会有碍我们行事。”裴逢星温声细语地解释给阮枝,“不如顺势而,见招拆招吧。” 阮枝颔首:“你想得不错。” 裴逢星多看她几眼,再次道:“你要小心她,不要被她坑骗了。” “我知道。” 阮枝状似嫌弃地道,“你哄小孩子呢。” 裴逢星略笑一笑,不再言语。 - 季文萱在房内砸了不少东西,总算缓解了怒气。 她来回踱步,下定决心唤来了自己侍女:“你去,和爹爹身边的张护卫通气,把家里的真言丹偷出来给我!” 真言丹的前身尘世中的一种『药』剂,用来让探子、犯人说出真话。真言丹则专门针对修士起作用的灵『药』,多年前一位前辈高人所做,制作过程极难,好几百年才有一颗。 季文萱原本犹豫不决,裴逢星人恶至极,她心中阴影,她必须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可有男女之情 鬼祟以怨气为养料, 执念愈重愈麻烦。飞仙城这桩事不算太,可是难缠,修士们要想除鬼祟还得先兼职查案, 去寻这鬼祟衍生的源头。 这一查, 引出二十年前富户张家一夜之被灭了门的惨案, 时人皆说是那入赘的姑爷带的贼匪祸事,实则是当时的几家看不惯张家风头太盛,合起伙儿干了阴损事。 裴逢星和阮枝带人忙前忙后,解决了鬼祟还要把这桩旧案的相关呈上衙门去,好端端几个除患的修士愣是挨个去府衙走了一遭。 事情真正解决经是三天后,其中真正除去鬼祟的时不足四分之一。为了这事,府衙那边本想适当地酬谢一番, 被季父包揽下, 说是府中设宴好生招待。 裴逢星等推辞欲走,被轮番劝了下。 此刻,季府内觥筹交错, 往不绝。 寻华宗的弟子们坐了一桌,不知是谁先打开了话头, 正窃窃私语: “做人真难啊……这查案比除鬼祟还麻烦。” “你说的好像自己不是人。修士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点悟道之心。” “做人难, 做官更难, 做一个记录案子材料的官,最难。” 显然这趟府衙之旅让弟子们心有余悸, 他们多是修仙世家出身,且不小,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季文萱借宴请的名头,去求了季父,暂且解了禁闭的惩罚。 她正廊柱后和季父说话:“父亲, 裴公子助我飞仙城良多,父亲可要去同他喝杯酒?” 季父意味深长地看看她:“你这孩子,前几天还说裴逢星不是,现是装不下去了?” 季文萱当场更住:“……” 怪就怪她先前送回的信中裴逢星多有溢美之词,彼时是想让父亲裴逢星多些好感。不成想,现父亲打定了主意认为她心悦裴逢星,就连她父亲面前说裴逢星的坏话,觉她是闹笑女儿脾气。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季父还打量她。 季文萱一心想快些让裴逢星宴席上出丑,不这个时候与季父争辩:“父亲这会儿就提这件事了,要紧的还是前去感谢裴公子,以慰父亲惜才之心啊。” 季父欣然应允。 季文萱接过身后侍女早准备好的酒樽,斟了杯酒递给季父:“辛苦父亲了。” 这杯酒中掺了真言丹的粉末。 季文萱确实想过将整颗真言丹喂给裴逢星,却找不到好的法子和时机。如今众人皆是最好的时机,退求其次下了部分真言丹的粉末酒水中,只等裴逢星喝下去,她就去揭他! 想府中主人敬的酒,裴逢星那样爱装腔作势的人,绝会喝下去。 裴逢星与阮枝坐一处。 这些天,众人早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要有阮师姐出现的地方,裴师弟必然就。 两人这些天忙前顾后,好不容易能坐下好吃好喝一顿。事情解决,季文萱也没有再出现搅『乱』,正是闲散惬意地随口闲聊。 季父端酒杯过敬酒。 阮枝本还有点戒备,看季父裴逢星全然一副看女婿的架势,心中明了,坐一旁看好戏了。 裴逢星朝季父虚虚一礼:“晚辈不敢拂了季前辈的面子,只是晚辈身负顽症,不饮酒,实抱歉。” “什顽症是不能饮酒?” 季父不相信,扫了眼裴逢星身后半遮的阮枝,并不觉得这女子能比得过自家女儿,隐隐带了些较劲的心思;因饮了些酒,比日强硬许多,“我看裴公子身强体健,不像是有病症的样子啊。贵派弟子们也不避饮酒,莫不是不想给我这老头子面子?” 修道有诸多门类,其中部分戒酒,部分毫无影响因不避。 剑修戒酒没有特殊要求。 裴逢星迟疑了下。 阮枝一下接收到他为难的情绪,脑袋往前探了点,同他了个眼神。 ——怎? ——破魂钉。 一一往,阮枝明白了。 她带笑站起身:“季前辈有所不知,我这师弟打小不能沾酒,稍微碰一点酒浑身痛痒难耐。这是奇症,派内长老们没法子治,只是年人好面子,不好随说出了口,还请季前辈见谅。” 季父:“我活了半辈子,从未过还有这种病症。” “所以才说是奇症嘛。” 阮枝笑『吟』『吟』地往前站,反手将裴逢星往后推了点,另一手接了这酒杯,“季前辈如此看重,晚辈们不胜欣喜,绝不推辞。裴师弟碍于身体缘故无法饮酒,这一杯由我代饮。” 裴逢星立时她身后扯了扯她的手指。 阮枝不动声『色』地反拍了下他的手,捏了下拳头示意他不许动。 季父见此情形,迟迟等不裴逢星话,为免下不台,顺势道:“既然如此,阮姑娘代饮也是一样的,皆是我们飞仙城贵派的感谢之情啊!” 阮枝喝酒时亦留了个心眼,先抿了一小口,没尝出任何不利的『药』草味道,才一饮尽。落外人眼中,自是爽快潇洒地饮尽。 “好,阮姑娘实爽快!” 单敬一个人不太说得过去,季父去同其他弟子依次寒暄。 阮枝坐下,裴逢星凑近了些:“师姐可还好?” “自然。” 阮枝道,“你难不成还担心那酒里有毒不成?” 裴逢星摇头:“众目睽睽之下,季前辈亲手敬的酒,绝不可能有毒。哪怕是季文萱存了不好的心思,只要尚有一丝理智,就不会这杯酒中下毒。” “我只是担心这尘世中的酒,不比灵酒,容易醉人。” 阮枝看不看他:“我才不会醉。” 裴逢星她这说话,总觉得有点不劲:“师姐,你真的还好?是醉了,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阮枝侧首,直视他的眼睛,“呵,区区一杯酒,也想让我醉?” 裴逢星:“……” 确定了,这绝不是正常状态的师姐。 裴逢星当机立断,同身边的弟子交代几句后带阮枝离席。 阮枝动作上没有抗拒,被裴逢星一路拉到了房门口:“为什突然要离席?生了什事?师弟你的破魂钉作了吗?” 裴逢星脚步一缓,诧异地看向阮枝:师姐应该不会随说出破魂钉的事,但她的语气神态完全没有醉感,条理清晰…… 进了屋,裴逢星关上房门。 他注意阮枝的动作,四肢协调平稳,完全没问题。 “师姐,等一等。” 裴逢星将阮枝按桌边坐下,伸手去试她的脉象。 灵力充沛,气息绵长。 没问题。 也绝不是中了什毒。 阮枝抽回手,直白简略地道:“我没事。” 裴逢星想去试她的灵府,不敢贸然行动。 阮枝盯他的脸,蹦出一句:“师弟,你脸上多了这个泪痣,好好看哦。” 裴逢星一怔。 阮枝不闪不避地同他视:“这个表情是兴还是不兴?” 裴逢星脑中飞快回想她说的这几句话,突然有种很荒谬的猜想。 恰此时,屋外有了细微的动静。 裴逢星一个闪身将人擒住,扔到了地上。 原是席上没见裴逢星『药』力作,前寻他的季文萱。 “是你吧。” 裴逢星克制地将剑放季文萱的脖颈边,顾及阮枝场,没有立即作,“你给我师姐吃了什?” 季文萱本就怕裴逢星,每次是仗场人多才遏制住,首次被剑驾到了脖颈边,她几乎晕过去:“是、是真言丹的粉末……” 裴逢星丹『药』名字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剑锋下移,指季文萱的心口:“还有剩下的?” 季文萱哪里想到他会这敏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裴逢星夺过,直接喂进了她嘴里。 季文萱:“?!!” 裴逢星眉目冷厉地瞧她:“所以你现说的,会是真话了?” 季文萱欲哭无泪地回答:“是。” 裴逢星问真言丹的效用是什。 季文萱答:“让人说真话,且不得不回答,『药』效过了之后,那人就会忘记期生过的事。” 这般方强力的『药』,故几百年才炼出一颗。 针修士所做,人的效果只会更强。 裴逢星问了几个问题做验证,确认季文萱没有说谎,直接把她打晕了。 坐桌边的阮枝歪脑袋看这场面,不适应地道:“师弟,你和平常不太一样。” “……” 裴逢星轻舒了口气,回身上阮枝时是一派平静温然,“师姐,她害我们,我才这样的。” 阮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裴逢星略显紧张地盯她,心中想法渐渐成型。 两人僵持片刻。 裴逢星轻声问:“师姐,你我……可有男女之情?” “没有。” 阮枝答得毫不犹豫。 裴逢星眸光黯淡,早知结果,真正到时却还是禁不住心中酸涩: “那,师姐为什我这好?” 阮枝目不转睛地看他,眸光清亮澄澈:“因为我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很有必要 “什东西?” 裴逢星无意识地放缓了语速, 手指悄然抓紧了阮枝的衣袖。 阮枝:“不知道。” ……不知道? 图谋了某样不知道的东西吗,是什意思? 裴逢星忍不住道:“师姐为了不知道的东西,而对我好, 不觉得荒谬?” 阮枝:“不觉得。” 裴逢星语气低沉:“师姐难道不知道, 我生来就什都没有?” “我知道啊。” 阮枝认真地道, “但是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很宝贵的东西。” 所以,是为了他以后的就,才对他好。 类似押注……不过是押在了一个人身上。 裴逢星快速地轻眨了两眼,睫『毛』轻忽如两把小扇子:“也不太合理。你要押注,为什不押生来顺遂的萧约?” 阮枝略微思索,道: “我不喜欢他。” 裴逢星顿了顿,眼眸微亮:“那师姐更喜欢我, 是不是?” 阮枝为难地蹙了蹙眉, 还是点了:“是。” 个问题先前的某个问题好像很相似,但是又不是一个问题,她分辨之后, 得出了两种意思。 裴逢星目柔,不再那阴翳消沉:“师姐可以最喜欢我吗?” “……” 个问题更难了。 阮枝纠结了一小会儿, 连连摇:“不可以, 我最喜欢的是顾问渊。” 裴逢星几乎想也不想地道:“凭我身上师姐想要的那个东西, 也比不过对顾问渊的喜爱吗?” 阮枝坚决地再次摇:“比不过,我最喜爱他。”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桌上的茶杯悄无声息地浮现道道裂纹。 裴逢星缓缓地道:“……是样啊。” 他该怎描述种心情。 仿佛刚刚窥见了一丝生机, 转眼又已站在了绝路上。 裴逢星语调涩然地道: “师姐可知,你想要我的任何东西, 我都会给你?” 阮枝垂眸,发觉自己的手他攥住了:“不知道。” 她往回挣了挣,反握得更紧。直觉令她不敢再妄动, 总觉得附近有什很危险的东西。 裴逢星自嘲道:“师姐也不知道,我很喜爱你?” “不知道。” 阮枝仍然是个回答。 “你不知道……你什都不知道。” 裴逢星脱力地垂首,喃喃道,“但为什偏偏,就那清楚地执着于顾问渊呢?” “难道——我就不可以?” 阮枝:“因为……” 她条件反『射』地将要回答,话已到了嘴边,却受了莫名的阻力,怎也说不出后的几个字。 阮枝呼吸急促地捂着胸口,一秒,骤然晕了过去。 “师姐!” - 寻华宗一行人季父辞行,踏上归途。 阮枝出的时候还在疑『惑』:“一杯酒我就醉倒了,那个酒的劲儿未免也太大了。” 身边弟子道:“尘世的酒都醉人,还分年份醇度。想来季前辈招待我们的都是好酒,师姐是女子,一杯便足够醉了。” 阮枝心说上次在沧海宗她喝了半壶酒都没,仍有疑虑,就不好在人前说出口了。 她含混地道:“大概是吧。” “所幸师姐醒得快。” 弟子又道,“季姑娘听说也喝醉了,瞧着送行的时候也没出现,估计师姐喝的酒一样,后劲忒大。” 阮枝若有所思,随口应了:“唔,得亏没有耽误咱们启程。” 裴逢星御剑在队伍最前,颇有加速远超的架势,后的所有人都拉开了一段距离,也不像往日一样非要阮枝并排。 那弟子瞧瞧前方,又瞧瞧阮枝专心御剑思考、浑然不觉的模样,禁不住了句嘴:“裴师弟看着心情似乎不大好啊。” 阮枝抬眸扫了眼,轻声道:“心情不好也正常。” 不是要回去受刑了。 弟子脑袋上无形的八卦雷达动了动:“何以见得?” 阮枝瞎扯的功力已浑然天: “我喝醉时是裴师弟照料,他本就辛苦,又折腾,自然心情不好了。” 弟子想反驳,可仔细想想裴逢星正是那之后心情变坏,想着两人之间约莫有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便闭嘴不再问了。 话是说。 行到半途,阮枝见裴逢星还是那一副远离队伍的孤僻样子,催动相思剑加快追上去,同他并排:“师弟,你可是有什心?” 裴逢星思绪回拢,回答慢了一拍: “……没有什心。” “我倒是想信你。” 阮枝打量着他的侧脸,侧脸线条颇为柔,从颌延伸到脖颈的一截利落干净。 裴逢星眼一眨,侧首,正对上她打量的视线。 他眼瞳轻微收缩,又恢复如常:“只是想到回去的,内心不免沉重。” 好家伙,找借口都跟她找的差不。 阮枝换了个问法:“启程之前,听说你出去散心了。是不是我喝醉之后做了什不好的,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 裴逢星否认得很快,“此师姐无,再给我一点时间就能调整好,师姐不必担忧。” 阮枝见他实在不肯说,也不勉强,只道:“若有难处便说出来。” 不再继续追问了。 裴逢星:“嗯。” 回去一路比来时平静太。 临近山时,有弟子眼尖指着方道:“守在山处的,是不是萧师兄?他是来迎我们的吗?” 旁边一人道:“想什呢。又不是很特别的任务,哪里值得有人特意来迎?” “那萧师兄是在等谁?他总不可能是在守山。” 萧约是来迎阮枝。 从传回的信中推测他们一行人会在今天午时左右到达,他便等在了里。 萧约今日的打扮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仍旧是一身寻华宗内弟子服饰,配通身乌黑的断水剑,只束了一半的发,以青玉冠固定,剩一半散在脑后。严谨端肃的气质冲散不少,了些风流肆意。 阮枝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可别是专程来逮我教训的吧。” 她确实有感觉到萧约对她有种管教的责任感,在上次的情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有时候她能感受到位光风霁月的男主所表『露』出的正直磊落,但有时候——譬如萧约说出那句“还没想好怎处理你”的时候,遏制不住地通体发寒。 个世界在她眼中并不该真实,然而每次对死亡威胁的时候,她的恐惧都真实得不住发抖qaq 裴逢星神『色』微凝,隔着段距离打量了萧约片刻,视线在方转了一圈,没看见别的人,稍稍松了口气。 一行人落,收剑拱手纷纷同萧约见礼:“萧师兄!” 阮枝跟着小声喊了一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各位辛苦了。” 萧约简单回礼,周到却不热络,他的目光向后,定在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阮枝身上,声线清冷平直,“师妹,我在此等你许久了。” 他将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从容不迫。 等浑然天的气质不知要少年的金尊玉贵才能养出来,即便是对一群人的纷『乱』场,他也能毫不动摇地只看准认定的那个人,说出显而易见的偏心言辞。 连一点余的场寒暄都不需要。 裴逢星就站在阮枝身边,半分不落地感受到了份气势。 他不是做不到,而是暂时不能做。 正如他在弟子间的风评萧约不同,更了亲近好相处的印象,是他在先天缺失上所需要做出的弥补:为了尽快在弟子中建立人脉、得到足够的威望,让掌长老们尽可能放对他的戒心,他不得不表现得更加可靠无害。 正因此,他不能如萧约那般旁若无人。 “师姐,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裴逢星温声对阮枝道,“想必萧师兄能够体谅。” 只能柔软温地、像是润细无声的春雨。 阮枝顿时抓住根救命稻草:“我确实很累了!就回去休息!” 她迅速地朝萧约挥了挥手:“谢师兄心,今天我身体不适,改日再聚!” 说着她就要溜。 萧约脚转了几个步法,就到了她身边:“我送你回去。” 他伸出手。 裴逢星不知何时追上来,剑鞘的位置恰好挡开了萧约的手:“萧师兄久候辛苦,不敢劳烦,我送师姐回去就可以了。” 萧约不快地看了裴逢星一眼,忽然道:“你既知道我久候,便该知道我是专程来等她,怎能让你将她带走?” “……” 谁都没想到萧约会将话说得直。 裴逢星都难免愕然,没能立即回嘴。 后方几个弟子已在互相掐虎口,挤眉弄眼地要开赌局了: -萧师兄裴师弟打起来谁会赢? -我押萧师兄! -那我押裴师弟,一赔一百来不来? “萧师兄的心情我等可以理解。” 裴逢星开口,还是那副平稳无波的温然口吻,“但此最重要的还是阮师姐的意见,萧师兄当体谅她委婉的推拒,不要再勉强了。” 萧约指腹抚了抚断水剑,目光看向阮枝:“我不能送你回去?” 阮枝呼吸一滞: “……可以,但没必要。” 萧约朝前一步,不顾裴逢星的剑还横在中间,虎视眈眈,只垂眸凝视着阮枝,竟是意外的强硬:“很有必要。”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你不讨厌我 裴逢星手腕轻转, 剑鞘正正卡在萧约与阮枝之间,挡住了萧约更进一步的动作。 萧约毫不示弱,当即抬臂举剑来挡, 两把剑撞在一起的沉闷声响如雷轻滚, 砸在在场众人的心中。 围观弟子激动不已。 身处中心的阮枝瑟瑟发抖。 “萧师兄何必咄咄『逼』人?” 裴逢星剑锋出鞘。 萧约不冷不热地道:“裴师弟何苦多管闲事?” 有位大胆的弟子从后方拿剑戳了戳阮枝, 用气音道:“阮师姐,你说句话啊阮师姐!” 阮枝:“……” 我倒是想! 萧约这表现不同以往,带走她的意图很是坚决,明显不是三两句能劝下来。但裴逢星待儿还要受刑,肯定不能打起来。 “二、二位冷静。” 阮枝鼓起勇气迈入风暴中心,刚靠近一步就被气流往后掀得退了两步。 裴逢星和萧约的剑皆已出鞘。 场面十分危急。 大战一触即发。 两把剑的剑锋眼看着就要撞上,凌空劈下来一道凛冽剑光。 阮枝抓着相思剑, 毫无剑招只顾气势地猛然劈砍而下: “我说——让你们冷静点啊!” 以相思剑为中心, 周遭炸开的气流同扩散的浅『色』光晕一同爆发,几人衣袍翻飞猎猎,发丝尽数向后掠去。 裴逢星和萧约都住了手, 不约而同地看向阮枝。 阮枝:“……” 她握着剑,『露』出标准地营业微笑:“我的意思是, 心境平和有益身心健康。” 三把剑归鞘的声音先后响起。 阮枝心有余悸, 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一道人影自空中『逼』近。 “怎么都聚在这儿?” 温衍从东侧御剑落下, 脸上本带着笑意,在看清局势后, 笑意顿收,眼中浮现出了熟悉的惊恐——这种场面, 好像见到不止一次了吧? 为什么他一个局外人总是遇见如此纷『乱』的场面? 温衍将将站稳,又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开了点:“看来,诸位师弟师妹们聊得很开心啊, 哈哈。” 这声干笑将场面彻底拉向了尴尬的深渊。 阮枝绝望地望着温衍:师兄,你要支棱起来啊师兄! 温衍也无助地看着阮枝:师妹,为什么我每次都能在你这里看到死亡场面? 他二人旁若无人地对视,这一眼竟有种无言的默契。 萧约蹙眉不语,裴逢星眸光沉沉。 最终。 温衍对阮枝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看向裴逢星:“裴师弟,我是奉掌门之名命,召你过去的。” 裴逢星侧首望去,明白了温衍的言下之意: 是代掌门来看着他,确保他好好地回来,并去受罚。 派内掌门和长老还未彻底信任他,光是了解他的任务行程还不够,更要确保他的刑罚。 裴逢星颔首:“我知道了。” 萧约看向阮枝,道:“我有话同你说。” 然而萧约稍微一动,裴逢星便紧跟着戒备起来。 阮枝心知是跑不掉了,总不能一直僵持在山门处,便对裴逢星使了个眼『色』,嘴上应了萧约:“好……师兄,我们边走边说。” 上次萧约带着她到自己屋里去的举动,到底是让她更为谨慎戒备,且不说这次 裴逢星还欲再言,但形势已然明了,他只能先跟着温衍离开。 后方吃瓜群众甚为惋惜: “居然不了。” “哎,真起来到底谁赢呢?” 无从得知,怅然若失。 阮枝走在山道上,落后于萧约两步,脚前便是他的影子。 她觑了眼萧约的背影,小心地拿脚尖踩了下那道人影。 萧约正在此时回过头:“你——” “我什么也没干!” 阮枝机敏地撤回脚尖。 萧约:“……” 萧约静看她几息,神『色』柔和几分,轻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你撒谎得这样漏洞百出。” 阮枝不满,小声『逼』『逼』:“萧师兄若撒谎,更是不堪入目。” 萧约脚步一顿,没法反驳。 他们并肩行了半截山道,走得分外寂静。 从前阮枝主动凑到他跟前来,总是她找话说,好似有源源不绝的事要同他分享,永远都不出现这般沉默无言的情景。 萧约不擅长找人攀谈,他不算多话的人。 思索一阵,他道:“此行可还顺利。” 阮枝点头:“很顺利。” ……话题结束了。 萧约分外惆怅:练剑悟道也比这种事简单,为什么找个话题这么难? 沿着这条路,途径一个小广场。 寻华宗的广场都被各类修士分别占据,这一处本该属于剑修领地,但区域狭小,又有点偏,平常来这儿练剑的修士不多。 走到此处,萧约便停下步伐:“师妹,我们切磋一局。” 阮枝猝不及防:“真吗?” “是。” 萧约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该来的终于来了。 阮枝视死如归地拔剑下场,和萧约相对而立。 出手第一招。 萧约眉目微敛,沉声道:“专心些,使出全力。” 她敷衍以对,他顷刻便察觉到了。 阮枝想着他要揍就快点揍,干嘛还搞这么多花样,听着这话也激起了些斗志,下一剑就用了十成十的力。 萧约眉心舒展,似有满意之『色』。 阮枝与他对了一百八十九招,最后一招时她手腕颤抖了下,剑锋偏离原的目标,被断水剑贴着肌肤挥开了手臂。 她输了。 “呼……” 阮枝抑制不住地喘着气。 自她境界提升以来,没有和谁这么正式地交手过。她的每一招都比从前更精炼、威力更大,得亏过往她每日都完成了青霄长老给她的任务,才不至于才切磋中出现修为与剑术不符的狼狈状况。 剑修对战,死生一线,酣畅淋漓。 阮枝额际滚落两滴汗珠。 萧约走到她跟前,她已经没有太多力气躲避,出得过且过的心思了。 一方白『色』锦帕被递到眼前。 阮枝顺着这片白『色』往上,看到萧约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他微微泛红、神『色』平静的脸。 “你的修为进益不少,剑术同样。” 萧约开了口,说的话却令阮枝不大明白,但他毫不在意地径自说了下去,“若无扎实基础,陡然增进的修为只会让你自『乱』阵脚,无法驾驭,但你的一招一式都融合得非常好。这是你用许多日夜的勤奋苦练得来的结果,没人能够轻易做到;许多人更达不到你的程度。” 阮枝近乎茫然地仰首看他。 萧约停了停,不大自在的样子,而后才继续道:“你为人很好,派中很多弟子都愿与你交好;你我之间,师父也更愿意亲近你。” “世上强者何止千百,人外有人,若是总想着将自己与他人作比较,不过是浪费光阴地最无用之事。” “你同过往的自己已然大不一样,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阮枝完全愣住了:“师兄你这是……”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了曾在夜间庭院对孔馨月说过的话,萧约当下的这番话正与此对应。 “你当时全都听到了?!” 萧约赧然道:“抱歉,是我逾越。” 偷听这事并不光彩。 阮枝倒抽一口凉气。 她回忆起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表情精彩得犹如风云变幻。 萧约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根玉钗。 阮枝觉得眼熟。 萧约将玉钗递给她,声音不同往日,多了些沙哑的惫懒:“我从前不知,你与我同门会那般难受,可我从未看不起你。” 哪怕是拒绝她,也只是想让她死心,但他从来没有一刻,认为她卑弱可怜。 “这是你当日在悦凤阁看中的钗子,我冒昧买下,借作你我之间和解的信物。”萧约语调如常,细看却能发现他脸『色』绷得很紧,握着玉钗的那只手,尾指细微地颤动了一下,“若你在无法与我共处同门,我走便是。” “你……” 阮枝的目光游移在玉钗和萧约之间,“你特意等我,是为了劝我不要放弃习剑?” 萧约:“是。” 他略想一想,艰难地寻出了最后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方才我和裴师弟险些起来,若是你不习剑,他日不一拦得住。” 阮枝:“?” 等等? 萧约背光而立,装束清雅。 阮枝不可思议地问:“你不讨厌我?” 他应该讨厌她。 即便碍于师兄的身份,也绝不该来挽留她。 萧约闻言,眼底暗『色』陡然加重,眸中深处急剧流转着什么,被他涯压制了。 他注视着阮枝,平静地道:“是你很讨厌我。” - 孔馨月找到阮枝时,看见这人居然坐在溪边的石上发呆,计上心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凑到阮枝身后大喊:“嘿!” 阮枝还真被她吓到了,口中一声惊叫。 孔馨月扶了她一把,乐不可支地道:“凭你现在的境界,不该一点也察觉不到身后有人啊,你这是到底在想什么?” 阮枝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想职业规划。” 孔馨月:“什么东西?” “东想西想地偷懒呗。” 阮枝往旁边挪了挪,给孔馨月让出位置,示意她坐下,“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啦?” 孔馨月不乐意地掐了下她的脸,“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个事能说给你听。” “是什么?” 孔馨月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凑近阮枝悄声道: “你之前不是去飞仙城除鬼祟了嘛,同行的有季家大小姐,季文萱,还记得吧?” 阮枝跟着弯腰,脑袋和孔馨月的凑在一起:“记得,然后呢?” 孔馨月挑眉皱脸,神情丰富地沉浸式讲述: “我家同季家稍微有点交情,祖上隔着七弯八绕没血缘的亲。听说啊,这季小姐似乎是遭了什么妖物魇住了,如今……已经疯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你猜到了 “疯了?!” 阮枝震惊得表情管理都失去了, “怎么回事?” 孔馨月道:“听说她现在脾气大得很,不像以前那样温婉可人,动不动就发火骂人。见天在家胡折腾, 往日最喜欢出门招摇, 现在却说么也不肯出去。” 阮枝愣了一下:“……这不算是疯了吧?可能是心情不好?” “哎呀!” 孔馨月一拍阮枝的大腿, “季文萱那个人,最喜欢装大家闺秀,一心要在人前博个好名声。如今样,可不就是疯了么?” “嘶——” 阮枝被她拍得猝不及防,“顶多算是『性』情大变吧?” 孔馨月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看来你道行不够,次同行竟然没能让你体到她的真正烦人之处。” 阮枝表情微妙:“其实,大概是体到了。” 孔馨月顿时来劲了, 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枝便将客栈里的事大概说了。 “好个季文萱!当初恶心, 现在还恶心姐妹。”孔馨月愤愤不平地握紧拳头,她可讨厌死季文萱那背地里使坏的样儿了。数秒后,她一本正经地盯着阮枝, “那这么看来,她确实是疯了!” 明明不久前还在绿茶阮枝, 才几天啊, 本『性』全暴『露』了, 好名声都不要了。 阮枝:“……好的。” 孔馨月思索着:“不知道是什么妖物,居然还能让人暴『露』本『性』。嗯……怎么说呢, 虽然我一贯讨厌妖物,但是这次, 还真有点解气。” 阮枝手指抵着下巴,凝眉沉思:“飞仙城的鬼祟都被们除尽了,原先盯上她的画皮妖也制服了, 究竟她是惹上了么?” 孔馨月也道:“是啊,究竟是什么呢?” 阮枝眯着眼,脑中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恍然道:“想起来了,们之前在客栈的时候,那只瘴妖似乎还有个同伙。本以为那是瘴妖的分|身,现在看来,可能就是那另一只妖?” 瘴妖本源特殊,故而戾气杀意都很重,当时它又对季文萱表现得尤其针对。 么确实能说通。 阮枝心情复杂,不无懊恼地道:“飞仙城有护城结界,季家虽不重修道,但也有修士护卫。怎么就让只妖得逞了?” 孔馨月连忙道:“倒是知道。听说在那之前,季文萱似乎为着么事就很不顺心,没带人就纵马跑出城了。不过那些护卫倒是及时找到她了,只是她还是受了惊吓,然后……就样了。” 说到这里,才算是全部说完了。 阮枝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纠结地好一儿没开口。 “哎。” 孔馨月撞了撞她,“本来是同你胡扯闲谈来的,怎么反倒说得你不开心了?” “也不是不开心,就是觉得……当初要是提前抓到那只妖就好了。” “不是她自己作的么?难不成你也要往自己身上揽?”孔馨月不大赞同地道,“么说来,你要是见她一回,他往后有么事儿还都得你负责了?” “不是这个意思。” 阮枝解释道,“季文萱自己要跑出城,谁也拦不住。并不是为着她,就是单纯想着,能除了那只妖就好了。” 孔馨月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尽力而为,无愧于心。是我师父对说的。”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 阮枝回味着八个字,忽然握着孔馨月的手,道:“师姐,其实最近在想,要不要放弃习剑。” 孔馨月正在沾沾自喜说了个很不错的道理,闻言骤然惊了:“放弃习剑?那你要干嘛?” 阮枝:“转做丹修。” “丹修啊,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就因为没抓住这只妖,直接不修道了。” 孔馨月舒了口气,“丹道一直以来都不温不火,们派中也是有着莲华长老才好生传承了一道。你若是要转去做丹修,等闲拜个资历深的师姐都觉得亏,至少是让莲华长老收你,那才好呢。” 阮枝便把莲华长老愿意收她的事也讲了。 孔馨月欣喜道:“那这不是挺好的嘛,你还在犹豫么?” 阮枝想了想,道:“原本我要去做丹修,是因为我想。可是,就今天的件事——现在是个剑修,想着要去除掉那只妖,直接拿起剑就可以了;哪怕是后悔,想的也是下次有机会就一剑戳死它……这么看来,能保护该保护的人、同时保护自身,不是挺好么?” “对啊。” 孔馨月本身就是剑修,阮枝说的道理她很能感同身受,“做剑修便是快意恩仇,一剑定乾坤,确实挺好的呀。” 阮枝若有所思地望着潺潺流动的溪水。 耳边是孔馨月的声音:“你都这么说了,要不还是不转丹修了,继续习剑吧。” 是啊。 要不就这样吧。 反正这也不是她真正的人生,继续做剑修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为了阮枝的一番感慨,孔馨月还拉着她切磋了两场,都是阮枝赢。 孔馨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搭着她的肩膀道:“你看你,才入门多久,已经比还厉害。你做剑修,可不就是天道赏你饭吃!” 好像……确实是? 阮枝怀揣着心事,慢慢地往留仙堂走,想着要早点了结件事,去同章昀珊师姐说清楚才好。 进去了却没见到章昀珊的人,一问才知道她下山去采买了。 “多谢师姐告知,那我改日再来。” 阮枝行礼,踏出门时无端有种松了口气的庆幸感。 种微弱的庆幸在未来几天章昀珊迟迟未归的消息中,和某种近似患得患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影响着阮枝的心情。 她往日都没么可愁到这般,成天高兴得撒欢,还是第一次翻来覆去得都睡不着了。 阮枝抱着剑坐在一棵树下,树影绰绰,月隐星稀。 她抚着相思剑的剑身,喃喃道:“做剑修很好,本来就是这里的阮枝去做的,自己也想着能在除去恶鬼邪魔时帮一份力,但……” 说要转丹修的是她,现在犹豫不决的也是她。 阮枝都有点搞不懂自己,更不拿着反复的事去烦任何人,几天都是独自深思熟虑着。 阮枝收剑入鞘,剑锋与剑鞘轻撞的声响混杂着细微的树枝踏碎声,点动静等闲修士注意不到。 她敛了气息循着方向追过去,随时准备出手,对方的警惕『性』却比她想的还高,在她从树后转出的瞬间就打了道暗器过来。 阮枝横剑挡下,便见对方迅速地往另一边掠去,速度很快。 她当机立断将剑扔了过去。 对方侧身躲过,似乎有个看过来的动作,然后他的动作略略停住了:“……阮枝。” 一声出来,阮枝接下来的攻击全都停止了:“顾问渊?” “还真是你啊。” 顾问渊哂了一声,顺手捡起相思剑,朝她走来,“出来散个步,好端端地被你追着打,还以为是什么入侵的贼人。” 阮枝十分无语:“是我坐在这里吹风,好端端地看见有个黑影,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鬼呢。” 顾问渊一手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她一定得记住了,好好消化,将来学以致用。 顾问渊把剑扔给她,仿佛嫌弃又似故意笑她: “回嘴也要学我的话,怎么么没出息?” 阮枝手忙脚『乱』地去接剑,抽空白了他一眼。 “啧。” 顾问渊欠揍地摇了摇头,像模像样地感叹,“恼羞成怒了。” 阮枝心平气和地道:“毕竟狗咬我一口,总不能去咬狗一口。” 哪知顾问渊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你能学狗说话,看来你与狗也是同类啊。” 话简直是把他自己都骂进去了——前头说阮枝学他说话,现在说阮枝学狗说话,可不就是自认了是狗么? 放在旁人身上是得立马跳起来反驳的事,绝对不堪受辱,偏偏顾问渊接受良好,半点看不出怒意,还能反着来拉她下水,一起做狗。 “……” 阮枝硬是被他噎住了。 想来是她近来心情不好,状态不佳,改日再战一定怼死顾三狗。 事已至此,别说愁绪无限地思量,阮枝连纠结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同顾问渊顺着小道往回走,中途还碰见了巡山的弟子。 “是阮师姐和顾师弟。” 弟子见了礼,神『色』匆匆地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阮枝与顾问渊对视一眼。 “没有。” “并未。” 弟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禁阁的大阵被惊动了,有么人闯了进去,已经被阵法所伤,儿我们正在追查。如果二位有了线索,请速速来告知我们。” 阮枝不由地往禁阁方向看了眼:“好。” 寻华宗的禁地大致分为禁阁和其后的一整片深渊炼狱,平时有大阵护着,弟子们想走错路闯进去都不成。如今能惊动大阵,定然是个故意闯进去的人。 阮枝一边想着,一边瞄了眼顾问渊的姿势。 竟然是中规中矩,没有像往常那样双手环胸地装『逼』? 阮枝捉弄之心顿起,双手抱臂,剑被握在右手中,正横在她的左肩前,她故意问道:“顾师弟,你看动作眼熟吗?是不是特别欠揍?” 下轮到顾问渊无语。 阮枝还没得意几秒,分着神脚下踩着了青苔,身形向着一侧歪倒。 顾问渊下意识地伸手来扶她。 “谢……” 就在这瞬间。 阮枝被顾问渊拉着撞向他怀中,鼻端便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种气味必然是刚受的伤。 阮枝忽然明白了么。 顾问渊擒着她的手臂,近距离下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转瞬即逝的僵硬,他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近,禁锢在怀中。 正想假装若无其事的阮枝就这么僵持住了。 抬眸,就能看见顾问渊此刻的模样。 他神『色』宁静,眉眼在无边夜『色』中更显深邃幽暗,唇『色』却是截然相反的苍白,透出令人心凉的森然: “你猜到了,是么?”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因为你喜欢 阮枝当然猜到了——夜闯禁阁的人, 就顾问渊。 裴逢星变成半妖还能说迫于形势,但看顾问渊现在的表现,他完全就故意去闯的。 阮枝久违地顾问渊身感受到了那份令人惧怕的气势, 对方锐利的审慎目光近在咫尺, 她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 几乎动弹不得。 怎么办? 差点忘了顾问渊除了条狗还有别的不明身份,未知就更危险。 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阮枝甚至隐隐感觉到可能被灭的危机了。 顾问渊的手指轻忽掠过阮枝的鬓边,稍一移就能『逼』近她的颈部动脉,寒凉的嗓音浸在夜『色』中,像一柄淬了毒的利刃: “怎么不说话?” 阮枝背后的寒『毛』竖来了。 “你,希望我猜到呢?” 阮枝朝他『露』出一委婉腼腆的笑,一副很好商量的吻, “……还猜到呢?” 顾问渊凉凉地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 阮枝仿佛踩在钢丝线, 一字一句需要仔细思量斟酌,“当务之急,要先处理你的伤。” 顾问渊并不言语。 阮枝努力地扑闪了两自己载满真诚的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可以帮忙。” 顾问渊终于有了点反应:“你凭什么帮我?” 能将被人帮忙的话说出“我凭什么帮你”的气势,顾问渊也奇人了。 阮枝心知普通的理无轻易蒙混过, 然她有一得天独厚的绝佳借。 “我喜欢你。” 阮枝底气十足地迎他的视线, “你不早就知道了么。” 能为爱情不顾一切、罔顾规矩礼节, 正好与她初见就对顾问渊死缠烂打的行为相符。 - 阮枝带顾问渊回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深重,寻华宗内, 几座峰接连亮火光,为禁阁大阵被触动一事。 两人这一路皆沉默。 进了屋, 阮枝主动问: “你伤在哪儿了?” 顾问渊注视着她,静默一阵,才道:“左肩。” 阮枝颌点了点空着的凳子:“坐, 脱衣服。” 顾问渊:“……” 这场景真犹如昨日重现。 唯一不同的,阮枝愈发坦然的态度,见他迟迟未动,还出声催促:“快脱啊,别不好意思。” “……” 于,顾问渊沉默地、谨慎地开始给自己脱衣服,衣领考究地拉到肩,并未将身衣物全部除尽。 左肩的伤已经被灵力封住,暂时止血。 阮枝打看去就惊到了:伤得不轻啊,方才竟然还有闲情和她扯淡。 所需『药』品在桌摆好。 阮枝运气至掌心,动稳当地靠近顾问渊的肩头,不忘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 “?” 顾问渊不明所以,“现在擦汗不有点太早了?” 阮枝瞥他一:“不给你擦汗的,怕你疼让你咬着的。” 顾问渊神『色』古怪:“你还真……总注些奇怪的事。不用帕子,你直接动手吧。” 阮枝随手将帕子扔在一边,掌心贴近了他的伤处。 被阵所伤,伤中会残留阵攻击的遗留,『药』处理前得先将这部分残存拔除。 “放松些,我的灵力要渗进你的伤,不要太紧绷。” 阮枝弯腰垂首,细致专注地为他处理伤。 这种距离,哪怕她屏息,顾问渊还不可避免地能感受到她呼吸间的微弱动静;萦绕在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清香更扰『乱』心神,以至于顾问渊看见她发丝滑落的瞬间,便像遭到了突然一击,骤然往旁侧退开。 “哎——” 阮枝措手不及,连忙摁住他,“别『乱』动。我还开始,你这就退缩了?” 顾问渊满脸生无可恋地被她按着锁骨方的那块区域,半仰着脑袋望向墙壁边缘:“你的头发落来了。” 阮枝懵『逼』脸:“所以呢?” 顾问渊的表情更想死了,顿了好几秒,才丧气地吐出一字: “……痒。” 阮枝“哦”了声,伸手将头发拨到脑后,随道:“比疼,你更怕痒?” 顾问渊风扫过,就看出她的小九九:“你最好打消那些歪心思。” “嘿嘿。” 阮枝回了他两声贱气十足又充满无限想象的笑,偏偏表情一如既往地纯良无害,耀得让人晃神。 顾问渊万念俱灰地看着墙的斑驳旧影,十分后悔自己答应跟着阮枝过来。 阮枝将伤内的阵残留清除干净,问道:“感觉如何?” 顾问渊的脑袋别开,视线游移:“还好。” “看来你确实很能忍疼啊……那我就开始『药』了。” 阮枝抵在他肩的指尖随之收回。 顾问渊无形中松了气,心底却莫名生出了隐隐的失落。 阮枝倒了两粒『药』丸在掌中,递到他面前:“吃去。” 顾问渊慢慢地抬手。 他确实很能忍疼,但疼痛带来的固有反应他无消除,此刻已然身心俱疲了。 阮枝看他脸『色』煞白,动又那么吃力,索『性』将手凑近他嘴边:“张嘴。” 顾问渊目光惊异地看她。 阮枝趁机合拢掌心,三指捏了他的颌,用巧劲打开他的嘴巴,后便干脆利落地将『药』倒了进去。 ——顺便还给他喂了水。 顾问渊:“……” 阮枝打量他的神『色』变化,贴心地切:“噎着了么?” 顾问渊顿了顿: “有。” 他的右手手指反复地攥了两遭,幅度很小。 阮枝洒了『药』粉,开始为他包扎。 伤在肩膀,包扎时便不免要他肩绕过,动之间循环往复常事。 阮枝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顾问渊饱受折磨,难以安坐。 他本来已经逐渐适应,那股清香的气味却随着她的动忽远忽近,变化间引得他心绪伏不,几乎差点就要伸出手去。 “好了。” 阮枝全然不知他的煎熬,包扎完毕后便站往后退开,“你感觉一,看有有什么问题。” “……唔。” 顾问渊一连麻木地轻动了动左手臂,“很好。” 原来『药』包扎竟然一件比受伤还要难熬的事。 世界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阮枝对自己的成果也颇为满意,唇角短暂地掠:“以后每两天换一次『药』就行,你可以回去了。” 顾问渊动。 暧昧不清的氛围消弭,夜间的萧索冷寂重归于此。 阮枝握着『药』瓶的手停在半空,她有去看顾问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的目光。不如之前那么有压迫『性』,仍然令人无忽视。 她道:“你还怕我会说出去?” 顾问渊不答反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去禁阁?” 难道问了你会说吗? 阮枝嘴角轻撇:“不你为什么要去、以后还要不要去,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她在这戏份中的人设就这么爱情至嘛。 顾问渊稍默:“即便我做的恶事?” 阮枝似被这句话吓着,睛不自觉地睁大了些许,缓了几息才道:“……那我也办去告发你吧。” 这话违心的。 她本身肯会想阻止,但既然假设,反正假的。 顾问渊睫搭,唇角却翘来一点,眉心舒展瞬息,整张脸的表情又很快切换到一片漠然:“为你替我处理伤的谢礼,你今夜在为何事烦心,不妨说给我听听?” 阮枝嘴硬道:“我可有烦心事。” “不烦心谁会大晚出去散步?” 顾问渊身形坐正,完好地右手搭着桌沿去倒水,“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吃饱了撑的,你哪种?” 阮枝:“……” 顾问渊望着杯中渐渐浮的水面,轻描淡写地道: “且,就你这副精打采的样子,一就看出来你有心事了。” 有吗? 阮枝以为自己当时的表现还挺活跃了。 “语气到神态,和你平常的样子相去甚远。” 顾问渊慢条斯理地倒完一杯,又倒第二杯,做这种活儿也有种使唤不的矜贵,“说吧,到底什么事把你难成这样。” 阮枝不确他这突如其来的心用意为何,大概有拖延时间的心思。她正好这段时间烦心,夜间浅眠,索『性』大大方方地坐,把事说了。 顾问渊听完,半点有烦扰为难的样子,相当果决地道: “这有什么可想的,当然选丹道了。” 阮枝不禁问:“为什么?” 顾问渊抬眸看看她,吻随意:“因为你喜欢。” 阮枝愣住了,迟疑地道:“可剑道……” “剑修快意恩仇,不服便战;丹修『药』材千百,变化万千。然人终究精力有限,未得大成者难以两者兼顾,否则皆得不偿失。” 顾问渊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你于剑道已有小成,却在此时生出转道心思,心有顾虑实属正常。可正因为你在显然的利害得失前,仍然犹豫,便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你要花费未来漫长一生、奉献身心钻研的道,只要你喜欢,就最大的理。” 阮枝被这短短几句话挑得心神激『荡』,搁在膝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顾问渊被她这分外晶亮的目光看得心弦微动,仓促地收回视线:“……剑修救人,出剑便可;可丹修救人,同样以道酬天。若一无所成者,持剑或炼丹,皆无用;若有大成者,不拘于一兵一卒,此身便可镇一城。” “你当不过金丹期,还体会不到各道至高深处的精妙,能否护己助人实最微末的考虑。” 本以为顾问渊为了拖时间,想到他竟这么言之有物。 阮枝轻舒了气,伸手去拿了杯子,一饮尽,翻涌的情绪才堪堪压去了。 一抬,便撞见顾问渊怔怔地望着她。 阮枝往身后看了,确认什么特别的东西,复又看向顾问渊:“怎么了?” “……” 顾问渊喉结轻滚,声音低哑地清咳了声,“那,我方才用过的杯子。”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软肋 次日一早。 阮枝去拜见了青霄长老, 郑其事地表达了自己想要转修丹道的意愿,并认真阐明了为何会想要修丹道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 青霄长老容肃然:“所以,你并非是怪为师先前没有好好护着你?” “当然不是。” 阮枝当即否认, 不掩惊讶, “弟犯错, 师父惩罚本是应当。何况师父当时已经足够照顾弟了,弟心中怀,不敢忘恩。” 青霄长老目视远方,语心长地道:“当初你这孩说自己喜欢习剑,说什么都非要习剑不可。如今才几年,你便改了心意,怎么能保证你这次就能坚持到底呢?” 能说这话, 青霄长老其实存着留下阮枝的心思。 他不是个喜欢改变的人, 难得收徒,大徒弟『色』聪颖、小徒弟乖巧可爱,这样便很好, 符合他心中的师徒之乐;加之他从前和阮枝的处并不多,有些亏欠, 想着要补偿。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师父, 我这次绝对是认真的!真金白银都没有这么真。” 青霄长老:“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阮枝:“……” 是吗? 大意了。 阮枝生生更住, 艰难地辩解道:“当时年情况不懂事,说大话未经脑, 师父不必当真。” 青霄长老见她喊“师父”,更加伤春悲秋:瞧瞧, 多好的师父啊,怎么就偏偏要对着别人喊了? 仔细想想,青霄长老倒是大概能揣测一点内情:当初阮枝说着是沉『迷』剑道, 但寻华宗内剑修何其多,她偏偏逮着自己来拜师,入门后更是一个劲儿地追萧约后头。 可见,她不一定多么爱剑道,爱萧约倒是真的。 现她不追着萧约了,便也不继续待他门下,提要转道。 青霄长老光是想想都气不顺,本想隐忍不发,是带了点怨:“你与萧约,何至于不能共存?当初非说要习剑,这会儿铁了心去炼丹,究竟是不是为着那顾问渊?” “……啊?” 阮枝甚至没能跟上青霄长老的脑回路:这和顾问渊有半『毛』钱关系吗? “说那孩身不大好,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难受。” 青霄长老没好气地道,“我去留仙堂问了,你特意去问过这类情况。莫不是想着以后好照料他,才一意孤行去做的丹修吧。” 阮枝内心直呼好家伙:青霄长老这一通脑补猛如虎啊!直接把她没想到的逻辑都给补了! 青霄长老看她没有立即反驳,失望至极,口吻中便带了些斥责的意味:“如你这般为了他人随意决定自己的人生,会毁了自己。” 这话正与顾问渊昨夜的话不谋而合,说到了阮枝心里——所以她这次是为了自己决定。 确保不会影响本职工作的情况下。 这是她唯一一点愿望。 阮枝朝青霄长老深拜磕头:“师父,是弟有负您的教导。” 这态度便是决意已定了。 青霄长老甩袖背过身去,不想管她了,静默一会儿,不知何意地突然道:“你寒冰窖关禁闭时,你师兄每日亦去崖边大石处静心思过。他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师兄的责任,应当同罚。” 这是阮枝被赶青霄殿前到的最后一句话,青霄长老说完就,用了追风术,身影消失得堪比阵风。 阮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遁? 本以为她坚定了心思,一切就豁然开朗,没想到竟会卡青霄长老这里。到了最后,青霄长老也不给确切的答复。 章昀珊从山下回来,问阮枝如今状况、是否向青霄长老表明意愿。 阮枝模棱两可地道:“有些小问题。” 章昀珊活的年岁比她大了数倍,一眼就看问题,不叹:“看来,青霄长老是很中意你这个徒弟的。” 修道之人活得久,见着鲜活可爱的小姑娘,总是多几分慈爱偏疼。 章昀珊若非一眼看中了她『性』为人,最开始也不会有意给她机会,同她交。 阮枝两手撑着脸,眉心打结: “师父很好,是我对不住他的栽培。” “哎——” 章昀珊这话头不对,骤然警觉,“莲华长老可是多年都没有收过新弟了,对你的特殊关照也是用心良苦了。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阮枝点点头:“我心中有数。” 章昀珊道:“要么,我去请莲华长老说说吧。” “别别——” 阮枝惊恐地拦住她,“我这点事哪儿值得惊动她老人家。” 章昀珊诡异地沉默片刻,言纠正:“其实,莲华长老也没有很老,她才三百六七岁。” 才。 三百六七岁。 阮枝恭敬地道:“确实。” 章昀珊舒心了,问:“那你打算怎么说服青霄长老?” 阮枝想了想,回味着青霄长老最后的那段话,沉『吟』道:“我去找一趟萧师兄。” 自从上次后,她和萧约没再见过。 ——是你很讨厌我。 萧约说这句话的态度堪称平淡,哪怕她不肯接他的玉钗,他也甚意外,从容不迫地收回手,道一句“你好好考虑”便离去了。 那意思,估『摸』着是随她心愿的意思。 萧约这个人,实是太光风霁月,哪怕她曾经腹诽过他多次自恋、傲气等等,却不得不承认他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永远清醒正直得令人心折。 即便他明知她讨厌他、对他不善,他是尽了师兄这个身份该做的一切,了这场同门情谊。 阮枝去萧约的住处没看见人,御剑峰内转了转,峰上最高处找到了萧约。 他持剑静立,双目紧闭,背对着阮枝却能她靠近的瞬间回身望来。 阮枝从他这一眼中看了边霜寒的摄人剑意,脚下的思剑不住地颤鸣着。 有天赋者,正当如此。 不过一眼。 萧约看清了是她,眼中寒光退去:“师妹。” 阮枝平稳落地,到他前行了个平辈礼。 萧约微怔,收剑礼。 阮枝大大方方地望着他:“我来是为答复师兄,我已决意转修丹道。” 萧约脑中轻轻地嗡鸣一声,他早有预料,不算太意外。是期待落空,他表强装事:“……这样么。” “师兄当日所说,我已知师兄为人不是我所能及。” 阮枝这是唯一一次,不带任务视角、仅以自身受地与萧约对话,“既然如此,我该来向师兄说决定。” 萧约沉默地望着她,从她的神情中就能看她此刻的愉快,是真正遵循本愿才有的快意。 他并不赞同阮枝的夸耀,没人能知道他从那日起就饱受煎熬,明知不能去打扰她,又想强行留住她。被心上人厌恶的痛楚再遮蔽地摊阳光下,他不敢想是否正是因为自己的接近,她才更法忍受地逃离。 自我厌弃,自我怀疑。 法冷静看待,自私的想法多不胜数。 良久。 萧约才再度开口: “然而,你是觉得,法与我共存?” 他不想再说“讨厌”二字。 这个词如形的钝刀一刻不停地切磨着他的脏腑,他强行压抑着,若其事地练剑、参悟,却抹消不了日益增长的负思绪—— 爱意,绮念,不甘,痛楚,怀疑甚至是悔恨…… 所有都他拉向深渊。 为什么她就那么讨厌我? 她真的曾喜爱过我么? 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她喜爱我? 一线绷紧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得到阮枝的青睐。 他根本就没有表上那么平和。 与阮枝简单地消除仇怨,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而今她终于要斩断这点最后的念想,他几乎快压制不住。 阮枝笑了一下,毫不避讳地道:“是。我与萧师兄,从今往后直到我消失,都会永远是敌对的关系。” 萧约呼吸短暂地停滞,他隐忍而小心地维持着那一线: “一点办法都没有,是么?” 阮枝干脆地道:“没有。” 萧约这一刻想到了不择手段。 他不该产生的恶念过盛的欲求下滋生,即便他从前的人生中没动过这类念头,但是不代表他不会。 阮枝就站他眼前,近咫尺,鲜活美好。 他有很多办法,能让她了痕迹地消失,被藏到有他知道的地方,从此独占她。 “厌恶有时大约是毫道理,又由来复杂的情绪。” 萧约慢慢地讲述着,朝着阮枝近,“我见过许多嫉妒与厌恶,旁人的厌恶于我碍。但是……我唯独没办法视你对我的不喜。” 阮枝直觉不安:“那,师兄想如何?” “我试过去接受,可是不行。” 萧约的声音愈轻,有种飘渺的颓丧,他的述说中包含着沉的情绪,“要想到你恨不得我去,我就冷静不了……我以为我能够忍耐。” 他的表情空茫,望着阮枝的眼神竟然是助的:“可是,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哪怕你不我前,我都没办法忽视你;哪怕知晓你很讨厌我,我却是喜欢你。” “什……?” 阮枝震惊到哑口言。 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没认错人吗? “阮枝。” 萧约蹙着眉,眼中短暂流『露』的措和脆弱被他尽数遮掩,余下他眼下边缘处的一点绯『色』法收敛,他仍维持近乎私语的轻声,口吻却分外笃定认真,“我甚心悦你。” 真到了这一刻,他收起了满足私欲的利刃。 ——所有叫嚣着留下她的负情绪中,除了满载私欲的恶念,有软弱卑微的乞求。 他没有办法伤害她,就能选择『露』软肋。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绝不会让她押错注的…… “……” 事情是这样发展的吗? 阮枝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系统, 你快出来!这个男主好像不太对劲! 做任务的人不都是必备系统的吗? 给我发布任务的东西去哪儿了呜呜呜我是不是穿越错了! 阮枝表面僵硬,内暴走。 她隐约听到了微弱的电流声,正如她少数几次听见系统发布任务时的前兆, 然而转瞬即逝, 不等她生出希望便消失不见了。 徒留她一人面对这宛如恶搞同人一样的颠覆剧情。 她确定萧约没有爱上女配的情节。 不仅是他, 这三位寡王男主都没官配女主。 难道是因为她放弃了剑道而选择了丹道,所以剧情才出现了这样的异变? 阮枝此刻的表现不像是听到了真的告白,更像是世界观坍塌的惊魂未定,整张脸上毫无血『色』,细下眼瞳都在微微颤抖:“你、你不对劲……我们绝对没可能的啊……” 萧约设想过阮枝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想不到她会表现如此惊惧,仿佛听见的不是表白而是死亡威胁, 既害怕又抗拒, 一副完全无法接受事实的表现。 这个认知令萧约如坠冰窖,无形的利剑穿胸而,比意料中的拒绝更沉重。 “是我莽撞了。” 萧约嗓间涌上淡淡的血腥气, “师妹,就当作没听过这话吧。” 他说完, 无法久留, 越阮枝离开了。 阮枝这会儿根本顾不上他的反应。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良久, 阮枝喃喃着咬住食指关节,眉紧蹙, “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是她做不对不够好? 还是因为她体现了自主意识去修丹道? 事关她能否顺利回家,阮枝不太能冷静下来, 走路时一脚踏空掉了瀑布下的深潭中,去后她就发烧了。 对此,前来探听结果的章昀珊表示很惊讶: “你好歹是金丹期的修士, 居然落个水就能发高热?” 病来如山倒。 阮枝『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看向章昀珊,气若游丝地道:“可能是天意吧。” “?” 章昀珊觉荒谬,“说什么胡话,虽然天意难测,也不至于特地为难你,还只是让你发高热而已吧?” 阮枝嘴里道了两句含混不清的“有问题”“错了”,声音愈发虚无缥缈,竟是又晕了去。 章昀珊收回搭在她脉搏上的手,确认她真的只是单纯发热,没有任何内伤或是受诅咒的痕迹。 她在储物袋里翻找,间或瞥阮枝两眼,嘀咕道:“多年没遇见这种小病,连能给你喂的丹『药』都没有,可别给孩子烧傻了。” 阮枝晕了去,章昀珊没必要细致地伪装,才转身人就不见了,来手中抓着配好的几样『药』材,能替代尘世中治疗风寒高热的『药』。 章昀珊左手轻旋,手指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动作,一个精致的小丹炉出现在她掌。这丹炉形状不大,几样『药』材先后丢去却并不拥挤,她的掌涌现出灵力的光晕,丹炉上升起淡淡白烟。 不片刻,章昀珊从里面倒出颗黑乎乎的『药』丸。 做了修士总是比普通人更方便些,不必熬出汤『药』,她自能将其变为更为方便的『药』丸。 章昀珊果断地将这颗『药』怼进了阮枝嘴里,为保万无一失,还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即便抗拒也不不吃下去。 阮枝确实被迫咽下去了,然而下一秒双目陡睁: “这是什么,太难吃了——yue!” 然后向后栽倒床铺。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阮枝这孩子,精神很强大啊。 晕了都能垂死病中惊坐起地呐喊一句难吃。 章昀珊守了阮枝一会儿,偶尔听见她吐出几个零碎的字,翻来覆去就是在说“错了”。章昀珊难得浮气躁,终是坐不住了,去了青霄殿。 在出阮枝屋舍的瞬间,她的模样就变了,正是派内几位资历深的长老掌门才见的莲华长老。 “青霄。” 章昀珊见了青霄长老,不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道,“我很中意你的小徒弟阮枝,你卖我个面子,把她给我吧。” 青霄长老一口茶差点呛到,即拒绝:“我绝不会把徒弟卖给你!” 章昀珊:“……” 章昀珊:“我是说卖我个面子。” “那也不行!” 青霄长老咬定了要拒绝,“我的徒弟是人,不能我能给来给去的事物。” 章昀珊颔首同意,话锋一转:“可据我所知,她是愿意到我门下的。既然你知肚明她是独立的人,那么就该尊重她的意愿,你说呢?” 青霄长老:“……” ,被反将一军了。 正好这时萧约来辞行。 青霄长老病急『乱』投医,想着随便来个人打断这场面都好,便将他唤了来。 章昀珊出这点小把戏,念着青霄长老年纪比她大、又个『性』别扭,体谅他即将失去徒弟的可怜,到底没说什么。 萧约一来,章昀珊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一眼就出来萧约状态不对劲,呼吸行走间稍微出错她就能感觉到这人灵息的失控。 即便如此,萧约表现还是毫无异『色』,只脸上没多血『色』。 “师父。” 萧约见了礼,转向章昀珊时却不知称呼什么。 青霄长老提醒道:“这是莲华长老。” 萧约一礼:“见莲华长老。” “嗯。” 章昀珊点了点头。 萧约说明来意,为着修行上的一些问题,需要家一趟。 青霄长老出萧约气息略『乱』,不似往常绵长细微,碍于章昀珊在不好多说:“既然如此,你便快些去。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信。” “多谢师父。” 萧约礼节周全,从头至尾都挑不出错处。 章昀珊着他的背影,想:难怪阮枝初会中萧约,确实风度翩翩,气质斐然;加上模样生十成十的俊俏,年纪轻点的小姑娘很容易就被勾走了魂。 说起来,阮枝本来是说去找萧约,来就变成这样了…… 章昀珊底生出几分不可说的暗念,着萧约还没彻底走远,不轻不重地道:“阮枝那孩子掉水潭发了高热。按理说,落水对金丹期修士算不什么,我她身上并无内外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病,昏『迷』间还说着‘错了’,不知是否为了这桩事忧思度啊。” 青霄长老错愕不已。 萧约背影一顿。 …… 萧约的步伐逐渐缓慢,脚下如有千钧重。 他想去望阮枝,却觉阮枝更可能是被他表明心迹的行为吓到了,以至于分明是金丹期的修士了却发了高热。 念及这点,他生生忍住了前去的念头。 温衍一连在背后喊了萧约好几声,他才听见了。 “萧师弟,你想什么呢?我喊了这么多声你才有反应。” 温衍兴致勃勃地追上来,“我刚悟出了一招渗透本心剑意的剑式,我们切磋几场试试?” “抱歉,今日恐怕是不成了。” 萧约克制地平静道,“我还需去整理物品,立刻回家中一趟。” 他的天机诀出了问题,刻不容缓。 温衍中热血稍稍平复,才注意到萧约的脸『色』:“师弟,你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 萧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到底不能,“我的喜爱,就这么吓人吗。” 他的语调被他本身内敛的情绪压制到了几乎是陈述的地步。 “??!” 温衍大惊失『色』,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他措手不及,磕磕巴巴地问,“对我吗?” 萧约无言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温衍反应来了:“哦、哦,是我错解了。” 他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那你具体是指谁呢?” 萧约:“……” 萧约半个字都不想说了。 - 阮枝在夜间醒来,嗓间干涸得要命。她撑着床沿要坐起来,刚弄出一点细微的动静,门扉便被敲了两下。 外间传来裴逢星的声音: “师姐,你醒了吗?我可以去吗?” “裴……” 阮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觉嗓子难受得厉害。 裴逢星推门进来。 他动作干脆却不猛烈,月光从他身后头顶洒下,将他的身影拉很长。 “师姐,你先别动,我来为你倒水。” 裴逢星不忘用灵力将杯中清水捂热,送到阮枝唇边。 阮枝一连喝了四杯,才感觉冒火的嗓子好些了:“多谢……你怎么会在门外?” “我今日结束了一件任务,刚从山下来。” 裴逢星拿出手帕,细致地擦拭着阮枝下颌处溅出的水渍,“想着来看师姐,遇到章昀珊师姐在此照料,我便让她先去歇息,换作我来。” 天还亮时,裴逢星是坐在屋内的木凳上;天黑后,阮枝气息平稳,他便去屋外守着。 虽说阮枝发了高热,需要人照顾并非说不去,入夜后孤男寡女总是不太方便,若是生死危急情况便罢了。只是生病顾,他又知道阮枝对自己没有那份思,便不敢拿这种事关女儿家名节的事白给人做话柄。 “你才来,不必特意守着我。” 阮枝说话还有点虚弱,打量他一遭,“这次出去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 裴逢星眼神柔和了些,见她精神不错,才道:“不光如此,此次下山,我偶然得了半块玉珏。掌门人说,那是天地间第一位飞升的仙人,上陵仙人所留下的玉珏,或许能够开启传说中的那片半仙灵地。” 半仙灵地,是指上陵仙人飞升前最后所待的地方,留下的灵气与珍宝数不胜数。 原着中,三本书的男主都得到了这半块玉珏,全都成功开启了通往半仙灵地的入口,并分别在里面完成了各自的转折『性』改变——从这点的设定相通来看,三个世界融合不无道理,而原作者确实也非常懒。 阮枝眼前一亮。 既然剧情还在推,是不是就能说明没什么大问题? 裴逢星轻声细语地道:“因着这件事,掌门人免了我剩下的责罚,算我将功补过。师姐觉……这件事我做可还好?” 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在外冷眼厮杀的锋芒毕『露』尽数消去,只剩下忐忑的期待;眼中盛满了润泽的碎光,像只等候主人奖赏的无害大型犬,温驯不可思议。 “超级棒!” 阮枝明显振奋了起来,毫不吝啬地夸赞他,“你简直就是福星啊!怪不你的名字有个星字!” 裴逢星忍俊不禁:“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么……那便好。” 他会做很好。 绝不会让她押错注的。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别丢了就行 阮枝的病用了两日才好转。 风寒高热对于一个没有受伤的修士来说已经足够不可思议, 居然还足足拖了两天。 章昀珊更加不能理解这件事,阮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她一天三趟地往阮枝这儿跑,某次举着长针和薄刃, 认真地问:“我能把你切开么?” 吓得在门外清院中野草的裴逢星当即掠进屋内, 挡在阮枝身前:“师姐——” 他的声音都略微变了调:“您冷静!” 章昀珊的视线飘向他身后:“你要么先阮枝?” 裴逢星回头, 眼中紧张之『色』还未散去,在看清阮枝脸上的点点泥土时就已经变成了错愕:“这……” 阮枝坚强地抹了把脸,指了指他手中攥着的新鲜杂草:“是大自然的宝贵馈赠,让我们明白每个生命都有其顽强不屈的抗争精神。哪怕这根草脱离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它还是要用不懈的努力发出‘草’的声音。” 章昀珊:“……” 裴逢星:“……” 章昀珊对裴逢星道:“我她好像真的病傻了,你确定不起开让我来治治她吗?” 裴逢星犹豫稍许,起身让开了。 阮枝:“???” 阮枝迅速拥着被子往后蹭到墙角:“我只是抖个机灵而已, 我真的没有那个大病!” 章昀珊微笑着靠近她, 手中的针和小刀发出森然冷光:“放心,我会很温柔的。师姐怎么会害你呢?” 阮枝断地将被子蒙过头顶,装晕。 章昀珊开怀大笑, 还故意闹了阮枝几下,令阮枝不敢随意冒头出来。 不远不近站着的裴逢星这才走上前来, 稍稍拦了下章昀珊, 说了两句好话, 阻止了这场闹剧。 章昀珊本没有窥探的心思,然而裴逢星被子拽下、『露』出阮枝的脑袋时, 章昀珊清楚地看见裴逢星脸上自然『露』出的一点笑容——他甚至还动作自然地替阮枝掖了掖被角。 阮枝脸颊被闷得通红,双眼禁闭, 没能看到这一幕。 章昀珊挑了挑眉,心思几转,她道:“裴师弟, 你在这儿守得够久了,不用去练剑修习么?” 裴逢星眨了下眼:“多谢师姐关心。前不久刚解决了一桩任务,这两天便在休息,左右没什么事,想着能过来帮点忙是好的。” 不能说是担心阮枝。 一旦这么说了,凭阮枝的『性』子,肯定会马上催他去修炼、说自己没事。 章昀珊打量着裴逢星: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这人都表现得礼貌温润。称不上是随和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表情,偏偏看着阮枝就会笑……是很乖觉的类型嘛。 思及此,章昀珊意味深长地扫了阮枝一眼,话却是对着裴逢星说的:“既然你没事,那你就守着吧。” 这点年轻人之间的情爱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掰扯吧。诚然她这个旁观者确实是选不出,萧约和裴逢星究竟哪个更合适阮枝。 ……哦,好像还有一个来着? 章昀珊热闹不嫌事儿大,趁着去留仙堂的功夫,找了个小弟子把阮枝发烧晕倒的消息传去旭日峰。 旭日峰一群符修,成天神出鬼没,关在自己屋子画符研究就能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这事儿闹得不够大,再没人传消息上去,保不齐阮枝这病真就彻底好全了,顾问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小弟子听着是阮枝有关的消息,便多嘴问了一句:“师姐,那位阮师姐要来我们这,转做丹修了吗?” 自章昀珊特意去找了青霄长老后,后者总算是松口放人。章昀珊借着回来配『药』的间隙,恢复莲华长老的样貌,几个资历深的弟子都说了这件事,让他们早些收拾出间屋子来,好迎小师妹。 来这消息在留仙堂已经传开了。 章昀珊应:“是。” 小弟子想起阮枝此前多次往留仙堂跑,据说是拿『药』给顾问渊;这会儿与阮枝交好的章师姐让他传这消息,顿时了然。 想来师兄师姐们说的没错,阮师姐转丹修,是为着那位身体不大好的顾问渊师弟考虑。 章昀珊完全不知道这小弟子脑补了什么,回到阮枝的住处,见她正和裴逢星在说话,便暂且隐了气息。 “萧师兄下山回家去了?” 阮枝满脸的匪夷所思,“为什么?他想家了?” 裴逢星摇头:“不知道。” 阮枝那表情愁得十分有层次感,既纠结且不能理解,还不乏忧郁『迷』茫。 裴逢星端着『药』碗的手收紧:“师姐很担心萧师兄?” 阮枝总不能说她怀疑男主程序出问题了吧…… “一点点。” 阮枝比了个微末的手势,“他好像还受着伤。” 裴逢星恍然,眉宇间浮现浅薄忧『色』:“原是如此,我未曾听人说起这件事,本以为萧师兄是回家中处理急事;现在想来,许是回家中治伤去了?” 阮枝闻言,脸『色』好了些:“可能是吧。” 她仍有些心不在焉,想着等那半块玉珏发挥作用的时候,萧约总该是要回来走剧情的。 裴逢星眸『色』深深,长睫一搭便敛住所有情绪,他『药』碗往前一送:“温度正好,师姐可以喝了。” 阮枝回神,彻底被勾走了注意力。 门外的章昀珊突然觉出不对味: 裴逢星在人前说话和对着阮枝说话完全不是一个表现啊,总觉得他在阮枝跟前更……软弱可欺些? 而且说出来的话,似乎多了点深意? 章昀珊就是靠着几百年的岁月以及曾在尘世历练多年的经验才有这感觉,偏偏她道行如此深都不能指出确切问题所在,咂了咂嘴,还是罢了心思。 - 消息传去了旭日峰,不知具体是怎么传的,顾问渊并没有立即赶过来,而是在入夜之后姗姗来迟。 可喜的是,裴逢星还没走。 而章昀珊没有错过这场面,她成功地看到了这两位撞见的场面。 章昀珊第一时间闪身去了角落,占据最佳观地点,顺便最大限度地降低存在感。 然而这两人在门外对着沉默,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 连见礼的寒暄都没有。 裴逢星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太过于生硬,但他只要一想到阮枝说过的那句“我最喜欢的是顾问渊”,就完全没办法对顾问渊『露』出好态度。 顾问渊的心情还不错,不过他这人领地意识过于强,见裴逢星在阮枝这,连带着感到不快。再者他从来都是个爱搭不理、我行我素的『性』子,想不想维持场面全凭心情。 两个互对方不顺眼,分明都不想和对方多说半个字,偏偏在对峙上较起劲来——眼看对方目光冷冷望来,便这么杠上了。 一阵冷风吹过。 章昀珊:“……” 等了这么久,就为了你们大眼瞪小眼吗? 我了个寂寞。 “两位师弟,都站在这儿晒太阳么?”章昀珊自认没这两个人能刚,主动走出来打圆场,“阮师妹如今状况已经大好,只是我找不出她突发高烧的具体缘由,怕是还要多留心几日了。” 顾问渊朝章昀珊行礼:“有劳章师姐费心了。” 章昀珊没同他打过照面,听他道出自己的姓,略感意外。 说着,顾问渊便要往屋去。 裴逢星呼吸短暂地滞了滞,展臂阻拦:“顾师弟贸然进去,恐怕不妥。” 搁在旁人身上,这句话可有说头了。 顾问渊却侧眸道:“言则,裴师弟从未踏进过这间屋子,是么?” 语气虽淡,却无形加重了质问。 裴逢星脸『色』一僵。 顾问渊毫不犹豫地迈步进屋,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距离门扉一尺之远的裴逢星:“……” 章昀珊觉得裴逢星几乎马上就能冲进去和顾问渊打一场了,可裴逢星到底是没有顾问渊那么自行其是,『性』子和软些,生生忍住了。 一个太乖,一个太野。 这两人之间也不好选啊。 章昀珊在心底为阮枝默哀了两秒。 屋内的阮枝正在为自己默哀: 为什么我养病的时候还要被迫追人! 是谁把顾问渊传送过来的!! 从顾问渊推门进来,直到在她床边凳子上落座,阮枝都保持着呆若木鸡的状态,完全不想接受现实。 顾问渊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嗓音懒散: “听闻你高热不退,这是烧傻了?” “……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阮枝的手指抓着衾被玩,垂眼不顾问渊,“这是高兴的。” “我着怎么不像。” 精明狗,难伺候。 阮枝撇嘴,小声嘀咕:“不像就不像吧。” 顾问渊注视着她,她手指胡『乱』拿被面打着结,无声地弯唇:“病起来,脾气大了。把手伸出来我。” “你会病?” 阮枝不掩意外。 “不会。” 顾问渊丝毫不觉羞赧,否决得理直气壮,“有没有不长眼的邪祟冲撞你了。” 他催促了一遍,让阮枝把手伸出来。 顾问渊的手指刚搭上她的脉搏,她就条件反『射』地往后缩。 “别动。” 顾问渊不悦地蹙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整个人都往前扯近了些。 阮枝低呼:“你手好凉。” 顾问渊不咸不淡地道:“你再耽误我的时间,就会知道这个时节的地下更凉。” 阮枝:“……” 这就是在威胁我吧? 难怪追不上,就算和这阴晴不定的狗子有了友好的苗头,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比这种垃圾话。 顾问渊搭着她的手腕,脸『色』微沉,模样倒是很认真。 阮枝这时候才有空闲打量他,发觉他脸『色』不大对,和曾经在雨中见过的那副样子很接近,但这会儿又不是阴雨天,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邪祟入侵的痕迹。” 顾问渊放开她,顺势将她的手塞回被子,“但你好歹是金丹期的修士,怎么平白无故就高热,你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阮枝大概猜到是和天道,就是这世界的规则有关。 这点不能说。 “没有。” 顾问渊的眼神顿时蕴含了无限的谴责,仿佛在无声地说着:废物。 阮枝回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神:“别『逼』我揍你。” 顾问渊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他手指敲了敲,毫无征兆地问:“听闻你已经转去丹道,拜入莲华长老的门下了。” 阮枝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顾问渊继续道:“其他门说你是为着我身体不好,才去做丹修的,有这回事么?” 阮枝下意识地否认:“我当然是为着自己喜欢,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 说完,她念及任务,补充道:“顺便,想着可以方便照顾你。” 顾问渊觑着她那带点不情愿的样子,却是很愉快地笑了出来。 若是阮枝这会儿顺着那传言应承下来,说她其实是为了他着想才去习丹道,顾问渊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而她全盘否认,顾问渊不可避免地心情坏,自然而然就想着她前后表现不一,是不是又在哪儿骗了他。 唯有她这个回答,才令顾问渊最信服,轻而易举就说到他心坎里。 阮枝被他笑得不知所措,紧接着一样东西就朝她抛过来。 是枚戒指形状的物品。 “这是……?” “暂且放在你这。” 顾问渊态度随意地道,“别丢了就行。” 第90章 第九十章我好像弄错了 “这, 不太合适吧。” 阮枝作为异世界的人,看见戒指不觉就认为是件非常慎重的事。 顾问渊理据充分,显然早就想好了:“你不是送了我一根簪么, 这是回礼。” 阮枝诧异地看向他, 不掩意外:“你居然还能想到给我送回礼?” 顾问渊:“……” 阮枝持续震惊:“而且这回礼还是有时限的?” 顾问渊:“……” 他板着脸, 杀气腾腾地反问:“不可么?” 阮枝默默地将戒指捂到锁骨下:“可,实在是太可了。我将会用满满的珍惜来保护它。” 顾问渊轻哼了声。 这是枚银『色』的戒指,看不出具体材质,感受不到多少重量,镂空雕花的样式,阮枝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花。 “浮花。” 顾问渊视线扫过来,适时解释, “在妖魔域的交界处, 长于死河畔的一种花。” 阮枝:“那不是传说么?你真的见过浮花?” 顾问渊不改『色』:“没有。这是依据书中记载,幻想雕作的。” “……看来是个艺术品。” 阮枝很给地挽尊,又问, “这是你亲手雕的么?” 顾问渊缓了一拍才回答:“差不多,所你最好保管妥当。” 阮枝知难而退:“要么你还是收回去吧?” 顾问渊一脸的纯良无害: “我更想看看你‘满满的珍惜’是什么样, 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阮枝:“……” 信你『奶』『奶』个腿。 顾问渊出了屋, 在院周围转了两圈。 章昀珊看他脸『色』臭可, 还为他是寻『摸』着怎么把这院一把烧了拉倒,结果现他是在贴符设阵, 为着院设了个专门针对邪祟的阵法。 “看来顾师弟确实对符篆阵法颇有钻研。” 章昀珊打量着其中一张符篆,细品着上的纹路, “这像是从最初的结界符演变出来的,倒比我见过的都简洁些,是你创的吧?” 顾问渊正在将连结阵法的最后一, 头也不回地:“正好在这试试效果。” 他这回答直接跳了中间好几步的对话程序,乍听上去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却落脚在结果上堵死了继续对话的可能。 章昀珊哪怕是顶着个假身份,也甚少遇见这种明显不想搭理她的场,一时间不免感觉新奇。 待顾问渊走后,章昀珊还和阮枝说起了这件事。 阮枝对此毫不意外:“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对谁都这样,师姐你别管他就是了。” 还有句话她没说——顾问渊不怼人就经很不错了,这人一旦给人好脸,后招必定更。 屋外。 裴逢星看着墙上的符篆,静伫片刻。 - 阮枝病好全后前去拜见青霄长老,青霄长老闭门不见,她便在门外磕了三个头算作拜别。 那电流声似乎真的只是她的幻觉,后几内都没有再出现过。阮枝成为丹修,却只见过莲华长老一次,寻华宗内便忙不可交。 起因就是裴逢星带回来的那半块仙人玉珏,掌门人和长老们研究数,不其法,决定借着十年一次的论会,召集各宗各派一同来解这块玉珏的秘密、造福所有修士。 论会应在三月后召,事突然,寻华宗上下手忙脚『乱』,所有弟都被拉去充壮丁。 阮枝也不例外,正在山门处等着迎宾,身边是几个趁着空闲问她为何弃剑而从丹的弟。 “人,总要在不断地尝试后,才能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阮枝酝酿情绪,一正经,“剑于我而言就是前者,丹就是我的后者。” 围观弟:“可是,师姐你怎么能确定,丹不会成为下一个前者呢?” 阮枝眉飞『色』舞:“这个啊,就要说到人内心的选择和对身的反了。” 围观弟若有所,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师姐肯定是深熟虑过,选择了更有助于顾师弟的。” “对,就是——” 阮枝的容戛然而止,“啥?” 围观弟『露』出比她还茫然的表情:“难不是这样吗?” 阮枝:“………是。” 在女配固有为爱痴狂的剧情里表达我,实在是件没有前途的事。 阮枝仅微弱地挣扎了几秒,就迅速按下了原想要侃侃而谈的心。 上次无端的烧像是种警告,转做丹修成定局,这几既是等待也是静观其变。 事情虽然还在展,但她总觉不对劲,可能与世界融合有关。 裴逢星刚安排好了各派的住处,直奔山门,去见阮枝。 仙羽派的人最早到来。 冉玉晴一见到阮枝便热络地挥了下手,走近了,着:“我们几人前几正在五城之外的地界除魔,接到派内消息,让我们直接转来寻华宗,不必特意回去了。这不,我们可比派内的其他人都到的早。” “原是如此。” 阮枝对冉玉晴感官很好,又有共患难的交情,说话更热络些,“早到了不如就多歇息几,正好在论始前,在这附近多逛逛。” 冉玉晴打趣她:“我们来突然,不知有无落脚之处啊?” 裴逢星恰好走过来,接上了这句话: “然是有。云鹤峰上早为诸位友备好了干净屋舍,只待友们前来。” 两边各见礼。 冉玉晴见着了裴逢星,才收起了过于热络的态度,始介绍同门:“我们此行转而来,多有叨扰。这是我师弟郁墨,这是师妹柳昭昭。” 阮枝听见柳昭昭这个名字,耳尖动了动: 原着中顾问渊的爱慕者! “在下裴逢星。” 裴逢星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为几位友引路。” 冉玉晴侧首看向阮枝:“枝枝,你不同我们一起去么?” 这会差不多就可换班,阮枝同弟交代了几句,索『性』跟着他们一去云鹤峰,算是作陪。 冉玉晴从初见起就与阮枝一见如故,如今长久未见,走着走着便挽住她的手,同她说话:“我们除魔的时候还听着了一桩事,是那魔物说的,说是他们就快要有新魔尊了。” “新魔尊?” “对,曾经的魔尊不是在百年前的围剿下形神俱灭了么?” 冉玉晴,“据说他还有个,实力强悍更在他之上。这么多年也没人见过这魔尊的,家都把这当做魔界虚张声势的说法来听的,但近来魔界动作频繁,原相互倾轧的内斗也停了,满下地秘密寻人。看来那魔物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 阮枝缓慢地点了点头:“魔界多年群龙无首,若真有这么个实力更强悍的新魔尊,未来十几年怕是就不安了。” “是啊。” 冉玉晴附和,“这件事我经传信回派中,掌门人的意是这次也要趁论的机会,共同商讨这件事。” 所她才没有特意保密。 她们俩这边说着话,另一边的郁墨也在和裴逢星交谈,较无存在感的柳昭昭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半途很小声地『插』了一句:“裴友此言差矣,我观友举止,颇有君之风。” 裴逢星和郁墨的交谈顿时戛然而止,不约而同朝她看了过来。 柳昭昭顷刻间脸涨通红:“我只是如实说出内心感受,并非有意打扰二位交谈。” 郁墨解围:“我这师妹『性』胆小,还望裴友不要见怪。但她能出言反驳裴友的谦虚之语,可见是诚心为你的风范所折服了。” 裴逢星视线往阮枝那方扫了眼,若无其事地收回,声音清缓好听:“郁友言重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昭昭便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积极地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中。郁墨身为师兄,然会照应她些,但裴逢星的态度总是虚无缥缈,客气周到却抓不到实处。 云鹤峰上现在还只有打扫的弟,一路过来有不少人同阮枝和裴逢星打招呼。 “看来你在派内声望很不错啊。” 冉玉晴一副果然如此又莫名欣慰地表情看着阮枝。 裴逢星带他们去的是间院,这是专门用作招待客人所用,不同于寻华宗派内弟的独户独院,更便于别派弟的亲近,还能节省地方。 冉玉晴和郁墨先迈进了屋参观,其余三人落在后。 柳昭昭望着阮枝,突然:“阮友今是特意上妆了吗?很好看呢。” 阮枝脚步停下,看向她:“桃花味的胭脂,你若喜欢我可介绍给你。” 女『性』修士上妆也不是稀奇事,修仙固然有利于祛除体内的污浊之气,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装点从来都不算是坏事。阮枝病初愈就跟着来忙活,晨起时怕脸『色』不好,就稍作遮掩修饰。 柳昭昭连忙摆手,诚惶诚恐:“不了,多谢好意……可我不会上妆,一贯只是羡慕像阮友这般能将妆点好看的人。” 阮枝依稀觉这段对话她应该在哪里听到过。 “师姐。” 裴逢星温声唤她,“你病才刚好,陪着走了这么久的路,可有累着?” 阮枝了:“没累着,不用担心我。” “——什么病刚好?” 冉玉晴掀帘走了出来,“是阮枝病了吗?” 郁墨紧随其后。 阮枝摆了摆手:“一点风寒而,不算是正经病。” 冉玉晴不赞同地: “修士能风寒就经是事了,按理来说不应该的,可查出根源了?你是否来就受了伤?” 阮枝连连解释,说不是。 裴逢星这时对柳昭昭简单拱手一礼:“友也看见了,我师姐『操』劳过甚,病将痊愈,怕是最近不能教友如何上妆了。” 柳昭昭怔住了。 冉玉晴诧异更甚:“不是在说病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上妆了?” 她看向柳昭昭:“师妹,你要学上妆?你的妆点便然很好了呀。” 柳昭昭窘迫不,解释:“我并为让阮友教我上妆,都是误会。” 裴逢星恍然:“我听友说羡慕我师姐的妆,又言及不会上妆,为友是想向我师姐请教。看来是我莽撞了。” 冉玉晴脸『色』当即就变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作为了解柳昭昭是否会上妆的人,一下就听出来柳昭昭这话不对。 “原是误会一场。” 冉玉晴碍于派,不会当场戳破,脸上的意却全都消失了,说话时语调明显冷了下去,眼神横向柳昭昭,“柳师妹,下次别说这么引人误会的话了。” 柳昭昭上惨无人『色』,眼中似有泪水要落:“……是。” 该作为当事人的阮枝,三言两语间,便成了作壁上观的看客,目睹了这整场微妙的戏剧。 走下云鹤峰时,只阮枝和裴逢星同行。 裴逢星似乎没有主动谈及这件事的意。 阮枝率先按捺不住,问:“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 裴逢星神『色』平静。 “还装傻。” 阮枝直白地,“你那番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你素不会和人多话,再看那柳昭昭的反应,就知你是故意拆她的台。” 裴逢星眼眸敛了敛,神『色』些许不然,仍然绷住了,声音气势无端弱了几分:“难不该拆她的台么。” 阮枝顿了一下:“……该!” 裴逢星表情略松:“还为师姐要怪我太不留情。” “情是要留给该留的人。” 阮枝安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与人为善没错,合理回击更不是错。” 裴逢星这才『露』出点颜:“师姐所说,与我所想正是一致。” 阮枝拍了拍他的手臂,恍惚还能看见昨受人欺负的裴逢星:“况且,你是为了我出头,我怎么可能反过来责怪你。只是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快。” 裴逢星想了想:“因为,听她那句话就不太舒服。” 这就是传说中能够识别绿茶的男主吗? 好家伙,还挺爽。 裴逢星注视着阮枝的表情变化,松了口气:来他可做的更隐蔽,然而顾问渊的到来让他醒悟,有些事不妨往明处做。 这样才可循序渐进地让阮枝认识到,对她的喜爱和看重。 - 这的下午至夜间时段,又是阮枝轮值到山门处守候。 迎接的弟中总要安排个地位高些的,示尊重。 柳昭昭不请来,同阮枝歉,说上次的事是她口无遮拦,对不住。 “……但我没有别的意,请阮友不要多想。” 柳昭昭说着,似乎又要哭了。 阮枝为演戏的时候还是挺会绿茶的,真遇到了这么个随时随地说哭就要哭的真绿茶,她现还是见识浅薄了——这姑娘明显比当初的季文萱段位高啊。 先前也是,若非裴逢星敏锐地当场拆穿,那话绝不会传到冉玉晴的耳朵里。 柳昭昭这副表现,倘若阮枝若稍微有句表『露』辩驳之意的话,就活像是欺负了她,『逼』她落泪了。 “我没有多想啊。” 阮枝深吸一口气,真挚地握住她的手,“柳妹妹,看着我的眼睛。” 柳昭昭泪目盈盈地抬眸。 阮枝不为所动:“来,说你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柳昭昭:“……看到了,羞于见人的我。” “不。” 阮枝坚定地否决,“你看见的只是你为的,而在我眼里的你,也只是我为我看到的你。” 柳昭昭将落不落的眼泪硬卡住:“这是何意?” “意是说,你看待是一个模样,便也为我看待你也是那个模样。”阮枝见她眼泪终止,再接再厉,一通胡扯输出,“可实际上,我看到的你从来与你看到的你不一样,因为我们是两个人,不能当作一个人来看。你深陷于的看待中而为此忧愁、来向我致歉,焉知在我眼中的你可能并不需要特意走这一趟,全然是另一幅样呢?” 柳昭昭完全被说懵了。 良久。 柳昭昭才逐渐回过味来:“阮友的意是,在你眼中,我并不需要歉么?” 阮枝:“呃——” 她果断点头:“是的。” 柳昭昭:“……” 她的眼泪完全收回去了,收放如让阮枝目瞪口呆。 柳昭昭的表情顿时变有点纠结,欲言又止:“你眼中的我,是很好的,还是很坏的?” 阮枝选了一个折中的回答:“是很漂亮的。” 柳昭昭骤然脸红,不说话了。 正在此时,远处际有两人影朝山门『逼』近。 一个着玄衣,一个着白衣。 那身白衣是寻华宗的弟服饰。 玄衣则不是。 来者是谢岍和萧约。 萧约前些归家,论会与半仙灵地都是事,便让在外历练、又和萧约有些交情的谢岍顺去看望萧约的情况。 这件事阮枝是知的。 “阮师姐!” 谢岍见到了阮枝,十分兴奋,“居然是你在山门守着,太好了!” 谢岍几次认识到能力不足,他就下定决心要改变,不仅勤学苦练,还独外出游历。时至今,他经许久没有和阮枝再见了。 萧约没有多说什么,只朝阮枝略一颔首示意。 概是穿了玄『色』衣衫的关系,他看着更瘦削冷寂了,气『色』尚算不错,只是神情仍旧冷淡漠然。 阮枝回礼。 两人目光交错瞬息,又平静错。 谢岍对着阮枝颇有知老友重逢的架势,也不顾场合,喋喋不休地始说话,将在外惊险的事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连一旁的柳昭昭都没注意到。 柳昭昭经始怀疑的魅力了。 她看了看右边同样无法『插』话而静默的萧约,这人倒是注意到了她,不过也没说话,同样只是颔首,一眼便收回目光。 “阮友,和同门师兄弟的关系都很好呢。” 柳昭昭像是无意地说。 她和萧约站近,明显就是说给萧约听的, “嗯。” 为不会回应的萧约,居然口了,“她一向讨人喜欢。” 柳昭昭:“……” 等谢岍终于从过度高涨的热情中回过神,和萧约一同离后,一旁的柳昭昭经快石化成雕像了。 出于对冉玉晴的情分,阮枝还是多问了一句:“柳友,你还好么?” “我没事。” 柳昭昭回神,眼神逐渐聚焦,“我在想,阮友你说的对。我看到我的,其实只是我为能看到的我,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我。那么,为了我为的这个虚假的我,而去做一些不好的事,岂不是从根上就错了么?” 阮枝:“……” 她在说什么? ——这真是我说过的话里的出来的结论? 柳昭昭眼中重现光彩,握了握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今往后,我要改邪归正,再不做那般柔弱可怜博取人爱的我,而要做可让别人看到的我中最好的我!” 阮枝绷住神『色』为她鼓掌:“说好!” 柳昭昭向她深拜,转身坚定地快步走了。 阮枝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按理来说,柳昭昭应该是顾问渊的爱慕者,和她对上无可厚非。可这绿茶技能为什么是在裴逢星前展『露』出来的? ……顾问渊的爱慕者临场倒戈了? 七后,论会正式始。 各门各派、长老弟全都到齐。 阮枝混在人群中认真仔细地观察,现柳昭昭完全没有原着中的那些爱慕表现,甚至看了顾问渊一眼后,就别视线再也不看。 阮枝:“……” 完了,顾问渊的爱慕者好像被我活活说没了一个。 阮枝坐在分配的位置上,对未来的业务展深感忧愁。 “从论会始你就愁眉苦脸、紧张兮兮的。” 顾问渊猝不及防从她背后出现,在她条件反『射』地动手反击时,堪堪捉注了她的手肘,“是我。” 阮枝缓缓回头,无言地与他对视。 顾问渊:“……你这同情又心虚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阮枝岔话题:“你怎么在这?” “丹修和符修的位置在一块。” 顾问渊蹙了蹙眉,“你连这都没注意到,是被什么勾走了心神。” 阮枝指了指列座各派掌门的高台:“我在想,待会要启的半仙灵地究竟会是什么样?” “嗤,骗三岁小孩呢?” 顾问渊根不信她的话,“你在我跟前扯谎,能不能有一次完美些,别这么敷衍,我想看不出来都难。” 阮枝心说谁让你每次总逮着我呆凑过来,简直应了那句符修都神出鬼没。 “好吧,我说实话。” 阮枝端正态度,“其实我是在想近来盛传的那位新魔尊、前任魔尊之,是否真的存在,又到底有多厉害?” 顾问渊眼尾下压了些许,神『色』未变:“你也说了是盛传,没影的东西就值你魂不守舍,真是末倒置。” “才不是没影。” 阮枝反驳,“魔界都传遍了,还说那位魔尊之血脉特殊,不是纯种的魔,而是不容于的——” 顾问渊前矮几上的茶杯被碰掉了,砸碎在地上一声脆响。 阮枝的话戛然而止。 顾问渊俯身去收拾碎瓷片,语气如常地问:“不容于的什么?” 阮枝想帮忙,被他挡了手: “……妖与魔的结合。” 在这个世界观中,妖魔的血脉完全不能兼容,从理论上来说可到前所未有的强力量,但完全无法孕育出结合的后代,更无法存。 顾问渊轻了声:“无稽之谈么。妖魔殊途,莫说不容,两种血脉交融拉扯怎么能活。” 他将碎片放到几上,手指拂过,意欲将瓷片再归拢些,不妨便被划破了手指:“这种话,骗三岁小孩都没人信的,也就你信。” 阮枝眼见着他指尖冒出血珠,连忙去将他的手拿,嘴里:“三岁小孩都不会这么伤了手,你连他们也不如。” 顾问渊眼尾耷拉下来,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凝聚灵力帮止血。 高台之上。 几位掌门一齐站了出来,摆出特殊的阵法,要灌注灵力借助那玉珏启半仙灵地。 这几位为中心,各周身凝聚的强灵力有如光柱,尽数汇聚到中心的玉珏上。 在玉珏虚化成一门的那刻,阮枝的脑骤然一阵钝痛,感觉和当初世界融合时一模一样。无数记忆片段在她脑中迅速划过。 彻底晕过去之前,阮枝心里只余下最后一个想法: 淦! 我好像弄错了这三个男主对应的女配剧情啊!!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说清楚 有些人看上去还活着, 但其实灵魂已经死了。 当阮枝意识到一切从世界融合起就开始出错了的时候,她的灵魂就随着任务进度一同逝去了。 黑暗混沌中。 电流声再次响起,起初微弱, 渐次清晰。 【你的任务进度差太多了, 请快点回到正轨。】 阮枝崩溃地道:“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黄花菜都凉了你知道吗!” 【世界融合,我受到了太大冲击。】 “我现在受到的冲击也很大!!” 【为补偿宿主,特传送宿主作为女配所缺失的部分有关顾问渊的信息,请接收。】 阮枝只觉得脑中微光闪过,顿时注入了许多信息: 顾问渊本无非此姓名,因在魔界青崖渊,单名为“渊”, 乃是上任魔尊和妖界女子的儿子。妖魔结合实难想象, 后代血脉无法留存,乃是必死。上任魔尊一意孤行,不惜动用禁术, 以活人祭——以那妖界女子的妖力与躯体为载,强行留下了顾问渊。 然顾问渊到底是不容于天道, 难以控制又不可以寻常之法毁去, 上任魔尊便将他扔到了青崖渊下, 任他被无数将死的妖魔及残留怨气啃咬吞噬。 顾问渊到底没死,在上任魔尊死后曾短暂地接手魔界, 不少魔都想将他杀死再吞吃他的力量。顾问渊以雷霆手腕血洗魔宫,虽赢了却身负重伤, 又饱受妖魔血脉的折磨,易容去往修真界。 之所以选定了寻华宗,是因为上任魔尊所得禁术, 据说便源自于寻华宗内的禁阁。 顾问渊潜伏于此,正是为溯源禁术以自救。 阮枝受到了极大震撼。 这顾问渊的实力远超于历任魔尊妖主,却因血脉扰『乱』嗜杀『性』重,脾气理所当然的坏,出手即死。 阮枝想起不久前在看台边对顾问渊说的那些话,以及更久之前,她在顾问渊面前肆无忌惮的那些日子,缓缓拢的灵魂又有消逝的趋势: “我觉得我可能是命不久矣了……” 完全是在老虎嘴里拔牙嘛! 系统音毫无波动。 【宿主有三件事必须做到,是挽回偏离剧情的基础:其一不能真的得到顾问渊的宝物。鉴于宿主已经得到,请以最快速度归还。】 阮枝:“?什么宝物。” 【那枚戒指。】 阮枝:“……啊。” 再次受到了震撼。 光是想想顾问渊当时是怎么随手把戒指抛给她的,阮枝就免不了一阵窒息。 【其二,要在扮演对萧约全心全意喜爱的情况下,不让他喜爱你,不和你在一起。】 【其三,不能让裴逢星对你有感激之心,要对他打压欺辱。】 阮枝呆滞片刻:“我明白了,你想让我死。” 【请履行职责,加大力度,务必将剧情拉正轨。】 这道声音变得模糊起来,【融合冲击……我的时间已到……】 然后就彻底没声了。 阮枝:“……” 我怀疑我被针对了。 如可能,阮枝想一觉睡到大结局。 但事实上,她很快就醒了。 而且一睁眼,就直面了顾问渊的脸。 “唔——” 阮枝嗓子里发出短促一声类似被掐住脖颈的不妙音节,她的气更在喉间,恨不得立马再晕一次。 顾问渊眼疾手快点了她两处『穴』道,顺便往她嘴里塞了颗清心丹:“你怎么样?还认得我是谁么?” 不怪顾问渊问出这种话,实在是阮枝现在的表情太过呆滞灰败,充斥着将死之人才有的腐朽气息。 阮枝顾不上答,恍恍惚惚地问: “……我晕过去多久了?” 顾问渊表情难看:“两息不到。” 阮枝腾然坐起:“居然才这么短的时间?!” “你似乎很失望?” 顾问渊咬牙切齿,本还握着她的手臂,这下便骤然甩开了,“真是白担心你。” 若是从前,阮枝肯定要哄他。今时不同往日,阮枝现在巴不得顾问渊赶紧忘记追求的事,不屑一顾最好。 他们俩的关系变坏都行,得尽快让事情到正轨。 因此,阮枝沉默地收回手,没有去看顾问渊,坐了原位。 顾问渊微愣。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疑心是自己方才那一下用劲过了,真惹恼了阮枝。 可她不该是这种『性』子吧? 远处的萧约停下了动作。 裴逢星脚步不停,赶到她身边,被吓得心神俱颤,精准地掐住她的脉搏:“师姐,你为什么晕倒?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阮枝下意识地将手抽回来,客气道:“就是累着了,不妨事。” “……是么。” 裴逢星怔怔地应了声,注视着阮枝拒绝意味明显的动作,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我心急,冒犯师姐了。” 裴逢星甚至还朝她略笑了笑:“师姐无碍就好。” 阮枝沉寂已久的良心又开始痛了。 接下来裴逢星试探又小心地问了她几句话,阮枝便都答了。 被冷落一旁的顾问渊:? 顾问渊不觉得自己对阮枝用多大力气,却又找不到别的理由,思虑之下,他倒是顾不上心情不佳,视线不住地往阮枝身上跑,迟迟等不来她的应。 她脸『色』还有点苍白,正同裴逢星说话,半点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啧。 这是特别生气的意思? 明明刚才接住她的人是他,给她输灵力、喂丹『药』的也是他。 怎么脾气突然这样坏。 裴逢星真是碍眼。 顾问渊的脾气向来只会比别人更坏,没等来阮枝的应,他便正过视线,也不理阮枝了。 但这坚持的骄傲没持续太久,顾问渊只觉得入目所见无一顺眼,心浮气躁得很,越强装镇定越是忍不下去,脑海中忍不住反复出现阮枝那番漠然的表现,烦得厉害。 台正下方,玉珏所化之门已全部开启。几位掌门身边跟着的大弟子领命散开,别组织去通知各派其他弟子。 ——半仙灵地前,只允许金丹以上修为、渡劫期的以下修士进入。 不等顾问渊杀过去和阮枝问个明白,他们便被召集过去,等着进半仙灵地。 阮枝被那群丹修弟子照顾着,列在了他们那边的队伍,顾问渊被迫排排站,想靠近都不能。 此时此刻。 阮枝左手边是剑修的队伍,右手边是符修的队伍。 往左看,是萧约和裴逢星;往右看,是顾问渊。 金丹以上的修士并不多,想要假装看不到都难。 阮枝严谨地在内心复习了对他们三人的不同方式,目光逐渐黯淡无神:做任务途中被男主打死了能算工伤么? 这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进入半仙灵地,弗一踏入这片地方,扑面而来的纯度灵力就让人为之一振。 所有弟子依各自门派聚集,选了不同的方向出发。 寻华宗择了东南边,并不急着走,修为及至化神、元婴的几位弟子正在做详细商议。 阮枝不自觉地深呼吸了几遭,眼前便落下一道阴影。 顾问渊正对着站在她左前方,凭着身量的优势轻而易举造成压迫感,他凝目垂眸,一错不错地望进阮枝眼中。 他双眼乌黑如墨,不带威胁地看人时,便有种专注郑重的感觉。 “我甩开你的手,令你很气?” 顾问渊口吻平平,听在已经知晓他全部过往的阮枝耳朵里,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些过于杀伐的气息。 阮枝恨不得当场扣出地道遁走,面对这位新魔尊却只能强撑笑容: “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气……只是有件事,确实要寻师弟解决了。” 顾问渊看她表现就觉得假,好歹她愿意和自己说话了,暂且不做拆穿,只问:“是什么事?” 阮枝将那枚银『色』戒指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怀着三胆怯、三恭敬以及郑重,双手捧到了顾问渊的面前:“就是,这枚戒指。” 她特意留出空档,想看顾问渊的反应。 谁知顾问渊根本不说话,视线从戒指又移回她脸上,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顾师弟当日说暂且放在我这里,我诚惶诚恐,思前想后,还是认为该早日归还。”阮枝说得自己都要信了,诚恳无比,“否则我必夜夜难安,以至心力交瘁,难以继续呵护它了。” 顾问渊盯了她一小会儿:“阮枝,这可不是能用来开玩笑的。” 他的语速缓了些,吐字更沉冷。 然,这枚戒指既然就是任务中那个不该被她得到的宝物,量和意义都没有当日顾问渊说得那么轻巧。 阮枝硬着头皮道:“我不是开玩笑。实在是觉得太贵重了,我暂为保管也心有不安。” 顾问渊轻呵了声,全无笑意,断然道:“撒谎。” 他右脚一移,便挡住了阮枝试图逃跑的路,同时抬手按在她肩上,却使她动弹不得:“你气了直说就是,别随便拿这东西来激人。” “我真没有气,更不是激你。” 阮枝被顾问渊制住的瞬间,身躯都抖了抖,“这枚戒指我拿着确实不好,您还是收回去吧qaq” 顾问渊自然感觉到了她的颤抖,眼底戾气陡然翻涌——她这是在怕他了? “哪里不好?” 顾问渊的语调仍是平稳的,犹如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淦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周围的几个弟子, 碍于这明显是顾问渊和阮枝的私事,都默契地假装有看见。奈何这两人交谈的声音又压得很低,根本听不到什么。 此刻顾问渊直接动手按住了阮枝的肩膀, 有位弟子忍不住发出了倒抽冷气得声音。 萧约循声望过去, 拇指无意识地在剑身上数次轻抚。稍许, 他收视线,扫了眼站在树抱剑静立的裴逢星。 大概是自小有接受正统的剑术启蒙,裴逢星持剑的姿势就与旁人不,大多时候都喜欢把剑抱在怀里,仿佛尘世间拿剑耍风流的世家小公子。 比有意忽视的萧约,裴逢星看向那方的时间更长,他的注意力几乎从头到尾都在阮枝的身上。 萧约量再三, 是开口了:“你既然是她养着的人, 关键时候就需要发挥点作用。” 阮枝现在看上去很为难,而顾问渊的态度又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裴逢星微讶地量着萧约,过萧约会跟自己搭话, 是说这种事。他垂着眼,隐去眼底的不甘:“我冒然动作或许会让她不快。” 顿了顿, 他补充道:“众目睽睽, 顾问渊不会伤害她。” 萧约一就听出这话里的问题:“你素来行事都这么看她眼『色』么?” 裴逢星身形顿住。 萧约的陈述有夹杂深意, 只是简单陈述;而这个问题恰恰是裴逢星自身就意识到了的。 因为太在意阮枝,在乎她的情绪和每个举动, 所以相对应会无限放大自己在她面前得到的反馈,近乎准则地去调整自己的行为。 裴逢星并有就这点和萧约谈心的念头。 “你也说了, 我是她养着的人,自然要听她的。” 裴逢星避重就轻地答。 “今时不往日,你完全有能力脱离她的包养。”萧约的语气平和又内敛, 措辞却很直接,“她向来很穷,能给你的,你自己也能得到了。” 裴逢星总算是听出来萧约的意了: 是劝他不要继续贴着阮枝。 这简直就是在裴逢星雷区上蹦迪。 裴逢星慢吞吞地道: “我这人软弱惯了,师姐是我的主心骨,有她支使我才。” 萧约:“……” 此言过于惊骇、无法象,将萧约震得无话说。 静默良久。 萧约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事实,目光再次投往远处面对面站着的两道人影,原本说的话到底能说出口:阮枝这『性』子,不稍微勉强她一,总是听不到她的真心话,更罔论让她直面正视;然而太勉强又会伤到她,她的心防本来就高。 ……本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阮枝被顾问渊堵得避无避,深知不说出个结果来是别罢休了。她眼一看四周全是八卦的注视,示意顾问渊和她一稍微远点。 顾问渊算配合,耐『性』明显到底了,未站稳问: “现在以说了吧?” 阮枝转身面对他,顶着莫大压力,字斟句酌地道:“戒指和你都很,是我不。我这人素日总是浑水『摸』鱼、一事无,皆因我什么事都随『性』而为,每每半途而废,什么毅力。” 她的语速放缓,怕表达得不够清楚似的:“我追求你多日,从未问过你是否愿意,很是抱歉;而今我已然追累了,当告知你一声。” 顾问渊略侧首,看清此刻垂着脑袋的阮枝脸上的神『色』,他不轻不重地重复道:“追累了?” 阮枝艰难地从齿缝间吐出一个字: “是。” 然后全幅身心地等着这位爷能会有的任何反应,火山喷发她也准备面对了! “那你别追了。” 顾问渊口吻轻松,神『色』莫测地干脆道,“我们直接在一吧。” 阮枝:“……?” 这个反应是合理的吗? 唯独这种结果她准备应对。 阮枝缓缓抬首和顾问渊对上视线,差点被后者锐利的洞察眼神『逼』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在一啊?” “嗯。” 顾问渊颔首,神『色』多了几分微妙的无奈意味,“不过既然要在一,从今往后你就别再去包养小脸了。” “……” 特意提包养小脸的事,这么认真的吗? 阮枝被了个措手不及,小心翼翼地道:“是我的爱意,像已经在疲惫的追逐中,逐渐消失殆尽了。这种情况答应和你在一,是对你的不尊重。” “看来你追我追得很累啊。” 顾问渊若有所,脚步往前,倾身靠近了点,“让我猜猜,你接来是不是要跟我说,你移情别恋了?” 阮枝:“……哈哈,你说笑了。” 系统,我要举报! 顾问渊他偷了剧本!! 顾问渊面上神『色』柔和,眼中冷意却令人不敢直视。他鲜少做如此主动靠近的亲密动作,这会儿做来也并不慌『乱』局促,从容不迫地将阮枝困在了树。他眯了眯眼,仿佛是在笑:“怎么不否认呢?” 阮枝脑内自动联原着中描述顾问渊审问那些魔界大将的血腥场面,越反抗越有场。 “阮枝。” 他嗓音低冽,吐字轻忽,叫人『摸』不准他的态度,“耍我玩么?” !!! 顾问渊的态度比阮枝设的所有加来要怕,阮枝遭不住了,当场就要跪:“大哥我错了qaq” 顾问渊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跪的动作,唇角轻抿了抿,很快又被他掩去:“知道错了就,犯不着行这等大礼。” 他拿过阮枝掌心的戒指,动作堪称温柔:“当初,是你先来招惹我、向我示爱,这个你应该记得吧。” 阮·弱小怜无助·枝:“记、记得。” 顾问渊满意地笑一笑,完全有愉快的感觉,笑得阮枝头皮发麻,她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用和善的笑容、温柔的语气说恐怖的话: “平心而论,我对你不么?” 阮枝被他抓着手臂,整个人完全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中,能屈能伸地道:“挺的吧……” “你早这么说实话不就了,不是所有玩笑都能令人愉快的。”顾问渊抬阮枝的手,“我收了你的东西,不给你一点什么,有违我的做事准则。” 这话听上去真耳熟。 原着顾问渊处决那些魔将的时候,说的就是类似的话,然后一刻那个魔将就gg了。 阮枝欲哭无泪,本以为和顾三狗说清楚是最简单的事,鬼知道他有了身份加后原来这么鬼畜:“我次一定不这么开玩笑。” 这个方法行不通啊! 顾问渊置若罔闻,手指轻松一推,眨眼就将戒指戴在了阮枝的食指上。他『露』出一点欣赏的表情来,评价道:“你看,这不是挺看的么。” 说完,他抬眸盯着阮枝,誓要从她嘴里听个答案的架势。 阮枝已经放弃挣扎了,化身咸鱼:“顾师弟说的是。” 顾问渊往后退开站直,身形挺拔修长,又是一派君子如玉的人模狗样,口吻恢复如常:“看你这般认,我也就放心了。这等相配难得,次你要是实在了我,记着这根手指一送来。” 阮枝:“…………” 顾问渊扬长而去。 阮枝原地心梗。 她颤巍巍地举被扣上戒指的左手,比划了一如果食指被切掉的样子:“这,就是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吗?” 阮枝拿出随身携带的丹修内部小册子,开始寻找为自己制作“假指”的办法,以备不时之需。 ——扭转乾坤第一步惨遭牺牲,她需要缓一缓,制定全新的战略方针。 潇洒而去的顾问渊全然不似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他往远离人群的地方开了点,对着无人的空旷草地深呼吸,是办法冷静。 不行。 太生气了。 从前追完了萧约不要了,现在对他故技重施么? 他不是萧约,任她随随靠近,又随随放手。此刻心中怒火旺盛,不过是早在意识到她偶尔胡扯时隐约到能会有这么一,最终他是选择信了她。 她倒,何止是他的脸,简直是将他的脸放在地上踩。 那头。 裴逢星眼睁睁看着顾问渊为阮枝戴上了什么,近了,看见阮枝左手上的戒指,心不住地往沉,面上却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师姐,你不喜欢戒指么?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大。” 阮枝喜欢顾问渊,能和心上人私说话,应当是开心的。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这枚戒指上。 阮枝恍惚地看向裴逢星,到了嘴边的“我脸『色』怎么样不用你管”硬是说不出来,愁眉苦脸地着:这男主够怜了,怎么就偏偏要对他恶语相向呢?她见过他被人欺负得不人样的时候,哪怕心里知道,也很难手,顶多是避开。 “我很。” 阮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啊!” 裴逢星:“……” 他满脸的欲言又止:“师姐,我很相信你的话,我的良心不允许。” “呜哇哇我的良心也不允许啊!” 阮枝绷不住发出哀嚎,“都是世界的错啊,淦!”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你在开玩笑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阮枝在底给自己鼓劲:都辛辛苦苦走到这步了, 不能轻易放弃! 要让裴逢星迅速和对立,不止是口出恶言这条路。 阮枝突然想到了个绝佳妙计。 抬眸,认认真真地盯紧了裴逢星:“裴师弟, 这件事我来不想说。但你为人实在是太好了, 我的良受到了强烈谴责, 不得不告你这个真相了。” 裴逢星专注倾听:“师姐请说。” 阮枝酝酿番,铿锵有力地:“我开始对你反常的好,你里其实也犯过嘀咕吧。其实,我不纯,是为了谋夺你身上的宝物。” 裴逢星眨了眨眼:“哦。” 阮枝:“………………哦???” 就完了? 点震惊伤感都没有的吗? 为什么每次说出自以为能够扭转乾坤的话,这些男主的反应永远都超出预想。 这是什么男主们共通必备的技能吗? 裴逢星不光没有阮枝设想的那种感到被欺骗的不可置信,反而还虚请教:“师姐, 请问你想要的是什么宝物?” 阮枝怔住:“你不生吗?” “不生。” 裴逢星并不是在说假话, 哪怕他没有提前这件事,也只会感觉到失落难过,却不会对阮枝生——因为他有的东西而促使了阮枝, 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他能够永远留下阮枝的种指引, “师姐想要什么, 我都会奉送。” 阮枝:“……” 救命! 裴逢星怎么这么好啊! 阮枝忍住感动的情绪, 咬牙建议:“我觉得,你应该对我愤怒失望, 毕竟我目的不纯。” 裴逢星眼眸动了动,下就抓住重: “师姐为什么会想让我讨厌你?” 阮枝蓦地更住: 裴逢星不仅人好, 还聪……我玩个锤子! 裴逢星看哭着脸,分是想要哭又忍住的样子,拿出块帕子递到手中, 语调沉重,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安下来: “若是师姐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处,可以同我商量。我永远是站在师姐这边的。” 阮枝叹为观止地凝视着裴逢星这张真诚的脸,终于忍不住以头抢帕:“呜呜呜——” 嚎得更停不下来了。 裴逢星没想到安慰反而让更伤,手足无措:“师姐,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打我出就是,哭了……” 阮枝:“我没哭,你、管我就成了。” 裴逢星简直无从下手,没有办法,只好顺着阮枝的意,离远些。 只是那远走的背影显得甚为孤寂寥落,几步回首,好不可怜。 那边已经商量好接下来行动的几位师兄师姐: “阮师妹那是怎么回事?” “裴师弟欺负了?” 不何时走过来的顾问渊,闻言幽幽地:“不是裴逢星,是我。” 几位师兄师姐反应了下才白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纷纷哑口无言,对视间皆从对眼中看到了深刻的无语:需要特意强调是谁欺负哭的吗,这也要较劲? 列队规整。 队伍沿东南向正式出发。 阮枝干嚎几声发泄了情绪,除了眼尾处颜『色』稍深,上并未失态。 裴逢星不放,次隐晦地朝投来目光,却再没有随意地接近。 半仙灵地只在古籍中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最显着的特征是灵异常丰沛,其余的,谁也不会有什么。 这行人往前走,着了寻常的花草都小万分,半上遇着了个形状奇怪的大石头,便颇为谨慎地停下来研究,以灵力渗透之法试探。他们早商量好了,人打头出手,其余几人便留护着后的同,以防生变。 阮枝打算继续浑水『摸』鱼,抽空想想未来该怎么办,却发觉走了颇久,还没有到原着中打开武库的桥段。 ——这段机缘是裴逢星的,他路边颗大树,忽而有所感,从树干纹路中得到启发,打开了武库大。 然而这会的裴逢星根没有去关注路旁的树。 阮枝看了他几眼,他便准确捕捉到的目光,回望过来。 四目相对。 裴逢星像是得了什么信号,终于走到身边来,压低声音,特意掺杂了灵力,好让旁人听不清这对话:“师姐可是还有疑虑?” “我是看你魂不守舍,觉得不妥。” 阮枝昧着专做任务的准则,委婉地提醒他。想着这算是促进剧情,应当不算是破坏职工作。 “师姐教训的是。” 裴逢星半点没有困窘之态,对阮枝的提点接受良好,“我在想师姐先前的话,大约是我没有说清楚,恐引得师姐误会。” 阮枝『露』疑『惑』,静等着他的后话。 裴逢星:“师姐为有所图而对我好,实则我更放,无缘无故的好意总是让人忐忑不安。而既然我至今为止还没有辜负师姐的期许,未来也定不会令师姐失望,能给师姐更好处。” 阮枝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这番话并非说不通,可怎么想怎么觉得背后的深意过于无情,全赖利益得失去结交,而无纯善待人之。 这男主是不是长歪了啊? 作为当初出手相助的人,阮枝无形中对裴逢星负有几分责任: “其实,无缘无故的好意并非是不可能。世界之大,有人存善意,会对陌路人出手相助二,而无所图谋。遇时便不应当怀疑,以免伤了他人的好;只是这点也需要辩解,怀有戒备是好,不必概而论打成有目的便可。” 裴逢星听如此担忧,番话恨不得说得俱到、生怕他错会了,上还是派无表情的端肃,正经无比,眼底却掠起笑意:“谨遵师姐教诲。” 先头才说自己有所图,现在又怕他对人失望,这般周全地来开导他…… 真是可爱。 裴逢星开脸,假作清咳,握拳抵唇,掩住了上翘的唇角。 阮枝就看他突然侧首,只余下看不清具体表情的小半张侧脸,耳尖倒是不合时宜地动了动,幅度很小,是人都无自觉的生理反应,有种意外的萌感。 于是阮枝终于没能忍住,说出了最后的声: “能进半仙灵地是我等造化,裴师弟莫要为无谓之事烦扰,还请快快收,同探寻此地奥妙吧。” 裴逢星望着,眸『色』浅浅,眼神清澈:“师姐说的是。” !!! 苍天啊,裴逢星为什么这么乖巧啊! 阮枝颓唐不已:但凡裴逢星有顾问渊那么狗,都不至于这么不忍。 裴逢星得了阮枝的话,扫事重重的沉模样,很快就按照原着,对照着树干的纹路推演出附近区域的地形特殊,对准阵眼灌注灵力冲击。脚下的地顿时动摇起来,离得近的几位师兄师姐都出手帮忙续接灵力,地便从这阵眼处分裂开,裂痕直蔓延到那棵大树下。 只大树自中间劈开,缓缓展开,成了。后白光灼目,看不分。 “进去看看。” 修为最高的那位师兄拿了主意。 但他们并不贸然行动,而是先往里抛了两样法器,才两两迈入。 顾问渊不何时站到了左侧,突然:“你看上去似乎点也不惊讶担忧?” 阮枝回眸。 顾问渊却像是才想起来他还在与阮枝置,说完这句便不说了,率先往前走去。 阮枝着他,就想起自己岌岌可危的手指,食指隐隐作痛,仿佛已经被砍了。 “师姐。” 裴逢星从前退过来,提醒,“我们进去吧。” 他特意来等着。 阮枝无端呛了几声,不大适应地快速:“你竟然能发觉此处的不同,打开秘境,看着虽然是你的功劳,可若没有我的提醒,你根也找不到。” 酝酿再,从鼻腔中憋出了声:“哼!” 谁裴逢星半点不变脸,还挺怡然自得:“是,亏了有师姐,师姐很棒。” 阮枝:“……” 这辈子没有这么挫败过。 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成功完成任务了。 阮枝机械麻木地走进武库,在同都为后绵延千里的辽阔景象,以及众或『插』在山石中、或包裹在奇特植物中的种种兵器而纷纷惊叹时,宛如具行尸走肉,毫无灵魂地徒劳迈步,眼中没有半点神采。 我未来的路,你到底在哪里! 不要如此黑暗,令我悲伤不已! 阮枝被打击得神恍惚,从口中突兀地『吟』:“啊!” 同样对这些兵器没什么兴趣而和同落在后的萧约:“……?!” 猝不及防被吓了跳。 萧约不上前去,只因他已经有了断水剑这等无匹的神器,不需要另寻兵器。 “……抱歉。” 阮枝垮着个生无可恋脸,语调平板地对萧约颔首致歉,“吓到你了。” 萧约原是打定了主意不和阮枝说话、不再有过交集。 此时此刻,他忍耐再,还是忍不住:“你没事吧?” 阮枝缓慢而沉重摇头,动作看上去比行将就木的老人好不了少。 萧约看得阵:“……” 这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 踌躇之际。 阮枝眼中浮现点亮光,脸上随即『露』出恍然忆起某事的表情,种完全不抱希望的态度:“萧师兄,虽然你可能要揍我,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句话。” “请言。” 阮枝毫无灵魂地:“经过深熟虑,我发觉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但是我们绝不能在起。” 萧约脚步停住。 阮枝认命地低下头:“你可以开始揍我了。” 个都尝试过了,才能算是真正的失败。 萧约失语数秒,不可议地: “……你在开玩笑么?”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你倒是否认一下啊…… 就这, 谁听了说一句阮枝疯了呢? 阮枝稍微换位思考,想着自曾表白过的人分明信誓旦旦地拒绝了自,突然有一对自说——其实我喜欢你, 可我们能在一起。 她绝对会建议对方去精病院挂个号好好治疗。 萧约现在看她的眼跟看病患差了多少。 阮枝被他掺杂着解与困『惑』的注视目光打量得头皮发麻, 完全是硬上:“是开玩。” 萧约的表情更古怪了。 良久。 萧约斟酌着问: “你是想故意找揍?” 这句灵魂发问让阮枝差点赞同地附和:你说的没错, 我挨揍谁挨揍? 电光火石,阮枝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 “师兄,事到如今,我唯有坦白了!” 阮枝转过身,与萧约正面相对,她郑重其事、掷地有声地道, “其实我有个怪癖, 就是——我喜欢喜欢我的人。” 萧约:“……?” 萧约的眼已仅仅是费解了,那种『迷』『惑』程度宛如在看什么异世界的新奇物种,完全超出了自身的认知水平, 以至于短时内除了被当头一棒的『迷』茫,没有其他反应。 阮枝以肯定的结语收尾:“就是这样。” 萧约这一生中,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好像他所有违背认知、超出过往验的事情都是在阮枝身上发生的。 他无用准确的言辞来表达当自的心情, 面上堪堪维持住了沉稳的表象,实则大脑已有点死机了:“你的意思是, 即你喜欢了一个人,若是那人表现出喜欢你的样子, 你的喜欢就会马上消失?” 萧约的语速并快,他的态度堪称和煦。良好的教养在此时发挥了最大作用,他稳住了交谈的和平表象, 没有让场面立即失控;更没有当即对阮枝的说辞发表意见。 就知道男主们的自补全能力属实一绝! 阮枝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她忐忑谨慎地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萧约的表情变化。 萧约陷入了沉思。 “呐!那把剑——!” 隔了一段距离的兴奋呼喊随着呼啸的风声传来,弟子们热情涨地围观着裴逢星与那把灵气四溢的剑周旋。 前方热闹非常。 后方死寂蔓延。 萧约思考隙,倏尔轻巧地抬眼,就对上了阮枝小心翼翼的目光。 他作一顿,略显艰涩地道:“你是曾遭遇过什么事,还是某个人让你有了这样的……” 说到了半途,他没有继续去,转而从结论出发:“既然你主将此事说了出来,想必心中明白这并非是好事,我承诺绝会让第三个人知晓。那么,现在你想如何处理这件事。” “处理……?” 事情再一次超出阮枝的预想。 萧约到生气、可、质疑、被愚弄,从而对她厌恶的场景没有发生。他全程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匪夷所思,确认了她的“怪癖”后,却率先承诺会告诉别人。 萧约“嗯”了一声,轻轻颔首,隐约有鼓励的意思:“你的决断是什么?” 阮枝都知道这算算希望落空,她怀揣着试探的心理,顺着道:“这个似乎没儿治吧。” “能一直这样去。” 萧约语气虽轻,却态度坚决,“若是受事情影响,就去回忆重现那件事;若是受人影响,就堂堂正正地去找那个人解决。” 阮枝肉眼可见这发展越来越跑偏,无能为力:“具体是为了什么我记得了,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好像已变成这样了……” 妈耶。 为什么变成了针对她“怪癖”的讨论会。 说起来萧约这个人好像意外的……好相处啊?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拿出端正的平和态度,和她一起研究分析,他们俩应该从来都是好朋友互相依靠、互相信任的关系。 萧约静静地看着她。 带压迫、没有探究、毫无威胁,他只是单纯地在看眼前的这个人。 “阮枝,有时候……我太明白你。” 他既借助同宗门师兄的身份,并依靠年长的资历,“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我能完全懂你的意思,或许我是能帮你的人。过你至少,可以问心寻求,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约给阮枝的建议,是他给自的建议。 机诀摇,灵力窜行,正是因为他的心太『乱』了,修行根本出错。此行回萧家他在剑冢受家中长辈护,强行镇压外念,机缘巧合机诀更进一层;若非短时内被召回来这半仙灵地,他应当还在剑冢中探问本心、进而摒弃外物。 有那么一瞬,阮枝被萧约身上正直可比日月的光辉耀眼到了,她几乎忍住想:果然能当男主的人,都是等闲辈,绝对在某方面有过人处、足以吸引他人追随。 虽然失败了,过阮枝平静了许多,好像没那么崩溃了。 “师兄诚劝告,我明白。” 阮枝道。 放到几前,阮枝都想到自能和萧约进行这样的交谈。 萧约垂着眼,眼睫无声而细微地颤了颤,他迟疑着、声音更轻:“唯一让我赞同的,是你该那样轻率地说出喜欢,我并觉得那是的。” “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我现在很清楚。” 阮枝怔住。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你是喜欢我,却对我说那样的。” 萧约仍旧是陈述的口吻,却渐渐令人觉到冷意,“我觉得,你似乎是想耍我。我是有点生气的。” 阮枝瞬从那种平和的氛围中被迫抽离,差点就要放松得以为是自原本的样子,得马上回到女配阮枝的身份中:“师兄,我知道这听上去确实很想是耍人。但我现在的是喜欢你,只是我——有点大病。” 萧约摇了头,知是什么意思,他闭了闭眼:“阮枝,我与旁人同,在我眼里更殊的人,我有时会对其更加苛责。” 阮枝是他喜爱的人,所以他唯独能容忍她拿这份情来开玩。无论其他人的喜爱假与否,只希望她要将他曾的告白随意地抛回来,像是一种玩弄与践踏。 到此刻,萧约才『露』出一点快的迹象,并明显: “你说的,我半个字都会信。” 阮枝:“……” 萧约转身离开。 好嘛。 三条线的改造工程,彻底宣告破灭。 生存还是毁灭,是亘古变的大难题啊。 阮枝遭遇了事业上的大挫折,随找了个角落开始对着夹缝中的一柄短刀假装开垦,实则借故抒发内心的『操』蛋情绪: “苍苍,野茫茫,可怜阮枝全白忙; “灵灵,地灵灵,阮枝的得行; “他听他听,这让阮枝很伤心。 “抽刀断水水更流,卑微阮枝愁加愁; “黄河水上来,阮枝明进棺材。” 终于逮到机会靠近的顾问渊:“……” 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才阮枝和萧约人在说,顾问渊没去打断,平常他在乎这些,殊时刻,他看着生气,却对阮枝一举一的反馈更为注意。 这种束手束脚的觉很好受,对顾问渊来说十分陌生,他想要解决这种好似被无形物捆缚住的妙——或许是因为,他送出了那枚同他息息相关的戒指。 顾问渊因此才逮着空隙接近阮枝,谁知道一靠近就听见阮枝拖着有气无力的调子正在无病呻『吟』一些难懂的句子。 中心意思顾问渊大概听懂了: 她很愁。 愁得想死。 好,好得很。 她以为他给出的那枚戒指是什么等闲玩意儿,先头甜言蜜语那般可人,这会儿拿个戒指倒像是要了她的命了! 索『性』要回来,他们分道扬镳就是,省得他一直自在。 “阮枝。” 顾问渊压着声音,冷冷开口。 他站在阮枝身后出声,阮枝被吓了一跳,半句“大江东去浪淘尽,阮枝已没有劲”卡在嘴边,可避免地呛了呛:“咳咳!” 阮枝乍瞥了眼顾问渊的表情,顿时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拔地而起,瞬就有劲了:“顾师弟好巧,顾师弟有礼,请问顾师弟有事吗?” 顾问渊看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眸『色』更深:“才多会儿功夫,你如今见我已这么避及了。” “顾师弟说了。” 阮枝绷住表情,“我是在努力开垦新兵器,招待周还请见谅。” “……” 都开始说胡了,还说是。 顾问渊愈发来气,从看见她和萧约站在一起说时就浮现的负面情绪费吹灰力地被激发催化:“你说对我的爱意消失殆尽,萧约曾是这般,怎么见你对他像是老鼠见了猫,这是何道理?” 阮枝觉自在听加密通:“‘萧约曾是这般’是什么意思?” 顾问渊沉声:“你曾追求过萧约,当我知道么?” 阮枝惊悚得险些跳起来,被顾问渊翻滚着怒气的『逼』视生生遏制了。 顾问渊胸腔轻微起伏度:“难成你是想说,你才发现自旧情难忘,还是喜欢萧约么?” 阮枝眼飘忽。 “??!” 顾问渊气得行,难以置信,“你倒是否认一啊!”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时机正好 原来她曾经追求过萧约。 阮枝现在后悔, 非常后悔,她要早点知道这件事,说不定早发现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不至于让事发展如此难收场的地步。 顾问渊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否认不否认的, 这她最后的倔强反抗。不过话说出口也要讲究技巧, 顾问渊不个好惹的主儿。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阮枝的语速已然很缓慢,既为了多留些缓冲的时间,也为了时刻注意着顾问渊的反应而及时做调整。然而即如此小,这句大抵上算肯定的话一出来,顾问渊的脸『色』肉眼见地黑了下去。 阮枝中警报拉响,立体环绕时在脑中播放,她立即止了话头, 改换策略:“其实, 我有病。” 顾问渊的满腔绪一下卡住:“?” 有什? 迎着他的目光,阮枝肯定点头:“的,我有病。这种病, 我最近才发现的,我似乎格外喜欢不喜欢我的。” 怜穷途末路, 一个扯淡的理由竟然还要重复使用。 顾问渊:“?” 他的表由『迷』『惑』切换冷酷只有短短秒:“你这不叫病, 叫欠的。” 阮枝:“……” “我要信你, 我贱的。” 顾问渊冷眼说出这话,不知气着了还顺嘴没过脑, 说完他觉出不对,迅速过脸暗自“呸”了声, “——我说,你当我傻的?会信你这种话?” 阮枝憋住了不合时宜的笑意,艰难地将往上翘的唇角绷直了压下去, 免让这位爷愈发恼羞成怒。 “你说你逮着不喜你的上赶着,难不成我喜欢你了?” 顾问渊一言点出她的漏洞。 说这话时他留着半截,私里不想点明萧约那分明还在意她的样,于自己的事倒嘴硬得滴水不漏。 不料阮枝顺着这漏洞顺坡下驴:“我也知道顾师弟不喜欢我,约莫我先贸然还礼的举动惹得师弟不快了,才说出那样的话来。然我中十分清楚,我与师弟并非相悦,何谈够在一起?” 她抚上那枚雕花戒指,要取下来:“想来这枚戒指意义重大,不好拿来作解气的筏,当好生收藏着——” 好听的场面话生生拔不下戒指的现实堵得严严实实。 阮枝愕然,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又使劲儿拽了拽,愣没法儿将这戒指拿下来。拉拽过程中所感觉的器物卡顿并不明显,反而有种这戒指本长在她手指上的怪异感。 她抬首望着顾问渊,目中有着明晃晃的质询:“这戒指为什拿不下来?” 顾问渊皱一皱眉,反问道:“戒指在你手上,你怎问我?” “这你的戒指啊。” 阮枝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无计施,她将手往伸了伸,颤颤巍巍地问,“该不会,真的要我把手剁了才取下来吧……” 顾问渊嗤笑,三分质疑七分不屑,像在瞧着阮枝玩的什把戏,指慢腾腾地握住了戒指,要用力往外拔——没拔下来。 “?” 顾问渊靓仔不解,“为什拿不下来?” 阮枝:“?这我问你的问题。” 顾问渊走近了点,换了个姿势,一手握住阮枝的手臂,一手改换角度抓住戒指,有种放大招的架势。 他也确实使出了全部力气,至于脸上那道冷漠的屏障都有些崩坏,双颊略红,明显用劲过头憋出来的。 然后。 顾问渊并没将戒指取下来。 阮枝:“……” 顾问渊:“……” 阮枝默默地看着他,低声道:“该不会你用了什小手段吧。” 顾问渊感荒谬,气极反笑:“用手段为了让你戴着我的戒指拿不下来?你怎不说我苦追你多年不得,特意为了你来的寻华宗?” 阮枝怔了怔:“我的厚脸皮还没那个境界。” 顾问渊:“。” 不论蛮力还灵力,都无法将这枚戒指拿下来,顾问渊侧首,将目光投向夹缝中的那柄短刀:“要——” 阮枝吓得登时抽回手:“暴力不提倡啊!” 顾问渊与其说在凝视那柄刀,不如说在出神,不知他想了什,脸『色』慢慢地变了。 阮枝探过脑袋,凑他视线方去: “你想什了?” 顾问渊一口否决:“没有。” 阮枝:“??” 顾问渊这明显想了什事关重大的事,表微妙又复杂,偏偏嘴硬不肯说。 阮枝为他想了如何脱下这戒指的法,正要追问,却见顾问渊转身走。他步履匆匆,全然没有来时的悠然自得,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滋味,至于连过来的正事都忘了。 这算躲过一劫…… 阮枝低头看看戒指:还遇着了更大的劫啊? 劫? 【你利用三位男主马上要历经的雷劫来促成任务。】 系统音毫无防备地再次出现,神出鬼没。 阮枝为错觉,缓了拍才音回复:“你又出现了?” 【托你手上那枚戒指的福。】 系统不似先那急迫,阮枝有了解释的闲余裕,【世界融合的冲击太大,三位男主的气运完全压制了我的力量,导致我无法出现,让你任务产生偏差。这枚戒指中有顾问渊的气运,让我得喘息。 “这戒指底什?” 【里面藏着顾问渊的脏,对于他这种不容于天道却又硬生生活下来的妖魔结合体,脏他唯一的弱点。】 “那他还敢给我!” 阮枝大惊失『色』,“他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有了这枚戒指,妖魔邪祟都不敢伤你。】 “……” 阮枝愣了一瞬,才道,“顾问渊刚才想把戒指拿回去的吧,怎他自己都扯不动,还他在耍我?” 有系统的感觉好啊,随时随地答疑解『惑』,这才穿书任务者该有的待遇啊! 【这点我不清楚了,原着中没有记载。】 系统话锋一转,【剧仍然在大幅度偏离,你真的有在做任务吗?】 “我有啊!” 阮枝欲哭无泪,“但他们没有一个信我说的话,好像我在演喜剧一样。” 【半仙灵地中男主们将会接受当年上陵仙飞升的雷劫历练,经此一遭他们相当于这世上的半仙,在达飞升境界受天雷淬炼的天选之。】 【你正好借此机会,完成坑裴逢星、救萧约的任务。】 阮枝也知道原着剧,稍做联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他们三个凑一起,雷劫也会一起经历。我在裴逢星遭受既定雷劫之,把他推进去,钻空完成任务?” 【的。】 “然后对着萧约,我扑过去身相救来表达我对他真挚的爱,让他不得不相信……不对,他们男主雷劈了没事,我去救萧约还不得劈成灰啊?” 【顾问渊的戒指会帮你抵挡。】 阮枝听了这话,指腹忍不住摩挲着戒指,思索道: “届时,力量最为强大的顾问渊在重打击下,无法立即突破雷劫圈,我趁着他在场够听,顺势再次对萧约表白,让他相信我真的不喜欢他了……话还得说得猛一点,彻底断绝后患。” 系统难得表『露』出夸赞: 【选你做宿主果然没错。】 阮枝跟着点头,道:“那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 【什?】 阮枝一脸如丧考批的表:“等顾问渊裴逢星恢复了,我会他们扬骨灰的吧。” 【……】 正在此时。 一柄携裹云雾的利剑极快的速度朝着阮枝这方飞来,将要撞上阮枝时还不待她躲开,这柄剑却自通『性』地转了个弯。 阮枝往后仰了仰,见裴逢星踏风追剑而来,他的神『色』本颇为严肃,视线牢牢地锁着那柄剑,突然眼风往阮枝这方一扫,毫无防备地『露』出个爽朗的笑来。 裴逢星的长相本清隽,因着年岁不大又干净,多有年气。此刻他脑后高束起的马尾疾行带起的风扬在半空飘『荡』着,浅『色』的瞳仁中俱认真纯然的坚决,倏尔一笑简直犹如春风化雪,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与愉快。 “师姐,我在驯服这把剑,你走开些冲撞了!” 连他的声音,都比往常缓慢沉稳的调更快意高亢些。 阮枝一时这新奇的反差吸引了视线,没及时退开,裴逢星去捉那把绕来绕去剑,从阮枝身旁掠过时,乌发不经意地贴着她脸侧掠过。 “——师姐!” 裴逢星立即停下动作,“甩疼你了?” 阮枝回味着刚刚闻的气息,摇头:“唔,这股清香气……荷叶?” “……” 裴逢星耳根骤红,一下转过身去,“我、我继续去捉剑。” 阮枝拽了自己的一缕头发闻了闻,很后悔过度依赖清洁术,没有特意去配置些好闻的香料。 裴逢星驯服的那把剑在百剑谱上有记载,名为“封魔剑”。剑身如雪,出鞘时轻雾缭绕,自带沉静气效果,乃上品神器。 驯服这把剑的过称并不容易,等裴逢星真正握住剑柄,大多弟都各自找了称意的兵器。 裴逢星则持剑站在阮枝身旁,指着夹缝中那柄短刀问:“师姐想要这柄刀吗?” 那架势,好似阮枝点个头,他立马把这点裂缝劈出大口。 “不用了,它与我无缘。” 阮枝阻止道,“我已经丹修了,这里没有我趁手的兵器,不强求。” 裴逢星见她并无惆怅惋惜之意,收了思,安静地站在一旁。 弟们念着裴逢星最初发现的功劳,纷纷借着感激的劲儿来祝贺他得了好剑。这等好开头一扫众初时战战兢兢的,对路的期待愈发乐观。在此等氛围渲染下,哪怕看见顾问渊冷若冰霜的臭脸都有敢上去搭话: “顾师弟,你没看中什吗?我瞧着那边的冰面下有面不错的罗盘,你去试试,拿不也没关系,重在参与嘛。” 顾问渊缓缓侧过脑袋,视线平移无焦距地落这脸上来,内里不含任何绪,光看着让忍不住想打寒颤:“你手上这柄剑我挺看中的。” 对方:“……” 默默地往旁边迈了一步。 鉴于先的武库裴逢星发现的,往后的路程中,每走几步,会有招呼: “裴师弟你看看这块石头,有没有看出什特的?” “好像没有。” “这块草地处不同!” “似乎方才李师兄走过,不小踩重了。” “……原来如此。” “裴师弟你看这溪水的流动,不什特殊纹路。” “……” 那看裴逢星不说话,不死去问符修弟:“你们看,这否五行八卦的某种纹路?” 符修弟:“……” 顾问渊实在吵得烦了,又问这行之列,不禁道:“这位师兄,五行八卦之术讲究亲身体会,你要跳下水去好好感受。” 那果然无话说,并且默默地远离顾问渊。 符修弟不多,进来的修为高者加上顾问渊只有四个,不免有些同相互关照的理。哪怕顾问渊向来个深居简出的孤僻『性』格,同他们基本没说话几句话,秉持着同为符修的理,几位师兄还对他这位天才师弟很照顾: “顾师弟,你瞧着仿佛不太好,有什事吗?” 顾问渊干脆道:“没有。” 师兄们还欲多劝。 顾问渊耐着『性』道:“我不大习惯多的地方,师兄们且让我一个待着没事了。” 师兄们听闻此言,皆表示理解:毕竟这顾师弟平常不喜欢见,更不喜欢说话,清净得有些冷寂。 “那好,你安静地待会儿吧,若有难处,只管我们几个师兄说。” 师兄们这边方达成了共识,忽然听见右侧那堆里有惊呼了声“阮师妹”,还未来得及反应,看见本转身要走的顾问渊身影一顿,紧接着调转了方向——正朝着那堆的方向。 师兄们:“……” 这所谓的“不大习惯多的地方”? 师兄们相视一笑,皆笑着摇了摇头:年轻呐…… 阮枝众簇拥着,那一声惊呼正有认出了她方才所采下乃蕴灵草,百年才得一颗;而若吃下,抵得上修士修炼百年才有的磅礴灵力。 “阮师妹,你这真撞了大运了!” 李师兄按捺着激动道,“快快,这等好东西藏久了反而不好,你现在吃下去吧!” 阮枝手都抬起来了,动作一停,笑眯眯地道:“先收着,容后再吃。” 都同弟,虽对阮枝的好运气感些许过于羡慕的绪,却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同的举动。此处只有寻华宗的弟,阮枝不立即吃也没什,反正外也不知道,还凭空来抢不成? 一行信十足地探索着这片地方,遇了一只窜出来的巨兽,还为什凶险之物,打头阵的师兄眼疾手快地将巨兽爆了头。随后赶来的天机弟见着这一幕,不依不饶地扯皮起来,说这他们发现的灵兽,正在驯服,现在死了,非要寻华宗赔一只来。 ——这雷劫剧的奏了。 阮枝:要素察觉jpg 待会儿派的弟会打起来,混『乱』中不慎让灵兽的血沾了隐藏在杂草下的杀阵,继而引发天雷降临。 原着中,这三位男主留在杀阵中各有原因。 当阮枝身临其境地看了这幅场景,才发现最大的因素,其他不配——所有都杀阵启动的强大力量弹飞了出去,唯有几个没有的,还萧约眼疾手快地扔出去了。 阮枝凭借着外挂浑水『摸』鱼地留了下来。 杀阵启动,地面亮起赤黑『色』的光晕,于头顶上方数十丈撑起一个巨大透明的穹顶。上方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天雷将临之兆。” 萧约语气凝重地道,“据载,上陵仙在此飞升,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终得登仙。此处既然他登仙的地方,或许留下了天雷劫。” 裴逢星神『色』难看地收回视线,目光从阮枝身上划过,沉声道:“天雷,不躲。” 阮枝在内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界观中,大约为了表达修仙路的凶险,天雷不躲不用巧妙法避开,只由修士硬生生它对刚。劈成什样各自负,要承受得住通关大吉。 顾问渊正蹲着研究地上的阵法,抬眸略看了看,漠然道:“九九雷劫,不比渡劫期的那九道雷劫,最凶险强悍的,我等修为,碰之必死。” 这话不全信。 起码顾问渊深知自己顶多劈出重伤,绝对死不了,但萧约裴逢星大概活不了了。 阮枝知道,了自己该表演的时刻了。 她先跟着蹲下身,急切地对顾问渊道:“看出破解之法了?” 顾问渊还在赌气,不想理她,但看一眼她的表,冷淡的神『色』收了收,道:“耐些。” 这没看出来的意思了。 地上这杀阵上古阵法,哪怕顾问渊确实在充个符修的假身份,他决计解不开的。 三位男主的宿命,分挨劈——如果世界没有融合,这个场面应该会很有天选之的感觉,然而现在看起来特像几个倒霉鬼等着雷劈。 阮枝尽量不去想这些喜感的部分,免影响发挥,她小跑着裴逢星的身边:“天雷果真不躲过?非得要承受住才停止?” “。” 裴逢星听阮枝开口,再不好的绪也不摆在脸上,他尽力安抚道,“合我们几之力,未必不一试。” 阮枝神『色』忐忑地垂首。 “师姐,你怕。” 裴逢星顿了顿,温声道,“师姐的那株蕴灵草,不妨现在吃了,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阮枝犹豫稍许:“……我另有他用。” 裴逢星向来对她无有违逆,哪怕知道阮枝这会儿的拒绝任『性』了极点,他们面对雷劫只会凶多吉,却也无法说出重话来,只劝着:“现下况危急,这蕴灵草固然贵,也重不过我们眼脱险要紧,师姐,你说不?” 萧约听了都忍不住扶额:裴逢星对阮枝真的太乖了,这种明摆着的事,他仍拿不出强硬的态度。若阮枝个骄纵跋扈的,裴逢星简直她手边最得力的帮凶了。 “阮枝。” 萧约从旁劝戒道,“飞升雷劫最凶险,此刻身上多些灵力多些保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孰轻孰重你要分清。” 相比之下,萧约的语气更严肃些,没有裴逢星那种柔软的渗透。 阮枝看了看萧约,眼中隐约闪动着什,却终究没说出来,只踌躇为难地垂眸:“谢萧师兄教诲。” 她还没将蕴灵草拿出来。 萧约蹙了蹙眉,剩下的话卡在嘴边,他怕阮枝这模样要吓哭了。说底他对阮枝的约束力度也无法做绝对的公正,上次裴逢星半妖暴『露』的事已然窥见端倪。 对亲近之最严苛公正的姿态圣所为,凡底难及。 穹顶上的乌云翻滚愈发厉害,每一下都携裹着电闪雷鸣的亮光,甚至有隐隐下压的趋势。 顾问渊拍了下手站起来,声音平直,听不出绪,稍快的语速却透『露』出他些许的焦躁:“这阵法我解不开,天雷将至,不妨三才阵最大限度地汇聚灵力,奋力一搏。” 他思路清晰地道:“且撑过第一击,看看这天雷什来头,又冲何而来。” 萧约裴逢星皆同意这个提议,他们三足够,将阮枝护在他们身后。 顾问渊捻着手指出神,不妨瞥阮枝魂不守舍的沮丧模样,为她伤愧疚,抿了抿唇,忽然道:“阮枝,为你只用干站着,若我等灵力不济,还需你援助。时你吃了那蕴灵草,死守着当呆瓜。” 猝不及防点名的阮枝:“?行,我尽量。” 原来方才讨论蕴灵草时,顾问渊看着在研究阵法,却留听了。 ……这家伙消极怠工吧? 第一道天雷将至。 阮枝三护在身后,仰首望着穹顶上浓黑如墨的云朵,翻滚的云层渐息,愈发『逼』近。 瞬息静止。 时机正好。 天雷落下的那刻,阮枝猛地伸手,稳准狠地将裴逢星推了出去。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雷劫降临, 开天辟地之势,这一击若是由凡人来承受,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裴逢星被推出去时毫无防备, 后背完全不设防, 轻而易举就被推到那道凌空劈下的雷电下, 愕然中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炫目的雷光砸落到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撑开灵力去挡,却是徒劳无功。 短短时间内瞬息万变,裴逢星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一眼阮枝现在的表情,便湮灭在这冲天的暴虐灵力中。 地动山摇,脚下地面深深开裂。 萧约和顾问渊都没料到这事情的发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转变只在瞬间产生, 无法挽回。 萧约看向阮枝, 失声道: “你为什——” 天雷接连而至,两道时劈下,不容人喘息。 电光火石间, 顾问渊和萧约几乎同时向阮枝伸出手,这点微末的时间来不及做更多的深思熟虑的反应。阮枝就在这一刻投入萧约的怀中, 汇聚所灵力而形成的屏障在她身后撑开, 早有预谋的动作总是比临场发挥来得完善妥帖, 她在雷劫彻底落下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萧约。 萧约被她扑了个满怀,亦以灵力抵挡, 终究是晚了一步。 阮枝替他承受了这一击绝大部分的伤害。 而另一道天雷则劈向孤身一人的顾问渊。 “阮枝!” 萧约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握住她的手就开始大幅度地向她输送灵力, 他嘴唇微颤,开阖两度却终究未能说出什么。 “不……” 倒是阮枝,刚吐出一个字就在大喘, 好好一句“不用给我灵力”愣是在开头惨遭牺牲——用尽了全身的灵力,这种虚弱的感觉宛如整个人被掏空,再起不能。 “我会救你的。” 萧约终于找到了能说的话,只是声音艰涩,语调怪异,与往日大相径庭以至于些听不清,“你撑住,不要涣散意识。” 阮枝都没力完全睁开眼,沉得特别想立即睡过去,她『迷』蒙着视线,看不清萧约当下的表情,却是尽最后的力抽回了手: “萧约,停手。” 比起萧约那偏颇的调子,她的声音则是轻忽飘渺得令人听不清。 萧约一下捉住她好不容易撤开的手,倾身凑近她:“你说什么?” 阮枝:“……” 我说的是停手。 一只手被困住,另一只手举起来! 阮枝用并不顺手的左手哆哆嗦嗦地将怀里的蕴灵草『摸』出来,又颤颤巍巍地尽量塞到萧约手里:“这个,给你。” 萧约死盯着这株蕴灵草,好似全身都静止了,骤然停住了所的动作,连眼神也不动分毫。 阮枝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诧异,下一刻他的眼眶便迅速泛红,眸中水『色』浮现,俨然是要哭的样子。 !!! 不要啊!这个效就过了啊!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配不上你。” 阮枝当机立断,开口阻止这不妙的趋势愈演愈烈,趁着系统争取来的这点争分夺秒、时还要情绪饱满地道,“我以为天雷只有一道,如非要落到谁身上才算结束,我宁愿去害人也不想让你遇险的可能。” 萧约更为惊愕。 阮枝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的话,可这次是真的。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就连追求顾问渊,也不过是因为他些时候像你。” “我从没喜欢过他,只有你。” 萧约像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听见了甚为颠覆的事,表情近乎空白:“你……” 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任何合适的话。 然而阮枝知道,以萧约的『性』子,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戕害他人以保自身的恶毒事,哪怕这打着爱的幌子,他也绝不会接受。 成败一举,一举三得。 【裴逢星和顾问渊都成功听到了宿主的话,剧情偏离正在缩小。】 听见了系统音的提示,强撑着说台词的阮枝再也支持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 阮枝再次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尝试召唤系统出来商量接下来的任务走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低头一看,左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大概是没了这点气运的加成,破烂系统又掉链子了。 她默默下床,走到窗边,迎着透进来的日光,虔诚地双手合十。 “吱呀——” 门被推开,孔馨月走了进来,大概是没想到阮枝已经醒了,她看见站在窗边的阮枝时,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睛。 “不是我在做梦吧……” 阮枝侧首看她:“不是梦。” 孔馨月走近,指了指她的姿势:“你这是在做什么?” 阮枝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哀痛:“求佛。” 在这个未知的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时刻,唯有临时抱佛脚,求满天佛保佑了。 究竟她会被哪位男主、以什么样的方式扬骨灰,真是个谜题呢。 孔馨月:“?” 她一脸做梦的表情:“丹修什么时候是信佛的了?” 阮枝默了默,低低道:“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八仙过海,地藏菩萨,十殿阎罗……求求诸位的保佑了!” 孔馨月:“……” 完了,给孩子睡傻了。 孔馨月强硬地要求给阮枝看脑子,阮枝虽然拒绝但并没什么卵用,被按在桌边摁着脑袋好生地询问了一番弱智问题。孔馨月十分考究地给出结论:“看来还没有彻底睡傻。” 阮枝心如死灰地半歪在桌边,好不容易积攒了勇问: “其他人怎么样了?” “都出来了,基本没事。” 孔馨月『色』稍收,视线躲避了阮枝的目光,“只是出了点意外。” 阮枝当即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什么意外?” 心酸任务者不想再听见任何意外了! 孔馨月敏捷地反抓住她的手:“你先冷静点……是这样的,顾师弟不见了。” 阮枝顿时松懈下来:“这样啊。” 历经雷劫后,顾问渊离开寻华宗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既定剧情了。他本就不是真正的修士,这时候大约已经赶回魔界卷土来,马上要上演夺回大权的戏码了。 看来剧情然回到正轨了,些许微小的偏差是顾问渊比原着中离开得更早些。 孔馨月再次:“?” 阮枝注意到孔馨月看自己的眼神不对,飞速新表演:“什么?顾师弟不见了,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是留在半仙灵地中了吗?” 看来阮师妹是晕太久,还没缓过劲儿来。 孔馨月松了口气,觉得这反应才是正常的,连忙伸手按住阮枝的双肩,以防她过于激动:“据其他派的弟子说,在半仙灵地里看到了雷劫出现,你们是不是正遇上了?” 阮枝点头。 “那就是了!” 孔馨月严肃道,“我们在外看着,那道门都在晃『荡』,然后你们就先后出来了,其他派的弟子还好,唯有我们派和天机门的弟子,基本都昏『迷』不醒。这事不好说,天机门的弟子这会儿还在山上一休养,据说是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晕过去了;唯有你和萧师兄、裴师弟,一直晕了这么多天,要不是莲华长老说你们没事,可是要急死人了。” 晕过去正常,男主们都要趁机吸收消化,境界直接拔高到龙傲天。至于她这个搭子,就是不自量力侥幸逃脱了。 孔馨月轻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按理说大家都从那个门进,也都从那个门出,怎么偏偏顾师弟就不见了呢?为着这事,几位掌门人商量着再开一次半仙灵地,那半块玉珏却已经碎了,无用了。” 阮枝配合着道:“是啊,怎么会这样?” 顾问渊当然是在天雷淬炼下被最大限度地激发了妖魔血脉的力量,不比其他人都晕着,以他脱变后的实力趁『乱』随便混在哪个队伍中便可以直接出去了。 这尊大佛走了,阮枝可思考的范围就小多了:她到底是会被断水剑砍,还是会被破魔剑捅呢? 正说着,又人敲门。 是位传话的师弟:“掌门人派我来看阮师姐的情况,若师姐醒了,便请你过去。” 阮枝站起身:“劳师弟,请问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师弟犹豫了片刻,着素日对阮枝印象不错,还是透『露』了:“听说,是有位师兄想起来,看见当时师姐被困的阵法中,人将裴师弟推了出去承受天雷。” 阮枝一顿。 孔馨月表情当即变了:“怎么还这种事?这可是同门相残的大罪,姑息不得的。” 师弟深以为然:“是啊,说是当时阵中只有阮师姐、萧师兄、顾师弟以及裴师弟四人,所以……还请阮师姐过去说明一下吧。” 阮枝镇定地点了点头,镇定地抬脚,镇定地迈步。 ——然后再门槛上绊了一跤。 “就说你是睡的太久了!” 孔馨月扶住她,“睡的脑子糊涂,现在四肢也不调。” 阮枝:“……” 阮枝随着那名师弟前往掌门人所在的主殿,在殿门前,遇见了从另一方向来的萧约。 萧约大概也是刚醒不久,一被请了过来。 两人的照面来得始料未及,对上视线的那刻俱停下了脚步。 萧约难得眸『色』这般深,看不清真正情绪。 他率先移开目光,迈入殿中。 殿内只有掌门一人,看得出他不想冒然将这件事闹开,谨慎地先选择了私下问询。 “弟子称,当时隐约看见谁将裴逢星推了出去,独自承受,可有此事?” 掌门的声中掺了灵力,更威仪震慑。 阮枝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承认是自己做错了事。 身旁并肩而立的萧约比她动作还快,压着掌门说话末字的尾音就已经先行下跪,双手平举于眉齐:“确有此事,弟子知错。” 膝盖弯到一半生生被卡住,以至于看上去特别像是蹲了个马步的阮枝:“……??”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找错地方了 “是弟子将裴师弟推了出去。弟子不该因为对裴师弟的私人恩怨, 而对他痛下杀手,请掌门责罚。”萧约一番话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没半点犹豫缓冲便流畅自然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完后便深深拜倒, 俨然是认罪伏法的虔诚姿态。 掌门受下跪冲击在前, 遭优秀弟子人设崩塌在后, 简直是晴天霹雳,满脸写着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和不信任。 阮枝没想到萧约么有备而来,反倒是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甘示弱地当即跪下,也要开口胡说八道,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完全动不了了,更别提发出半点声音。 唔唔唔! 遇事不决, 修仙力学。 阮枝试图用灵力来解决这件事, 灵力汇聚到嘴巴的觉比较新奇,但仍然没有冲开那道无形的屏障。她想用手来辅助,掌心刚碰到唇角, 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 掌门此刻无暇注意她,只是盯着颠覆他认知的萧约, 逐渐由瞳孔地震过度为怀疑人生:“萧约, 你……太令我失望了!” 萧约并不辩解:“弟子有错。” “何止有错, 你是大错特错!” 掌门厉声训斥,恨铁不成钢地道, “亏我还怕中间是有误会,甚至想过会不会是消失了的顾问渊所为,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萧约好像怔了一瞬,坚持道:“弟子有负宗门教导。” “你确实对不起宗门对你的栽培!” 掌门疾言厉『色』地斥责着, 到底是活得久了收着『性』子,气得脸都快红了还想着要收一收——当然也不乏对萧约背后的萧家的考虑。他强『逼』着自己冷静点,视线稍微一转开,就看到了萧约隔壁姿态僵硬的阮枝。 掌门盛着怒气的表情戛然而止,问阮枝:“你为什么捂着嘴?” 阮枝:“!” 救命啊我动不了了! 萧约却在这时神来一句:“师妹,不必为我哭泣。” 即便句话听上去无比的干涩、平铺直叙,却仿佛予了深受打击的掌门一个符合心理预期的答案。掌门看着阮枝的目光甚至隐隐出现了同道中人的慨,带着无限的哀愁与痛惜,全是对萧约做出这种事的痛惜。 阮枝:“……” 我没有我不是。 掌门求求你看看我,我被暗算了! 已经半自闭了的掌门没空注意阮枝的细微异样,他本想立即处罚萧约,想到毕竟关系大,他往萧约身上下了道临时禁制,责令萧约先回去面壁思过。之后的事,需要和其他几位掌门多加商量。 临出门前,已经转过身的掌门忽然问: “萧约,你为何要么做?” 萧约默了一小会儿,道:“……他是半妖。” 掌门好像猛地被谁当胸打了一拳,『色』怔然,裂开了一丝错愕的缝隙,对这个理由既无话可说,却又陡然明白了什么。 阮枝迈着机械的步伐出了主殿,浑身上下骤然轻松了不少:方才哪怕是她能从地面上站起来,也仍然持续着被压制、控制的觉。 种无法自控的觉太奇特了,有种她玩游戏飙延迟的觉。 联系前后随便想想,都不难猜出是萧约动的手。 阮枝小跑几步,去拦住萧约:“萧约,你——” 质问的话卡在半截。 萧约的脸『色』有种诡异的惨白,区别于伤重,额际布着细小的汗珠,甚至有一滴沿着他的额角迅速滑落至下颌。 他方才进主殿前还不是这个状态。 是一种耗费了过度精力会呈现的样子。 “你对我用了什么禁术?” 阮枝的语气分笃定。 萧约没有回答她的兴趣,他朝着前路继续走了一段,直到阮枝跟着他的脚步远离主殿大门,他终于肯开口:“件事因我而起,我理当受罚,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阮枝第一反应就是萧约的状态有点奇怪,不好说是不是唯独对她的态度与往日不同,在之前发生的事的背景下不难理解,她便没有多想。 “和你有什么关系?事情是我要做的,惩罚当然是我来受。” 阮枝道,“你凭什么随意控制我,替我顶罪?” 句话不知道触到了萧约的什么逆鳞,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替我挡下那道天雷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话音方落,他的眼中便掠过许懊恼的情绪。 阮枝却没有萧约以为的受伤,只是想着萧约人果然是受不了种方式的爱,会让他觉得是失去理智的疯狂。 过分的寂静中,林间有两只鸟雀突兀地飞向高空,间或鸣叫。 阮枝觉得飞过去的是乌鸦可能会更好。 多亏了一小段安静的空隙,令阮枝跳过“萧约到底对我用的是什么术法”个问题,抓住了心: “你全盘顶罪,而真正做错事的我却不需要受到一点惩罚?不是你的作风。” 萧约的眼瞳轻轻地颤了下,像是一下晕染了的墨迹,随即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划向左侧,像是轻快摇曳溜走的游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有种略显生硬的压制感:“我不想再欠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件事后,从前过往一笔勾销。” 因为想要还人情而顶罪,件事放在他人身上可以说是正常,放在萧约身上就是违和。 萧约又道:“你如果要去认罪,不过是多此一举。” 寻华宗的戒律相当森严,残害同门是头等大罪,在这种严肃事件中顶罪的也落不着好。萧约在掌门面前承认,相当于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阮枝去翻供无非是两个人一起受罚,绝对意义上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划算。 阮枝陷入一种觉得萧约举动不合理,又可能是因为发生太多事情而有的改变、故而偶尔有点反常举动也很合理的摇摆中。 最后她还是稍稍偏向了直觉: “上次发现裴逢星是半妖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萧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次的事不一样。” 那一眼中有着不要继续牵扯的冷寂意味,拦住了阮枝所有未尽的话。 - “你蚀骨草和生肌叶混在一起,是想做出个什么?” 章昀珊站在阮枝的身后,发觉孩子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手下拿着的材料配比奇怪不说,连草『药』本身都相冲。 “……章师姐!” 阮枝回,连忙生肌叶从罐子中拿了出来,“是我走神了,抱歉。” 章昀珊摇了摇头,并不介意:“炼制丹『药』有时候确实要用到一定量的相冲『药』材,但两样是绝对不能混在一起的。” 阮枝虚心点头:“多谢师姐教导。” “所以——” 章昀珊话锋一转,“你在为什么事烦心?” 阮枝动作一僵。 章昀珊眼睛不怀好意地眯了眯,像是笑又像是阴谋得逞:“或者说的直接一点,你是因为姓裴的、姓萧的、还是姓顾的?” “……” 阮枝认真地道,“我是为了姓阮的。” 章昀珊『露』出一点意料之外的表情,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看来我还是功力不到家,猜岔了。那你说说,你是为了自己的什么事烦心?” 阮枝手中的石杵在捣『药』罐里撞出细微的沉闷声响:“有时候,会觉自己活在危机中。” 章昀珊:“……?” 她仔细地打量着阮枝的表情,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忍俊不禁:“年纪轻轻的,怎么么想?” 回应她的是阮枝一声长叹,外加老在在的慨:“就是因为年轻,对每一次威胁生命的事件无法保持平常心。” 孩子是不是当初高热后留下后遗症了…… 章昀珊有忧愁,她灵机一动:“我在尘世游历的时候学过算命,可以你算一算,还挺准。” 阮枝眼神『迷』茫地望着她:“可我们不就是修仙的吗?” 谁听说过修士要去尘世里找人算命的。 章昀珊诡异地沉默稍许,顽强道:“随便玩玩嘛。” 阮枝同意了。 章昀珊装模作样地对着阮枝的掌心一通看,又上下左右地仔细观察阮枝的面相,故弄玄虚地道:“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看来近日可能有血光之灾啊。” 套说辞是尘世中算命先生最常用的说辞了,章昀珊倒不是想骗阮枝,只是想先抑后扬,说着是有血光之灾,后面再她“破了”,图个高兴而已。 不料阮枝听了话,相当平静地点了点头:“您还是委婉了,其实我现在每天照镜子都能从我额头上看见一个字。” 章昀珊本身节奏瞬间被带跑:“什么字?” 阮枝吐字清晰:“一个‘死’字。” 章昀珊:“……” 出于某种考量,掌门及各位长老对萧约的“处罚”秘而不宣,对外并无多少人知道次事情,只是一段时间内都见不到萧约的人。作为同是被雷劈了的队友,裴逢星至今未醒。 章昀珊道:“那位裴师弟我——还有师父莲华长老都去看过多次,确定他是真的没事,除了有时候体内的灵力异常丰沛,没有任何不妥。他迟迟不醒,现在还真不知道原因。” 因为他在吸收。 没有萧约和顾问渊那样过往累积的能力,裴逢星崛起的方式特殊,要更多时间内化龙蛋所有的力量。 章昀珊说这话,忍不住瞥一瞥阮枝的表情。 她至今没有告诉阮枝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莲华长老,一方面觉得继续瞒着太不真诚,另一方面又觉得说出真实身份就不能和阮枝保持种亦师亦友的亲近关系,分踌躇。 要是阮枝能自己发现,她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可惜,阮枝完全没有注意章昀珊内心世界的意图,她附和道:“既然莲华长老都说没问题,多点时间说不定就醒了。” 章昀珊忍无可忍,一摁住阮枝的双肩,面对面直视着:“阮枝,我要跟你说一件很要的事。其实——我不是章昀珊,但我又是章昀珊。” 阮枝捣『药』的手一停,充满理解地颔首:“其实,我不是阮枝,同时也是阮枝。” 章昀珊拿出面临风暴的勇气:“……我没有在开玩笑。” 阮枝难得对这个世界的人说出实话:“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章昀珊:“……” 淦。 莲华长老,别称章昀珊,第复数次试图坦白身份,次失败。 不能说是谁有问题,只能说是两个人都不太聪明。 章昀珊挫败不已地捂着额头,对阮枝道:“今天你多加点功课,做个能补脑的『药』丸出来吃一吃。” 阮枝正用灵力将捣『药』的『药』材在空中团成一团,准备扔进丹炉里,随口问:“谁吃?” “我。” 章昀珊道,“还有你。” 阮枝:“……” 阮枝在炼丹上确实极富天赋,唯一的瑕疵也仅是近段时间偶有的走神,但她的进步之快仍然远超章昀珊带过的其他徒弟。之中不乏阮枝历经半仙灵地后飞涨的灵力带来的帮助,天赋还是占了主要因素。 章昀珊乐见其成,手手地带她,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自如,还带着阮枝去复诊“虽然没事但就是迟迟不醒”的裴逢星——以章昀珊的身份。 得知要去看裴逢星时,阮枝的表现超出章昀珊的预料,有点奇怪,愣了一下笑着说:“是吗,太好了。” 章昀珊想问她不是和裴逢星的关系很好吗,话到嘴边觉得太过界了,生生憋回去。 裴逢星的屋子外面有一层阵法和两重结界,临到门口还有六张符篆特殊排列,都是为了防着不怀好意的人。 推门进去,屋内陈设一如既往的简单,除了必要的物品没有更多。裴逢星静静地躺在床上,封魔剑就放在他的床头。修士区别于凡人的好处就在于即便是昏『迷』不醒么久,裴逢星也不会因为长时间无法进食而出现问题,他的脸『色』还算红润,睡颜恬淡;在眼睛紧闭的情况下,密直的睫『毛』更显眼些,像两片漂亮的纯『色』羽『毛』。 阮枝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拿出做学生的认真态度:“章师姐,需要我做什么呢?” 章昀珊指挥道:“你去试他的脉。” 阮枝照做,点很简单:“脉搏平稳有力,经脉顺畅,灵力浑厚。” 章昀珊:“他的衣服脱一层。” 阮枝动作僵住,惊恐回首:“?!” “方便教学,也方便细致查看他的情况。” 章昀珊淡定解释道,“年轻人,少想些有的没的,要对众生保持平常心。” 最外面这层材质特殊,灵力都不好渗进去。 阮枝默默点头,瞄了眼裴逢星身上的三层衣物,心理负担减轻,伸手去掀开被子至他腰部下许,开始脱外衣。 “我上次熬『药』的罐子也留在这儿了,正好,我去把火炉子搬进来。” 章昀珊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以她的身份不必特意关照派内哪个弟子,但裴逢星次情况特殊,掌门总疑心他是因为受害迟迟不醒来,专程出面求了章昀珊个人情。 阮枝应了声。 肩膀处的衣服不太好弄,但是应该不至于要完全脱下。阮枝细致地把衣服边缘拉到肩后,借助裴逢星的肩膀压住固定,她嘴角浮现一丝大功告成的轻松笑意。 弗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宁静无波的浅『色』眸子。 阮枝此刻的手还拽着他的衣带:“……” “你想做什么?” 裴逢星睡了太久,声音沙哑走调、又分外冷清镇定,“师姐。” 阮枝:“……我是来给你看病的。” 裴逢星的视线无声地从上到下扫视,不过数秒,可能更短,他毫无波澜地道:“我身上没有藏着的好东西,师姐找错地方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摇尾巴 阮枝松手, 两手张开宛如被逮的犯人,平竖在身前表明自己两手空空。她内慌一匹,表面十分镇定:“确实没什么好东西。” 现在的裴逢星, 一个至少可以打过去的十个裴逢星。 裴逢星不是病人, 他只是没醒, 故而起身动作并不滞涩,行云流水地随手一撑就坐直起来。 阮枝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点。 裴逢星本就表情少,这会儿更是没半点起伏:“师姐说来为看病,距离这么远,能看清么?” 阮枝带上干笑面具:“当然能。” 裴逢星眼眸垂了下,“嗯”了一声,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他清楚地知道是阮枝将他推出去, 并听到那番恶毒发言, 却没有表现激动,眼中也没有怨憎的绪。但他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态度漠然而疏离, 绵里藏针。 章昀珊其实早就折返了,不巧的是走到门外正听见裴逢星和阮枝说话, 想着先别进去打扰, 没想到这两人没几句话就把天聊死了。她在门外清咳一声, 接着推门走进来,若无其事地道:“这火炉子拿来了, 接下来——” 她看见了裴逢星,双眼睁大了些, 惊喜道:“裴师弟已经醒了啊!” 裴逢星早在听见那声清咳便穿上了鞋,这会儿已经好好地站着,对章昀珊行了一礼:“章师姐。” 章昀珊颔首算作回礼:“裴逢星刚醒, 还请不随意动作。” 她看向阮枝,扬了扬下颌:“师妹,把脉,用灵力。” 丹修把脉基本都是用灵力,昏『迷』了修为者戒备更强,除非出手人修为能够形成压制,否则容易被反噬。 这也是方才章昀珊没让阮枝先用灵力试探裴逢星况的原因。反正丹修兼了修真界大夫,无论是用灵力还是用手,都要学会。章昀珊就是特意带阮枝来切实学习。 不过,这裴逢星也是醒得真巧。 “是,章师姐。” 阮枝屏息静,双指并拢,一股如轻雾的白『色』溪流窜向裴逢星指尖,从他手背迅速没入。 在此过程中,裴逢星便一直注视着阮枝动作、表情。 往日裴逢星眼神总是澄澈柔软,隐约带笑,在日光下宛如浅『色』的琥珀,内里有细碎跳跃蜜糖『色』;此刻他眼神沉寂,过于平淡,即便不带敌意,也像是他床头放着那把封魔剑那般,有着蛰伏锋利。 阮枝被看得额头冒汗,收回手时借着灵力回拢的动作轻舒了口气,假装无事:“裴师弟并无任何不妥,且修为更有大进。” 不止是裴逢星目光,方才她的灵力顺着他经脉边缘,将将接触到,他体内磅礴的灵力瞬间缠绕上来,排山倒海之势差点让她狼狈撤手。幸好那一下她撑住了,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辜负了章师姐和莲华长老多日来的栽培。 裴逢星灵力随之平息,似乎是无之举,条件反『射』防备。 章昀珊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本来还想给裴师弟试试施针,看来不用了。裴逢星是有后福之人,既然无事,为你留一副强身健体『药』,便去回禀掌门了。” 裴逢星再拜:“多谢二位师姐。” 阮枝略显拘谨地回礼。 片刻后。 章昀珊领着阮枝走出门去,丹修普遍有在路边抓各新奇玩意儿的爱好,不像剑修那么喜欢御剑。她们在山道上慢腾腾地走着,章昀珊不急,连带着阮枝步伐都慢下来。 “你和裴逢星闹矛盾了?” 章昀珊问。 阮枝脚下踢着颗小石子:“唔。” “就知道。” 章昀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以前在你面前乖得像只是听话小狗,不管你走到哪儿他都能凑上去,在你身边摇尾巴;今天他却没特别找你搭话,实在反常。” 阮枝唇角提一提,并不算是笑:“师姐,你将裴师弟比成小狗,是给人听见还以为你对他有意见。” “小狗多可人疼,这是夸他吧。” 章昀珊瞄一眼阮枝表情,回忆了一番方才发生,猛然惊觉,“他醒之前,你正在脱他外裳,难道是因为他误以为你对他不轨,所以生气了?” 阮枝下意识否认,想起抬眸对上裴逢星那个眼神,开口就不大确定:“……应该不会吧!” 章昀珊听出端倪,手拍了下额头: “这真是天大的巧合误会。裴逢星身上那件外裳是掌门从库房里专程拿出来的,风火雷电雨水不侵,化神期以下修士打上去都能卸掉八成灵力。所以我才让你把他那件衣裳脱了,不然我们和直接请个大夫给他看病有什么区别?” 阮枝还真不知道那件衣服有那么大来头:“看来掌门很重视裴师弟啊。” “重视是重视,也有点愧疚意思在里面吧。” 章昀珊并不避讳阮枝,直言道,“你那会儿也被掌门叫了去,大概事你都知道。但这事没闹开,固然是严厉惩治了萧约,可为着他背后的萧家,这事没做得那么大。掌门心里便有个坎儿,觉得过意不去,就想着法儿地补偿裴逢星。” 阮枝道:“萧家家风严谨,当不会行包庇姑息之事。” “当然了,萧家传承数百年,自有风骨。” 章昀珊目视前方,“但萧约身上担子重,萧家把他培养了那么多年,这一代要想找个能替换他基本不可能。所以呢,即便萧家没说,掌门和各位长老,顾念着这事传出去影响……说到底,修士还是凡人,都不是真正六根清净之人,否则也用不着苦修,一层层地筛选。” 章昀珊看阮枝表情中的些许困『惑』,慢声笑道:“若这事真是萧家出面压人,掌门的愧疚反而不会这么深。” 偏偏是他自己得失考量,做了选择。 所以更感到内疚。 阮枝听懂了,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师姐,们现在就去见掌门对吗?” 章昀珊:“对。” “那我们走快些吧,带你御剑也可以,断水剑还保养得好好。”说着,阮枝就要去拿断水剑。 章昀珊拍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往后看。 是裴逢星追了过来。 他仪容已经整理好,步履匆匆,到了近前才端肃行礼:“二位师姐,想去拜谢掌门,可否同去?” “当然。” 章昀珊扫了眼阮枝,“御剑还是散步,都行。” 阮枝立马化身伟岸的师姐形象:“裴师弟刚醒,看裴师弟吧。” 裴逢星亦客气道:“身体无碍,御剑便可。” 章昀珊作壁上观,很难说服自己这两人没点猫腻。 掌门知道裴逢星无碍,很是高兴,连化身章昀珊莲华长老都没顾上多给眼神,一个劲儿地同裴逢星说话。 阮枝着空档,再去和掌门坦白。 掌门正拍着裴逢星手臂,叹道: “因祸得福,这次确是苦了你。” 裴逢星神『色』恭谨:“弟子算不得受了苦,反倒是劳累各位为我担忧奔波,有不安。” 他迟疑着,口吻担忧道:“不知萧师兄、顾师弟还有其他弟子都怎么样了?” 掌门脸『色』微凝:“弟子们大多无事,顾问渊不知如何不见踪影,现今还未找到;至于萧约……他已受罚去了。” 在场的都是该知道内,掌门就没有刻意藏着掖着。 “受罚?” 裴逢星轻轻重复了一遍,不解道,“萧师兄为何受罚?” 掌门定定地看着他,道:“因他残害同门,对你出手。” 裴逢星脸上茫然全然不似作假:“萧师兄并未对出手过,何来残害同门之说。” 掌门一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难道在半仙灵地中,你们突遇雷劫,不是萧约将你推出去挡了天雷么?” 裴逢星不假思索:“自然不是。” 阮枝下松快了些,由裴逢星揭穿她也行,男主角打脸时刻必不可少。 掌门紧随其后、几乎是压着话音落下便追问:“那是何人将你推了出去?” 裴逢星好似被问懵了,眼睛眨了一下,面『色』为难道: “多谢掌门关怀,可是当时并没有人推……许是说受阵法之力冲撞,被弹了出去事?” 掌门不敢置信:“没有人推你么?” 一旁章昀珊与阮枝亦愕然地面面厮觑。 “是。” 裴逢星羞愧地垂首,“全因弟子平日修习不够,竟在关键时刻被阵法冲击,从而破坏了本已成型三才阵法。因着这件事,弟子中有愧,除感谢外,弟子还应致歉。” “可……既然萧约没有对你下手,他为何认呢?” 掌门百思不得其解。 裴逢星若是一早醒来,说了这话,此事便是直接翻篇,全当是一场误会——本来那屏障外弟子说的也不甚确定;可萧约既然认了,还那么言之凿凿,那裴逢星这话就没有太大作用了。 毕竟若真没做,何苦认罪? 说不得裴逢星以为阵法之力,才是人为。 裴逢星摇头:“弟子不能清楚萧师兄中所想。” 他侧过视线,精准看向阮枝:“不知阮师姐可曾听过萧师兄说些什么?” 阮枝脚步一动,就要上前来说出真相。 裴逢星目光微闪,忽而在掌门跟前直直地跪下,双手平举:“掌门,弟子当时确实没有感觉到被人暗算,必然是有误会。既然此事因弟子而起,弟子请求掌门,免去萧师兄责罚。” 阮枝硬生生地僵住: 裴逢星这番话,且看掌门如何反应;如果她现在出去认罪,搁在萧约身上就是包庇罪责,绕一圈还是得受罚。 掌门踌躇得难以辨明了:“果真没有么?” “果真没有。” 裴逢星笃定无比,一贯地面『色』淡然平静,令人信服,“萧师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难保他不是觉得没有照顾好我们几个师弟师妹,便胡『乱』揽了一通罪责。” 掌门扶着他手臂,面『色』已然十分复杂:“你先起来。” 裴逢星大有跪着说清架势:“还请掌门明鉴。” “……我自然会好好查清这件事。” 掌门视线隐晦地偏向章昀珊,“不如,就动用搜魂术,看看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吧。” 章昀珊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搜魂术极伤双方的神魂,得不偿失。” 裴逢星道:“若真行搜魂术,可在弟子身上进行。” 章昀珊往前站了两步:“搜魂术只能反映出被搜魂者当时当地所见所闻,裴师弟你既然说是被阵法冲击,哪怕是动用此术,也只能看到这个。” 话是对着裴逢星说,实则是说给掌门听的。 动用搜魂术的念头作罢,掌门同他们交代了几句,便去找萧约。 “裴师弟。” 出了殿门,阮枝喊住了裴逢星。 章昀珊知情识趣,揣着手迅速开溜。 裴逢星停下步子,却没阮枝开口,而是直接道:“现在要赶去扶摇阁,师姐有急事不妨在路上说?” “好。” 阮枝点头。 然而路上根本没有时间说,因为裴逢星御剑直冲,根本不,更没有说话机会,只能跟着御剑追赶。 阮枝追得过快,甚至有坐过山车错觉。 但凡这个年头有空中交通管制,这速度都得是被判超速程度。 落地的瞬间,阮枝不适应得脚下发飘。 扶摇阁门前正是人来人往时候,交任务的峰期,空地大树下聚着群人,难得人多。 “还说这大白天哪儿来的流星,合着是你们二位御剑比速度呢。” 孔馨月一眼瞅见他们,招了招手,“阮师妹,你过来看看,孙师兄他们下山去,还带了只狗回来呢!” 树下几人围聚便是为了这只带回来的流浪狗,通身黑『毛』,眼睛却亮,只是身形瘦小、『毛』发干枯,缺乏营养又有些怯生生。 这狗已然被清洁过,还喂了东西,精神不错。细看,能发现它身上有些不明显的伤痕。 孙师兄正讲着自己遇到这只狗场景:“……我就看着路边几个流氓踢着它玩儿,还拿枝条抽它,那会儿还下着雨,真是。将那些人略斥了几句,把它抱到干净草堆上去,谁知它咬着衣服,还眼泪汪汪。一时心软,就将它带回来了,左右不缺它这点吃,遇着了就是有缘。” 阮枝蹲下,试探『性』地伸出手,狗狗先是退了点,静了一阵,略略向前凑近了。 孔馨月愤慨地道:“欺负它人都不会虚愧疚吗?” 裴逢星站得离小狗也很近,闻言淡淡道:“有些人便是如此,不会对一只狗感到愧疚。” 阮枝敏感地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正在rua狗狗脑袋和下巴,动作很轻,试探为主。狗狗没有感觉到威胁,愈发放松,眼睛都眯了起来。 孔馨月指着狗狗道:“你们看,它尾巴摇得好欢。” 阮枝看着忍不住笑了:“真可爱,太招人喜欢了。” 她看狗狗不抗拒了,伸手将它抱到怀里。恰好这时裴逢星往前一步,她只要侧身幅度大点,不小心就要撞进他怀里。 阮枝及时刹住了动作。 “果真么。” 裴逢星垂眸,居临下地凝视着她,“一眛摇尾巴讨好狗,就能讨人喜欢么?” 阮枝下颌绷紧一瞬,松缓:“不是狗,当然不能,因为不需做狗会做事。” 裴逢星唇角掠起嘲讽弧度,视线移开,含着淡淡冷意;却犹豫缓慢地伸出手,轻柔地触碰了下狗狗身躯。 像是怕吓着它,一触即走。 裴逢星转身进了扶摇阁。 孔馨月即刻凑到阮枝身边来,面『色』凝重:“你和裴师弟吵架了?” “不是。” 阮枝含糊道,“有别的事。” 孔馨月不信,一本正经地问:“不是吵架那他为什么骂你是狗啊?” 阮枝:“……”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怎么样 孔馨月就“裴逢星到底为么要骂你”这件事展开了无限联想, 神秘兮兮地同阮枝分析道:“裴逢星以前可从来不这样,哪怕对着人也有骂狗的,更何况对你?以我一眼就看出来这里面有诈!” 阮枝好奇地洗耳恭听:“哪种诈?” 孔馨月言之凿凿:“他一定被天雷劈坏了脑子。” 阮枝:“……” “不然我真找不到他会骂你的理由。” 孔馨月补充道, “或者现在这个世界假的。” 阮枝:“……” 阮枝:“你有有想过, 他骂的可能不我, 他自己。” 孔馨月瞠目结舌:“那他不就更有病了吗?” 阮枝一间竟无言以对。 她看着扶摇阁的大门,机智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今日来交任务的人似乎格多。” “近来扶摇阁的任务都比以往多。” 孔馨月解释道,“先前妖界那边想着玩阴的,故意搞事嫁祸给魔界,想借我们修士的手去对付那些魔物,继挑两界不和。这不前段间那位魔尊之子回去了嘛,雷厉风行地收拢了魔界大权, 转头去打妖界。妖界主事者弱, 地盘里的妖都要往跑,搞得四处不安宁。” 阮枝算了算间:“才一个多月……” 孔馨月奇道:“么一个多月?” 阮枝:“这位魔尊收拢权力、出兵攻打的似乎只用了短的间。” “难说着呢。” 孔馨月俨然一副知道秘辛的语气,“魔界那地方不认血缘传承, 全赖实力,那些野蛮的家伙欲念和邪念都重, 一个魔尊的位置就够他们争得死去活来。我们看着这位魔尊之子突然出现夺权, 还不知道人家背地里做了多久的谋划布置。” 阮枝肃着脸『色』,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想:这位新魔尊——前份顾问渊, 还真就只用了一个多月。 恐怖如斯。 怀中的小狗在阮枝手臂上蹭了蹭,换来一阵舒适的抚『摸』。 阮枝道:“这只狗取名字了吗?” “孙师兄取了。” 孔馨月道, “叫小三。” 阮枝:“…………叫么?” 孔馨月重复道:“小三啊。孙师兄说之前日子难过,又瘦小,贱名好养活。” 好家伙, 这可不止贱名。 一间阮枝甚至不知道该联想这个世界中根有的小三意义,还该联想那位被她擅自排序为“三号”男主的顾问渊。 看来顾问渊与狗,冥冥中自由联系,这辈子逃不开了。 裴逢星从扶摇阁中出来,一手正收拢任务牌,他跟着两名弟子:“裴师弟,你拿了沧州城的那道任务吧?这最需要人手,不如带我们两个一去吧。” 话说得隐晦,说白了就蹭任务。自己不敢接,趁着有能力地上了,赶紧跟上。 裴逢星停了步子,拱手道: “二位师兄的好意,在心领了。” 点到为止地拒绝了。 两名弟子不好再跟,隐约觉得不服气;却碍于裴逢星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以及裴逢星的好人缘,有表现出心中的情绪。只各怀鬼胎地私交谈: “裴师弟前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这一醒来怎么像变了个人。” “倒也不变了个人,他以往也这般,只……说不上来。” “可不就说不上来么。” 这种感觉不止他们有,阮枝能体会到的更甚,如非要用言语描述,类似于一种——割裂感。 裴逢星醒来、听到掌门对半仙灵地中事情的疑问,他人都有表现出半分生气的迹象;然他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变化,乃至和阮枝说的那些拐弯抹角的“暗语”,又分明知道真相的样子。 阮枝猜不透他的路数,难免忐忑。 裴逢星收好任务牌,走到阮枝跟前:“师姐要说的话似乎还未说完,不如与我同去了了这桩任务,路上详谈?” 阮枝怀中的小狗突然跳了去,她手忙脚『乱』地去接,狗狗倒摔着,一落地就撒丫子飞快跑走了。 裴逢星仍在等着她回答。 “行。” 阮枝面对裴逢星有心虚成分,视线对接,一秒就错开,“现在就走么?” 裴逢星的回答简洁:“事不宜迟。” 于,阮枝又开始了空中超速的飙剑活动。幸好她在半仙灵地里蹭着男主们的机缘,修为又提高不,否则要想追上裴逢星还真够呛。 两人寂静无地上演着你追我赶的戏码,仿佛开了静音的长跑马拉松现场。 阮枝有意让冷风吹了吹脑袋,尽量忽视对裴逢星附加情绪带来的影响,冷静思考:看裴逢星这般我行我素的样子,应该记得她推了他出去;但他在掌门面前装得一无知……为了救无辜的萧约? 无论如何,他有揭穿自己,实在心善得太过,不大附和他在原着中有仇必报的『性』子。对她冷淡些,却令她觉得合乎情理了。 裴逢星的目的地一片荒郊野岭。 阮枝跟着落去。 裴逢星将封魔剑归鞘,并不看她:“师姐有话,现在便可以说了。” 还说么,他分明知道的。 不需要她再强调一遍事实。 阮枝望见他清亮眼眸中的淡淡冷嘲,便知道他其实心知肚明,只想再听她亲口说一遍已。 “……在半仙灵地里,我推你出去的。” 阮枝便真说了。 然。 裴逢星听完,并无意,神『色』仍然平静得趋近于无。他甚至还赞同地颔首,口吻辨不出喜怒,一贯舒缓清淡的调子:“我最有价值,让我去死,保全大家,确实值得。” 阮枝呼吸滞了滞。 裴逢星已经转过,指右侧的一座高山:“几只流窜的妖纠集了附近的山野精怪,占了那处山头,祸『乱』周围。曾有路过的几名散修试图铲除,险险逃脱,便发信宗门内求助。” 他大概划了一范围:“那一片都他们的属。” 像这类情况,不算太严重的程度都还归类在扶摇阁中。 阮枝看他神『色』自如,跟着切换状态:“听上去有些棘手,对方人多势众,实力也不俗。我们不要冒然攻进去,得想个迂回的法子。” “法子已经想好了。” 裴逢星公事公办地道,“你装成我的人质,由我去进献给他们,作为投诚的诚意。等他们松懈了防备,再一锅端。” 阮枝不假思索地应了:“可以。” 裴逢星却有立即动作。 阮枝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么问题吗?” 裴逢星侧过: “有。” 他往前迈了一步,又停:“投诚的法子和其他消息,随着求助的信一同传来的。” “……噢。” 阮枝不知道他怎么特意说明这个。 裴逢星不再言语,拿出条缚灵索来,将阮枝捆住。过程中,他守礼地有碰到阮枝,这就避免不了勒绳索的力道会稍微大一点,他便用缓慢的拉紧替代了这份痛感。 阮枝全程都乖觉,被绑成么样都说话。 神『色』镇定,态度配合。 裴逢星拽着绳索末尾,突兀地道:“你不问,为么你做人质不我?” 阮枝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你体内的妖气,可以更好地获得他们的信任。” “……” 裴逢星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打了个结。 他领着阮枝前往那些妖物们的地盘,从背影都能看得出他的低气压。 弗一靠近,路边的一朵油菜花便幻化出人形,直觉来者不善,有上前凑近,谨慎地问:“来干么的?” 阮枝:憋笑jpg 道理我都懂,但为么偏偏油菜花精? 那一头黄到微妙的头发简直辣眼睛。 裴逢星将阮枝往前拽了点:“入伙。抓住这修士不容易,别耽误我的间。” 这酷炫狂霸拽的态度反让油菜花精信服,立马拔了两根头发化作油菜花瓣随风逝。不一会儿,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从地冒了出来,另一个衣着清凉的妙龄女子则携着股轻烟款款来。 中年男子的鼻子嗅了嗅,道:“这小子上妖气浓,骗我们。” 闻言,女子掩着唇暧昧地笑着:“那就好,这么俏的年郎,若真要杀,怕我真不去手呢。” 这两人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 阮枝暗暗观察着,明白这地方为么不好捣毁:放在围的尽些单打独斗不顶用,但麻烦又难缠的东,特别毒蝎子精,胭脂妖这类最适合配以地形发挥作用的精怪。 地位最高的几只妖住在山顶,将洞口开凿,内里做得还挺像模像样,最打眼的正上方那镶着金玉的宝座。看来他们野心还不小。 宝座上坐着的犀牛怪,他阴森森地盯着裴逢星,手背上青筋跳动:“既然投诚,说一说你怎么捉到这只修士的吧。” 这只,修士。 阮枝从想过这个量词还能这么用。 裴逢星默了默。 阮枝瞥他,想着这说辞好找,但若裴逢星卡了壳,她就马上用diss在场有人的方式,来圆场。 裴逢星在她开口之前,音清晰地道:“我和她都寻华宗的弟子,接了任务来铲除你们,在山我们商量好她为人质、我来入伙,好让各位放松警惕。但我早在接这个任务的候就打定主意,要趁离开寻华宗。” 犀牛怪目『露』精光: “为么?” 裴逢星面不改『色』地道:“因为我半妖,他们这些修士永远不会真正地接受我,我要回到我真正该去的地方。” 他将任务牌、寻华宗弟子玉佩等能够佐证的东,一样一样地扔在了地上。 犀牛怪愣了一,随即哈哈大笑来,整个山洞中的妖都跟着笑来。 “那些自以为清高的修士,从来都容不得我们妖半点!” 犀牛怪不屑地喊道,“我们就要杀光他们,喝其血,啖其肉!” 洞内响一阵阵近似欢呼的附和。 裴逢星就在这片嘈杂的喧闹中回首看阮枝,迎上她发怔的目光,他唇角略微弯,音冷静柔和,与耳边充斥着的呼喊格格不入:“被背叛的感觉,怎么样?” 第100章 第一百章选错了 裴逢星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直接给阮枝整蒙。 “感觉……挺突然的。” 阮枝注意着他表情, 可惜没能从他这张无动于衷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大确定地试探问道,“接下来, 我是不是就要下锅?” 裴逢星定定地看她一会儿, 眼神渐冷:“早。” 这番简短的交谈仍然吸引情绪高涨的妖物们, 那名为他们领路的女子靠过来,涂着绯『色』胭脂眼尾翘起,语调娇俏带魅:“到底是这么可人小姑娘,不知公子怎么忍得下心哟。” 裴逢星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道:“不过是个背叛我人,并不值得怜惜。” 女妖向着阮枝方向伸出手,要接过那根缚灵索:“难怪我方才听着什么‘背叛’啊, 原是有这么一桩过往呢。” 裴逢星往旁侧避了避:“你镇不住她。” “是吗。” 女妖意味深长地反问着, 屈指爪,猛地刺向阮枝眼睛。动作将将卡在寸许前,尖利的指甲像是撞上什么屏障, 要再进便是艰难地对峙,眼看着指甲显出弯曲的迹象, 女妖眼神陡变, 收回手, 面上若无其事地笑道,“看来这小姑娘修为精深, 缚灵索不能立即奈何她,得多磨几天才好呀。” 裴逢星轻描淡写地道:“先关起来。你们总不会没有对付修士办法。” 然后, 阮枝就被关进山洞后面的牢笼里。 阮枝:“……” 这到底是碟中谍,是无间道? 阮枝按照原着中裴逢星『性』格和他一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打脸风格思考片刻,没办法说服自己他真没有半点怨气;但裴逢星到底是个正面人物, 不应该会为了打脸而把自己搭进去,为妖族一份子。 总得来说,可能一半一半。 得到结论的阮枝把自己团了团,缩在角落里两眼无神地望着牢笼顶端发呆。片刻后,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这个牢笼:外观上是非常朴素方型,不算干净但是没有落灰,看样子前不久应该还使用过;上面零散地搭着各种压制修士的物品,把这个平平无奇笼子装饰得惨绝人寰。 她身上捆着缚灵索,这东西主要是限制她灵力,只要她不强行爆发灵力就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刚好,那女妖对她出手时候,她条件反『射』地动用灵力去挡了。 以至于阮枝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隐隐地泛着疼。 不知过多久,牢笼前落下一小片阴影。 裴逢星站在正前方,透过缠绕着毒草栏杆同她相望。 他腿在吸收完龙蛋力量后,已经好全了,踱步往前这几步,走得甚有势。模样、穿着和先前没有半分差别,但周身缭绕着浓重妖让阮枝倍感不适,尤其是他所吞噬的正是龙族血脉,比等闲的妖物更具有威胁『性』。这份非亲身体会不能理解的妖『性』,将他沉静质都沾染上邪气不羁。 阮枝分明看见他眼中间或缭绕起的几缕赤『色』。 以裴逢星现在的实力,他足以控制这份妖力而不失去理智。 阮枝不明他来意,又想着可能会有人在暗中窥视,便谨慎地没有开口,等待裴逢星给她抛戏。 忽地。 裴逢星轻哂道:“明明你已经是阶下囚,却还是能从容地等着我开口,你在倚仗什么?” 呃? 阮枝实话实话:“我以为你主动过来,是因为你有话想说?” 讲真,小裴这会儿路数奇诡,很难捉『摸』啊。 她实在不好断定他演戏和真心分几比几。 裴逢星又『露』出那种好似被噎住冰冷表情,他目光幽暗地注视着阮枝,慢慢地道:“在宗门内,你问都不问任务具体,就随我而来;我提出方法,你一口赞同,甚至没有去多加探查;我将你捆绑,你半点都不惧怕,什么后手都没留……你不上当谁上当?” 阮枝总算是明白他在山下那些奇怪的表现是什么意思:合着是觉得我自信过头!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你意思是,你信任我,才不多问?” 裴逢星摇头,“可你知道被我背叛,既不愤怒不难过,你只是难以置信。哪怕是现在,你连一句好话都未同我说,你自以为是倚仗什么?” 他再次重复这句询问。 阮枝想说他不至于为了报复她而真叛出寻华宗,这话不适合在别人地盘说出口,她只能尽力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如今为阶下囚,没什么可倚仗。” 裴逢星表情摆明了不信。 阮枝再接再厉:“我以为你不会真伤害我,但我现在浑身都疼……你真要和他们一起吃我么?” 裴逢星怔一下。 很短促停滞,转瞬即逝。 他更靠近牢笼,从栏杆空隙间伸手进去,准确地抓住了阮枝肩膀。 这一下并没什么力道,但阮枝先前受缚灵索反制,她条件反『射』地“嘶”声,更卖力地出演:“别别别、求您手下留情!就看在我们曾经是同门的份儿上,您别打,给我个痛快吧!” 裴逢星手指不自觉地送开,他抿着唇站直了。 阮枝等着他下,他却就这么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阮枝受到了来自整个山洞妖怪的亲切看望,那种被隔着笼子、用看食物的目光盯着感觉,让阮枝恍惚错觉自己可能是唐僧。 其中以那名女妖出现得最为频繁,她还会带一看上去很正常食物投喂阮枝,和阮枝谈心:“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背叛公子?说给我听听嘛。” 阮枝被她撒娇撒得浑身一激灵,这被女妖误解恐惧。 “你别怕嘛。” 女妖用手勾起阮枝一缕头发,放在指尖绕着圈,“只要你告诉我发什么事,我肯定会做主给你个痛快。” 阮枝试图用纯洁无害的眼神打动她。 女妖道:“不然的话我就生啃你哦。” 阮枝能屈能伸地道:“我们一起历练,我把他推出去挡灾了。” 女妖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嫌弃表情:“难怪呢。你做这种事,活该被人卖啊。” 阮枝:“……” 你说得对。 女妖勾勾手指,问:“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后悔,后悔死了。” 阮枝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一起出来了。” 女妖娇俏地推下她的手臂:“你好坏哟~应该是后悔当初不该害人吧。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怪不得你们连宝贝都留不住。” 不出意外话,这个“宝贝”大概指是裴逢星。 阮枝差点yue出来,好大世面见得多,功忍住了:“他是半妖,心术不正,即便没有这件事,他迟早会做出恶事——” 话语断在半截。 裴逢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阮枝默默地扭头看向女妖:“你故意的。” 女妖松开她的头发,眯着眼道:“毕竟你这小姑娘长得太好,你们孤男寡女……这男人呐,大多寡情,有时候却又意外多情。万一他对你心软,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逢星站在几步开外,没有过来,只冷冷地问: “你就是为让我来看这种事?” 女妖朝他盈盈福身,有模有样地道:“望公子谅解。” “多此一举。” 裴逢星眼神森然,从阮枝身上轻巧掠过,像是看见一个无关紧要事物,又无波无澜地移开,“修士都自诩清高,妄断妖魔死,她若是有心,早就该向我认错求饶。” 不知道这段时间内裴逢星究竟做什么,女妖对他这种倨傲的态度并不反感,反而很是受用:“说的是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 徒留阮枝在角落里无语凝噎:好像被挑衅,但又没完全被挑衅。 阮枝能感觉到自己灵力被逐渐削弱,等她久违地产饥饿感时,有小妖将她从笼子里拉出去,却不是让她下锅,而是加入那群妖精怪物中开始迁移。 “?” 阮枝谨慎地问,“煮我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女妖接管她,答道:“不是因为你和公子身份都特殊,这地儿既然太显眼,我们自然要换个老巢了。” 阮枝脑中冒出某个想法。 女妖状似无意地道:“这建议是公子提,本来呢,我疑心他是不是为拖延吃你时间,谁知道他计划布局那么周全。而且,他同我说,我可以随便咬你呢。” 阮枝莫名感觉这妖对自己特别在意,看她作势要咬自己,阮枝低声道:“你要是现在咬了我,其他妖一定不服,要是都想来咬一口,你们就别想着走了。” 女妖沉默地同她对视几秒,终是作罢。 这群胡『乱』聚集起来的妖物数量还不少,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过层层布防。 裴逢星突然停下脚步。 犀牛怪刚要问他是否有变,就被锋利的剑刃隔开喉咙。 妖物都有自身一套保命手段,大多强悍并不会被一招毙命。然而裴逢星这一剑却毫无手余地,犀牛怪的身躯应声倒下。 变故来得太快,距离最近妖都没能反应过来。 裴逢星一连五剑,愤怒叫喊声才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拥而上。 阮枝感到身上一轻,是缚灵索被它主人召了回去。她不在意形象地就地滚两圈,躲过女妖要来抓她的手,反手就给自己喂颗快速回复灵力回春丹,另一手撒出去一片『药』粉,扑上来的妖动作皆迟缓。 她奋力一跃就踩上树梢,居高临下地放毒,没想好要不要拿出相思剑耍耍帅,所有妖物都被裴逢星清理完。 “速度真快。” 阮枝拍拍掌心『药』物残留,她倒是不怕这『药』粉,轻松跳下去,往裴逢星方向走,“裴师弟,你这一手真是妙极。” 裴逢星仍举着剑,稍一移方向,剑尖正正对准走来的阮枝。 只听他开口道:“我若是在这里杀你,旁人只会以为你是被妖物所害。这样,我既不用背叛宗门,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你。” 阮枝笑容僵在脸上,这次是真没底——裴逢星居然考虑周全到了这个程度,面面俱到,一箭双雕啊!! “……你开玩笑吧,裴师弟。” 封魔剑近在咫尺,阮枝不敢轻举妄动。 裴逢星不为所动,面『色』未变:“现在,师姐,你知道被背叛感觉吗?那感觉是什么?” 这家伙是玩真! 阮枝心脏跳动猛地加快,她不答,剑尖就往前『逼』近,迫使她开口:“很、很害怕。” “是啊,害怕。” 裴逢星轻轻地品味着这两个字,浅『色』眼眸若上好的琉璃,通透冷质,就那么摄住了阮枝视线,他声音宛如呓语,“师姐,我当时也很害怕。” 可他很快就收敛这种近乎脆弱的表现,周身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出浓重妖,承袭龙族血脉而带来的天然威压,衬着他漠然到阴冷的脸『色』,让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难道你拼了命也要救下萧约,现在会来救你吗?” “师姐,你选错。”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沧州 “你就那么希望我替萧约去死?” 这是裴逢星说的最后一句话。 彻底走完剧情之前被杀掉可不给独挡重来的机会。 阮枝对着眼前的封魔剑思考片刻:打还是求饶? 要是硬和裴逢星刚, 估计是二八开,她可以用『药』辅助,见机逃跑;求饶更符合她作为炮灰垫脚石的人设, 可裴逢星这副亟待杀人灭口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想听她狡辩。 生死关头, 艰难抉择。阮枝决定轮流来一遍, 先礼后兵,反正不亏。 干t的! 坑男主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有这天了! 阮枝深吸一口气,能屈能伸,掷地有声地道:“师弟,我错了!” 裴逢星没什反应。 但他也没动,持剑姿势稳得一批,沉默地望着阮枝。 ……咦? 这是有戏? 阮枝倍感意外,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gg, 当场上演修真界大逃杀;这一秒突然浑身轻松,连压在心头的沉重都瞬间消失了。 她好像知道裴逢星想听什了。 “我当时鬼『迷』心窍,做了那样的事, 我已经知错了。” 阮枝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裴逢星的表情, “现在我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唰——” 封魔剑收了回去。 裴逢星转过身拿剑开始在地上的各尸体上挑挑拣拣, 动作很淡定,画面很魔鬼。 阮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好。 “你要材料?” 裴逢星挑出一块犀牛角来, 侧首看着她,神『色』很淡,静等着她的回答。 他从头至尾表情都差不多, 没什起伏波动,唯一不的是那双眼中的变化,以及周身气势给人带来的压力。 这会儿他那股气势完全收敛,就看不出半点方才的样子。 妖魔精怪死后的部分东西能够被丹修用来炼『药』,依据种类分价值,像犀牛角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阮枝慎重地给出答复:“要的。” 裴逢星就把犀牛角递给她了。 是那种,她还没动,裴逢星主动过来的递。 阮枝:“……谢谢。” 阮枝看了看中的犀牛角,又看了看提着剑的裴逢星,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这就……没事了? 所以,裴逢星兜这大圈子,就是想听她亲口说那个决定做错了? 裴逢星还在挑拣东西,像是某求生游戏回收战利品。阮枝趁机去把山上残留的毒『性』全都清除了,顺便还拔了几根能派上用场的草。 汇合时,裴逢星把规整好的东西都给她了,周围已经清理干净。 阮枝趁机打破尴尬:“裴师弟很有做丹修的天赋啊,不是谁都能注意到这些东西的有用。” 裴逢星道:“看过一点书。” 嗯? 原来是特意看过书? 这点小意外难不倒彩虹屁达人,阮枝迅速接上:“涉猎广是好事。” 她镇定自如地控场:“这两株灵芝需要快点处理,我先不回宗门了,就近去沧州城内找个好的铺子。师弟你……?” 裴逢星的回答是同去。 他们的速度比先前正常许多。 一片寂静中,阮枝有意道:“师弟先前表现,差点将我都骗过去。” 裴逢星看她一眼,说不出的味道:“我不会的向他们投诚。” 阮枝深以为然地点头: “毕竟他们乌合之众,不够格。” 裴逢星:“都很笨。” 阮枝:“……” 犀牛怪听了都得棺材里跳出来打你。 “等等。” 走了几步,阮枝会过意来,“你这个‘都’的范围是不是也包括了我?” 裴逢星怔了一下,表情松动了几分:“没有。” 他略侧身,避开撞过来的行人,道:“我只是想,不论是信任还是怀疑,你若从一而终地坚持,或许会好些。” 阮枝停下脚步。 裴逢星亦然。 目相对。 裴逢星率先移开目光,看向她右侧:“你要找的铺子,似乎到了。” “回春堂”的招牌近在眼前。 像这城内大的『药』铺,多少能接触到一切特殊『药』材,应对紧急处理不成问题。 阮枝往那方走了两步,嘴上道:“我先过去,你——” 她回眸,望见裴逢星仍静立在原处,阳光自他头顶洒下来,他半垂着眼,大概是握剑姿势不适应,他正调整着拿剑的方法。 察觉到阮枝话音断在半截,裴逢星抬眼,道:“我在此处等你。” “……不用了。” 阮枝惊觉,似乎他已经数次地这样看向她,说话间不由得慢了半拍,“你去找个视野好的茶馆歇一歇,我这需要费些工夫。” 裴逢星目送她远去,视线转了半圈,朝斜对角的小茶棚走去,却忍不住,再次回首。 阮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拿剑对峙的那一下,应该是真的吓到她了;可她没有拒绝行,还主动和他攀谈,好像什事都没有发生过。 最开始她信任他,后来是怀疑。不论是哪种,她都没有坚持到底,随波逐流的散漫态度,将他的心也引得动『荡』不安。他已经不能确定阮枝是否完全放掉了他的那根绳子。 - 阮枝进了回春堂,表明来意和身份,并付了报酬,老板欣然答应让她可随意使用店内的器具和所需。 店内伙计正对老板道: “老板,竹岐缺货了。” “缺货了?怎么可能,月初才收的货。” 老板吩咐道,“去把账册子拿来我看看。” 片刻后,老板道:“奇怪了,这东西平日也没多少人用,怎么最近常有人来买。” 竹岐『性』辛且温,是味做辅佐的猛『药』,平常『药』用少。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作用——魔族食之,可遮掩魔气、降低嗜杀之欲。 后面这点等闲修士都不知道,多是专攻此类的丹修才清楚。 阮枝为心底冒出的猜测而感到不安,起身走过去:“请问可否让我看看竹岐的买卖流水?” 老板念着阮枝是寻华宗的内门弟子,将账簿递了过去。 不是一次『性』大量卖出,而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购置约等于平常『药』用分量的竹岐。 阮枝问:“每次来买竹岐的人大概长什样子?” 伙计回忆着:“是挺普通的人家吧,我没留下什特别的印象。不过我敢说不是同一个人买走的,这点还是能够肯定。” 听见这个“不是同一个人买走的”,阮枝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慌了,瞬间想起某位易容得出神入化的大佬:顾问渊这会儿该在魔界,不在这里吧? ……而且这竹岐的量未免太过了点。 - 裴逢星面前的茶基本没动。 路边的小茶棚,没什好茶,他却不是讲究,单纯不爱这类事物,喝了一口就放在手边。有只小虫子一头栽进了碗里,没死,游到了边缘,试图贴上碗壁往上爬。 沾了茶水的碗墙太滑,这只小虫挣扎不上去。 裴逢星看着,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它挑了出来。 “裴师弟。” 阮枝步履匆匆地赶来,弗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道,“事情不大对。我方才跑了几家『药』铺子,竹岐大多都空了。竹岐这东西除了『药』用,还能为魔压制魔『性』,所要相配的风夷子也卖出去不少。这两样『药』平常可没多少能派上用场的机会。” 她这般说明了前情,裴逢星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裴逢星拿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比起魔界,沧州距离妖界边城更近。魔界内『乱』又有出兵,按理来说不会在这个关头越过明伽山来谋夺沧州,于魔界大局并无益处,除非——” 阮枝亦看清了他所画的简略地形图,背脊一阵发寒:“除非,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沧州后的寻华宗。” 裴逢星点了下头,轻声道:“如果城内有魔族,护城结界为何不起作用?沧州是六大城之一,城内有不少修士。” 能越过护城结界让魔族混入城中,只有握着大权的城主府能做到。 阮枝提议道:“我们去城主府看看。” - 城主府内。 一袭黑袍男子正燃着中的信纸,那火焰自他掌心升起,并非寻常所见的橙红,而是幽蓝的火光。 他边的石台上搁着碗『药』,已经饮尽,只剩下残渣。 沧州城主从园子的拱门走过来,他道:“寻华宗的弟子已经到了城内。” “嗯。” 顾问渊应道,“按计划行事。” 沧州城主点了点头,想提出些要求,却每每慑于顾问渊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甚至连对上视线都忍不住冷汗直冒。他只好绕着弯子先说点套近乎的话: “不知大人与寻华宗是有什过节?” 此话一出,沧州城主便陡然压力倍增,周遭空气尽被抽去了似的呼吸困难。 顾问渊漫不经心地瞧着他,忽地笑一,颇为温和的姿态: “有个老朋友在寻华宗,想正式些,请她来叙叙旧。” “原、原是如此。” 沧州城主拭了拭汗,觉得这回答怎么听怎么不可信——这大张旗鼓,怎么可能就是为了请人叙旧? 侍卫在此时找了过来,接了沧州城主的燃眉之急。 “禀报城主,门外有两名寻华宗的弟子求见。” 沧州城主看向顾问渊。 顾问渊挑了挑眉:“送上门的猎物,你还等什?”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俗话说得好 “等等。” 将要迈入城主府之前, 裴逢星以灵力传音道,“我仍觉得此事太对劲,待会儿我们先直接道出魔族可能在城中的事, 假作问候, 看看城主的反应。” 阮枝侧首, 同对视一眼,眼眸轻敛,便算是达成了认知。 府内管家领们进去,城主人在正厅,起身来迎:“两位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啊。” 裴逢星和阮枝一并行了礼, 又各自说明了身份。 “城主言重了。” 城主请他们坐下, 命人上茶:“知道友们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裴逢星急不缓地道:“我和师姐恰巧在城外做了桩任务,素来听闻沧州为六大城之首, 有‘天上牡丹,人间沧州’的美称, 便顺道来城中转转。家师青霄长老对城主多有赞誉, 我等既到了沧州, 合该来拜见城主。” 阮枝从旁连连点头,赞同已, 脸上满是钦佩的表情: 好家伙,这睁眼说瞎话的功简直是出神入化。我听了都要以为青霄长老真是你师父。 城主愣了愣, 视线不着痕迹地朝着厅中的屏风后扫了一眼。确实没想到这两个寻华宗的弟子前来是专程来拜见的,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城外那处被妖怪们占据的山头,这消息本就是有意放去寻华宗, 而后再将寻华宗一行人引来沧州城内;趁此机会将寻华宗的弟子替换成们的人,回到宗门后方便里应外合。 过这引人过来的一环出了点岔子,裴逢星和阮枝在他们的人动手之前就主动来了沧州,而且还主动上门了。 “是什么任务?” 城主明知故问,“我看你人似乎并未伤到,应当是桩简单事?” 裴逢星颔首道:“确是桩小事,劳城主挂心了。” 城主也跟着点头微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思绪飞转:此行竟然只有两个人,且说和原本打算混进去的人数不符;这两人的实绝对不俗,若是借用他人的身份回到寻华宗,暴『露』的风险极大。 在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其乐融融,气氛欢畅,互相演戏,各怀鬼胎。 城主正打算想个法子让那位大人来定主意,下首的阮枝忽地“哎呀”一声。 原是阮枝慎将茶水泼到了身上,她立即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掸了掸衣服,面带窘迫地道:“在下失仪,请借府上屋舍一用。” 修真界泼个水什么的算大事,修为越过元婴的周身常年有结界,压根泼着;次一些的即便被泼上了,用灵力也能蒸发干净。只不过灵力蒸发需要时间,一般的女修要是衣衫被打湿了,还是需要避嫌些的。 裴逢星抑制住想要随阮枝同去的心思,好做得太明显,只能目送阮枝被下人领着出去。 方才城主的话有漏洞。 城外的那件事,身为沧州城主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却压根没有提起,太过可疑。 阮枝敢泼茶到自己身上,就是仗着沧州城主清楚她的真正实,被人领到屋子后,她就顺利溜了出去,小心地在城主府内打探。 城主府占地面积算太大,但由一个人来寻找魔族的蛛丝马迹,还是有些困难。 阮枝探了数间屋子,来到一座庭院前,直觉告诉她里面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她体内的灵力都在蠢蠢欲动了。 她确认自己将气息完全收敛干净,小心翼翼地靠近,靠近,正准备从屋檐上翻进去的时候,院中花树下转出来一个人,微微仰首,准确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眼若点漆,朱唇皓齿,是个过于精致的长相。 第一眼望去,印象最深的便是他那双深黑的眸子,以及略上翘的眼尾。 阮枝屏息同对视了几秒,内心刷屏:看见我看见我看见我……我气息都收敛干净了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 “看见你了。” 男子懒散地道,语气里似乎还能存着几分调侃的意味,没有恶意,“在墙上待着难受么?” “……” 草! 为什么能看见我! 纵然身为女配,阮枝常年生活在男主们的巨大光环和反人类天资的碾压下,但她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非男主人物突然出场并打『乱』她的计划。 这就是女配的宿命吗? 老炮灰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圆过去。 阮枝轻松从墙头跳下,没有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魔气,瞬间端出虚假的社交面具,笑眯眯地道:“我在这偌大的城主府中『迷』了路,想着爬上高处去看看路。” 男子『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 说话的强调没什么对,至多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些羁的散漫,可阮枝知为何,每听一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打扰了公子实在抱歉。” 阮枝屈身一礼,“我这就走。” 男子却道:“姑娘既然『迷』路,我怎么能坐视理?你是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过去。” 顺势答应下来最好。 阮枝自然清楚这点,但她越是这么想,心却不自觉地跳得更快,形的抗拒。 “这……就用麻烦公子了。” 阮枝措辞客气有礼,温婉和气,“我方才爬上去已经看清了路,自己走过去便是了。” 男子嘴角噙着抹笑:“看来姑娘的目力错。” 穿着身玄『色』衣衫,腰间革带亦是黑『色』,只袖口衣摆绣着看清楚的暗纹。约莫是他这从头到脚的一身黑太给人压迫窒息感,连这貌似善意的笑都不能让阮枝放心。 阮枝道了声“告辞”,转身要走。 男子慢条斯理的调子在身后再度响起:“只是这双好目力的眼睛,似乎也有出错的时候。比如……会把人认错了。” “??” 阮枝头顶问号地回首。 男子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回眸,望进她眼中的那刻,眼睛倏忽弯起:“阮枝,看来你是真的认不出我啊。” 的声音平静、沉稳,从姿态到神『色』无一闲适安然,出口的话却比最锋利的兵刃更令人心惊。 这妈是顾问渊啊! “咳咳——!!” 阮枝受到的惊吓过大,以至于开口的瞬间就呛咳起来,她的生理反应比大脑意识更强烈,连忙就要逃离此地。 顾问渊身形瞬移,一脚踩在她身后的墙上,明明是个画中仙人的长相,做起地痞流氓的动作也显违和。手腕轻抖,袖口往后滑去,接着手掌便撑在了阮枝的脑袋旁边:“多日不见,应该叙叙旧,你觉得呢?” 阮枝被壁咚得心弦一颤,战术后仰: “我觉得……大可不必吧。” “很有必要吧。” 顾问渊模仿着她的语气,说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另一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阮枝肩上,“有件事我很好奇,你说我像萧约,究竟是哪里像了?” 阮枝被他这一下搭得差点整个倾斜,堪称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气、气质吧。” 她瞄一眼顾问渊的表情,迅速改口:“其实我的目力没有很好!我有沙眼,迎风流泪,有时候根本看清东西!” 话音方落,顾问渊对着她吹了口气。 依稀能辨出苦涩的『药』味,还有种莫名的冷香。 哪怕她经常与各类『药』材为伍,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带来的特殊气味。 阮枝:“?” 顾问渊颇为无辜地看着她,口吻中带着丝可气的狐疑:“是会迎风流泪么?你怎么还没哭?” 阮枝:“……” 我、尼、玛! 顾问渊神『色』考究地问:“是风够大?” 阮枝:“……是我运气差。” 顾问渊眼睫轻扇,眨眼间,面上那点并暖意的笑也逐渐隐去。 阮枝被他堵在角落里,忽然有种望见宿命的感觉,她猛地快速眨眼,硬生生让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个眼瘸的家伙吧。” 顾问渊顿了顿,伸手,指尖从她眼角掠过。 这突兀的动作硬生生把阮枝的眼泪『逼』了回去。 顾问渊瞧着指尖那点细微到足以忽略不计的水渍,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神『色』漠然得可怕:“我呢,是个大度的人。你既然能将我认错,总得想个法子找补回来。然我这小肚鸡肠的人比得你心中光风霁月的师兄,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阮枝被他的气息包围,压倍增:“先前认错都是我的问题,我一定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顾问渊『插』话道:“我是给你机会了么?” 阮枝头顶问号:“什么时候?” “就刚刚。” 顾问渊一脸的纯洁害,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合理回答,“你也没有认出我。” 阮枝蓦地更住:“……” 顾问渊慢慢地道:“看来你需要一点教训。” 俗话说得好,怕敌人很强大,就怕敌人不说人话。 三十六计走为上! 阮枝避开顾问渊准备擒住她的手,袖口一甩洒出『药』粉,同时往地上扔了些黑『色』小颗粒,其下的枝叶陡然膨胀疯涨,隔开了她和顾问渊。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结界 原着中, 作为女配的阮枝是有三个对应结局的。 一,因过分痴恋萧约、想要独占而出手伤人,被萧约厌弃, 最终被逐出寻华宗; 二, 被曝光对裴逢星所做恶事, 受刑罚后仍然不改,逐出寻华宗; 三,顾问渊发现她心怀不轨,出手将她打成废人,无法再留在寻华宗。 总之……就是没办法再在修界混下去就对了。 些阮枝早就知道,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即便如此她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会问一句:为什么就顾三狗剧情里的对应结局最凄惨啊! 现在她知道, 因为顾三狗比其他两位都更懂得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实践出真知”, 他就是个妥妥的行动派啊! 阮枝双管齐下,以为自己好歹能拉开足够逃跑的时间,结果那层疯涨的植物屏障瞬间就被爆掉, 植物被撕裂的声音落在阮枝耳朵里简直犹如催命前奏。 由于原着中阮枝个女配并不会死去,所以系统并不提供保障生命程序, 严格来说只要她等着走完最后的戏份就能结束工作, 但是—— 她现在真觉得小命要不保qaq 一道劲风从撕裂的屏障后袭来, 阮枝伸手去抓,一下没能得逞, 反而被这东西的边缘划疼了手背。与此同时,她看清东西的外貌, 是根暗银『色』的链子。乍看上去有点蒙尘的感觉,然而每受灵力催动,链身便折『射』出明亮璀璨的光。 不就是近战对『奶』妈吗! 欺负人! 阮枝拔出相思剑挡住链子, 灵活多变的武器就立马见缝『插』针地贴上她的剑身,并且无比丝滑地迅速缠绕五六道,活活把相思剑缠成个废铁。 她和顾问渊在灵力上有差距,虽然两人都属于高阶修士的行列,但仍然会在的正面对峙间产生细微的压制。 相思剑拔不出来,阮枝索『性』借力打力,脚下一蹬身后墙壁腾空而起,在空中利落地转个身,猛地踩在链子上。一下将绷紧的链身强行拉开些许空隙,阮枝顾不上手腕受到反冲力,紧跟着从链子卷上来反方向转了圈,摆脱了束缚。 她剑尖直指顾问渊,及至近前被他周身急速流转的雾气所阻挡,泛着光华的链子从她肋下贴近,在衣料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光凭这样只能拖延,甚至不能摆脱顾问渊的纠缠。 阮枝察觉到顾问渊脸『色』变化的瞬间,就毫不客气地使出了蓄存的所有余力,一掌打过去。而顾问渊自顾不暇,没能躲过一击,整个人向后连退数步才堪堪止住,手中的细银链瞬间失去活力,耷拉在地。 “……?” 顾问渊只觉得五脏六腑似有火烧,自内而外的烧灼感影响他体内的灵力流转,稍加催动就反噬愈烈,“做什么?” 阮枝看他都这样了还不依不饶地追上来,灵活地侧身躲开,难得体会到了游刃有余的感觉,还有余裕分神回答:“我是丹修嘛,懂的。” 顾问渊抓不住她,已经有失败的预感,语气不免急促些:“撒的失魂散不可能会有种作用!” “确实不止是失魂散的作用。” 阮枝扔下么一句,转身就溜得不人影。 顾问渊往前一步,浑身难受的感觉伴随着头晕目眩愈发强烈,他扶额尽力维持着清醒,目光『迷』蒙地扫过地上散落的那些藤蔓残肢,猛然惊觉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才多久,阮枝就把丹修阴人一手玩得出神入化。 若是阮枝听到这话,一定要当场反驳: 丹修的事,怎么能说是阴人呢?那叫合理搭配各类『药』品! 事态紧急,顾不上许多。 不止是阮枝会不会被逮的问题,成为新任魔尊的顾问渊能如此安然地出现在城主府,说明这里就已经是最大的危险所在。 原着没写明的后半部分,原来是因为顾问渊身为男主却是魔尊的身份分外特殊。难怪他和其他两个男主画风都不一样,走得是反派流啊! 阮枝飞速赶回正厅,将至门外急急刹住脚步,进门的瞬间就调整为单手捧心、眉心紧蹙的状态,配以她本就紊『乱』的气息,正是浑然天成的病弱模样。 厅中二人被她这模样惊住。 裴逢星立即来扶她:“师姐,是……” “师弟!” 阮枝急忙抓住他的手,说话声宛如即将断气,“我的旧疾犯了,快、快带我回去找师父。” 裴逢星眸『色』微沉,抬手揽住她,回首对城主解释道:“我师姐身负恶疾,由来特殊,需得家师帮忙照料。此行匆忙,日后必定登门再拜,望城主谅。” 应该裴逢星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话。 话音方落,裴逢星便半抱着阮枝外走去。 城主都能未能反应及时。 裴逢星步履匆匆,不必多言他就能明白阮枝的意思:情况已经危急到容不得多做掩饰,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 二人行至门口,身后就传来模糊的阻拦呼喊。 裴逢星索『性』将阮枝打横抱起,足尖轻点便从墙边飞掠出去。 “怎么回事?” 出了城主府,裴逢星片刻不停,此刻才有时间来问阮枝详情。 阮枝道:“顾问渊在城主府里!” 裴逢星一顿。 阮枝不能直接说顾问渊就是魔尊,漏洞太大:“我怀疑他就是新任魔尊,他朝我吹气的时候我闻到他嘴里的竹岐和风夷子的味道!” 裴逢星的表情更微妙:“他为什么要朝吹气?” 阮枝:“?” 是重点吗?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因为他有病。” 裴逢星“噢”一声,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是他为了寻仇,特意来找你的不痛快。” 阮枝:“……” 裴逢星变! 以前不会么拆人台的! 在一阵充满着窒息的愉快氛围中。 阮枝试图找到缓解尴尬的办法:“师弟,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飞。” “都已经火烧眉『毛』,师姐就别计较些。” 裴逢星不知领悟什么,说完后,又补充一句,“很轻。” 阮枝猝不及防,自己都没来得及老脸一红,就见裴逢星的耳尖动了下,接着就慢慢染上绯『色』。 ……你倒是先害羞啊。 阮枝心情复杂地多瞄两眼这颜『色』明显加深的耳朵,忽然觉得在城郊拿剑指着她的裴逢星仿佛是个幻觉。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她当时真以为裴逢星少说得整治她一番,就像原着中记载的那样以牙还牙,自己也做好了配合打脸的准备,谁知道……萧约的反应还能说是符合人设,裴逢星却无法作解。 城门近在眼前。 远远的,却见城门轰然关闭,另一重结界自门外缓慢升起。 裴逢星闪身隐到了窄巷里:“城墙上的不止是护卫,还有魔族人。” 阮枝略点了下头,严肃道: “那是围城结界,若和护城结界同开,谁也无法进出了。” 裴逢星嘴角轻抿,很快做出决定:“围城结界撑开需要时间,我们趁此机会杀出去,不清楚他们究竟留多少人,必要情况下我为你策应,先离开。” 阮枝:“我不——” “顾问渊的目标应该是你。” 裴逢星打断她的话,“必须先走。” 阮枝反驳:“但作为帮着我逃的人,被逮到更讨不着好。” 裴逢星盯着她看一小会儿,突然道:“师姐,我之前生气,是因为你让我替萧约死。” 他圈住阮枝的手腕,动作很轻,像是怕她跑,笔直的背脊稍稍弯了点,她靠近,却维持在一个并不冒犯的距离:“我以为我做得够好,就只会选择我。” 阮枝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温度,指尖轻颤。 “师姐。” 裴逢星低低地唤她,琉璃般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我是半妖,就这么令你嫌恶么?” “……不。” 阮枝竟难以应对他的视线,仓惶避开,才认真地答道,“我没有嫌恶你。” 裴逢星身上的气味是类似草木,像是清晨林间初醒时的淡雅清香。他俯身弯腰,脑后的马尾就跟着纷扬散落,发丝散开便漾出这份似有若无的味道。 阮枝下意识想躲,又顾及着“嫌恶”二字,怕时躲避的举动会让裴逢星误解,便生生停住了,任由这份气息的包围。 在她招架不住出声前,裴逢星放开她的手:“走。” 像是要用尽可能快速的突袭弥补方才那几句话耽搁的时间,裴逢星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一把剑直接捅进敌方城墙大本营。紧随其后的阮枝看护卫后整整齐齐冒出来的十个黑袍魔族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顾问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沧州是直接被魔界占领成据点了吧! 修真界有阵法,魔界百年前自此演变出更为血腥强大的献祭式阵法,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不少实力,且能以血祭加固困缚的力量。 些魔族的实力本就不低,人数多且佐以阵法,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然而却不是最棘手的所在—— 裴逢星不能杀人。 催动灵力伤人也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反噬。 一拥而上的众多护卫皆是活生生的人,他要避开他们的袭击,却又需时时刻刻收敛注意,绝不可误伤。在如此多的敌人混战中要想细致地一击将护卫们打晕,根本就是左右支绌。 围城结界已越过城墙上方,反复涌上来的护卫和魔族人看准要以车轮战来消耗裴逢星和阮枝的灵力。 阮枝身上带着的『药』在城郊和顾问渊那里已经消耗部分,她好不容易『药』倒一片,抬头一看还有一大群。 “师姐,没时间了。” 裴逢星看着逐渐合拢的围城结界,“我助你出去。” 他手中的剑将转了半个弯,途中便与一道强劲的力量相撞。 顾问渊站在不远处,脸『色』颇为难看:“想送她走?做梦!” 来的不光是顾问渊,还有沧州城主。 两人比下边的虾兵蟹将可麻烦得多。 裴逢星第一时间挡在了阮枝身前,同顾问渊那暗沉沉的目光对上,他不由得攥紧手中的封魔剑,定定神,他忽然对阮枝低声道:“师姐,不要怕。” 他还有张底牌,非绝路不可用,便是催发妖『性』,获得更大的力量。此法不同于他最初吸收龙蛋力量的那样,是自我催生的妖化,可能会失去理智。 阮枝很快回应:“我不怕。” 裴逢星便知道她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事到如今,总得试一试。 他最后回首看眼阮枝,短暂一瞥。 体内沉寂的妖『性』渐渐苏醒。 裴逢星的眼中隐约浮现交杂着黑气与赤『色』的痕迹。 正在此时,一道锐光从天而降,寒芒刺眼,携裹星点轻忽的金『色』暗芒。 断水剑。 ——是萧约!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是谁 萧约的到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意料外, 也是意外喜。 这一剑凝聚磅礴灵,却无浩大声势,所携尽数凝聚于剑锋一点, 强势无声地破开下方层层阵法。 灵冲击所掀起的风浪将围拢的护卫『逼』退, 硬生生空出了中间那片区域。 断水剑重重落入地面, 剑锋轻薄,却砸出沉闷重响,以此为中周遭地面开裂,如蛛网蔓延至数米外。 萧约从降,一袭白衣翩然,断水剑嗡鸣数声,骤然拔地出, 飞至他手中。 ……好一个光芒万丈的出场。 论装『逼』, 萧约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阮枝见了都忍不住给他鼓鼓掌。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剑拔弩张的激战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始作俑者”。 阮枝面不改『色』, 一本正经: “的好,的妙, 的呱呱叫。” 严阵以待的萧约:“……” 差点妖化的裴逢星:“……” 几乎正好站在对立面的顾渊冷笑一声:“确实是好。既然了, 就都别走了。” 末了三个字出口时, 顾渊也出了手。他的武器仍然是那条细细的银链,分是容易软绵无的难使兵器, 却丝毫不比锋利的刀剑弱势,笔直凌厉地刺向萧约。 萧约抬剑挡, 短短时间内足够的清当下形势,故在兵刃撞击出声响的瞬间,他便开口道:“顾师弟, 你中有气。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魔族为伍!” 顾渊面若寒冰,冷酷地道:“你在什么屁话?” 萧约坚持想要把这位误入歧途的师弟劝回去:“你此刻与们回去,会向掌门求情,免你责罚。其他的事……也会有个结果,切勿逞一时快。” 顾渊:“……” 顾渊沉默几秒,视线移向阮枝:“你不想点什么吗?” 阮枝拽了下萧约的衣服:“师兄,他是魔族。” 萧约:“?” 萧约的表情宛如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惊奇骇闻,虽然面还绷着没有『露』出失态的痕迹,但眼中的动摇堪称地震:“他——” “是的。” 阮枝点了点头,以绝对肯定的态度,给予难以置信的萧姓男主清醒一棒,“他是魔族,真的。” 信息量过大,或者事实完全背离预想,萧约持剑动作不变,僵立原地。 阮枝地探出脑袋:“节哀。” 顾渊冷笑道:“顺变。” 萧约:“……” 阮枝:“……” 裴逢星清咳一声,低声提醒道:“此事容后再议,当务急是先离开这里。” 这话便像是某信号,尾音将将散在空中,顾渊的身形转眼就到了近前。他手中长链凝成三尺,比剑窄些、比箭矢更粗些,破空便引起微弱的嘶鸣。 萧约飞身迎,硬接了这一招。 沧州城主紧随其后,他并无武器,全凭一双铁掌。比顾渊的干脆利落,他虚晃一掌假意打向阮枝,趁裴逢星挡,早有准备地转了方向。 裴逢星没被他切实打到,掌风险险擦过了肩侧,痛感迅速由此蔓延。他眸『色』微变,迅速横剑回手,这一剑极快、极利,从刁钻的右下角度刺向了沧州城主的后背。 阮枝没被打到,却压根不及松口气:在场四位高阶修士互相对了,剩下的魔族护卫就只能是应付了。 这一拥的架势简直让人窒息。 阮枝右手持剑、左手『药』粉,边打边感叹:“好的一事大成者难以兼顾两道,这是强行剑丹双修啊。” 按理这么大的动静早该引城中人的围观,偏偏被城门处埋下的隐生大阵隔开了,修为不至元婴甚至都难以察觉此处还有灵波动。 顾渊手中的银链变化多端,一遇阻就溃散成弯曲缠绕的细细链条,出其不意地袭向人体的脆弱部位;稍不注意,又立马凝聚成尖锐的利器,裹挟着灵势汹汹。 “邢历帆!” 打斗中,顾渊抽空喊了沧州城主的名字,那语气更接近于断喝,“你方才在做什么?” 邢历帆茫然回首:“在打架。” 顾渊脸『色』难地道:“你打架就打架,搞什么偷袭?” 邢历帆更茫然了。 他躲过裴逢星的剑气,往后拉开距离的时候顺手指向阮枝那边:“都同时用剑『药』了,这比偷袭更卑鄙吧?” 顾渊冷冷地道:“你有能耐你也用。” 邢历帆:“……” 他懵『逼』地将这句话品味了数秒,期间险些被裴逢星砍了两剑,一时间竟然不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队友。 有队员的阮枝抽空给裴逢星萧约分别续了灵『药』,还给自己也喂了两颗,顿时收到了自顾渊的阴沉目光,好险没把自己给噎住。 “魔界早就开始布局了。” 萧约的声音拉回了顾渊的注意,“占领沧州,你们是想吞下寻华宗?” 顾渊现在对萧约是怎么怎么不顺眼,脑中每每回想起那句“从没有喜欢过他,只有你”,怒气值便瞬间爆满。然表现在面的,只是他愈发冷淡不屑的神『色』:“阁下未免太起魔界,向是个没野的人,费这些周折不过是想讨个人罢了。” 萧约中已有预感,还是道:“是谁?” “阮枝。” 顾渊口中轻吐出二字,在萧约愈发冷凝的目光中,他字句清晰地重复道,“把阮枝给,魔界现在就撤兵。” 左侧的邢历帆听面『色』发白,忍不住『插』话:“尊主,您要是真撤兵了,们怎么办?” 不等顾渊回答。 萧约咬牙加重道:“你休想!” 裴逢星便在此时望去一眼。 头顶的围城结界即将合拢,二人目光交汇,同时蓄出手,使出了“平地风雷”——这一招是寻华宗的内门独创剑招,所有人皆可学,发挥威以个人资质不等;同时亦能是合招,可发挥出更甚倍数的威。 裴逢星萧约不约同地将这一剑都指向了顾渊,袭向裴逢星后背的邢历帆被阮枝飞剑挡住,三人赶在结界完全合拢前硬是挤了出去。 城墙下的顾渊猛地弯腰吐出一口血。 邢历帆站在不远处,不如何是好,不敢贸然前:“这、这还要继续追吗?” “……有这功夫,人早跑干净了。” 顾渊随手抹了唇边的血迹,嗓间闷咳一声,“沧州布局不够完善,追去只会打草惊蛇。” 邢历帆意会:“那们接下当加固城防、养精蓄锐?” 顾渊没反驳,这便是认可的意思。他站直身子,朝已经合拢的围城结界去:“既然谋夺寻华宗已是顺理成章的猜测,们何不快些坐实这点。” - 成功跑出去的三人状况也未见有多好。 阮枝算是情况最好的,虽然累精疲尽,身衣衫划破几道,但也只是勉强趁护体灵薄弱时带的几道浅薄外伤。萧约松懈的瞬间几乎跪倒,手中的剑都快脱手了,阮枝离他最近,连忙伸手扶住他:“师兄你撑住!” 从储物袋里掏出剩余的丹『药』,全是助益回复灵、治疗内伤的效用。 正疑『惑』裴逢星怎么没声了,回头一,裴逢星捂着肩头靠在树下,脸『色』泛白,眉紧蹙。 “!!!” 阮枝大惊失『色』,“师弟你也撑住啊!” 阮枝两头忙不过。 萧约咽了几颗『药』丸,哪怕这是好『药』也吃不下去,摆了摆手,声音虚浮地道:“匆忙赶,先前又在禁闭,才如此不济……你不必担忧。” 裴逢星着回的动作,也道:“这不全是受伤的缘故,邢历帆并不能怎么伤。” 他是自己激起了妖『性』,又立即压制,空耗了神灵。 默然片刻。 萧约又道:“能感觉到,顾渊并未发挥出全部实,他身似乎是有伤。” 听见这话,阮枝便想起:“萧师兄与顾师弟素日是有什么交情,总觉你对他更宽些?” 萧约这样的人,哪怕是平常与顾渊没什么交情,也会念着同门情谊对其多加劝告。即便如此,阮枝还是觉,萧约那刚正不阿的『性』子能替顾渊求情,还是反常了。 萧约顿了顿,不自觉地扫了眼正打坐调息的裴逢星,见阮枝目光灼灼地仍望着自己,含混道:“以为他是因为半仙灵地中的事,才误入歧途。” 以为顾渊是听了阮枝的那些话,受了情伤,才一时想不开走了错路。 阮枝领会萧约真正意思的瞬间,整个人便愣在原地——所以萧约那副表现,并不是因为顾渊有私交,是在弥补导致的恶果。 裴逢星无声地睁开眼,将阮枝的表情尽收眼底,侧眸向萧约: “事发突然,萧师兄如何们会在沧州有难?” 萧约不会谎的短暂在此刻暴『露』无遗,他脸些许的变化已经先于话语:“听闻阮师妹你同行到沧州附近做任务,便追了。” “听闻师姐同行,就追?” 裴逢星重复他的话,言语间无甚攻击『性』,“这好像不太通。” 萧约沉默良久,妥协般地轻轻阖眼,道:“……怕你对阮枝出手,故急忙赶。”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好强大的理由 方才将将松缓的气氛陡然凝固。 阮枝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目光迅速地在萧约和裴逢星人之间疯狂来回移动:别吧!你这是什么气氛啊! 迅速『插』话救场,试图挽回这走向愈发奇怪的场面: “萧师兄关爱门,裴师弟深明大义, 真是修真界的门楷模。——我当务之急, 是该回去向宗门说明沧州城中的事, 好应对魔界不日的突袭。” 这番话成功转移了另人的注力,以至于他个都对阮枝施展了“沉默注视”的buff。 阮枝:“……” 我好慌。 半晌。 裴逢星率先开口,仍旧是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辨不喜怒,说话的调子温和舒缓:“师姐说的极是。没有追兵赶上来,说明沧州城内的境况远比我想象的更严峻,他大约是打算一不做不休, 加快谋划了。” 萧约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 面上的紧绷松懈了些,显然裴逢星没有深究令他轻松不少:“我现在就启程。” 回程路上,裴逢星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眉心隐隐蹙着。偶尔阮枝向他投来视线,他便条件反『射』地收敛起心事重重的样子, 定定地回望去。 他确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以往他都于害羞, 又惯于避开他人的注视, 现在却会不避不闪地回以视线。 暖『色』的日光在他漾弧度,如海面上掠起的波纹。 阮枝怔了一下就收回视线, 忽然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裴逢星,只想着他是安静乖觉, 可当他流『露』些许背离认知的表现,就能识到其这个标签更像是一种虚浮的表象。 正如不明白他到底对半仙灵地的事情究竟如何感受、前后所为究竟有何深,现在也无看清他平静模样下的真正想。 “师姐在想什么?” 裴逢星与并肩, 询问时瞥一,又迅速收回看向前方。 阮枝:“……在想之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这也不算假话。 从逻辑上作为魔尊的顾问渊对修真界手是情理中事,但萧约和裴逢星的主场中没有这段戏份,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怎么发展。 “不容乐观。” 裴逢星停顿片刻,道,“师姐,相信别人之前,首先要自保。” 这话说得突然,阮枝不明其地看着他:“你是指谁?” 裴逢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顾问渊指名要你,依我看来并非全然是玩笑。今时不往日,他的背后是整个魔界,师姐日后不论做什么,小心为上。” 早在察觉到裴逢星和阮枝交谈时,萧约就自发加快速度往前去,尽力忽视身后的谈话声。然而裴逢星许是故为之,并未刻放低声音,这明显带有深的话便完整地传到了萧约的耳中。 萧约斟酌再三,还是道:“顾问渊即便有此心,寻华宗在前,必能保住阮师妹。” 裴逢星态度平淡地反问:“果真么?” “自然。” 萧约不假思索,因裴逢星这般回答而略蹙了蹙眉,“莫说是寻华宗,魔界来犯,整个修真界都不会坐视不理。裴师弟在担心什么?” 裴逢星毫不回避地道:“当然是担心可能会发生的事。” 萧约无声地蹙眉: “你担心的事不可能会发生。” 人目光交汇,□□味无形弥漫。 阮枝左右看看,已经从初次的慌忙紧张到麻木了: 我觉得他今天好像是不打一架不能罢休了。 管不上了,毁灭吧。 回到寻华宗,三人将事情禀报了掌门。 “顾问渊是魔族人?” 掌门脸『色』难看,半是,半是对先前的毫无察觉感到懊恼,“进我寻华宗之人必会验明,怎么没有试他身上的魔气。” 萧约道:“听顾问渊与邢历帆的几句往来,顾问渊的身份可能更高些。” 掌门面『色』肃然:“你的思是,顾问渊是魔界大将?” 萧约审慎地补充:“或可能是位新任魔尊。” 掌门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只是不愿承认现任魔尊居然堂而皇之地混进了他寻华宗,又堂而皇之地当着众人的面开溜了。这种消息,说去怎么能不令人恐慌。 默然片刻,掌门让他几人先回去休息,而后召集了派内诸位老商讨此事。 阮枝颇有些心不在焉,无安生待着,去生草园拔了几棵草开始调配新『药』。进到一半,章昀珊便来了。 但章昀珊只是看着阮枝,并不说话。 阮枝被盯得心直发『毛』:“师姐,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章昀珊就用种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目光,持之以恒地直勾勾望着,毫无征兆地道:“其我的真身份是莲华老。” 阮枝:“?!” 章昀珊肯定地重重点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之间,的容貌甚至衣着都改变了:“你看,没骗你。” 阮枝的目光已经从“啥?”变成了“卧槽!”,的视线久久地凝固在章昀珊这张新面孔上,魔幻现主义的最佳教科书就在前展开。 ——我以为的姐妹其是我的上司? “很惊讶吧。” 章昀珊明知故问,而后话锋一转,“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另一件能让你惊讶的事了,顾问渊以魔尊之名送来了一封信,大是,只要交你,魔界就止步沧州,不再进犯。” 阮枝:“???” 短短时间内,竟遭受次冲击。 章昀珊伸手拨弄着阮枝配的『药』材,给阮枝留缓冲时间。 阮枝甚为艰难地憋一句:“他动作真快。” 章昀珊闭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谁说不是呢。如果放在平时,这种举动无疑是挑衅,可偏偏他师有名。” 迎上阮枝仿佛已有预感的不安神『色』,道:“他说与你情投合,不好辜负了你,愿为了你维持界和平。” 阮枝:“……” 缓缓伸手捂住胸口,是心肌梗塞的感觉没错了:“我之前就没有继续追他了,他分明知道的。” 章昀珊看着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他可能会说,因为你欺骗了他的感情,所以他要为爱征,不交你他誓不罢休。” 阮枝倒抽冷气:“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章昀珊真诚地反问:“你看他现在这种为,你觉得他做不来吗?” 阮枝:“……他做得来。” 章昀珊拍了拍阮枝的肩膀,语重心:“下次追人一定要擦亮睛,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千万别再下手了。” 阮枝神呆滞:“我觉得我可能没有下次了。” 章昀珊:“……” 沉默地给予了阮枝一个坚的拥抱。 阮枝没想到界融合后的奇怪剧情,蝴蝶效应第一个扇到的人就是自己:“师姐……不,师父,您来告诉我这件事,应该还有别的缘故吧。” 章昀珊听阮枝口中的敬称,十分惋惜,颔首道:“确是有别的缘故。” “您直说吧。” 阮枝正『色』道,“我挺得住。” 章昀珊用略带歉疚的口吻道:“如今顾问渊送这封信来,既是威胁亦是为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即便听上去再荒谬,他还是掐准了七寸。沧州沦陷得悄无声息,若说没有久的谋划布局,谁也不信;顾问渊能以雷霆手段夺下沧州,保不齐他在其他地界没有暗线,但……” 阮枝了然,接道: “但一时半刻,这些暗线毫无线索,根本找不来。” 章昀珊哑然,无启齿的话被阮枝道,叹息:“你说的不错。于是,掌门与我和另一位资历甚深的老商议,说是不如将计就计,让你去往魔界做卧底。” 阮枝心中一跳:“可……我去做卧底,按现在的情况来看,顾问渊压根不会信我。” 章昀珊视线移开,无颜面对:“是,所以最好的子,是你假叛逃,去往魔界。借着你往的情分,这子最能获得顾问渊的信任。” 阮枝很想说我往的情分早在我说他某些时候像萧约的时候,就随风而逝了…… “叛逃,需要借口吧?” 阮枝一脸恍惚地问。 现在的感觉好比被强制加班,不付工资就算了,还加到了完全超本身任务范围的超难任务。 章昀珊:“就说,你在半仙灵地中害了裴逢星,无在寻华宗立足,就在受罚前叛逃了。” 阮枝一脸复杂地看着:“……” 章昀珊注到的表情变化,问:“怎么了吗?” 阮枝:“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说的借口好真相。 “在半仙灵地中事情太混『乱』,萧约说是他手,裴逢星却说自己根本没有被人推去。”章昀珊解释道,“以此来看,真正情况已经模糊不清,正好浑水『摸』鱼。” 阮枝沉默不语,仿佛在沉思。 章昀珊又道:“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不妥,我可以再换一个。” 阮枝轻声问:“,我非去不可吗?” “不是。” 章昀珊说了乎料的答案,“之所以是由我来说,正是因为你可以有拒绝的选择,这不是宗门对你下的命令。” 阮枝有点,本以为事情严峻到这个地步,这段话就是对的最后通告了,没想到他还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阮枝一时无给答复。 章昀珊看的犹豫: “现在还有几日时间,你慢慢想,想清楚了才好。” 阮枝要走,送去,才想起来问:“师父,你今天为何突然对我说你的真身份?” 章昀珊:“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阮枝认真道:“我以为是要把我送走了,以后没机会说,趁现在说。” 章昀珊忍俊不禁:“我是想着后面件事太事关重大,容易吓到你,所以先吓吓你,让你适应一下。” 阮枝:“……” 好强大的理由。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什么玩意儿 魔界新任魔尊, 名为顾问渊。 若是寻华宗内的顾问渊此前不曾在幻阁出名,“寻华宗竟收了魔尊为弟子”的消息许是不会这样迅速地传开。 寻华宗乃修真界的三大宗之一,出了这等事, 不免引得人惶惶。疑修真界已经法阻拦魔界的潜入, 亦或是疑身边人有没有可能是伪装。 孔馨月的关注点明显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么说来, 你之前一直在追的嘴毒师弟,原来是敌对的魔尊,这种觉是不是特别?” 阮枝:“……” “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 孔馨月大方伸出手,“姐妹的肩膀给你依靠。” 阮枝分动,然后拒绝了孔馨月:“倒也不是难过,其实我没有太喜欢顾问渊。” 孔馨月面『露』沉痛:“我懂。” 阮枝:我看你好像没有懂。 她试图解释:“你不用为我担,这件事对我而言没太大影响, 我——” 孔馨月伸手指向她面前被扯成碎末的树叶:“真的没影响吗?” 阮枝噎了一下, 郑重地道:“这是巧合。” 孔馨月眼中的疼惜与怜悯更深切了。 虽说顾问渊是魔尊的事已经传开,但其传信给寻华宗的事仍是保密,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阮枝是为着卧底的那件事而走神, 在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原她都已经是等着“退休”的状态了,横空杀出这么件事, 权衡之下当知凶险万分, 身而退的可能『性』极小;可若是真的撒手不管, 又于良有愧。左右都是难,故而犹豫不决。 章昀珊同她说可以细细考虑, 实际上所有的时不过是对顾问渊答复前的这一点。 俗话说,要用魔法败魔法。 所以, 要败男主,最好的办法就是另一个男主。 萧约和裴逢星个男主加起来,说不定就可以刚住顾问渊, 可以直接击退他呢? 阮枝怀揣着希望的,先去拜访了萧约。 到了望阙峰,没到人,反而遇了同来此处的青霄长老。 “阮枝。” 青霄长老望她,眉眼舒展了些,“你是来找萧约的?” 阮枝对他行了礼,而后才答道:“是。” 青霄长老道:“他在闭关。” “又在闭关?” 阮枝印象中萧约好像隔段时就开始闭关。 青霄长老的表情明显不是欣慰萧约勤奋刻骨的思,踌躇片刻才道:“他从沧州回来状态便有些不对,不光是先前灵力虚耗,与他身的根基不稳也有关系。” 萧约怎么可能根基不稳? 他就是那种既天才又认真的人。 阮枝快反应过来:“他的天机诀出问题了?” 青霄长老点了点头。 天机诀这东西有点反人类,加成高但是限制奇葩,有点断情绝爱的思。原着中萧约的天机诀从未动摇过,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动过。 但是他对阮枝表白了。 在这一刻,阮枝忽然回忆起过往发生的种种,中不禁生出强烈的叹: 这剧情真是环环扣,直接把我扣进去了。 青霄长老看阮枝表情飘忽,出声道:“这种事是看自身,与人尤。” 阮枝垂下脑袋:“我真是个罪恶的女人。” 青霄长老:“……” 一腔安慰的话就此卡在喉。 阮枝不太明白萧约为什么会喜欢她,分明原着中对他那么热烈追捧的“阮枝”他都不会动,而今她弄错了对应剧情,总是对他不假辞『色』各种欠揍,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上的? ……是说他就喜欢这个调调? 费解,分费解。 出师不利的阮枝决定去看看裴逢星的情况。 裴逢星倒是没闭关,脸『色』略显憔悴,来开时眼睛半耷拉着,仿佛没睡醒似的:“师姐?” “你在忙吗?” 阮枝对上他的视线,就开始不自在,自从发生了沧州城外的事情后,她面对裴逢星就法像以前那样自然,“我没什么急事。” 裴逢星眼眸抬起,看了她几秒,道:“我不忙,进来吧。” 阮枝进了屋,话却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直说“你觉得你去刚顾问渊,胜算有几分”吧?顾问渊送信来的事要求保密,她不能完整地讲清楚来龙去脉。 裴逢星似乎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为难,静候稍许没等到她开口,便主动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阮枝一边着他实在是敏锐,一边道:“就是着顾问渊的事,偌大沧州悄声息地在眼皮子底下沦陷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裴逢星沉『吟』片刻,道:“这位前任魔尊之子,出身上似乎有点特殊,因此前任魔尊从未正式将他带在身边。但在前任魔尊陨落后,顾问渊曾有过短暂的掌权,所以即便他因魔界内『乱』出逃,并不味着他没有可用的手下。沧州临妖界,顾问渊接管魔界后一件事就是攻妖界,明面上是为着魔界先前受压而出气,实际上他能在这场讨伐中获得多少好处,外界法知晓。譬如妖界割据的地盘丢失,又譬如沧州城中的暗线,或许不是顾问渊一手埋下,而是他从妖界手中夺来的。” 阮枝目瞪口呆。 裴逢星她沉默,不由地问:“怎么了?” “你居然知道得这么多……” 阮枝不乏惊叹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逢星如实道:“去听了一点消息,加以推测。” 阮枝不禁『露』出了凡人仰望大佬的目光:“这就是智慧的力量吗?但凡我有这个脑子,我出都得横着走。” 裴逢星唇角略弯了弯,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隐约带着几分腼腆的味,含蓄而柔软。这表情仍停留在他脸上,却听他问道:“有人让你去做什么为难的事了吗?” 他好像有什么读术之类的透视技能! 听到这句提问的阮枝一瞬都找个镜子来看看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看究竟是不是这环节错漏出卖了她,以至于让裴逢星一猜一个准。 阮枝遵守着保密的承诺,死鸭子嘴硬:“没有。” 裴逢星也没有继续抓着这个问题不放,清淡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将桌上那杯早已倒好的茶往她手边推了推:“是锦春茶,应当合师姐的口味。” “唔,多谢。” 阮枝品了一口,上好的锦春茶,泡制的手艺不错,没有毁了这茶的味,淡雅余香在口腔萦绕不散,“裴师弟的泡茶手艺极好。” 裴逢星于是又笑了一下。 他说了声“稍候”,起身去屋内拿了方锦盒出来,递给了阮枝:“师姐从前赠了我许多礼,我却未送过师姐什么,这是我的回礼。” 阮枝下识要拒绝:“那都算不上是礼,不过是举手之——” “师姐。” 裴逢星将锦盒抵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臂顺势压下,略略倾身注视着她,满眼都被她的身影填满,“我不可以生气吗?” 这距离不到让阮枝避开的程度,可是又确实比正常的交谈距离亲近。 阮枝眼睫轻扇:“……当然可以。” 裴逢星字句清晰地慢声道: “可为什么,我表『露』出一次生气的模样,你就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面对我了。” 原来他都觉得到。 或者说,他比谁都清楚。 比起压迫,裴逢星这次的靠近更接近于包围,是种非常克制又精于把控的润细声,不会令人不舒服,可是也绝对法忽视。 阮枝避开他的视线。 裴逢星便轻声道:“你又躲。” 好像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是会回避。 这寥寥的三个字让阮枝顿时羞窘起来,近似自以为的成年人忽然被指出行事不符合大人作风,幼稚不成熟。 没面子。 阮枝了,将内的法道出:“比起我,你才是更难以面对吧。毕竟我真的对你出手了,你看着我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矛盾么。” 裴逢星听到这个答案,没有被挑起回忆的愤怒,他眼中投映着清润的光,平静而理所当然地道:“可是我生过气了,已经没事了。” 阮枝:“……你这个气生的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裴逢星眉眼弯起,退开些许将锦盒开,里面躺着一枚红绳编织的手链,点缀着一颗赤红的小珠子,除此之外并未更多装饰。 “既然今天彻底说开了,师姐同我和好吧。” 裴逢星将手链戴在她的左手腕上,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却在即将合上手链的时刻,次道,“同我和好吧,师姐。” 明明是她做了不好的事,为什么他却要主动来求和好。 阮枝看着裴逢星低垂专注的眉眼,忍不住蜷缩了手指: “好啊。” 手链戴在了她的腕上,裴逢星的笑愈真切,隐约有几分轻松之。 与此同时。 阮枝脑海中响起掉链子的系统音,却不是和以往那般发布任务指使,而是简短不过的一条播报: 【剧情面偏离,力挽回,系统已崩溃,宿主好自为之。】 阮枝:“??!” 什么玩儿? 你说崩溃就崩溃了,那我这么久的兢兢业业是在□□工吗?! 第107章 弟一百零七章寻找 不要装死! 辣鸡系统你说话啊!我你¥耗子尾汁啊! 任阮枝如何呼唤, 系统没有再出现过,至于她满脑子循环播放着“黑心老板黄鹤带着小姨子跑”,宛如一个被逃单卑微乙方, 辛辛苦苦做完工程发现对面直接卷钱跑路。 阮枝表情不对劲得太明显, 裴逢星想看不出来难。 “师姐?” 裴逢星唤她一声, 见她压根没回神,肃然地接连喊几声。 阮枝茫然抬眸:“……啊?” 她不知道自现表情有多混『乱』崩溃,从渐渐聚焦视线中看清裴逢星陡然紧绷面部表情。 裴逢星将手摁她肩上,施一定力道迫使她不得不回神: “师姐,你想到什么事?你还好么?” 阮枝很想说一句还好,心口却堵得慌死活说不出来,嘴唇开阖两度, 最终归为无声深呼吸。她对裴逢星摇摇头, 表示自没什么事,是现一时半儿接受不。 ——这种事搁谁能受得啊? 裴逢星好像能够理解她意思,没有继续追问, 搭她肩上手也立即收回。他坐回到阮枝左侧位置,那么静静地候一儿。 他脸『色』也不算好看, 虽面上平静, 但眼中担忧不散。 这期间, 阮枝脸上表情经历从崩溃到绝望最后回归虚无平静,她动作稍显僵硬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平稳得看不出丝毫破绽,继而用无比镇定语气对裴逢星道:“裴师弟, 我先回,告辞。” “。” 裴逢星拦住她,“你现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回, 我送你。” 阮枝要拒绝:“不用,我自——” 裴逢星却抢先道:“走吧。” 阮枝是大概缓过来,际上还是受到很大冲击,想着找个地儿一个人待着,『露』出什么样子无所谓。可裴逢星已经率先迈开步子,往屋外走,她好跟上。 两人行一段路没什么话。 阮枝是思绪恍惚,长久来奋斗目标说不见不见,她下一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难不成真待这个世界?那她之前做那些算什么?若是要回家,现还能想什么法子才行? 这般心不焉,走路上险些一脚岔进道旁小水洼里,得亏裴逢星眼疾手快扶住她。 “师姐且当心些。” 裴逢星随口道一句,见阮枝似乎没怎么听进,又换种较为轻松语气,半是调侃地道,“是元婴期修士,怎么能被路旁小水洼暗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阮枝忽然侧首盯住裴逢星:“元婴期修士……?” 裴逢星不明其意,慎重地道:“是。我记着从半仙灵地中出来后,师姐也是元婴期修士,应当没错吧?” 阮枝眼睛一眨:“没有。” 是啊。 她是元婴期修士,这整个修真界元婴期修士可不是白菜萝卜大批发,统共也没有多少。既然已经到大多数人所不能及境界,哪怕是沾男主们气运蹭到,也已经比寻常人好太多。 如果她要找办法,绝非毫无可能。 思绪斗转,阮枝便迅速振奋起来:“裴师弟,你真是我福星!” 裴逢星:“嗯?” 虽然不明白,但看阮枝重新有活力,裴逢星还是跟着笑一笑:“师姐高兴好。” 他还准备许多用安慰话,现看来是用不上。阮枝总是这样,对什么事不长久消沉,没什么能一直绊住她,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角度脱离;正因如此,想要触动她情绪更深,也比旁人更难。 - 系统已经指望不上,阮枝要尽可能发掘身边所有能调动、有助益因素,来寻找回家办法。 她首先想到是曾经那玉牌。 玉牌上数字是阿拉伯数字,这不是这个世界该有记录方法,那个制作玉牌人很有可能也是个穿越者。如果找到对方,说不定能交换一定情报;更甚者,对方能做出这精妙玉牌,本身力也不俗,说不定能有助她回家办法。 阮枝先前问过温衍,他已经说过不知这人下落。 虽然没多少希望,阮枝还是再度为着这桩事拜访温衍。 温衍颇为惊讶: “看来你对制作这玉牌人当真是很好奇,过这么久还是念念不忘地想要找。” 阮枝自然不可能说真话,随便扯个借口:“是觉得能制作出这样玉牌,工艺甚为精妙,十分想要结识对方。” “那你可是来巧。” 温衍得意地道,说话间故意卖着关子,“数月前我确是不知道,但这段时间我奉命魔界边域查探,听一耳朵有关这件事传言。” 阮枝微微瞪大眼,全神贯注:“什么传言?” 此举极大满足温衍作为师兄尊严。 温衍清清嗓子,阮枝目不转睛目光中慢慢悠悠地道:“听闻前任魔尊知晓这位高人制作手艺精妙,便将其掳魔界。故而这么多年,此人一直没有再现身,世人为他是销声匿迹,则是被困魔界。” 阮枝面『色』凝重,思索一番:“不对。若是被前任魔尊掳,怎么此前半点风声消息没听到,这儿能从魔界边域人口中听到?” “师妹果然敏锐。” 温衍赞一句,转而道,“前任魔尊死后、直至现任魔尊出现前,魔界有过一段时间混『乱』内斗,这位高人便是那时趁『乱』逃出。但此人着是个奇人,他没有直接从魔界离开,反而魔界市面上极偶尔地卖出一些新做出来新奇东。起初没多少人买,后来身份便流传出来,借过往名气,现同样是魔界商人最看重人。不过这高人具体何处、又长什么模样,还是无人知晓;知道他大约是魔界范围内,时不时地还卖些新玩意儿出来。” 魔界…… 看来她是非要魔界走一趟不可? 阮枝若有所思。 温衍间或瞟她两眼,终究是好奇心压倒身为师兄威严,出声道:“师妹,我这有句话——师兄绝不是为看好戏,是单纯地关心一下自家师妹而已,你不要误。” 阮枝:“……什么话?” 温师兄你这话听起来很自爆你知道么。 温衍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凑近她些许,小声哔哔:“顾问渊突然成魔界尊主,你心里是怎么想?” 阮枝:“……” 她沉默地用目光谴责温衍,眼中明明白白地着一行字:我觉得你是看好戏。 “咳咳!” 温衍老脸一红,“同门师兄妹之间事,怎么能说是看戏呢!师兄对你一番好意,你可不要误解师兄啊。” 阮枝幽幽地看他数息,道:“温师兄,你每次撒谎时候,左边眉梢挑高一些,你知道么?” “!!” 温衍当即伸手『摸』自眉『毛』。 阮枝摊摊手:“师兄你瞧,你说鬼话连自不信。” 温衍:“……” 阮枝转身欲走。 温衍喊住她,半是惶『惑』半是期期艾艾地问:“那我撒谎时候,左眉梢真挑高吗?” 阮枝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真。” “真啊??!” 温衍大惊失『色』,惊恐万分地折回房内,大概是找镜子。 阮枝没想到他还真信,走出几步没忍住,爆笑出声: 温师兄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哈!! 光从温衍这里得到制作玉牌人消息还不算完,阮枝先后藏书阁、请教活几百年莲华长老,最大限度上攥取消息,确认数百年间除此人没有再出现过其他疑似穿越者人。 阮枝思前想后,考虑再,把所有利弊考虑进,终于拍板。 她找莲华长老,给出答复:“师父,我愿意为宗门做出一份贡献,假意叛逃魔界。” “……你果真想好?” 莲华长老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倒是沉思,“你确考虑好吗?” 阮枝斩钉截铁地答:“是!” 从此后,她不是女配阮枝,而是全身心为自奋斗阮枝! 谁也不能阻拦她脚步! 莲华长老感慨不已:“你如此顾全大局,能为宗门、为修真界做到如此地步,『性』情之高洁,所思之长远,乃是名士所为。” 阮枝:“。” 我没有我不是,我也是怀着私心搞任务。 事不宜迟,莲华长老将阮枝带到掌门面前,场还有另一位长老,正是之前所说参与商议那位,同样是长久不出现人前、资历却最深云息长老。 他们人对阮枝深深一拜。 阮枝惶恐地当即对拜。 场面和谐得甚至有些诡异。 掌门郑重其事地道:“我深感你大义,此事结束必回为你澄清一切。但从此刻起,一旦你走出这个门,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面对什么人,还请你不要说出真相,免坏大局。” “我知。” 阮枝点头应下。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逗你玩儿 叛逃这事, 说大确实关系甚大,要做起来却也容易。 原本为阮枝定下叛逃理是“残害同门”,这要细究起来, 得与萧约、裴逢星那边通个气, 保密『性』大大降低。 掌门及两位长老正发愁该想个什么折中法子。 阮枝却道:“就用这个头吧。” 掌门道:“可这……” “在半仙灵地, 确实是我推裴师弟出去。” 阮枝说得干脆利落,神『色』平静好似半点意识不到这话会给在场其他人带来什么样冲击。 掌门和另外一位长老已经呆住了。 莲华长老好些,反应极快地问:“你为什么要推他?” 阮枝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失手为之,先未主动出来认错,是我胆怯惧怕。故而此次应下这事也是想着将功折罪,宗门不必感谢我,我算是弥补;我自然也不敢应承能做出多么大成就, 尽力而为罢了。” 选在这关头将半仙灵地中事带出来, 非是无放矢,最主要是为了提和寻华宗说清,这样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日后脱身牵扯都省事些。 若是真在这节骨眼直接跑去魔界找那位高人,不用别人说, 看着就像是叛逃了, 后续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不如答应了做卧底这桩事, 顺势而为。再者寻华宗对是有恩,一路到今天沾光能偿便偿些。 这真相揭『露』得突然, 掌门及两位长老互相对了个眼神,一时间踌躇得不知是否该继续让阮枝去魔界。 阮枝倒也不急躁, 耐心等着。 片刻后。 掌门是拍板了:“话虽如此,此行凶险,你若纯是为了弥补, 如今尚可后悔。” 阮枝说不会后悔。 事情这便正式敲定了。 六月初五,宜求财忌出行,阮枝叛出寻华宗,逃得不知所踪。 修真界上下一片哗然,说是阮枝自己爆出了坑害同门事,无法再在寻华宗待下去了。 阮枝从没觉得自己在修真界算个能提得起来人物,结果这一路向南听见不少人说起叛逃事,虽说知道这面有寻华宗推波助澜效果,这效果未免拔群了。 “阮枝嘛,就是先头在幻阁十九层喝了茶躺着就升了修为那位奇人。” “想不到竟然会叛逃出寻华宗,听说弃剑道而修丹道,拜在了莲华长老门下。那莲华长老可不是简单人物,能收为徒,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光有过人之处顶什么用?这般好机缘好程,不是心术不正,自毁至此?” …… 这么一听,阮枝就明白了:合着传播这么快真和本身名气有关,都是过往那些事歪打正着了。 魔界位处版图南端,区域最外端环绕着曲折流经魔界大半地界死河。据说这死河是开天辟地之初,上古凶兽陨落后血『液』化作,因此颜『色』隐约带赤,仿佛滴落鲜血;河畔周围难寸草,传说中有浮花能在此长。 浮花难见,多是书中与流传记载,少有人真见过。故而,这死河流经形状,就成了魔界最具象征样式。 阮枝远远地看见了一帆升起旗子上纹着死河流域形状,就知道是已经到了魔界边域。没有直接去投奔顾问渊,这样刻意,反倒令人疑。 趁此机会,可多打听打听那高人行踪。 魔界这边习惯于修真界不同,小摊小贩少,喜开集市;每每这时才能看见街边小摊,长长一条道上簇拥热闹,一开就是一整天。 在这边域之地同样有此习俗,阮枝直奔集市,寻『摸』了一套极具魔界特『色』衣服换上,头发就简单地束起,遵循着魔界惯常偏好利落风格,眨眼就融入人群中。 集市上新鲜玩意儿不少,魔界之物喜好做成偏古怪、阴森风格,却也不是故意为之、想要标榜魔界可怕,而是魔界中人天就偏好此类。 阮枝记着温衍所说,市面上会有那位高人做东西,仔细地从每个摊位上都看了过去,目光定格在一个……像是手表物品上。 黑『色』皮革做表带,中间有石制表盘,没有时秒针。 “这是什么?” 阮枝指着这个奇形怪状东西问。 摊贩看了一眼,道:“小天才手表。” 阮枝:“……?” 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好意,可能是我听错了,这个是什么?” 摊贩这才将视线移到脸上,看不像是故意来闹事主儿,重复道:“小天才手表,不是新奇玩意儿了,这位姑娘你没见过?” 阮枝:“……” 我见倒是见过,我没见过这种异世界盗版啊。 直接叫小天才手表未免不尊重原商家了吧?这是仗着穿越后没人知道来打官司争版权么? 阮枝盯着那个小天才手表,心中一阵窒息:“是,我没见过这东西。听你说手表,我都没意会过来是个什么意。” “可不是么。” 摊贩跟着道,“手表这称呼着实奇怪了些,不过我们魔界什么稀奇古怪东西都有,理解了这名字深意也就好懂了。” 阮枝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内心有无数试图奔涌而出吐槽被强行压制:“能取出这名字也是个奇人了,不知是否和做这东西是一人?” 摊贩没起疑心,话头起好,有来有往就容易聊下去: “当然是一人了。我们这儿喜之羊、说小逗都是那位做,实在是个心奇巧妙人。” 阮枝满头问号:“喜之羊和说小逗是什么?” 摊贩一脸“你好土”微妙表情,转身从桌子下拿了两样东西出来,别是个白『色』站立羊形玩偶和一个四方小方块。 阮枝盯着那站着羊,久久不语,心想: 这到底是该喜o郎来索要版权费,是该喜o羊来上门理论肖像权。 等摊贩演示了说小逗神奇功能,阮枝彻底地呆住了。 “这是拿着解闷儿玩意儿,要喊一声小逗,就会有声音答应你,能回答几句简单话,可有意了。” 阮枝:……别欺负我不知道说小逗就是某产品口音重变形版本。 有意打听这些东西来源阮枝买下了说小逗,得知做这东西人他们称之为“伏江散人”,非是固定出现,而是等做出了新奇东西,才会在当月十五托人来这集市上卖给商贩们。 这么多来,这几样东西就是伏江散人全部成果。最近出现一次正是来卖这说小逗,是去二月十五。 阮枝又细细问了那来卖东西人模样,待付过钱道了谢,拿着说小逗远走,视线频频往这块方形石头上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伏江散人似乎不是靠谱啊? 线索到这大概就断了,阮枝一早知道要在偌大魔界找个试图隐藏自己人没那么容易,不感到沮丧。 收好说小逗,在这座偏远小城中逛了一圈。 按照顾问渊表现出来意,估『摸』着对仍会注意,不论是正向是负面;这一路走来赶路匆匆,然则猜没错途中一定会有顾问渊暗线,是不知道逃来魔界这消息什么时候能报给顾问渊了。 阮枝忖着要不要再『逼』真些,去假意打听盘下一间落脚屋子,这想法实行起来比较亏本。 心中犹豫不决,面上不显山『露』水,步伐稳当地走在路上,身后有细微风吹动枝叶声响。这点动静本是寻常,却直觉侧身躲开,一掌便从颈侧打了过来。 幸而这一下躲得快。 阮枝心中刚冒出这庆幸想法,脚下冷光大作,一圈圈繁复纹路从两米外迅如『潮』水围拢过来,瞬间在脚下形成了一个成型阵法。这下连回身反击机会都没有,不到半息迟滞便足够身后之人将擒住。 对方反剪了双手,另一手攥了根轻飘飘黑『色』丝带蒙在眼睛上,虽然再无多余动作,可气氛已经莫名向着恶趣味方向发展了。 阮枝被蒙住眼那下,背脊不受控制地窜上一股难言感觉:“敢问阁下是……?” 静默稍许。 后边传来一道压低微哑嗓音,透着明显漫不经心与看好戏意味: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 阮枝接了一句:“我恭喜你发财?” “……” 身后人毫无意外地沉默了。 阮枝听着他声音有些耳熟,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顾问渊,剩下那点不确定全是他这刻意压低改变声音所致。 有意调节气氛,可能被顾问渊看作是挑衅了。 蒙在眼睛上黑布紧了紧,阮枝顺势往后仰了仰脑袋,对方恰好开了口,说话时呼出轻盈热气就丝丝缕缕地在耳畔散开: “故意逗我呢?” 阮枝没来得及说话,怀揣着那块石头说小逗得了信号,抢先『操』着一口搞怪男音道:“哎,小逗在此,就是逗你玩儿哦!” 顾问渊:“……” 他这次沉默时间长,声音都懒得装了:“什么玩意儿?”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好多余的废物 对顾问渊而言, 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水到渠成的,不料半路杀出个说小逗。毁了气氛不说,还是个男声陡然凭空响起, 但凡心脏差点儿的当场就能直接送走了。 没想到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竟然是这个异世界盗版产品。 阮枝乘胜追击, 强行带偏话题:“阁下有所不知, 这是伏江散人最新力作,名叫说小逗,当你说出特定字句,就会出声回答你。——是不是很神奇、很有趣?” “……” “如果阁下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就将这好玩意儿双手奉送。岂不是两全齐美?”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显然嘲讽意味的冷笑。 顾问渊的声音散在她耳边,语调是与温热气息截然相反的漠然:“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阮枝?” 意指她已经知道是谁却还装疯卖傻。 阮枝干笑两声, 字斟句酌:“日日思君不见君, 乍见君来莫敢认。你如今已是魔界尊主,我怎么敢想能在这遥远边城之地遇见你。” 顾问渊嘴里“哦”了一声,轻忽散漫, 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只听他接着道:“那你觉得, 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我呢?” 多日不见, 顾问渊果然更狗了。 阮枝在心里对他投以充满敬意的问候, 脸上已经率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现在这样说话也不是很方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谈?” 顾问渊完全不买账。 从前表现不快是回怼, 这会儿是连话都懒得说,就那么保持原有姿势, 有恃恐地僵持着。 横竖现在不是他要求人。 阮枝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道:“再要去找地方确实有点费时间了,那我们还是就这么说吧。” 了一会儿, 没听见顾问渊反驳,她继续道:“魔界都是你的地盘,你想去哪里都是自然的事,会在这里遇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问渊略带玩味地道:“你先头才说,不敢想我会出现在这。” 阮枝脑袋转得极快:“我敢不敢的,于你到底没有实际妨碍。能看到你出现在此,我真是心旷神怡、眼前一亮。” 顾问渊瞥向仍蒙在她眼上的黑布,缓缓地评价道:“小骗子。” “我现在人都在你手上,怎么会骗你呢?这全是……” 阮枝话说到一半,便感觉到手腕处禁锢的手指替换成了绳索,她心里一惊,强装镇定地试图转圜,“全是我心中的肺腑之言,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真心!” 话音方落,本是借着力道蒙住她眼睛的黑布,顿时被了个结,结结实实地遮住了她的视线。 阮枝:“……” 好的。 差点忘了这是个人狠话还多的主儿。 眼前一片漆黑,脚下还有阵法。 阮枝只能凭感知去『摸』索周围的况,顾问渊应该是从她身后转到了她跟前,但一时半刻没有动静,似乎是……在打量她? 顾问渊同她正面相对,凭借身高优势,视线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逡巡一周。 是魔界边城本地的服饰,质地不怎么样;样式却很合魔界的喜好——简单来说,就是内里贴合曲线、罩轻烟薄纱。 阮枝因着自身『性』格,相处的时间稍长一些就容易被她活泼的『性』子带偏,觉着她更像是个邻家小妹;实际她的长相颇好,五官精致得宜,得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好似会说话,令人一眼就被其间的漩涡吸引进去。 顾问渊都不知道阮枝这么个土土长的修士是怎么狠得下心换上这套衣服的,这种扮在修真界眼中向来是逾矩放浪,于妖媚了。 正如此刻,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便迅速收回至她脸上,未敢多,眉心已深深蹙起。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眼前的这张脸上最能动人心弦的一双眼已经被遮住,额际微微渗汗,淡粉『色』的嘴唇轻抿着,柔和的下颌线条被抿成僵硬的模样。 顾问渊注意到她的左耳尖被黑布压住了,着可怜巴巴的。 伸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阮枝的耳朵,将她的耳尖轻轻地扯了出来。本是立即就要放手,可大约是这突然的动作惊动了她,她浑身陡然颤抖一下,连带着耳朵都在他的手中动了动。 顾问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指腹上移,捏住了这不安分的耳尖。 阮枝:“?!!” 这是在干什么! 动作将将做完,顾问渊就意识到这为的不妥之处,立即收回手,还没组织好合适的说辞,就见方才捏过的耳尖悄声息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红了起来。 ……捏重了? 顾问渊下意识地回忆着自己方才的手劲,脑中不可抑制地掠一个想法:怪可爱的。 视物的阮枝耳朵已经红透了,眼看着她浑身比方才更紧绷,嘴唇重重地抿着,两息后,她沉重地吐出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顾问渊回神,漫不经心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如你的愿,把你杀了吧。”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阮枝紧急改口,好比弯道大漂移,“我觉得此时死了,是后者,很不值当,不符合我对自己结局的设想。” 顾问渊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想笑了,压下这份不合时宜的愉快情绪,淡淡道:“言则,你希望自己能死得隆重一些?” 阮枝默了默,道:“如必要,最好还是不要死。” 顾问渊险些绷不住笑出来,分神想着,得亏她这会儿看不见,否则估『摸』能从的表情揣度出他当下心已经不错。依她那个极为灵活的『性』子,说不准就是顺杆爬得要天了。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拿他当别人的替身、以此来玩弄的感。 多有胆识。 轻易将她放了都说不去。 顾问渊想到这点,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不再注意阮枝泛红的耳朵,视线投往别处,拿捏着平常同下属对话的语气道: “我好生向寻华宗送了信,承诺将你送来我就归还沧州。来你们野心不小,区区一个沧州入不了你们的眼,还想这派你来我这儿做探子,以便得更多的好处。” “你想多了。” 阮枝当即辩解,被顾问渊一语道出事确实足够骇人,但她在这时跑来魔界,不论真正用意如何都一定会被怀疑。心中早有准备,应对时便更镇定些,“且不说我没有这样舍己为人的觉悟,我离开寻华宗也不是无奈之举。” 顾问渊简单抛出两字:“为何?” 阮枝不大愿意启齿,片刻后才低声道:“……半仙灵地中的事,我不慎说漏了嘴。” 顾问渊听闻此言,便信了三分,但疑点却更多: “这事先前怎么隐而不发?光是你守口如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萧约和裴逢星都替你瞒下了?” 说着,又是那种熟悉的暗含讽刺的腔调:“既然裴逢星都肯忍气吞声,萧约那样的死板人物也愿意为你隐瞒,你却能自己搞砸了。说出去可是难以令人相信。” 阮枝几乎是压着的尾音反驳:“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萧约施以恩惠!” 顾问渊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可看着又不像是临场做戏,下意识地想着往阮枝和萧约的相处,疑心自己是漏掉了什么。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两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否则没道理在两相悦的况下,每每还要折腾得针锋相对。 思及此,顾问渊疑虑消了大半。 阮枝耐心屏息等着,没有第一时间听到顾问渊冷嘲热讽的声音,就知道这步棋是走对了,她抓住机会迅速反客为主:“不即便没有这件事,你拿沧州去向寻华宗换我,这疑是在打寻华宗的脸。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寻华宗在修真界就完了。” 拿弟子去换沧州,是寻华宗能且义的印证。 这个条件似诱人,实则百害而一利——就连拿回来的沧州,都说不好里面还会留着多少顾问渊的暗线,反而会让修真界被渗透得更加厉害。 阮枝隐含不愤地轻蔑道: “可笑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真的有人动了心思……” 所以说,她是对修真界彻底失望了,又犯了错立足,才索『性』叛逃了? 这说法倒是滴水不漏,逻辑自洽。 顾问渊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可你逃来魔界,不是从一个深渊到了另一个地狱。” 阮枝微微偏过头:“妖界前日遭你出兵攻打,更不太平。我不若赌一把跑来魔界,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问渊默然半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更没有解开对阮枝的禁锢。 阮枝实在觉得这被反剪双手捆住还被蒙眼的姿势,着实有些不和谐,试探地打着商量:“顾……尊主,您看能不能换个子绑我?这样真的很不舒服。” “不舒服就对了。” 顾问渊拽着绳子的一头,将要迈步又停下,口吻古怪地喊了一声,“小逗?” 阮枝:“……” 怀里的说小逗活力『射』地出声回应:“哎,小逗在此,就是逗你玩儿哦!” 顾问渊听声辩位,没有直接上手,用灵力将阮枝怀里的说小逗夺了出来。 放在手中掂了两下,道:“好多余的废物。” 由于话中的嫌弃攻击力太强,旁听的阮枝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顾问渊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阮枝不明白为什么要走,在这个不科学的修仙世界能代步的子可太多了。她分不安,忐忑地问: “请问这是……要让我游街示众吗?” 顾问渊顿了顿,果断道:“好主意。” 阮枝:“……”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你不文明 由于顾问渊过往为人向来狗到极致, 阮枝还真怕他能把自己带去游街示众。 虽然她脸皮厚,但厚度总有尽头,禁不起这么挥霍啊! 阮枝被磨磨蹭蹭地绑着走了一段路, 心里七上八下, 正常思路事情发展她都有备而来, 架不住顾问渊是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她决定先扯话题耗着:“顾尊主,您的阵法造诣真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顾问渊懒懒开口:“再说话就把你嘴也堵住。” 阮枝:“……” 嘤。 顾问渊又:“你大概以为我们好歹有过往情分,所以被我擒住了也还有心思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但究竟有没有情分,你心里应当清楚。” 阮枝再没有说话了。 她能感觉到顾问渊提起这件事时的真切不快,不容玩笑。 顾问渊带着她行了段路,脱离了阵法的影响后, 阮枝本可以放出灵力来切实感知周围;然而每每她稍微释放出一点灵力, 顾问渊手中的绳子就会猛地拽紧,那感觉宛如黑心土财主在勒令奴隶不许偷懒。 阮枝只能被迫安静如鸡。 顾问渊脚步突然停下,阮枝没得信号, 跟着就撞了上去,脑袋结结实实地在顾问渊后背上磕了一下。 “嘶——” 这家伙后背真硬。 阮枝嘀咕:“这位爷, 您下次停下能不能给点信号?” 顾问渊没理她。 周遭静默得有些诡异。 阮枝莫名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动作止住, 屏息以待。 顾问渊冷冷道:“说吧。” 阮枝谨慎地没有立即接。 顾问渊看向半跪在地、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布料中,唯有双眼『露』出的男子, 没有多言,只静静地望着他。 男子感觉到那份无形的压力, 恭敬地垂首迅速答:“禀尊主,师昶已经捉到了,一切皆如您所料, 按您的吩咐将他封印在了九绝鼎中。” 他双手奉上一个暗青『色』的九边形小鼎,巴掌大小,内里隐约有阵阵用涌动而上的黑气。 顾问渊多看了两眼,伸手接过九绝鼎,面上并无喜『色』:“下去吧。” 即便看不到顾问渊现在的表情,阮枝都能从他这句简短的应中轻而易举地听出他如今与以往的千差万别,冷漠,无形的强硬,独属于上位者的威慑。 男子心知估『摸』是他方才的打量引了尊主的不快,了声“是”就撤离,脑海中却还忍不住回想起方才那副场面:尊主拽着根缚灵索,另一头捆着位蒙眼的妙龄少女,弱小可怜还无助,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仍不幸地在尊主停下后不慎撞了上来。 当时他都以为这女子要遭殃,转眼就见尊主回首扫了一眼,仿佛是生气,又没有作出实质『性』的惩罚;目光中隐约有嫌弃的意味,嘴角却短暂轻巧地掠起一点。 ……尊主原来有这种癖好啊。 怪不得那些将领大人给尊主送珠宝美人都不好使,合着尊主喜欢自己出手,强抢民女。 顾问渊还不知道自己在属下心中的形象正发生悄然转变,他挑了个背阳的干净地儿坐下,将九绝鼎中的师昶放了出来;另一手在阮枝脑后的结勾了下,那条黑布就掉了下来。 陡然见光,阮枝下意识地偏过脑袋,她脑后简单束起的长发便随着动作向旁侧滑落,毫无预兆地在顾问渊肩头散开,几缕飘动幅度大些的甚至从他下颌掠过。 顾问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露』出被冒犯的神『色』,那几根轻到没什么分量的发丝轻佻地从他下颌拂至颊侧,带来一阵无法忽视的微弱痒意,自己倒是潇洒地一触即走。 他反手敏捷地抓住了这缕头发,略显烦躁地抬眸盯紧了阮枝。 阮枝毫无所觉,她的心思全在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日光——双手仍被绑住,她连用手遮挡都做不到。 她转头,微垂的脑袋变换角度的瞬间,顾问渊骤然放了手,否则她这无所顾忌的突兀动作定被扯痛了头皮。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身为当事人的阮枝并不知情,将将被放出来的师昶却看得一清二楚。 师昶:“……” 怎么,放我出来是特意让我看这个吗? 什么恶趣味的狗情侣。 阮枝试探『性』地睁开眼,半眯着眼,视线同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对上视线,敏锐地从后者的眼神中看出了轻蔑不屑与唾弃。 ?? 这位兄弟您有事吗? 阮枝瞪了他一眼。 师昶感觉自己收到了奇耻大辱,凭什么要在这里看对头恩恩爱爱还被对头的情人白眼,奈何他被制服得严严实实,只能忍气吞声地别开脸,对着顾问渊咬牙切齿:“顾问渊,被你抓住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你给个准!” 顾问渊压根没看他,侧首打量着已经适应了光线的阮枝:“想松绑么?” 阮枝怔了怔:“……想。” 顾问渊便朝着师昶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去问出他把令符藏到哪儿了,算你将功补过。” 师昶:“?” 阮枝定定地看了师昶一眼,走到他面前去。 两个被绑住的人就这么面面厮觑了数十秒之久。 阮枝诚恳地开口:“兄弟,想必你也知道被绑住的滋味不好受,一个人被绑总好过两个人被绑。想必兄弟你也不愿意看到和自己同样受苦的人一直受苦下去,反正你左右没什么好下场,不如干脆成全了我,说出令符的下落吧!” 师昶:“……” 这他妈说的都是什么歪理? 师昶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从何反驳起,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放屁。” 阮枝敏捷地指出:“你不文明。” 师昶:“……?” 他极为愤慨:“你是哪里来的异类,在我们魔界说这种不觉得可笑吗?” “噗嗤。” 顾问渊非常不做作地笑出了声,脸上笑意深深,“师昶,你真的好不文明啊。自己这么粗鲁就算了,还要将整个魔界拖下水,难怪你轻易就被我夺了权,原来如此。” 师昶的面部表情猝然凝固。 偏偏这时阮枝还要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你以为的一点小失误可能会导致大错误,就是因为你做人不文明,所以你连权力都把握不住。” 顾问渊就闲散无比地坐在一旁,听完了还“嗯”了声,以表赞同。 这两人一坐一站,一个点头一个附和,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还要互相对看一眼。师昶从未见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混合侮辱,他沉默片刻,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冲这对狗男女大喊: “老子不干了!来啊!同归于尽啊!有本事就杀了我!” 顾问渊丝毫不受影响,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动如山:“你这个人,就是沉不住气。” 阮枝十分机灵地接了一句:“难怪掌握不住手中的权。” 师昶要活活被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气死了,眼中的怨毒有如实质,奈何这两人压根没空看他这儿的表现。 顾问渊侧首打量着阮枝。 阮枝正『露』出乖觉的笑,冲他弯了弯眼。 师昶:“……” 我受够了。 顾问渊看见阮枝的笑,并无表示,只是再度拿出了九绝鼎,看样子是准备将师昶收回去。 “令符的下落还没问出来。” 阮枝略显犹豫地提醒。 顾问渊轻轻一哂:“本来也没指望能问出来,有没有那个东西都一样,魔界和修真界不一样,一块令符不能完全号令好斗的魔族人。” 阮枝的心情颇为一言难尽:“那方才您还让我问令符的下落……” “逗他玩玩么,谁知道他这么禁不起刺激。” 顾问渊口吻轻松,皮笑肉不笑地和气,“毕竟我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不放过有负于我的人。” 阮枝:“……” 这就是威胁吧。 这果然是在威胁吧。 阮枝愣是从这份如沐春风的笑中看出了绵里藏针的意味,十分清楚地听出言下之意:顾问渊不仅是在逗师昶,也是在逗她,顺便警告她。 至于师昶……他已经累了,骂人都懒得骂了,他总算看清自己不过是这对狗情侣的踏脚石,是顾问渊拿来敲打情人的工具人。 ——爱他妈谁谁,管不上了。 - 寻华宗内。 阮枝叛逃的消息最先从这里发酵传开,许多人不敢相信,宗门掌门连同诸位长老却确认了这个事实。 裴逢星在屋内静心冥想不过两日,出来就听见这消息,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要从山上过去的弟子:“你们方才说什么?阮枝叛逃了?” “……呃,裴师弟?” 弟子有些惊吓,看见是裴逢星才松了口气,“是啊,阮枝叛逃了。据说是她不慎说出了当初在半仙灵地中的事,是她将你推了出去。索『性』你是有大福之人,没被她坑害了。” 裴逢星的脸『色』极为难看,僵立着没有言语。 弟子以为他是因受害而不愤,又多说了几句:“谁也想不到她平日里看着那么和善活泼,却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真是——” “师兄。” 裴逢星生硬地打断,措辞态度仍然是客气的,唯有神情肃冷,“可知她逃去了哪里?”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画风不太对 严格来说, 师昶不算是过往这些年魔界的掌权者。魔族人好斗不服输,前任魔尊没了以后就一直在混『乱』的内斗倾轧,分为了好几拍。师昶不过是恰好渔翁得利, 夺得类似于尘世兵符的令符;还不等他以此大展宏图, 顾问渊就回来了。 可真是好处没捞着, 黑锅全给他顶了。 师昶原以为顾问渊就算再怎么离经叛,起码对令符仍然是重视的,听了顾问渊那混不在意的话,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问渊可能真没打算走老魔尊的路,他完全就是叛逆分子,整个魔界被搅得无法无天说不定他还乐见其成。 相比之下,阮枝想的东西没有师昶那么“国仇家恨”, 她庆幸自己不是单独斗, 是接卧底任务来的。这样即便在最坏的情况下,起码寻华宗能尽尽力试图救她回去。 顾问渊把师昶收回九绝鼎,把人拉出来溜一圈就又送回去, 杀鸡给猴看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紧接着,他又领着阮枝走了段路, 来到一处密林。 阮枝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数。 只见顾问渊独自往前走了几步, 视线低垂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快他找准位置站定, 抬手在掌心轻轻一划,鲜血滴落在地面便像是有生命, 如『潮』水般向周遭蔓延。 一个散发着莹润白光的奇特阵法在他脚下展开。 “过来。” 顾问渊看向她。 阮枝走过去的途中还在打量着这阵法的形状,顾问渊伸手将她拉过去。平地而起的飓风将他们包围, 携裹着被搅成漩涡状的淡淡白光,分明有吞噬的包围之意,身处中心的人却感受不到丝毫威胁。 眼前景象被聚拢的白光覆盖, 再看清时,景象已经完全改变。 片刻前他们还在山野密林,如今就到了一处气势恢宏的宫殿前。 传送阵! 顾问渊竟然会做传送阵! 阮枝心中大骇,猛然明白过来顾问渊为何能在魔界主城和边城间往来自如:他究竟是何时掌握了做传送阵的法子?这东西耗费多少珍贵材料制作且不说,古籍中仅载有只言片语,多少人想做出传送阵而不得其法。 说不准这阵法顾问渊掌握了多少,又是否能在其他几城来去自如;亦或是寻华宗内也有这传送阵? “这传送阵是……”你做的还是魔界本来就有的? 阮枝说着话转头看去,便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换了身装扮,剩余的半截话不觉断了音。 顾问渊原本穿着身天青『色』右衽交领窄袖束腰长袍,眨眼间就换了身黑压压的玄『色』广袖长袍,外罩同『色』的大氅,以金线绣出纹路以做点缀,头上的束发簪变为更显威仪的乌金冠。 然是人靠衣装。 此刻他看上去全无散漫风流之态,俨然是一副杀伐决断的冷酷模样。 阮枝见都忍不住在心底叹: 你好『骚』啊。 顾问渊觉到她目光灼灼的量,侧眸同她静静对视几息,忽然道:“别耍花招,我不会你松绑的。” 阮枝:“……?” 我耍花招吗? 顾问渊保持着这个炫耀战利品的方式带着阮枝往殿内走,迈上高达几十级的台阶后,每隔几步台阶两边就会冒出一团黑雾,被包裹其中的模糊人影若隐若现,却能看出是在做跪下迎接的姿势。 真是极具魔界特『色』的惊悚礼仪,整个儿一阴兵团队。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阮枝还以为是出现幻觉,结每隔几步就来这么一下,她已经麻木了。 甚至于,她还能吹一吹彩虹屁:“哇,不愧是魔宫,真宏伟气派。” 顾问渊唇角掠起,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省些力气吧,你这种虚浮的甜言蜜语说得多,只会起反效。” 阮枝向来极会见风使舵,一贯能屈能伸,闻言就闭嘴噤声,不多说半个字。 结这般顺从乖觉也不知道是惹到了顾问渊的哪根神经,他没表现出满意的样子,反而用古怪的视线打量着阮枝,好像她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嗯?” 阮枝扑扇着真诚的大眼睛,力求一个纯洁无害。 顾问渊索然地收回视线,缚灵索的末端在他食指上绕两圈,他没从阮枝脸上看到半点不适应的表情。哪怕是被捆着走,她都没有任何羞愤难堪的神『色』,反而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活泛得令人咬牙切齿。 这是魔界主殿,不是顾问渊的住处,而是魔尊议事处。 阮枝一走进去就觉数道视线整齐划一地落在自己身上,早已候在殿中的魔将们知晓这位新尊主的『性』子桀骜不驯、总不按常理出牌;却也万万想不到他不仅姗姗来迟,还带来了一位捆着的女子。 ……什么意思? 这是新的惩治手法? 顾问渊眼风一扫。 魔将们纷纷收回放在阮枝身上的视线,齐齐弯腰行礼:“恭迎魔尊!” 顾问渊随意地“嗯”声,从中间那条铺着柔软地毯的路上旁若无人地走上王座,阮枝浑身不自在地跟着,没想通顾问渊全程拽着她究竟是在干嘛——遛狗吗? 顾问渊坐在王座上,阮枝就站在他左侧。前者随『性』恣意地单手撑着下颌,后者沉默是金地充当雕像。 魔将们暗自打着眼神,谁都没敢先开口。 顾问渊神『色』平淡地道: “要是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就回去吧。” 这些魔将们好不容易才等来叛逆的新魔尊,哪里肯真的无功而返,当即争着开始禀报,说的都是近日内『乱』平息的程度与各地新发生的事。每次魔尊换人都得来一遭御下的清洗,是为表现新任魔尊的威严;这次情况更特殊,顾问渊的手段比谁都干脆狠戾,处理事情好像根本不考虑后续发展,惹他不爽就直接下手。 哪怕是见惯了暴力血腥的魔族人,都要被顾问渊这种疯子式的处理方法吓到了。 魔将们不敢造次,说得事无巨细。 正因如此,顾问渊反倒更觉得无聊。站在他身旁的阮枝最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点,她心里数着拍子,想,顾问渊应该马上就要甩手走了。 “这位姑娘——” 在拍子数完前,下方的魔将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阮枝的身上,话还是对着顾问渊说的,“是尊主的战利品吗?” 魔界之所以和修真界不对付,是因为其充斥着野蛮暴力等种种背离斯文礼节的恶习,与人对战后为彰显胜利和强大,还会去掠夺战利品。这种战利品可以是任事物,包括人。 在以强者为尊思想统治下的魔界,只要实力足够,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顾问渊听他们汇报时全程没有开口,此刻却应声:“是仇家。” 阮枝:“。” 魔将心领神会,讨好询问:“敢问魔尊,是想亲自动手结她,还是将她扔去蛇窟,或者倒吊去青崖渊?” 光是听地点名称就联想许多而脸『色』苍白的阮枝:“……” 她猛地睁大眼,誓要看清眼前这个殷勤而恶毒的狗腿子。 顾问渊目光从她脸上隐晦地掠过,无可无不可地道:“都不新鲜,你们好歹统领魔界各域这么久,怎么一点有趣的手段都没有。” 此话一出,各将领都像是被通任督二脉,纷纷开始就“如折磨仇家”这件事争先恐后地献策。 阮枝听着那些惨无人道的法子,终于明白魔族为什么是魔族——既不是人还特别狗,她脸『色』止不住地发白,多半是被那描述和联想恶心的。 顾问渊起初心情还不错,视线间或瞟一瞟阮枝的反应,后来不知怎么,心情却迅速变坏,眸『色』阴沉沉的。 魔将们还说得起劲。 “好了。” 顾问渊断他们,“都下去。” 尊主脾气古怪又阴晴不定,但谁让他一等一的强,没人能打的过他呢?那就只有听他的。 魔将们安静而快速地离开,走在殿门口就消失在一阵缭绕的黑气中。 顾问渊支着下颌的动作没变,只是目光尽头换成身形僵硬的阮枝:“现在知道怕?” 阮枝看出他脸『色』不佳,自然不会去触霉头,只点了点头。 “谁让你敢往魔界跑……” 顾问渊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句什么,阮枝没听清,后面的话却容不得她忽视。顾问渊这次没有拽绳子,而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带了几步,直到阮枝的手臂虚虚地抵住王座的边缘才停下。 他盯住阮枝的双眼,薄唇轻动:“看清楚,我还像萧约么?” 本来他们就不像,当时为掰正剧情胡扯的由头罢了。更别提顾问渊现在已经换了原来的容貌,和从前都不大相像。五官倒是更胜一筹的精致好看,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他本身的眼窝微陷,眉骨线条凌厉,愈发显得眼神深邃。 “……不像。” 被这么盯着,阮枝不自在的觉更强烈,难言的情绪混杂上涌,促使原本平静的心脏都跳动得更快,“一点也不像。” 她笃定的回答总算是让顾问渊的低气压回温了些许。 顾问渊想起方才瞥见她苍白脸『色』时胸中烦闷的觉,不由得紧握了下她的手腕,盯着她的视线却不放松,没有错漏她的任何表情变化。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厌恶抗拒亦或是违心的神『色』,顾问渊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幸而此刻她的眼中只有意欲回避的情绪。 “阮枝。” 顾问渊唤她的名字,不算放任她逃避,“既然是你理亏,如今你又是我的阶下囚,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吧。” 阮枝谨慎地答:“还请尊主明示。” 顾问渊话到嘴边,觉得“讨好”二字是奇怪,不想让阮枝和那群蠢蛋下属混为一谈,他心念一转就改了措辞:“会哄人么?” 阮枝:“?” 可能是我听错,但是这位魔尊你画风是不是不太对?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跟我走 顾问渊话出口就知道有问题, 看见阮枝怔住的神『色』更是窘迫不已,偏偏他面上还不表现出,否则不就是白让阮枝看了笑话? “我的意思是——” 顾问渊故弄玄虚顿了顿, 脸上端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实则是留出时间给自己时间圆场, “收起你那套假惺惺敷衍人的法子,拿出认真赔罪的态度,就像是哄人一样郑重且投入的全神贯注,懂了?” 顾问渊觉得自己口误圆得很得体,顺表达了他的真正意思。 阮枝默了片刻,十分受点了点:“我明白了,我好好哄您的。” 顾问渊表情僵了僵, 强调道:“我说了, 不是哄的意思。” 阮枝奇怪看他一眼,宛如面对难缠甲方:“好的,我一定全神贯注。” 顾问渊这才像是满意了, 没再开口纠正。 他了片刻,身边人仍旧安安分分, 半点动作都没有, 甚至连话都不说了。他沉默阮枝投以饱含询问和谴责的视线。 猝不及防又被盯的阮枝:“?” 真诚微笑:“请问您还有什要求吗?” 顾问渊陡然沉下脸, 扔下一句:“自己想。” 紧接着人就走了。 阮枝本想喊住他说说缚灵索的事,手腕一轻, 泛着淡淡金『色』的缚灵索就从手腕松开,飞顾问渊的袖中。 顾问渊并未回, 我行我素扬长而去。 偌的殿中只剩下阮枝一个人。 这是……放养? 放任被绑的对家一身轻松身处本营真的合理吗? 阮枝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座作为议事处的宫殿过分空旷,除了王座没有任何供落座的方, 无形中透出身为魔尊的傲慢与旁若无人。 有小聪明的人或许要开始借机探索、获取信息,有聪明的人已经开始计划怎清新不做作表现自己真诚的忠心,避免被怀疑。 这很有是一场考验。 阮枝想。 先是安静待了半刻钟左右,而后才试探『性』外走去,下台阶时阴兵团队没有出行礼,借着高度优势周遭情形致看了个清楚:宫殿往前是一处广场,几根白玉柱分列两行纵列延伸至矗立的门;再往前,景物被弥漫的黑雾遮蔽得看不分明,只隐约看见山峦迭起的弧度。以这座宫殿为中心,往后呈半圆散步着各个小不的宫宇,夹着一不起眼的较矮房屋。 放眼望去,竟然不在视野中看到人影往,整片区域空旷沉寂得过了,又因为魔界上空常年自带的阴暗氛围,自带阴森效果。 阮枝沉『吟』片刻,又默默走回殿内,站在了原本的位置——王座的左侧。 由于此处并不靠日光因素判断时间,阮枝又不是□□凡胎,站多久都没什觉,百无聊赖打量着王座,细致品味王座上镶嵌的宝石和雕刻的纹路。 一阵微风袭。 顾问渊去而复返,正正站在王座下。他蹙着看着阮枝,十分费解问:“你怎还在这里?” “我在你。” 阮枝注意到顾问渊一瞬间的神『色』变化,不在短时间内迅速拆解这份变化的指究竟是什情绪,下意识补充道,“我以为你更愿意看到我待在这里。” 顾问渊暮『色』深重的眼底泛起许疑『惑』:“我为什要看你傻站在这儿?” 阮枝眨了眨眼:“因为这样显得我比较听话?” “……” 顾问渊怔了怔,表情微妙复杂到一言难尽的程度。半晌,他招了下手,“你过。” 阮枝:“噢。” 说着话就几步迈到顾问渊身边。 真就“乖巧听话”演绎得淋漓尽致,特别有人在屋檐下的自觉。最神奇的是,脸上偏还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仍然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明媚模样,很难让人生出火气。 顾问渊看似漠然转身,心中却泛起嘀咕:怎回事?以前不是很的吗?难道这是在故意装傻……还是被吓傻了? 顾问渊偶尔瞥阮枝两眼,后者都对他投以诚挚而热烈的尊敬目光。 ——实际上阮枝是不想去看道路两旁各种突兀出现的魔族人。 站在高处看时荒无人烟,结果跟着顾问渊身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魔族人纷纷行礼,无声伏顿首。 好家伙,你们魔界中人是只在看见魔尊的时候出活动吗? 干脆别叫魔族,改叫阴兵族得了。 顾问渊阮枝带到一处更为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匾额上写着“揽月殿”,他率先迈步进去,意味不明道:“这是我的住处。” “!” 阮枝无比机敏道,“您要休息了吗?需要人伺候梳洗吗?” 顾问渊:“……” 他长久望着阮枝,不发一语。 阮枝:“怎、怎了?” “你是故意的。” 顾问渊慢慢问,调子沉缓,“从前你没有这呆板,多离谱的好听话都张口就,现在这是故意耍我?” 阮枝看了看他:“进魔宫的时候,不是你让我省力气,不要说甜言蜜语吗?” 顾问渊一脸“我什时候说过这种话”的匪夷所思,少顷,他记起这场景确实曾发生过,当即更了一下:“……所以呢,你就打算什都不做了?” 阮枝无辜道:“我这不是正要伺候您。” 顾问渊有理有据反驳:“清洁术更得省事,除此之外你还做什?” 阮枝认真思索一番,道:“乖乖待着,听候吩咐。” 顾问渊:“……” 顾问渊觉得阮枝简直就是在和自己作对,是特意从寻华宗千里叛逃专程气自己的。 他都暗示得那明显了! 长处一口浊气,顾问渊恢复了淡然从容的模样: “既然你这有心,那就在殿外守夜吧。” 阮枝:“好的。” 点了下,毫不犹豫外走去。 顾问渊目送出门,突然不明白这一通下究竟是在折腾谁。 魔界白日就阴沉沉的,到了夜晚只更暗,平添了许多恐怖『色』彩,屋外呼号的风声都像是人声啼哭。 阮枝觉到殿门外有结界,屋内估计是听不到这声音。 自娱自乐借着这奇怪的声音打节拍,心里已经成了曲调,全然不知道一门之隔的背后,正有人在注视着落在窗户上的身影。 顾问渊烦躁在屋内回踱步,即强硬移开目光,很快又再度回到窗上的那道剪影。 他以为阮枝一时间就说软话,最这一套,应急时候惯常端着副笑魇如花的模样赖着人温声软语,哪怕知道多时候是想着拖时间,他也没办法真的狠下心。 不知道这回是受了什刺激,一改过往路数,让顾问渊都有点捉『摸』不透。 天还未暗下,顾问渊就在反应,谁知当真杵在门外就不动弹了。 顾问渊实在不知道阮枝这是拿捏着他手段太温和试探他的底线,还是真被他唬住了只敢一戳一蹦哒,烦躁到了顶点,他手掌轻挥,一缕黑气顺着缝隙飘出。 不多时,门外出现一位长发披散的男子,却不是顾问渊请安,而是对阮枝欠了欠身:“姑娘,我带您去住处。” 阮枝没立即动:“我以走吗?” 男子毕恭毕敬道:“我出现在这里,您就是以走了。” 阮枝若有所思往身后看了一眼,随着这男子去到了另一处宫殿,路上经过那一排整齐的矮房,问:“这里是做什用的?” 男子并未太避讳:“是『药』师们的方。” 阮枝点。 原本还以为是给下人用的方,看魔界风土人情确实和其他方背离太多。这在原着中不是主要记载的部分,故而知之甚少。 男子领到高度略低于揽月殿的一座宫殿,推门进去,里面东西一应俱全,且从精细程度看已称得上是奢靡。 前任魔尊估计是个享乐者,这看着不像是顾问渊那个厌世的人特意准备的。 阮枝又问了魔宫的日常事,男子似乎有点犹豫,还是尽数告知。 “多谢。” 阮枝心中约有了数。 确实存了『摸』清顾问渊态度的心思,不过没顾问渊想得那般严重,本身只是求稳,反倒是顾问渊的情绪起伏剧烈,正正送到手中了。 问一个正道修士叛逃后身处魔宫一晚是什样的心情。 阮枝:床很很软,以躺下歇了。 屋外的呼号声都被结界挡住,阮枝打了个哈欠,即沉入梦乡时,敏锐捕捉到一点风声的泄『露』。 是结界松动了? 没有立即发作,气息均匀静候,待床边纱帐后出现模糊的人影,才一跃而起出手反击。 两人在半空过了几招。 对方低声喝道: “阮枝。” 这声音分外熟悉,阮枝听出是萧约。 “你?!” 阮枝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萧约出现在这里,嘴里吐出一个字就立刻噤声,不敢闹出动静。 萧约擒住的手腕,不由分说就要往外带:“跟我走。”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然我不是白哭了吗…… 萧约穿着身夜行衣, 大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中,不知是否因此,阮枝见他总觉得他比上一次见面时消瘦许多。清滟的桃花眼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失了往日的光华神采, 余下一片朦胧暗沉的雾霭。 他的力道很大, 目标明确坚定,就是要将阮枝带走。 阮枝险些被他带离床铺,心惊于萧约的强硬,堪堪稳住了身形,仅以气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约似乎意识到想要以最快速度带走阮枝是不可能的事,只得简短道:“我知道你离开了宗门,特意来找你。” 阮枝紧张地左右打量, 确认暂时没人出现:“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魔界?” 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凭萧约现在的境界确实赶得过来, 他究竟是怎么定位到的? 萧约的目光自阮枝的左手腕扫过,不明缘由地卡了卡壳:“……这个之后再说。” 这最大的疑点怎么能之后再说! 不说清楚,萧约的突然出现简直就像是顾问渊故意为之的阴谋啊! 阮枝猛地往后抽回手, 没抽动,她尴尬地顿了顿, 假装无事发生过:“我不会跟你走的。” 萧约的手上动作虽然没有更进一步, 身躯却靠近了些许。他仔细地看清了阮枝的表情, 低声道:“你怀疑我的身份?” 阮枝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 萧约极快地道:“你有没有想过, 你这辈子可能一直活得很糊涂。” 阮枝:“?” 萧约接着道:“我阮枝今天就算是饿死,从望阙峰跳下去, 也不会要你一颗灵石。” 等等! 这不是她曾经对萧约说过的话吗! 眼看萧约还打算继续说下去,阮枝连忙打住: “可、可以了。再说我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好一个萧约,专挑羞耻语录来说。 萧约没让她借机逃开:“现在能确认我的身份了么?” 阮枝:“……很能。” 萧约略点了下头, 再次重复:“跟我走。” 他的目的显然只有阮枝,将其带走是最紧要的任务,且他心知肚明夜闯魔宫有多危险,不敢多加逗留。 阮枝只恨剧情完全崩溃后她失去了上帝视角,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就算了,还不知道萧约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被带着站起来,手腕还困在萧约手里,随便动用灵力可能会惊动旁人,依着惯『性』走了两步她就使用蛮力犟在原地。 “萧约,我不会跟你走。” 阮枝回忆着此处和揽月殿的距离,心惊胆战地质问道,“你不知道我是叛逃出来的吗?我自己要来魔界,不愿意回去。” 她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心虚的场面,即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慌成这样,架不住那种被抓包的刺激感和紧迫感影随形,促使她说话的尾音都在发颤。 萧约却好像误解了什么,听清了她仿佛是要哭泣的语句,身形僵了僵,侧过身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那件事并非是罪无可恕,你不要这样害怕。为了这件事叛逃得不偿失,你我回去,我会处好一切。” “你大概是误会……” “处?你能怎么处?” 阮枝的声音同另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交叠重合,她猛地侧首看去,顾问渊跟个幽灵似的出现在柱子帷帐后的角落,猝不及防地出现惊悚效果加倍。 ——难怪他能成为魔界尊主,这是一脉相承的阴间特『色』啊! 萧约也看见了顾问渊,第一时间将阮枝藏到了身后。 阮枝被他拉得毫无反抗之力,神似无力反抗的小鸡仔被提溜着在空中晃了个弧度,才明白萧约方才还留着手劲。萧约这一下还带着灵力的爆发,陡然在前方划开一道灵力凝成的屏障,显然是戒备顾问渊随时会攻过来。 “有远客不请自来,我这个东道主自当好好招待。” 顾问渊往前走了两步,信步闲庭的姿态无形中多了几稳『操』胜券的压迫感,他脸上表情未变,只双眼冷意更甚,化为锋利刀刃,尽数投向萧约,“萧公子若是来喝茶论道,我勉强可作陪一二;可你若是想来抢夺我魔界中的任何事物,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萧约将阮枝挡得严严实实,她连个冒头的机会都没有,视野中全是萧约的背影:“魔尊说笑了,宗门里的小师妹不懂事,不知轻重『乱』跑出来,我只是想将她带回去。” 顾问渊曾使过的那根银『色』长链悄无声息地从他袖口中蜿蜒而出,不需要任何支撑地在半空缓慢移动,像根有生命力、循着大树树干攀爬而上的藤蔓,在顾问渊身边缭绕。 他不屑地嗤笑:“带她回去受罚么?” 萧约不动声『色』地道:“这就不劳魔尊费心了。” 顾问渊潜入寻华宗当弟子这事,要放在寻常时候必定是要好好说道,可如今形势不,魔界暗中的渗透难以想象,不好轻举妄动。单论感官,萧约对顾问渊那本就堪堪『逼』近底线的好感更是『荡』然无存,直冲负数。 顾问渊的表情骤冷,没心思继续这磨嘴皮的放狠话环节,身形幻影在视野中出三道,皆迅疾冲向萧约;那根变化多端的银链将这画面渲染得愈发花里胡哨,令人眼花缭『乱』。 萧约将剑在空中转了两道,周身浮现出数十道凛冽剑影。 阮枝见机想冲上去,两道黑气在她身后蹿起,一左一右地护卫住她:“姑娘,请到一旁等候,免受波及。” “可他们都打起来——” “姑娘不用担心。” 黑气中出现的人影一贯着黑袍,从头裹到脚,长发散着,让人看不清面容,只有声音清晰传来,“尊主是魔界最强者,不会输任何人。” 我那是担心顾问渊吗! ……我好像确实应该担心顾问渊吧? 短短时间内,阮枝心念陡转,觉得自己不表现一下只纯看戏,实在是说不过去,当即大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可能是错觉,半空中交手正酣的两人不约而地停滞了瞬息。 左侧的黑跑人默了默,出言道:“这位姑娘,在我们魔界,干扰交战是一件非常恶劣的事。” 阮枝忍不住茶了一下:“可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下去。” 右侧的黑袍人接道:“那您已经尝试过了,您看,他们根本不会停止。” 阮枝:“……” 你们魔族人是不是都哪里有点问题? 幸好这间宫殿够大,顾问渊和萧约皆用了全力,剑锋铮鸣过度隐约似雷声,银链快速摩擦而激起的耀目冷光,打得那叫一个火花带闪电。 阮枝将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细看,发觉身旁两个黑袍人已经因为承受不住周遭空气的巨大压力而慢慢地蜷缩在地,这份被压抑过度的空气没能影响到阮枝,她仅仅是觉得风有点大,头发都吹到嘴巴里了。 眼看着黑袍人都要被剧烈的灵力对冲生生吹走,阮枝再顾不上念及萧约的心情,奋力大喊道:“尊主您可要小心些,不要被萧约伤到了!他的断水剑已修炼有灵,您可得防备着!” 断水剑修炼出剑灵这件事自然不是萧约告诉阮枝的,而是阮枝结合原着中萧约的阶段剧情得出的结论。 这话她早就该说,既是在顾问渊跟前表了忠心,又能让萧约快点死心撤离。她只要想想萧约在一日之内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愣是没能在最开始把话说出口。 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她二次开口,顾问渊和萧约的注意力俱被走一部分,不于上次,萧约怔愣的时间更长。而顾问渊嘴角轻扬,抓住了这微不足道的神间隙,积蓄的灵力顺着银链狠狠打出去,直接将萧约的护体灵力打碎了。 他们的境界本差不多,能做到这点已经是分出胜负。 顾问渊眯了眯眼,墨『色』的眼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激烈情绪,他手指紧了紧,正待再萧约致命一击—— 阮枝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他。 “您没事吧!!” 她大声的呼喊着,那模样仿佛他马上就要死了,“您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虽然顾问渊最终占了上风,他和萧约交手,两人或多或少都会挂彩。这举动并非全然说不过去。 顾问渊掀了掀眼睫,冷冷地看着阮枝,目光好似在说: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阮枝确实没能说出什么来。 因为她直接抱着顾问渊开始颤抖痛苦。 顾问渊:“……??” 不远处的萧约半跪在地,捂着肋下最重的那处伤,眼中光亮逐渐黯淡,犹剩下几不敢置信的倔强: “阮枝,你,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他这句话说得并不流畅,气息不匀。 阮枝:“!!!” 萧姓男主你怎么还在! 趁机逃跑不丢人的你快走啊不然我不是白哭了吗! 阮枝不敢放开紧抱着顾问渊腰的手,生怕场面彻底无可挽回,她抬起头,眼角被她生生憋红了都没能多挤出几滴泪,不过是沾湿了眼睫唬人罢了。她便用这副模样看着萧约,斩钉截铁地道:“我早就受够了在寻华宗的日子,能追随尊主是我最大的心愿,你莫要来多管闲事,更不要想与我们尊主作对。” 快走啊!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最为致命 事到如今, 阮枝经无暇去计较寻华宗为何没有做好萧约的善后,怎么会让单枪匹马深入魔界。她只能尽力维持住场面,既保住自己又好让萧约脱身。 ——寻华宗你在干屁啊!难不成才第一天我就要和萧约一起败犬双双把家还吗? 阮枝从这件事联想到了黑心系统坑蒙拐骗、甩手人, 胸膛遏制不住轻微起伏, 面颊染上几许绯『色』, 配生生憋红的双眸,还真有几分哭泣难忍的我犹怜: “我绝对不会回去!谁让你来管我了,我不和这么久,别打着师兄的旗号来妨碍我,赶紧回到你平和乐的寻华宗去吧!” 萧约眼中的光彩完全寂灭下去,脸上的神情明显动摇,却不像是完全乎意料的打击。 阮枝此刻没多功夫去剖析表情代表的含义, 手臂中的顾问渊还在试图挣脱。 顾问渊本想拨开阮枝的手, 状动作缓了缓,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还有几分迟疑的不可思议:假哭变真哭……? 但只要想想这哭是她望着萧约后才情真意切起来, 顾问渊心中那点迟疑『荡』然无存。 稍微动了一下,阮枝条件反『射』将抱紧, 紧张询问:“尊主您怎么了?您不要『乱』动, 现在需要静养!” 顾问渊漠然看着她表演, 冷酷吐几字:“我没事。” 阮枝抱着不撒手:“你不要任『性』,我觉得你有事。” 顾问渊:“?” 顾问渊虽未动, 方才响动引来的其魔族人却没有绊住脚步,一群黑袍人涌入殿中, 口中喊着“尊主”;但没有遵循常理来拦在顾问渊身前,没有试图将阮枝拉,而是径直冲向了萧约, 上来就是要一决生死的架势。 魔族人骨子里的好斗与高傲与生俱来,无条件追随强者,却也会在强者跌落神坛的瞬间就抛弃离去。 顾问渊能阮枝困住这件事,在这些属下心里根本无需在意:如果轻易压制,那么顾问渊不值得追随;如果是有意为之,这就是人家二位的情趣,冒然打扰无异于找死。 萧约魔族人团团围住,看似情况危急,然而只要顾问渊不手,即萧约受了伤也能脱身。 阮枝心中打定主意,当下正对着顾问渊侧颊、接近下颌处的一细微伤口蹙眉哀愁:“怎么能在这里伤了呢?尊主的脸这般好看,有一点瑕疵都令人心痛不。” 她这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倒是一如既往了。 顾问渊原本乐其成,可这中间有萧约横『插』一脚,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阮枝指尖虚悬在伤口上方,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切模样。 顾问渊轻拍开她的手,眉宇间氤氲郁气: “你再晚些发现,这伤口都该好了。” 阮枝认认真真:“是再的伤口,落在您身上,于我而言也是大事。” 顾问渊:“……”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边谈情说爱,那边一当百。 两方截然不同的气氛堪称水火不容,萧约剑气动天时,顾问渊只来得及抬臂挥袖而挡,身上还挂着“累赘”,目送萧约远去。 这一切看似缓慢,实则这些人同萧约的交手不过几息,顾问渊这方绊住的心神,自然就追不上。 让修士在魔宫内来去自如,是件极损魔界威严的事。 殿内摆设七零八落,多半是萧约和顾问渊的功劳,镶着玉石的柱子上尽是剑气和灵力切的痕迹,银链摩擦的特殊痕迹穿『插』其中,俨然失去了最初的奢靡美感。 “还不放手?” 顾问渊垂眸看着阮枝横在腰间的手,倒是不觉得丢脸,只是洞察了阮枝这番作为的大概用意为何,难气顺。 阮枝眼角余光瞥脸『色』极差,期期艾艾松了手,嘴上还在妥帖圆场:“尊主当自己的身体为重,先召『药』师来。” 顾问渊后背萧约的剑气打了两,肋下险些刺伤,站直起来浑身不畅。冷眼瞧了阮枝一眼,很快移开视线,负手对行跪拜礼的下属:“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 哎。 就知逃不过。 好在顾问渊火气不算大,没到预想中最糟的情况。 之前,大约是顾问渊忘了,甚至没有给阮枝套上缚灵索。 阮枝再次两魔族人一左一右“护法”,前面还有领头的,这三人是在场人中少数几轻度波及的。 下宫殿前的台阶,左侧的人忽然: “将她送去哪里押?” “‘好生看管’的意思是重刑,送去暗牢吧。” “那是叛将师昶的规矩,咱尊主似乎不兴这样。” “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就送去普通的牢房?” 三人脚步渐停,面面厮觑,而后目光整齐投向押送的犯人阮枝: “你想去暗牢还是普通牢房?” 阮枝:“??” 直接问犯人本人的吗? 你魔族是真的有问题。 一般人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普通牢房,免受未知的苦楚;但阮枝自认不是这目光短浅之人,况且她面对的阴影不定又心思深沉的顾问渊,闲『操』作派不上用场。 ——顾问渊都没压制她的灵力、将她捆缚住,这难不是有意要试探她吗? 稍作思虑,阮枝果决: “我选择暗牢!” 三人神『色』各异,唯一共通的情绪是震惊:这位姑娘果然深藏不『露』,居然自请去暗牢。 “您确定吗?” 由于内心的震惊引发了魔族人奇怪的敬意,这下属说话时都忍不住带上了敬称。 阮枝点头,掷有声:“惹得尊主生气就是我不对,莫说是暗牢了,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能让尊主消气,我都会义无反顾前去!” “……” 三人好像阮枝的发言给震住了。 阮枝领到了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牢房,到通尽头,一暗门打开。 一墙之隔,天差别。 散在空中的血腥气随着流动的空气猛然袭来,阮枝不自觉屏住呼吸。踏入门口,黏稠的『潮』湿沉闷将人包裹其中,无端惹人厌烦躁动。 阮枝几步踩下去,听到水声,匆匆瞥了一眼就险些反胃吐来。普通牢房还有点光亮,这里面都是严实的墙壁经足够压抑,布局是极力往能让人精神崩溃的狭窄和深径曲折上靠拢。得亏阮枝穿越来精神世界经锻炼得尤为强大,一路去都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不大受得了气味攻击。 一扇特殊材质的门在眼前打开。 “这就是您的牢房了。” 其中一人,“接下来如何,还要候尊主定夺。” 阮枝借着最后的机会再刷一波忠心:“只要能让尊主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对尊主的心日月可鉴,将会在此昼夜不歇期盼的命令!” 三人经阮枝一路的狗腿弄得麻木了,齐齐点头,上门去了。 顾问渊正在和手下大将议事,主要流程是顾问渊问责怎么做的布防,随就把萧约放进来了结界还没有半点反应。 “魔界事务全指望靠我一人么?” 顾问渊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眉目阴沉,不怒自威。轻轻笑了一声,“行啊,那要你也没用了,都自绝谢罪吧。” 底下跪倒了一片,深知魔尊厌烦吵闹的『性』子,皆不敢声求饶,怕自己成为打的那只头鸟。 顾问渊看殿门口的魔兵,是领阮枝的那几人,挥了挥手,居高临下简短:“哑巴了没事,若还没有足应对的策略,都各自去跳青崖渊,死了算完。” 众人散去,那三魔兵拜入殿中。 “回禀尊主,那位……姑娘经在暗牢中了。” 顾问渊身形微顿。 魔兵赶忙解释:“是姑娘自己说要去暗牢的。” 顾问渊:“?” 在下属面前积威深重,只淡淡问:“为何?” 魔兵将原委细致复述予,顺一字不落转告了阮枝那些感人肺腑的真情剖白。 顾问渊一开始的表情还只是『迷』『惑』,到后面就越来越奇怪,眉心纠结着,可并不是发火的前兆,反而像是在忍耐什么。 “……她还说会昼夜不歇期盼您的命令。大致就是这些了。” 顾问渊费了些力气才压下嘴角的弧度,维持着面上的疏冷与高高在上:“知了。” 人都完了,顾问渊背过身去,看着王座后整面墙壁上张牙舞爪的浮雕,忍不住轻轻笑声来。 “笨蛋。” - 阮枝在暗牢待了一会儿,就有点后悔自己选了这么鬼方,但先前那种情况她再不表点忠心就真的完了——顾问渊没给她机会,只能这么干了! 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阮枝立即将耳朵贴到铁门边,还未细听,门扉突然弹开。她就保持这听墙角的尴尬姿势,和门外的顾问渊对上了视线。 “……” “……” 挺秃然的。 顾问渊的视线自上而下快速扫视了她一圈,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会儿,才:“在偷听?” 阮枝面不改『色』答: “在锻炼身体。” 为了印证这点,阮枝还颇有活力活动了双臂,那叫一朝气蓬勃。 顾问渊:“……” 要不怎么说暗牢这方特别呢,才这么一会儿,就又傻了一。 “在这里待的怎么样?” 顾问渊问。 考验我的时候到来了! 阮枝义正言辞:“只要能让尊主消气,此环境如何经不在我心中。” 顾问渊品味着这句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高兴,你就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倒也不必一直。 阮枝满脸真挚:“虽然我愿意这么做,但尊主您素来胸怀宽广,估计不会给我这机会了。” 顾问渊眼中掠过笑意,敛下的睫『毛』遮住了:“不,我向来很愿意给人机会。譬如方才,我不是也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让你自己决定去哪儿么?” 阮枝眨了眨眼,嫣然笑:“尊主说的是。” “只可惜啊——” 顾问渊幽幽叹,“你的眼光不怎么好,偏要做这最坏的选择,我却是看不懂了。” 阮枝表情僵住:“嗯??” “怎么会有人选暗牢呢?” 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现这样的事,顾问渊脸上的神『色』全然是真切的困『惑』不解,毫无半分作伪。忽,『露』恍然的表情,“看来你的喜好果然与旁人不同,是真心喜欢暗牢的环境。我欲成人之美,可允你在此多住几天。” 阮枝:“……” 阮枝脑子里忽然浮现一句话: 反向『操』作,最为致命。 或许还有另一句话—— 和空气斗智斗勇。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花言巧语 电光火石间, 阮枝脑中将前发生的事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顾问渊固然下令让人将她押下去,但那几个小兵看着根本不可能是顾问渊的心腹,转告些事没问题, 却不能揣度顾问渊的意思。 也就是说……顾问渊本身其实并没有特意考验她的意思。 她表忠心表了个寂寞。 但这举动应该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顾问渊会亲自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明。 阮枝垂着脑袋思索, 自顾问渊的角度看来,仿佛是被事实冲击得垂头丧气了。 他微微启唇,却听阮枝道: “却觉得,的眼光是很好的。” 话音落下,阮枝便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向他,好似在说:他就是她眼光好的佐证。 顾问渊怔住。 阮枝眼眸清亮, 狐狸眼笑起来总是显得分外狡黠, 她灵动的神情为此增『色』不少,倏尔绽放笑颜,近在咫尺的顾问渊都不免为之怔愣。 她笃定地道:“不然怎么会来追随您呢, 这可是我所做正确的决定了。” “……” 顾问渊一语不发,猝然转过了身。 阮枝不见他的表情, 『摸』不准这马屁有没有拍对, 思绪一转, 换了个更为稳妥的话题:“『药』师来过了吗?你的伤怎么样?” 她并不是很习惯对顾问渊说“您”,要是从没相处过还好催眠自己;加她现在没有从前的“业绩压力”, 很多时候就算是强坳奉承也会有点微妙的区别。 阮枝又补了句称呼:“尊主。” 顾问渊半侧过脸来,匆匆瞥她一眼:“还未宣请『药』师。” 当了魔尊就是不一样哈。 “宣请”这两个字太有酷炫狂霸拽的内味了。 阮枝两步跨过去, 伸手虚虚地扶住顾问渊,满脸关切:“伤势可耽误不得,要是拖延了影响大事就不好了。这便扶您去歇着, 让『药』师来为您治伤!”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周全又熨帖。要是早前没那么多事,顾问渊起码会认为这样的下属很识趣。 不过现在么—— 顾问渊扫一眼阮枝随着他身侧走出牢房的脚步,嘴角短暂地翘起,借以启唇的动作掩饰住了:“治伤固然重要,却不好耽误了你享受这间牢房。你不用与同去,就留在这里吧。” 阮枝笑容一僵:“……” 触及到顾问渊眼中明晃晃的笑意,阮枝陡然醒悟:他就是故意的!! 顾问渊垂首注视着阮枝,那点微末的笑意从他眼中的墨『色』深潭没入深处,他尤为通情达理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阮枝默默咽下原本已到了嘴边的话,眨眼间就改了口:“有。” “唔?” 顾问渊的样子摆明了是想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起码他现在看去心情不坏,她又大概『摸』到了他情绪起伏的边界。 “不放心在你受伤的情况下,让你一个人走这段漫长的路。”话出口,阮枝才意识到前半段实在是有点像『吟』唱诗歌,随之迅速调整了,言之凿凿地道,“必须要亲自护送你到揽月殿去,这是我忠心的证明,尊主大人。” 顾问渊向她的眼神陡然复杂得一言难尽。 他如果现在对阮枝说,觉得她平常的样子就很好,是不是会被对方破口大骂“麻烦精”? 嗯…… 他自己都觉得前后的要求既矛盾又变化太快,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说出口。 阮枝就这么半浑水『摸』鱼、半心照不宣地随着顾问渊回了揽月殿,经过长廊又见到了那三个魔兵。后者的神情犹如见了鬼,目送他们走了一段路方才如梦初醒地低下头。 “那位姑娘就这么出来了?” “还是尊主亲自接她出来的……幸亏我们对她很是尊敬。” “可能这就是大人物们的乐趣吧。” 被视为大人物的阮枝和顾问渊已经到了揽月殿,阮枝正要找人去请『药』师,顾问渊扬了扬手,熟悉的黑气从他袖口迅速窜了出去,自觉沿着窗户门扉的缝隙溜走了。 阮枝不禁道:“是傀儡?” 顾问渊略为诧异地看她一眼,颔首:“正道修士都不会关注这些,你竟然知道这是傀儡。” 仅从他的手法来看,这也可以被看作是修真界那边的传信手法,一般人不会联想到傀儡。 阮枝自然不会说这是她现今仅有能发挥作用的金手指了——对原着的了解在世界融合又崩盘的现在几乎一文不值。 她笑眯眯地道: “要在尊主手下办事,当然要多了解一些。” 顾问渊轻哼一声:“花言巧语。” 阮枝并不反驳。 『药』师匆匆前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进入殿中时还在门槛绊了一下,险些直接滚进来:“拜、拜见尊主!” 顾问渊正百无聊赖地支着下颌,“唔”了声就算是应答。 『药』师依言起身,大着胆子打量了这位有史以来最杀伐果决的魔尊,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尊主有何不适?” 魔族人好斗要强,这点在作为领导者的魔尊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若非大事绝不会轻易找『药』师。这还是『药』师任以来,第一次被召请来看伤。 他想当然地认为是重伤,见顾问渊还好好地坐着,心中不免疑『惑』。 顾问渊并未言语。 阮枝极会眼『色』,主动道:“方才有敌人入侵,尊主同对方正面交手数招,未免意外,便请『药』师生来细查一番。” 『药』师愣了一下,脑袋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就……就这? 没听说哪个魔族人因为和别人交手了就专程去找『药』师的,这难道不是彰显实力与强悍体质的佳时机吗? 『药』师偷偷『摸』『摸』地打量着顾问渊的脸『色』,没从他脸上出半分不快,更无任何反对的意思。他懵『逼』地再行一礼,走到顾问渊身旁,屈身为他号脉。 灵力在二者之间浮动。 片刻后。 阮枝见『药』师一脸凝重地沉默着,急切追问:“『药』师生,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有话还请直说。” 『药』师默默地抬首,都不大好意思开口:“尊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问题吗?” 阮枝仿佛不大相信,“可方才尊主似乎中了几招。” 顾问渊凉凉地看她一眼。 阮枝不为所动,专心等着『药』师的回答。 顾问渊嘴角撇了撇,到底没有说什么。 『药』师没看到这点细微的眉眼官司,谨慎地道:“这,与人交手,自然会有磕磕碰碰。这点程度算不得什么,依尊主的身体来看,完全能够自愈。” 阮枝:“……” 觉得你们魔族人对自家尊主的关心真的很不够。 这样不就显得过于殷切了吗? 阮枝切实感受了一魔族内部奇怪的风土人情,她指着顾问渊脸上那处细微地伤口,问:“这里的伤口,不需要特殊处理吗?” 『药』师这次用更加沉默恍惚的目光,盯着那点简直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足足看了有三秒之久:“这,这多等一会儿,就会结痂了吧。不需要处理的。” 天呐。 这姑娘什么来头,给这个资深『药』师都整不会了。 阮枝出这位『药』师的神游天外,清了清嗓子,本想就此打住,扫一眼身旁的顾问渊,又追问了一句以求保险:“应该不会留疤吧?” 『药』师麻木地道:“不会的。哪怕是留疤,这也是尊主与敌抗争的象征,是光荣。” 破相了多难看啊! 阮枝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一刻,阮枝和『药』师双方都在心里对对方进行了谴责: 你们魔族人好冷漠/这姑娘根本不懂们魔界的荣耀。 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的顾问渊终于出声,是对『药』师说的:“下去吧。” 『药』师忙不迭地离开了。 得出来他待得很煎熬,哪怕奉命前来也没有开个『药』方,走得特别迫切。 阮枝叹为观止,收回视线不无惊愕地道:“魔界『药』师都这样的吗?” 顾问渊对此见怪不怪,眼皮轻掀:“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阮枝心说:大惊小怪那你刚才都不阻止? 便是在这念头冒出来的刹那,阮枝隐约察觉到顾问渊可能缺失的部分是什么,或许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迎着顾问渊的目光,阮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么。前见那一排供以『药』师居住的屋子,还以为魔界重『药』师。” 顾问渊漫不经心地理着翻折的袖口,道:“魔界不重『药』师,更重术士。那些养在魔宫里的另有用处。” 阮枝追问:“是做什么用的?” 顾问渊无声地望她一眼,意思不言喻。 阮枝乖巧地道:“是我逾矩了。” 她紧接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伤『药』,举到顾问渊的眼前晃了晃:“是百活草的粉末,对你的伤处有益。” 顾问渊别开视线:“不需要。” 阮枝补充道:“替你『药』吧。” 顾问渊动作微妙地顿了一下。 阮枝见缝『插』针了手,能看见顾问渊条件反『射』蹙起的眉,但没感觉到任何实质『性』的拒绝。 她的指尖落在顾问渊的脸侧,后者背脊不自觉地挺直了些,随即又被理智止住,于是整个人都显得颇为僵硬。 “疼?” 阮枝问。 顾问渊眉心蹙得更深:“你在侮辱谁?” 阮枝:“。” 好一个酷炫狂霸拽的魔尊。 温热的肌肤相贴,分明没有多余的事物,却能带起奇特的战栗感受。即便生生压制着不要『露』出痕迹,这份令人屏息的触感也会回流到心底,引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这点短暂的『药』时光硬生生被感官拉长,顾问渊无端煎熬地忍受着,觉得阮枝这似疗伤的关切行为,实际比真刀真枪的伤害更来得锐利,轻而易举就破开深处的屏障。 在阮枝手指离开的瞬间,顾问渊下意识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嗯?” 阮枝不解地看他,“怎么了吗?” 顾问渊都要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他全然没有下一步的准备,只是随心为。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记得净手。” 阮枝:“……” 你觉得你礼貌吗?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议和 魔界的夜晚总比他地方的夜『色』更深重些。 大半夜折腾这么一通, 谁也没有安眠。所幸魔族人历来特立独行,夜间不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 阮枝走前,像模像样地叮嘱了一番。 顾问渊挥挥手让她走, 乍看上去似乎是不耐烦的样子。然而等傀儡来, 他仍站在窗前, 与阮枝离开前的姿势无异。 屋外的呼号变本加厉。 顾问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极快地在虚空中一抓,便从呼啸而过的风中抓出了一道灰黑『色』的暗影;形状不定,被风吹得边缘飘摇而不规则。然而正是这不起眼如苇草的东西,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嚎叫。 “呲——” 顾问渊手指略微用力,暗影在他手掌间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他漠然地捻了捻指尖, 对傀儡道: “去看看青崖渊的那群废物都在干什么, 放跑了这么多怨鬼出来,再管不住让他们全都吃下去。”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平和。这番话毫不留情, 充斥着弥漫杀意的威胁,便是本没有生命和意识的傀儡听到, 都禁不住在这陡然爆发的压制中身躯颤抖, 伏地求饶。 顾问渊转过身, 目光自傀儡屈服的背脊上扫过,忽地问道:“你觉得一个人被一个人骗两次吗?” 与前一句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询问, 罔论在他跟前的不过是个傀儡,没办法拥有人的思维。 顾问渊作为傀儡的人, 深知这点,他也并非是想要谁来给他答案。 “应当不。” 过了片刻,顾问渊自言自语地感叹, “不然得是有多蠢啊。” 怎么有人被一个人、大略一致的手法骗到两次呢? 绝无可。 顾问渊生平最烦说不通的蠢人,他更不愿去成为蠢人。 - 阮枝换了间屋子,虽然没有先前那间富丽堂皇,住个人绰绰有余。她倒是身心轻松、睡得一夜香甜无梦。 次日清晨,她顺利起早,决定去给顾问渊熬『药』。 这是她从昨天『药』师的反应和顾问渊的表现得出的猜测:魔族人不屑看病,认为受伤是功勋;而顾问渊在魔宫堂而皇之设置那么长的住处供以『药』师,自身又不怎么用得上『药』师,必定是需要他们做别的事——很有可与顾问渊雨天浑身难受的事有关。 阮枝此番作为固然有一半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不全然是装模作样地胡作非为:在她身处寻华宗、没有发现自己搞错了剧情之前,而已经拜入莲华长老门下后,她曾为顾问渊这特殊的体质特意研究过,想着以备攻略之需。 鉴于顾问渊“身体差”在丹修这边颇有些人尽皆知的意味,莲华长老手把手地这事指导过阮枝,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和法子。 现在是将论付诸于实践的时候了! 阮枝走过空无一人的曲折长道,循着记忆来到那排矮房前,扣响门后大约等待了钟,才有人来开门。 这人倒不是全身裹在黑袍的那类装扮,起码看得清长相,中年模样,身量有些矮小,穿着身灰扑扑的宽袍。他面对阮枝时,甚至需要微微仰首:“你是……?” 阮枝面不改『色』地道:“我是尊带来的人,昨日你们这的一位『药』师已经见过我了。我是来借用贵地,为尊熬『药』的。” 男子的表情猛地变了,原本是不以为意的打发态度,转瞬目光灼灼地紧盯着阮枝打量:“原来你是那个大惊小怪的奇怪姑娘。” 阮枝:“?” “你说要为尊熬『药』?” 男子后知后觉地道,“昨日不是有『药』师去请脉,说尊并无大碍吗?究竟是怎么事?” 阮枝摆摆手,解释道:“尊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大概也听说了我是个多么杞人忧天的人,放心不下尊的身体,想着来为他熬一副有益于强身健体的『药』。” 她一本正经地道:“毕竟昨天那位『药』师没有为尊开『药』啊。” 男子:“……” 他想了一下那名『药』师来后所说的情况,颇有些无言以对:“依尊昨日的情况,确实用不上开『药』。” 阮枝坚持要为尊“强身健体”。 男子总算体到了僚昨日的心情,哑然地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劝说之词。 也是魔宫平日没什么人来,哪怕昨天刚闯进个不速之客,都没往『药』房这地方转转。魔族人都对『药』师不重视,这地方没有明确的禁令。 稀糊涂的,让阮枝趁虚而入了。 顾问渊早在门扉被人碰上而发出细微动静前醒了,刚施完清洁术,察觉到屋外之人的行踪鬼祟,便又躺了去,等着看来人有何用意。 一直觉,来的或许是敌人,或许是某些不得安宁的魔将,有可是…… 来人并未刻意掩藏气息,那份在周遭无形散开的清雅气息顺利地送到了顾问渊的鼻端,是他颇为熟悉的气味。除此之外,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阮枝? 她想搞什么鬼? 顾问渊按兵不动。 阮枝悄无声息地停在他床边。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须臾。 顾问渊率先按捺不住,睁开眼,对上了一碗漆黑的不明『液』体。 阮枝半张脸隐在碗后,眉眼弯弯,笑意盎然:“尊,起来喝『药』啦。” 顾问渊:“……” 虽然不清楚具体为何,总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仿佛喝了这碗『药』该去死了。 阮枝眼神真挚,表情那叫一个纯洁无害:“尊,要我喂您吗?” 顾问渊:“……你受了什么刺激?” “这话是从何说起。” 阮枝神『色』自若,表情完无缺,“我一心记挂着尊的身体,早早起来熬『药』了。” 顾问渊将怀疑的视线转向『药』碗。 “这是我在寻华宗时在寻『摸』的方子,是特意为尊在雨天身体不适所调制的。” 阮枝接着道。 顾问渊意味不明地重复道:“在寻华宗时?” 阮枝点了点,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佐证自己用『药』的妥帖,她又补了一句:“莲华长老我一起讨论过这方子,即便没有多么大的用处,也绝不有问题。” 顾问渊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视线在阮枝和这碗『药』之间游移几度,才道:“这碗『药』看上去应该并不妙。” “『药』嘛,怎么可好喝。” 阮枝边说,边将『药』碗往前递了递,“良『药』苦口利于病。” 顾问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侧闪躲了一下,时伸出手来抵住碗沿,制止她可更进一步的动作:“啧,你——” 阮枝忽然道:“你该不是怕苦吧?” “……” 顾问渊的眼神凝固了。 如果眼神杀人,阮枝觉得,自己可被迫原地重生无数次了。 阮枝强行挽尊:“我的意思是,这碗『药』确实是太苦了,需要改良。我这拿下去重熬一碗!” 顾问渊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他拦住阮枝的动作,将『药』碗夺过来一饮而尽。 这玩意怎么这么苦? 顾问渊姿态僵硬地将嘴的不明『液』体强行咽下去,脸上堪堪绷住的表情随时有皲裂的风险。这种苦涩已经不是常人想象的程度,顾问渊甚至怀疑阮枝想活活把他苦死。 一枚果脯被送到嘴边。 顾问渊循着本吃了下去,齿关咬合,嘴陡然爆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酸味。 “!!” 他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阮枝看他表情不对,关切道:“您怎么了?” 怎么了? 我要酸死了。 虽说魔界不大重礼节,顾问渊自认没办法在阮枝面前将吃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哪怕这东西酸得他天灵盖都要通了。 “——咳咳!” 强行咽下后,顾问渊喉间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阵咳嗽。 阮枝很是善解人意地为他拍抚背脊。 顾问渊眼神复杂得犹如深潭,他哑着嗓子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是普通的果脯啊。” 阮枝道。 顾问渊没好气地道:“酸死了。” 他看阮枝没有立马跳起来反驳,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故意的?” 阮枝难得『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手边没有他甜食,想着这个也好,起码……” 在顾问渊的死亡注视下,阮枝轻声说出后半句:“以毒攻毒,以酸止苦吧。” 谁想到顾问渊舌这么敏感,苦和酸都受不了。 顾问渊:“……” 他冷着脸指向大门:“出去。” 阮枝这下倒是乖觉,跑得比兔子都快。 徒留顾问渊在殿中捂着嗓子,被苦味和酸味冲击得面容扭曲,近乎龇牙咧嘴:他是不是对阮枝表现得太过宽容了,才几天时光她如此心安得地开始蹬鼻子上脸,半点身为寻求庇佑之人的自觉都没有。 昨天该让她在暗牢多待一,不该马上去接她。 她今日起早是为了给他熬『药』,似乎……勉强够功过相抵?她是算准了才敢这么做的吧。 顾问渊一时想不出具体的结果,索『性』作罢,整整喝了两壶茶才把嘴的味道消下去。 一位魔兵匆匆来报,显然是知道他醒了才敢来打扰: “那位姑娘说要借用栖月池,要一些『药』材,说是要为您准备『药』浴。” 顾问渊不假思索地道:“拦住她。” 魔兵应声退下,没走几步,只听身后的魔尊道: “等等。” “尊有何吩咐?” 顾问渊沉默稍许,道:“随她去。” 这话说得既轻且快,不仔细辨很容易听漏了。 顾问渊背身而对,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 魔兵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思恍惚地告退。 傀儡紧随后到来,如鬼魅飘然到顾问渊跟前跪下,带来信息: [妖界边域抵抗不力,欲割让城,魔界议和。]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犬齿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犬齿 妖界节节败退的消息在魔界内传开, 魔族群情激昂,仿佛已经打下了妖界都城,直说三城不够议和, 起码得割五城。 如今在妖魔两界处坐镇的是常钧, 据说是顾问渊的心腹。顾问渊这位魔尊除了最开始连下四城的时候出面过, 其余的时候都在后方魔宫内整顿。故而魔族大多数人便认为:我们魔尊不出面尚且有此成就,区区三城的割让实在是没诚意。 阮枝借着准备『药』浴的名头在魔宫内穿行,难得在顾问渊不出面的情况下见到了活的魔族人——原来他们还是会出来活动的啊。 鉴于魔界的传统,魔宫内不止有魔尊及其后宫,还会有部分备受器重的魔将。最初是为了表达对下属的器重,后来则形地变了味道,成了对忌惮下属的近距离监视与把控。 阮枝对这个传统有些许不解:这个方法制度乍看上去很不错, 但……历任魔尊的没有担心过后宫和下属近距离勾搭的可能吗? 还是说他们压根不在意? 关于这点疑问, 阮枝在请顾问渊来『药』浴的时候,委婉地表达了想法。 顾问渊听完后那个言以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关注些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魔界素来被修真界视为蛮荒之地, 原因之一就是早些年魔族人关系混『乱』,能与兄弟共有一女。”顾问渊说着, 朝阮枝投去隐晦的一瞥, “数百年前的魔尊整顿后, 这种风气已经被制止,但赠女之事在上任魔尊时还偶有发生。” 这举动大概类似于尘世帝王给大臣赏赐美女, 只不过没有魔界这么彪悍,连妃子都能往外送。 而顾问渊上位后, 魔宫内并无多余将领,即便召请都是从魔宫外专程赶来。 阮枝若有思地点点头,突发奇想:“如果是魔尊特别倚重的将领和后宫的妃子勾搭到了一起, 有很大可能就会把这个妃子直接赏赐给将领了?” 顾问渊不知想到了何事,脸『色』无端地沉了沉: “你在想什么?” 阮枝没懂他怎么突然就如临大敌的样子,茫然道:“难道这个逻辑不对吗?还是说要结合那个妃子的受宠程度来决定,但魔界不都是重视战力甚于一切?” “……” 顾问渊一脸想说么又莫名憋屈的奇妙表情,他似乎在打量阮枝是不是认这么说的,眼底的暗流缓缓流淌,“近年来魔界变了许多,若有私通之事,会处死双方。” 阮枝半点不受影响,没有循着这句话去思考深意,只有了解后的恍然:“这样的话,倒是能起到威慑作用。否则堂堂魔尊的宫殿,岂非是谁都能染指的了。” 顾问渊目光游移一瞬:“怎么问起这种事?” “好奇嘛。” 阮枝笑一笑,和软道,“我如今是您的下属,自然要多为您想想,凡事未雨绸缪。” 顾问渊原本表情淡淡,可无不可,听到末了,眼睫蓦然低垂,眉宇间的阴戾随之柔和几分。他看着心情不坏,轻描淡写地道:“用不着你去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就连面对这一池子的『药』浴,他也不似最初看到时那般抗拒了。 “『药』浴对我没用。” 顾问渊站在雾气升腾的栖月池边,打眼望去就知道这底下放了赤炎珠养着。 阮枝反问道:“上次的『药』,你喝了之后有么感觉?” 提起那苦得要死的『药』,顾问渊不由得蹙眉:“难喝。”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犬齿 阮枝看他反应便了然了:“大约还是有些作用的吧。” 否则顾问渊怎么可能放任她弄『药』浴? 顾问渊扫一眼她略带得意的样子,唇角轻抿:“也只有一点。我的情况与裴逢星不同,非常理能治。” 阮枝:“??” 为什么突然提起裴逢星? 不过顾问渊这回算是失算了,阮枝最初固然是想当然地按照调理筋脉骨骼来做,后来得知了他是妖魔的结合、身体的不适正是由此而来,她也相应地调整了方子。 “既然有用,尊主不妨试试我这『药』浴。”阮枝祭出劝人时的经典绝招,“来都来了。” 顾问渊神『色』似有松动,他手臂将将抬起,又顿住:“你还要待在这里?” 阮枝理然地道:“我要看你的反应,还要用灵力辅助,自然要在这里。” 她善解人意地指了指旁边放衣服的架子:“你脱外面的衣服就可以了,穿着里衣没有妨碍。” 顾问渊:“……?”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阮枝,语气中甚至带上了点不明缘由的怒气:“么叫‘穿着里衣没有妨碍’,男女有别,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呃。” 阮枝试探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你进了浴池我进来?” 顾问渊生生被她更了一下:“是我不好意思吗?” 阮枝尝试着加以领悟:“魔界风俗开放,尊主身为魔界领主,更是佼佼,自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是我见识短浅,法平常心,我这就出去。” 说完她就从屏风后转了出去。 顾问渊一腔话卡在嘴边:“……” 她这哪里是会不好意思的样子? 仔细想想,初她给他上『药』的时候,就没有过半点犹豫羞涩。 难道修真界女子只有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才感到羞怯吗? 待阮枝算好了时间再进去,顾问渊已经身处『药』池中,看着没什么大碍,只周身气压极低,看得出先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尊主。” 阮枝坦然自若地走进去,声音略轻了些。 魔界众人都极怕顾问渊,往往是顾问渊还没表『露』出发火的迹象,下面就跪倒了一片。这多半缘于顾问渊的手腕太过强硬杀伐,给这些人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按理来说,阮枝也该随着这些人对顾问渊如履薄冰,奈何顾问渊在她面前展现的样子,哪怕是他表『露』出的不快,也还在寻常认知的范围内,远不到惧怕的程度。这就导致了阮枝内心知晓对顾问渊的相处要把控好度,却又不至于战战兢兢。 顾问渊侧首看阮枝,源源不绝升起的白雾横亘其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而在阮枝的角度,却能居临下看清顾问渊现在的样子,她的视线从顾问渊沾湿的睫『毛』移到他下颌边摇摇欲坠的水珠,余光不可避免地瞄到他被热气蒸红的唇瓣。 那滴水珠从他下颌线划入脖颈,势不可挡地向下滚落,转瞬没入颜『色』深青的池中。 阮枝迅速收回视线,半蹲下去,近距离迎上顾问渊的双眼,却是一怔。 他眼睛的颜『色』太深,平日惯常是不近人情的模样,眼中不含杂质,总显得疏离厌烦;仅仅只是漠然地看人,都像是饱含杀意警告。然而此刻,他的眼尾都被热气熏染上了绯『色』,眼中深渊如映水波,即便是一错不错地注视人,都再令人胆寒的可怖了。 “阮枝?”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犬齿 就连他的嗓音都被这份湿濡的暖意浸染,润泽清朗,犹如春风搔过耳畔。 阮枝似梦初觉,飞快地垂下眼,随着她这个简单的动作,一股纯净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注入『药』池。她从容不迫地问:“是不是有种四肢百骸都被热气裹住的感觉?” 顾问渊“嗯”了声。 他望见阮枝的指尖陡然颤了一下,像是被么形的东西猛地灼烧了。 “这点热气就把你烫着了?” 顾问渊嘴上没多少关切的意思,却朝着阮枝伸出手,要查看她的状况。 阮枝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 “没、没事。” 阮枝干笑两声,佯装有事地起身走开几步。 顾问渊自然不知道她的反常是为何——方才她应该先问他感觉,而不是先注入灵力。 这点失误,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知道。 『药』浴对顾问渊的作用比单纯喝『药』更有效,顾问渊都觉得奇怪,他想当然地认为阮枝是按照痹症病来医治。即便加入多少灵草,也不会有太大用,有此结果实属意外。 阮枝依据这点,次改进了『药』方,辅以定期的『药』浴,时日见长,效果渐渐凸显出来。 最明显的是顾问渊的心情不总是受到身体影响,坏得难以遏制。某次恰逢小雨,他难受得也不如以往厉害。 阮枝的灵力对他亦有安抚作用。 大约正是因为这实在的作用,顾问渊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转好,连同魔宫众人都对她尊敬无比。 这日。 阮枝迈进殿门便道:“瞧着天『色』不好,许是要下雨。” 魔界不是多雨的地界,即便有雨也能撑起最大的结界挡住,不过一般来说没那必要。 顾问渊却没应声,而是攥着张窄长黄纸,敛眸沉思。 阮枝自觉停在五步开外。 片刻后,顾问渊收起纸张,主动道:“常钧传消息回来了,说是议和推进得不错。” 妖界最初说用三城议和,魔界不同意,后面又小范围内打了几场。拖到如今,妖界提议各退一步,以四城议和。 坐镇边域的常钧正与妖界走和谈的流程。 阮枝惊喜道:“这是好事啊。” 顾问渊的表情却称不上是高兴:“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阮枝:“不太对?” 顾问渊摇了摇头:“……大约是我想多了。” 事情发生的速度远比顾问渊预料到的更快,他原想着按兵不动,等一等后做决定,隔日就传来边域出事的消息。 妖界设下重重埋伏,在议和时将常钧连同三万大军一网打尽,其领头者不是先妖王,而是一个半妖出身。 这位新妖王姓名为,裴逢星。 在吞吃边域六城后,这位新任妖王,着同样刚上任不久的魔尊,发来了拜帖。 大意是言: 若魔尊愿交出阮枝,此后妖魔两界自当友好和乐。 看着这熟悉的方式与要求,接到拜帖的顾问渊盯着落款处的“裴逢星”三个字,蓦然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只狼终于成年,『露』出锋利的犬齿了。” 一旁的阮枝听完了全程,此刻同样盯着那个名字,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在我卧底的时候,裴逢星直接成为妖王了?! 世界变化这么快的吗!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情人喃 当初顾问渊对寻华宗发信, 牵连甚广,以至于寻华宗束手束脚,最终想出了这么个让阮枝“叛逃做卧底”的法子。这法子只能说是多方权衡下的结果, 不能称得上是最好——譬如沧州现在还在魔界手里攥着, 没有夺回。 如今裴逢星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明显是故意为之。 许是阮枝盯着的时间太久,顾问渊两指一折,随手将拜帖递给她。 整张拜帖完整地在眼前展开,让阮枝能更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话,她自然比其他人更懂这“以眼还眼”的手法,挑衅程度直接翻倍。 阮枝徒劳地张了张嘴,指尖对着拜帖上“裴逢星”三个字, 微微颤抖:“这个裴逢星, 是我以为的那个裴逢星吗?” “半妖。” 顾问渊提醒她,“世上能有哪个半妖不仅能顺利存活,正好叫这个名字?” 阮枝醍醐灌顶, 如遭雷击,偏偏这时候顾问渊顺势问了一句: “你作何想?” 能怎么想? 牛『逼』啊! 同样一段时间我能当好卧底就不错了, 裴逢星直接成妖王了。 阮枝心都快不跳了, 懵『逼』惊吓全无作伪, 愣愣地对上顾问渊的视线,几乎要被他眼底的漩涡吸进去:“……不对, 你早就知道裴逢星是半妖了?” 顾问渊完全没对这点表现出任何惊讶啊! 这句提问似乎让顾问渊十费解,他神情古怪地多看了阮枝两眼, 才慢慢道: “勉强也算是个半妖。裴逢星受罚的那段日子,他不能像后来那样完全收敛妖气,就闻到了。” 于是阮枝看他的表情也陡然奇特起来。 顾问渊:“……” 他猛地别开视线, 顺手将拜帖拿了回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既然你主动叛逃到我这里,想走没那么容易。” 阮枝抿了抿唇,正要说话。 顾问渊似乎并没有听阮枝回答的意思,撂下话就往两步,随即裹在一团黑雾中消失不见。 - 魔界出兵妖界后势不可挡的势头终于被斩断,且令人咋舌地被反咬一口,这消息瞒不住,坐镇边域的常钧因此被魔族视为无能。有人甚至私下猜测,常钧是与妖界勾结,故意为之。 流言沸沸扬扬,其源头正是从边域几城流出,甚嚣尘上,已经到了有臣子请愿不必要回常钧。 “常钧……将军,作为我们魔族的战士,却在占尽上风的战场上被敌人偷袭,以致整个魔界都损失惨重,失去众多士兵和城池。这样的人,不配为将,让他在妖界赴死,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顾问渊坐姿散漫地倚在王座上,难得没有不耐地离场或是中途就直接给出应对指令,神『色』困倦地听下方的人依次说完了。 “尊主,此事需您给个决断啊。” “需给个决断?” 顾问渊轻哂了哂,似笑非地重复了这句话,“看你们都打好了算盘,用不着来拿主意。” 他手指微动,指尖逸出一缕黑气,迅疾冲向说话的那人,灵巧地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尊、尊主饶命!” 那人的尾音因着突然收紧的束缚而开始发颤,连跪倒的动作都显得艰难。 顾问渊便在此时扔出了那张拜帖,目中冷意如刀,说话的调子比平日低缓几,却令人心弦愈紧:“妖王的战书都递到我这儿来了,你们还想着把自己人推出去献祭,不若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好过污了眼。” 于魔族人而言,弱软无能是罪,被挑衅而不知反抗更是罪。 这一封拜帖无疑是裴逢星对整个魔界的蔑视,在事情未完全定『性』前,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求他们献出一人来维持平。 “这半妖竟然如此猖狂!” “们岂能容他!” “绝不能议,要打得这小儿跪下求饶!” 这些魔将们的口风转眼间就变了,战意陡然高涨,口口声声说着要把新任妖王打得落花流水。 顾问渊视线漠然地扫过,懒得说话,连地上那张拜帖都没管,扬长而去。 走出门,他脚步顿了顿,看向扒在门边的阮枝,以眼神传达疑问:“?” 阮枝当即站直身子,展现营业微笑: “是来提醒您,该去『药』池了。” 托阮枝的福,栖月池这么个风雅的好去处,成日弥漫着『药』材的气味。 顾问渊没应,往走了几步,才道:“都听见了?” 阮枝果断摇头:“没听见。” 顾问渊无甚情绪地瞟她一眼,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听见了也没什么,用点小手段罢了。” 阮枝右边眉尾上扬了扬:所以,顾问渊果然是特意等着那个时机才把拜帖亮出来,相信不日这个消息就能传遍上下,以激起魔族众人不屈的战意。 “高!” 阮枝朝着顾问渊亮出大拇指,“您这一招,实在是高。” 顾问渊却并无多喜『色』,他行至转角,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魔宫风景,忽地伸手捏了捏眉心:“裴逢星这个人,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他是会拿捏人心。” 阮枝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有关常钧的流言,是裴逢星有意放出的。” 顾问渊哼笑道:“不然呢。你素日都认为他乖觉无害,直到今日才辨出他是狼非犬么?” 阮枝被顾问渊的比喻噎住了。 顾问渊放下手,毫无征兆地忽然道:“萧约之是怎么找到你的?记得你叛逃来魔界十突然,萧约应该还在闭关,而你叛逃的消息中并未指明你去了什么地方。” 阮枝下意识的反应是:顾问渊身处魔宫却能准确知道萧约彼时在闭关,说明他极有可能在寻华宗内也有暗线。 紧接着,才是她急于撇清的警觉:“不知道,大概……萧师兄有什么特殊方法?” 可不能让顾问渊以为她是特意给人留了信号。 “……” 顾问渊没有立即应答,目光在阮枝身上快速地逡巡一周,最终定格在她的左手腕上:“这是什么?” 一根外表平平无奇的红绳,缀着颗小巧的红珠子。 阮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手指轻微地攥了一下:“就,手绳嘛。看魔界似乎不时兴这种东西?” 天。 要让顾问渊知道这是裴逢星送的,是不是得马上剁了她的爪子。 “可能不时兴吧。” 顾问渊答得漫不经心,视线还落在这根红绳上,他盯着看了大约有五秒,伸出手,“从前没见过你戴过这种东西。” 阮枝条件反『射』地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君子动口不动手!” 顾问渊眼中锐『色』转瞬即逝,语调倒仍是不急不缓: “谁说我是君子。” 他见阮枝如此戒备,眯了眯眼:“萧约送你的?” “怎么可能。” 阮枝脱口而出就是反驳,神『色』认,隐约有厌烦的不满,“要是这般珍重他的东西,做什么要叛逃出来?” 顾问渊看清了她的神『色』,动作止住,没有强硬地做些什么,却也并不像是轻轻放过的样子:“不论是哪一道,都有些由来已久的禁术。有一样名为‘情人喃’的禁术,便是以心头血炼化成珠,携带者无论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找到。” 他再度看向红绳,道:“你这手绳选的不好,赤『色』珠子看着就让人想起情人喃。” 顾问渊不是太弯绕的『性』子,即便他看上去比大多数魔族人都沉稳内敛,他骨子里是更倾向于直来直往的利落风格。正如当下,他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夺走阮枝的手绳、亦或是暗中做更多,可他几乎是摊开因后果地同阮枝讲。 殊不知,阮枝此刻心跳得飞快,她想起当日裴逢星莫名苍白的脸『色』,彼时只以为是裴逢星没有休息好,现在知道这东西可能是心头血凝结而成的…… 整个左手腕都抑制不住地烧灼起来,烫得她坐立难安。 “这样……的禁术,却叫情人喃?” 阮枝恍惚地道,“取名字的人还是幽默。” 顾问渊眉间冷冽因这话散去几许,他目光流连在那根红珠上,并未感觉到任何特殊的气息。 “阮枝。” 他字句清晰地道,“不要背叛。” 阮枝怔了一下:“当然不会。” 顾问渊迈步离开。 他的情绪不算反复,除了最明显的不快,其余都难以揣摩,这正是让阮枝最感到棘手的地方。 阮枝落后两步跟上去,忍不住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红绳:别吧,可别真的是啊…… 一时间,她都犹豫起来要不要把红绳摘下来,不过刚经历了顾问渊的那番话,太着急总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她用右手攥了攥左手腕,压下心底的不安。 正印证这点是在五天后。 阮枝刚从『药』房出来,怀里抱着一堆价值连城的灵草植株,正无奈望天:想我当初认认转做丹修,学成归来居然只能造福一个人——噢,不算是个人。 裹在黑袍里的男子静伫在路旁,这情景阮枝已经见怪不怪,旁若无人地擦肩而过,手臂就被轻巧准确地擒住了。 她愕然侧首:“你……” 对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仅能『露』出的浅『色』眸子弯起,眼底便如坠繁星,满载晶亮无声的喜悦:“师姐。”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许插手 约莫是怕引起太大动静, 裴逢星将“师姐”这两个字咬的很轻,尾音仿佛是从的齿间流泻而出,轻盈灵动地跃在人心弦上。 裴逢星穿着在魔宫内随处可见的黑袍, 从上至下无一处起眼, 唯有双眼澄澈清亮, 如揽天光。轻扇了扇眼睫,眼下的点咒印如墨点,将的气质陡然染上了几分妖异。 握着阮枝的手臂,将带到一旁,手掌在入口处抚过,一道波纹似的透屏障随之浮动,很快隐去不见。 “我设下了结界。” 裴逢星说着, 取下兜帽, 被禁锢的马尾从颊边滑落,引得不大自然地偏了偏脑袋。对上阮枝的视线时,目光微动, 眼中所有绪被都温的愉快取代,“师姐, 神了。” 阮枝内心被一片崩腾的“卧槽”刷屏, 左手腕又开始无形地发烫, 即便有结界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熟悉的问话,似乎在上次萧约出现的时候也曾发生过。 阮枝不大适应地补充道:“新任妖王?” 裴逢星坦然点头:“是我。” 虽然心底早就知道八九不离十, 但真正听到的这瞬间,阮枝还是纠结得一言难尽:原着不是这样写的啊, 裴男主你到底怎么了? 裴逢星见表不对,并未直揭穿什么,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师姐抱着这么多灵草植株, 是在魔宫当起『药』师了?看来师姐的境况还算不错,没被发现真正用意。” 这句话点醒了阮枝。 立即联想到了一个可能,醍醐灌顶:“你也是被派去妖界做卧底的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 裴逢星沉默了一下:“……” 随即,忍俊不禁地笑开:“师姐,你还真是——太纯良了。” 阮枝有种被后辈鄙视的窘迫感:“干嘛,做人纯良一点不吗?” “挺的。” 裴逢星收敛笑意,眼神依旧柔软润泽,锋芒尽数被藏在最深处,“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答应寻华宗的要求,放任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 的言辞较以往锐利,口吻并无责难,只显出几分无奈:“值得吗?” 阮枝本不算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说这件事,被这句话激起了点说不清道不的绪。反问道:“你呢,又值得吗?” 裴逢星眼瞳微颤了颤,一时间不知是指哪件事,亦或是根本没有具体的指向。 阮枝见状,视线转开,眨眼间便换了个话题:“你如何知道寻华宗派我来卧底的事?” “猜的。” 裴逢星说的轻松,迎上阮枝隐约不可思议的目光,仔细解释道,“早在宗门之前,我就猜测事不会么简单。顾问渊不放过你,就有可能借用两界的头谋夺你,寻华宗不一定能护住你,但也不会直接将你退出去……后来知道你来了魔界,我就知道们大概做了什么。” 主动说能知道阮枝来了魔界,也算是变相承认了阮枝心中的疑问。 “所以,萧约先前会来魔界,也你有关。” 阮枝几乎是笃定的语气,说着就忍不住吐槽,“当初突然出现,差点『乱』我所有的计划,我吓都要吓死。” 既然裴逢星都猜出来是来做卧底了,怎么不拦一拦萧约,要么干脆别告诉。 裴逢星道:“不是我告诉的,这没有意。应当是有自己的法子。” 顿了顿,裴逢星还是没有额外说太多有关萧约的事,譬如以萧约的思维,加之信任的师父、掌门误导,根本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即便如此,在知阮枝是叛徒的况下,还是一意孤地想将带正道。 裴逢星甚至想,萧约只前往魔界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清楚,如果真的带走了阮枝,之后该如何安置阮枝、又该如何自处? 阮枝几乎哑口无言:“你们还真是……各显神通啊。” 裴逢星又笑。 在阮枝面前总是喜欢笑,像不论怎么样心都很。 阮枝往结界外看了一眼,瞥见红『色』瓦檐上魔界阴暗的天『色』,直觉不能再扯些旁枝末节,直截了当地问:“去妖界、闯魔宫,你什么做这些?” 裴逢星离开寻华宗,就相当于背弃了原本多年的道,而成妖王,就说已经彻彻底底坠入妖道。 静默片刻。 裴逢星不答反问:“师姐,方才我出现你便说出卧底的事。万一我不是真的裴逢星,是在套你的话呢?” 阮枝不假思索地道:“我知道是你啊。你笑的时候,会习惯『性』先眨一下眼。” 裴逢星愕然怔住,完全没想过是这个由,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眼角。 阮枝便道:“真的。虽然之前用这种方式捉弄过温师兄,不过这次没骗你。” “……” 裴逢星耳尖动了动,往后瞟了一眼,很快收。 “师姐,你问我什么要这样做。” 后的动静迅疾『逼』近,启唇,眉欢眼笑,“这就是由。” 阮枝没时间思考这话中的深意。随着动静迫近的正是顾问渊,形如鬼魅,看不清神;与此同时,裴逢星伸出手,步伐灵巧地转了个位,转眼就站在阮枝后扣住了的肩膀——是一个近似于挟持的姿势。 顾问渊停在两步之外,目光落在裴逢星停在阮枝脖颈边缘的手指上。 很了解妖族,奇形怪状地修炼成人形,指不定就能从指甲、眼睛里弄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东西来。 顾问渊抑制不住地感到焦躁,这与上次萧约夜闯时的绪不同,潜意识里觉得裴逢星极有可能会伤害阮枝,毕竟阮枝曾对做过种事。 这份绪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顾问渊摩挲着延展到腕边的银链,气定神闲地望着裴逢星道:“裴妖主,怎么来了也不一声招呼。即便如今你我份不同,终究还是有着同门谊,何必如此生疏。” 裴逢星看得分:顾问渊本想一击拿下,在擒住阮枝之后生生停下了动。 “顾师弟说笑了。” 裴逢星在装模样这件事上向来不落人后,顾问渊敢搬出同门谊,就敢喊对方一声师弟,看谁恶心谁,“师弟没有我的拜帖,我只亲自前来。” 顾问渊确实被这句兄友弟恭的“师弟”恶心到了,当即冷下脸:“我拿什么你,你拜帖有一个字是人话么?” 即便当下气氛如此紧张,阮枝还是被顾问渊这怼气冲天的架势措辞给带跑偏了:这位主儿可真是个从头刚到尾的,毒舌人设不倒啊。 裴逢星面上没有恼怒的表现,眼神暗了暗。 周遭空气陡然变缓,空气在压下不显地压缩,带来呼吸困难的感受。 顾问渊裴逢星同时出手,夹在中间的阮枝不知被谁扒拉了一下,置其中看热闹的机会瞬间失去,就到了外围。 虽然裴逢星已经做了妖王,但大约还是喜欢用剑,转眼就顾问渊手中的铁链纠缠在一处。两人同时出一掌,硬碰硬的架势几乎要将整面墙都掀飞。 阮枝默默地伸手稳住了墙壁,蓦地有种“看上去事似乎因我而起但是每次们一起来我像就是个嗑瓜子的看戏群众”的感觉。 裴逢星剑招极简,并无多少变化,总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森然诡异,分不清哪一招就被刺中了;顾问渊一手链子使得出神入化,令人目不暇接。 此二人的交手,显比上次同萧约的交手更狠厉,不过三招,隔壁的墙壁就光荣牺牲,当事人分别挂彩。 裴逢星一剑划开顾问渊的手臂,顾问渊毫不客气地拿链子对着甩去。 一滴血飞溅到阮枝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干巴巴地道:“你们不要再了,不要再了啦。” 阮枝:我觉得我像个工具人。 上次能拦是因萧约显是而来,而这次,即便裴逢星没说,阮枝也隐约感觉得到并不是要带走。 眼见着对面的墙壁都被灵力碾成齑粉,若阮枝修再低些,估计也要当场被压迫得口鼻流血。 正因此,匆匆赶来的魔将们即便想帮忙也不敢贸然上前。 阮枝的呼喊没有换来这两人的半分停滞,摇了摇头,喃喃道:“家伙,都杀疯了。” 事到底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阮枝语毕,拿出尘封已久的相思剑,提剑迎了上去,是冲着裴逢星。 ——乍看上去,是了帮顾问渊。 但到了这种级别的交手,冒然『插』手于双方都没太大处。 差不多是冒险叫停。 相思剑刚接近道刺眼的灵力漩涡,就被两道力量先后压下来。 阮枝:“……” ,你们继续。 可能男主的宿命就是要争一番吧。 顾问渊斥道:“不许『插』手!” 联想到了上次阮枝看似关心、实则放跑萧约的,心头无火顿起。 裴逢星倒是没说话,趁着顾问渊分神这瞬间,凝神盯着顾问渊持着武器的只手。这点空隙已然足够,瞄准这点,手中剑影幻化出千百,刺向一点。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秘密 裴逢星负伤从魔宫逃脱, 顾问渊的状况没比他好多少,站在一片废墟中,手臂上的鲜血在脚边汇聚成一小滩。 阮枝上前去扶, 被顾问渊脸『色』难看地挥。 这一个简单挥手的动作令顾问渊眉心蹙得更深, 他单手捂着肩头, 极快地扫了阮枝一眼,若无其事地转身离。 阮枝看他隐去身形时周身缭绕的黑雾都稀薄许多,十分担心他会不会幻化到一半就跌下来。 伫立在远处队伍仍然一动不动。 阮枝问:“你们不打算过来清理一下吗?” 领头的那位回答道:“那附近还残存着他们的灵力气息。” 言下之意,过去很危险。 而此刻站在废墟边缘的阮枝就显得十分特立独行。 阮枝颇一言难尽地道:“要么你们该去找个『药』师,看看尊主现在的况?” 领头的人盯着阮枝道:“您不就是尊主最宠信的『药』师吗?” “……” 原来的定位是这样。 阮枝看了看脚边,原本散落着各灵草植株,现在都已经被风吹得不知所踪, 连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她一时去了『药』房, 准备将原先的『药』材拿一份。 『药』房的『药』师们却跟在她身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地劝:“姑娘,您不该在此处耽误时, 应当马上去照顾尊主。” “一点『药』材都没有,怎么照顾?” 阮枝叹了口气, 回身扫视一圈, “你们怎么都不去?” 养了这么一群『药』师总不能是白养的吧。 『药』师们顿时『露』出噤若寒蝉的样, 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听闻今天之事,尊主心应当极坏, 不想见们的。” 但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啊…… 阮枝有苦说不出。 『药』师们你一言一语地劝说: “们魔族会忌讳在受伤时被人看到自身的模样,这时候去有冒犯之嫌, 姑娘你去的话,大概就没事了。” “尊主今日实力似乎比以往稍弱了些,曾见他血洗魔宫的样, 不是这般。约莫……是身体上的不适作了?” “这便更需要姑娘前去照料了,前些日姑娘尊主调配的『药』浴很是有用,说明姑娘是知道如何对症下『药』的。” 了将阮枝劝到顾问渊跟前,这些『药』师们真是什么违背良心的恭维话都说得出口,令人不禁怀疑他们原本的生存环境究竟有多么恶劣,以至于比起『药』师,看上去更像是贯口艺人。 阮枝就这么被簇拥着推到揽月殿的门口,将将站定,身后的『药』师们已经做鸟兽散,看不见半点人影了。 “笃——” 阮枝轻敲了下门。 门内随即传来重物落地的音,随即是更多零碎物件纷纷砸落在地的杂『乱』响。屋没有任何人,可能是觉得方才那一通已经足够令门外之人退却。 阮枝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口:“尊主,是阮枝,您的伤需要处理。请问可以进去吗?” 面顿时传来了更剧烈的响动,伴随着些许不规则的喘息,和一饱含气急败坏的厉呵斥:“走!” ……果然。 心坏到极点了。 阮枝稍微衡量了下利弊,结合顾问渊的伤势,还是推了门,嘴的道了一句:“得罪了。” 话音方落,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就从斜前方角度刁钻地飞了出来。阮枝没被擦到,心跳却快了半拍,反应极快地道:“尊主若要动怒在下自是无话可说,然尊主切记要以身体重,莫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顾问渊的音满是戾气,听着较寻常更尖锐森然:“本尊何时需要你来指教做事?” 赌对了! 顾问渊这人脾气是有点怪的,既能刺激他口不至于引得他气到直接动手的度很难把握,阮枝也不敢说自己每次都能拿捏得准。 不过“本尊”这个称呼,顾问渊从没在阮枝面前用过,这还是一次。 “与其说指教您如何行事,不如说无法放任您受伤而不管。” 阮枝往前走了几步,没看到任何被扔出来的可疑物体,便放心地走过屏风拐角,“这偌大的魔界还需您……” 她的话戛然而止。 只因看到了此刻的顾问渊是何模样。 顾问渊摔倒在榻边,衣衫凌『乱』破损,形容凄惨狼狈,手臂上的伤口血滴蜿蜒延伸至地面,已经有渐渐干涸的迹象。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大痛楚,鸦羽似的眼睫无规律地轻颤着。如果只是这样,阮枝早有预料。然而原本是屏障的黑气,现在却充斥着无形的攻击『性』,来势汹汹地将顾问渊缠绕包裹,丝丝缕缕如最锋利的细线,在他身上切割出无数细小而凌厉的伤口。 此时此刻的顾问渊,宛如笼中困兽,被他自己的力量反噬困缚,好似一尊出现裂纹的瓷器,无地同逐渐扩大的裂纹僵持着。 “顾问渊。” 阮枝停在两臂外,“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顾问渊艰涩地抬眸,这个动作由现在的他做来略显缓慢,周遭危急的氛围都被连带着停滞,场景在某个维度上无限拉。 “谁让你进来了。” 这句话的头他仍强撑着『色』厉内荏的表象,到了尾音却难以继的有气无力,暗暗撑在榻沿的手掌歪斜了些许,以至于他整个身形都微微歪倒。 这应当令他很难忍受,阮枝眼看着他眼底浮现的汹涌凶戾与厌弃,很快就转化更浓郁的黑气,将他进一步禁锢其中。 不行。 指望他个准确答案是没用了。 阮枝当机立断,走到他跟前蹲下,趁他和黑气都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他输送灵力。 灵力进入顾问渊的身体,黑气凝滞了瞬息,随即更凶猛地冲向阮枝,迅速地包裹住了她半个手掌。 “放手。” 顾问渊哑道。 阮枝确实有点不适,但还不至于被这点反噬伤到,只是黑气上附着的阴冷气息令她不自禁地一抖。 顾问渊盯着她的手指,顺着往上打量着她的神『色』:“你害怕?” 阮枝忍不住道:“觉得该害怕的是你啊。” 黑气逐步强实质,已经将他的衣服都划得七零八落。 这稍有不慎都得四分五裂了吧。 想一想,阮枝觉得顾问渊这人很好笑:刚刚还叫嚣着让她走,这会儿就始在意她是不是害怕。 傲娇到仿佛有那个大病。 顾问渊听她这话。 他突然捉住阮枝的手指,力道远不如以往,轻得像是一捧云,虚虚地拢住她的手指:“你要拿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阮枝眉心轻跳,她扯谎时总喜欢更认真地盯着人看,以增加可信度。将要口,她就从顾问渊虚浮的眼神中看出了他这会儿的状态,神志并不怎么清醒。 “你伤太重了,并没有什么要拿的。” 她没有抽回手。 黑气顺着爬上她的手臂,磨磨蹭蹭地缠绕着,似乎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顾问渊的颈侧和下颌同时被划了口,浮现出浅浅的血痕。 “认你有所图。” 他的嗓音前所未有地疲惫,即便如此也不肯就此倒下,满是孤注一掷的坚持,“并不想在此刻和你继续周旋,你到底要什么。” “……” “如果你不说,就真的信你只是随便跑过来的。” 而这话的另一层含义,则是她有二心,不论是了什么,都会被视作是反叛。 阮枝收回对他神志不清的评价,他于这件事上有着异常的清醒与执着。 是一次赌局。 “……当初来到魔界,确实有另外的原因。” 阮枝说着,就感觉到顾问渊过度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了些许,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好似在做赌博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顾问渊脸『色』煞白,衬得眉眼愈深邃,不似活人:“是什么?” “要寻找一个人。” 阮枝道,“们在魔界一天遇见,带着说小逗,制作那东西的伏江散人,就是要找的人。” 顾问渊眼眸深处泛起星点亮光,他费力地从怀中拿出了个什么,攥在手中:“阮枝,你听好的话……并非是纯的魔,而是妖与魔的结合。不容于世,每隔一段时都会遭受自身的反噬。” “但不论濒死多少次,只要的心脏还在,就不会真的死去。” 他摊手指,掌心静静地躺着那枚雕刻着浮生花的银『色』戒指。他将这放到了阮枝的手中。 “你最好戴上,就不会被人夺走。” 顾问渊低低地道,偶有几个字眼模糊,“外人不知道的身世,但在青崖渊下被吞噬多次,却还能活着,总会有人觉不对。” 阮枝垂眸,道:“会好好保管,绝不让人抢走。” 顾问渊略默了默:“……你拿着这枚戒指,加上你原本的实力,没人能动你。” 阮枝一怔。 “好了。” 他无力地垂首,也支撑不住,额际抵在阮枝的肩头,音轻若喃语,“你现在也知道的秘密了。”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代行者 顾问渊说完这仿佛交遗言的话, 就彻底没了声音,一时间连微弱的呼吸听不见。 “喂,顾问渊?” 阮枝单手去扶, 身的黑气太浓郁, 没有下手的地方, “你别以为在这个时候说完这些就可以放心的撒手人寰——呸,你不假死啊!你现在假死了整个魔宫会以为是我把你杀了,你撑住啊!” “……” 顾问渊启唇,这一个字眼模糊不清,飘忽不,根本无法让人听清。 选择此时说这些,不仅是预感到反噬的来势汹汹, 更因为在见到阮枝的那一刻, 脑中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钳制的模样。 除此之外,裴逢星的出现太蹊跷了。萧约是无谋之勇,但裴逢星显更『奸』诈, 走之并未恋战,仿佛根本不是为了阮枝而来, 加之这个特殊的时间…… 这些看似纷杂的件串在一起, 顾问渊忽然白过来, 却已没有力气多说了。阮枝握住输送灵力的那手试图去勾住她腕的红绳,以提醒她小心裴逢星, 终究还是沉入黑暗中。 阮枝短时间骤然输出太多灵力,额际亦浮现几许汗水, 肩头骤然一重,她脸『色』遂变:“……顾问渊?” 已无需实际的答,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黑气如小型飓风将顾问渊完全包裹。近在咫尺的阮枝波及, 手臂的衣料横切出几个口,这些黑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凝成一小股奋力钻向她握紧戒指的掌心。 哪怕她有聚灵为实做屏障,这些黑气像是拥有最锋利獠牙的生命体,开始蚕食她的灵力。 阮枝不得不向后退开。 她撤开一距离,对顾问渊更有兴趣的黑气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这场面稍微有点恐怖片。 阮枝不论用什么招式干预没有用,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阮姑娘,请问尊主的状况如何?” 这道声音阮枝偷听到过,是顾问渊的下属,但具体是谁她并不清楚。 阮枝攥紧手中的戒指,扬声道:“没你们的,退下去。” 不是错觉,整件情发生得太蹊跷了,似乎从边域丢失城池后就开始朝着某个诡异的方向发展。没有对等匹配的信息,让这一切看起来十分突兀,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 屋外的人颇为迟疑。 阮枝知道自己需要马稳住当下的场面。 她没办法对地那团自带利齿的黑气做什么,暂时布下结界,转身推门出去。在门口等候之人意欲往里窥探时,阮枝迅速合门扉,强调道:“这是尊主的命令。” 这人穿着形制规格更高的黑袍,不似随处见到的那样宽松,多了黑金『色』的革带和丝线点缀,多了几分华贵感。次魔将们议穿的可不是这种风格的衣服,基本是更为伏贴的软甲。 手掌置于左侧锁骨旁,对阮枝一礼,将要说话时脸『色』突变,诧异的眼神毫不掩饰,直勾勾地落在阮枝身。 阮枝心下微紧,镇道:“有什么吗?” 这人表情很奇怪,斟酌片刻才道:“敢问……尊主是否对您交了什么特别之?” “何出此言?” “我在您身闻到了尊主的气息。” 毫不避讳地直言强调道,“很浓烈。” 阮枝:“……” 于你们魔族人有病这件,我已说累了。 这种措辞就离谱。 男好似完全感受不到阮枝复杂的无语心情,紧接着道:“听闻尊主身体有恙,但近来妖魔两界之急需人出面。是否因此,尊主才在您身留下这样强烈的气息,以便您帮忙主持大局?” “?” 等等,程序怎么突然就跳到“主持大局”了? 阮枝连忙打住:“你这个逻辑有问题,身有魔尊气息的人就主持大局,那要是魔尊的整个后宫拉出来,是要按照气味强烈来排布意见可信度吗?” 男简洁地道:“尊主没有后宫。” “……” “就算有也达不到这种浓度。” 男补充说,“这是我从叛将师昶那里得来的验。” 看来是和戒指有了。 顾问渊当初说这戒指有抵挡邪祟的作用,看来是往小了说的,联系最后说的那段话,大约还贮藏着的部分力量。 阮枝果断地跳过这个话题,质问道:“你如何得知尊主身体有恙?” 男答得很快,没有半分犹豫:“『药』师说的。” 阮枝陡然间醍醐灌顶: “哪位『药』师说的?” 在她来找顾问渊之,『药』师中就有人隐约透『露』出知情的样,彼时她以为那些『药』师既然是为顾问渊所养,大约是知道些什么;但后来顾问渊所说的那句“总会有人发觉不对”,证从未告诉过别人,至多以为有人会猜到不对。 如此快的消息传播速度,还未正式见过顾问渊,就敢大肆传播身体有恙……魔宫里除了她,还有别的卧底! 男想片刻:“我大概记得的样貌,不知的『性』命。” “封锁『药』房。” 阮枝斩钉截铁地道,“不,封锁魔宫,那个『药』师有问题。” 男愣了一下,迅速领悟了她的意思,领命去办。 阮枝仍站在揽月殿门,她忽然白裴逢星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催化。 那名混入其中的『药』师大概率是裴逢星的人,将顾问渊的身体状况异象传信了裴逢星,让在这个时间节点摧毁魔尊,引发魔宫内『乱』,那么边域的情况就会朝着妖界一边倒。 不对,既然顾问渊从未将秘密告知人,裴逢星又是怎么准确预测到日期的? 而且到底是怎么把卧底安『插』过来的? 阮枝曲指抵了抵额角。 不多时。 那名男折返:“属下见过的那个『药』师已不见了,魔宫已按您的意思封锁,正在四处排查寻找。” 阮枝喃喃:“估计难了……” 她收起思绪,问道:“你叫什么?” “卫野。” 卫野主动道,“属下忠于魔尊,也会忠于魔尊的行者。” 阮枝:“哦。” 卫野目光灼灼、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阮枝沉默了一下:“你说的那个行者,不会就是我吧?” “是的。” 卫野的答铿锵有力。 “……” 救命。 一开始的任务不是在魔界寻找伏江散人顺便当个卧底吗?怎么我现在就变成魔界的行者了。 阮枝一阵窒息:“可是我并不是魔尊的行者。” 卫野短暂地僵硬了,随即道:“但是封锁魔宫这样的命令,除了魔尊,由魔尊的行者来下达。方才我遵循您的命令后,以行者的名义做成了这件,所以……” 阮枝伸手掐了掐虎口:“所以?” 卫野更深地低下头:“现在整个魔宫知道您是魔尊的行者了。” “我¥&!” 卫野惊恐地望着口出谜语的阮枝,劝解道:“您请冷静!魔界还需您主持大局!” 阮枝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耳熟——这不是她先稳住顾问渊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想方才发生的种种,阮枝悔不当初:她就不该管其卧底的!魔宫卧成筛了本质也和她没什么系啊! 阮枝忏悔万分。 卫野见机提醒道:“尊主,您还好吗?” 阮枝默默地望着片刻,道:“人不,至少不应该——这么快就改口。” 卫野清了清嗓,执着地把话说完:“由于情太过紧急,宫外的魔将们已闻讯赶来,正在方大殿等着您去主持议。” 阮枝的双眸缓缓睁大:“……这就要开始议了?” 她的声音隐约颤抖,夹杂着几许说不清的不敢置信与逃避,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我不信、我不听”。 卫野沉重而坚地点了点头。 半刻钟后。 阮枝踏了她稀里糊涂作为魔尊的一次议旅程,在修士眼中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分外悲壮。 大殿中的魔将,与其说是迅速接受了魔尊的实,不如说是心怀试探——让一个外人来当魔尊的行者,莫如让们之中的谁来当。 碍于顾问渊过往雷霆手腕的威慑,并没有人敢当那个提出异议的出头鸟,静观其变,等候着阮枝的现身和反应。 卫野本还在担心阮枝撑不起局面,进殿之,还试图安抚阮枝:“您进去之后,可以不必怎么说话,我会为您护航。” 阮枝站,深呼吸一遭,眉宇间的衰『色』尽扫,五官的艳姝丽便在穿透黑云的丝缕阳光下,愈发鲜活生动起来;眉目流转间,轻而易举地撞进人心底。 “你知道最刺激的情是什么吗?” 卫野不解:“是什么?” 是无中生有地故弄玄虚。 阮枝脚步踏入殿中的一刻,本就寂静的大殿更不闻声息,过分死寂。 卫野跟在她身后,走过两列自动分开的夹道,跟着感受了魔将们的注视。饶是有些招架不住,却见方的阮枝背脊挺直、步伐稳健,不『露』半分怯『色』。 ……不愧是尊主看重的女! 阮枝面无表情地冷着脸,走到最高处的王座,对着这华美的椅看了一小会儿,方才转过身,将调压得既沉又稳:“诸位匆忙赶来,实在辛苦。妖主闯宫并非一时兴起,目的正是期盼我魔界内『乱』,边域交战还未歇,相信诸位白此时情势之危急,切勿内忧外患,让魔界重蹈妖界先的覆辙。” - 数日后,寻华宗内。 莲华长老难得化为原本模样,坐在生草园后的木屋里摊晒『药』材。 掌门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分是有大要说的紧急姿态,进屋之后反而沉默了,像是难以启齿。 莲华长老看这副模样,预感不妙,忙问:“是阮枝出了什么吗?” 掌门满脸深沉,凝重无比地道:“她已成为魔尊的行者了,也就是魔界现在的掌权人。” 莲华长老:“?”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有点道理 在大殿上并非所有魔将都对阮枝十足的信服, 但至少场面暂时被她酝酿出来的威势成功压住了。所谓议事也不全然算是幌子,至少在这些人确认“代行者”的力和表现后,就要正儿八经地谈一谈封锁魔宫、妖主闯宫、魔尊出事这三者之间的联系, 以及后续该如何应对。 阮枝本来只想装个『逼』, 听到后来还要她决定布局, 后背的冷汗简直源源不断: 现在兼职这么难做的吗? 关于我一始想来做划水卧底,结果被我两个曾经的师弟一齐送上代理魔尊之位这件事 我和魔界到底谁先完蛋 失去系统的任务者究竟该何去何从 期间,阮枝有试过向卫野发出求救信号,这位进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帮忙,结果现在就跟瞎了一样。偶尔还对阮枝投来敬佩的询问眼神。 “……” 忠心是挺忠心,但确实没有很得力。 一个时辰的议事结束,阮枝比打了场架还要累, 最后说到边域问题的时候她差点没撑住, 险些破罐子破摔地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先前她疑『惑』过,魔宫已经整顿得差不多,顾问渊为何迟迟不前往边域。常钧明显不如顾问渊能征善战, 后来即便情况恶化,顾问渊也没有出手。 如今想来, 怕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反噬的时机已近, 不敢轻易离开魔宫。 所有想不通的情逐渐清晰, 阮枝唯独没想通裴逢星还做什么,总觉得他还有后手。 信息不对等导致人的蒙蔽, 这句话果然没错。 “代尊主,您方才真是让属下大开眼界!”卫野跟在她身后, 离开了大殿一段距离就始拍马屁,“身姿挺拔稳重,气势威武不凡, 往王座上那么一坐——不,那么一站,放眼天下,谁能与您相较?” 阮枝敏捷地问:“那顾问渊呢?” 卫野突然卡壳:“……” “还有,” 阮枝缓缓回头,“你这话是不是曾经对叛将师昶说过,照搬过来的。” 卫野顿时『露』出羞愧的表情,不好意思地但:“我曾经……听叛将师昶的下属是这么说的。” 合着还不是你原创的! 高估你了! 阮枝沉默的视线令卫野在无形中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卫野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我对您的敬仰完全是出于真心,看着您站在王座边,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此时此刻的您又究竟在思考些什么呢?” 思考什么? 她当时看着顾问渊在上面装『逼』,想这感觉肯定非同一般,有如君临天下。等她自己站上去了,“君临天”是都没了,一心只想着“下”。 阮枝声线飘忽地道:“我在思考怎么跑路。” “……” 卫野脸上浮现出那副如丧考批的为难表情。 阮枝推开揽月殿的门,气势十足地打算进去质问顾问渊,哪怕他包裹在黑气中她也要对其进行全方位的数落。然而她走到屏风后,别说黑气了,连地上的血都消失殆尽,只在地毯上残存些许不详的红『色』。 阮枝的指尖放出一缕纯白的灵力,伴随着轻雾盘旋在地毯上,而后分成三股迅疾无比地飞出窗。这是高阶术法,逐影术,依据一点血迹可以追踪离开一段时间内的人。 半晌。 灵力陆续回来,一无所获。 阮枝忍不住又拿出那枚戒指捏了捏,隐约能明白顾问渊为何要在那种紧急情况下还坚持对她说出秘密:不然这妥妥就是个恐怖片啊! 然则顾问渊的坦诚并非是毫无条件,他硬是等着她交代清楚了真正的别有所图,才肯道出。若当时她没有赌那一下,嘴硬到底说她忠心不二,那顾问渊…… 阮枝没空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因为卫野拿着账簿和魔界各城池的图来找她了。 托魔界前任魔尊和师昶的福,这么多年的内斗带来了不少损耗。因此新任魔尊不仅要以铁血手腕稳住危局,还应有相当的经营头脑,来振兴衰微的魔界经济。 对着账簿半个时辰后,阮枝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一天分漫长?” 卫野:“?好像,没有吧。” 阮枝盯着面前的账簿上的特殊数字,虽然不需要她做账房先,但有时候往往是做决策的首脑更痛苦 她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顾问渊的另一重深意了!” 卫野还以为是顾问渊留下了秘密武器,满怀期冀地凑过去:“什么?” 阮枝掷地有声地道:“他就是想让我留下给他打工!” 卫野:“……” 穿成炮灰女配后,她先是失去了系统,后成为了卧底,在卧底途中她光荣地登上了代理魔尊之位,然后……她始为魔界的繁荣和抵御敌而『操』心。 兜兜转转,一切显得熟悉陌。 不行。 她要搞个大的,过程灵活多变,坚定最终目标! 阮枝一本正经地对卫野道:“在界内有个名为伏江散人的手工艺者,市面上一些新奇玩意儿都是他做的,修为应当不低。我要你动用所有能用的资源,全力找到他的下落。” 卫野有些困『惑』,还是立即应答下来:“属下现在就去办。” 显然他现在对阮枝有种莫名的信任,大殿上的那一幕也将他成功镇住了。 阮枝故作高深地颔首:“嗯,有情况随时汇报。” 卫野得了这一句,情激动地退下办去了。 徒留阮枝一人,坐在本属于魔尊的书房内,随手一掀,数张城池图展现在眼前。 山河尽在手,令人心振奋。 天意让她成为代魔尊,必然是要给她更大、更便利的发挥舞台。 阮枝充满希望地想。 主要目标是寻找伏江散人,支线任务是兼职代尊主和卧底。 阮枝信心十足,蓦然有了动力。她多日来遍查资料、分析军情,妖界多年颓败,即便此前裴逢星带领妖族一举反攻连下数城,他们一时半儿也立不起来。 通俗点说,就是失败太多、持续太久,这一族即便赢了也缺乏豪气胆气;反观魔界,尽是好战勇将,只要守住城池,光是拖都能生将妖族的斗志压下。 这之后,只要把握时机,战局就能顷刻逆转。 处理情的间隙,阮枝还不忘给寻华宗送点消息,可谓是史上好卧底、魔界好领导。 一切仿佛有条不紊地走上正轨。 阮枝正想着一旦有伏江散人的消息,她该怎么马上撒手。 然后。 下属就一脸惊慌地跑进来:“代尊主,妖主回到妖界后,大肆宣称他亲闯魔宫全身而退,说我们魔族尽是无能之辈!如今妖主亲自上阵领兵,妖界士兵士气大涨,在边域再次开战,已经破到生息城了!” 阮枝:“……啥?!” 息城相当于魔界环的最后一座城池,这座城被攻下,魔界的第一重天然屏障就彻底失去了。 电光火石间,阮枝脑海中陡然浮现当初顾问渊对裴逢星的那句评价——“拿捏人心”。 所以,他早就算好了。 闯魔宫,不是一时兴起,也不只是针对魔尊,他是一箭双雕。先解决魔尊,折断魔界的主心骨;再以此为引线,掩盖自身的伤口,大燃妖族士气。 阮枝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裴逢星,帅才啊……修仙确实可惜了。” 这要是放到一般的古代小说背景里,裴逢星绝对是那种少年成名的将军。心思灵巧还豁得出去,没几年就风头大盛,说不定还能直接篡位。 卫野保持着前来禀报的单膝跪姿,不无紧张地偷偷打量着阮枝的表情:“代尊主,敢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提醒:“息城不可破,否则其后三城都失去了地形优势,极易攻下,更是助长妖族的气焰。而我们魔族的士兵……尊主不见消息,对军心动摇极大。” “这点我自然知道。” 阮枝来回踱步,突然停住动作,“为今之计,似乎只有我前去生息城坐镇,局面才可堪挽回。” 卫野双眸亮起:“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 阮枝心里并不愿意上阵打仗,她伫立不动,沉『吟』道: “但是这法子并不算是上策,只是应急,一旦此战败更是兵败如山倒……不,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代尊主是有什么疑虑?” 阮枝不温不火地道:“如果能说动修真界与我们联合,情况就逆转了。” 卫野:“?” 他匪夷所思地道:“可是,您是不是忘了,您是修真界的叛徒啊。” “……哦。” 但她又不是真的叛徒。 这个法子可行,就是不好实行。 阮枝磨了磨后槽牙,毫无征兆地道:“要么我们就直接投降,反正顾问渊不在,我干嘛为他守魔界。” 卫野大惊失『色』,怕她真的撒手不干了,扑通就跪下了,紧紧拽住她的袖子:“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不是为了尊主想,您也可以为自己想——都做到这一步了,您怎么甘心轻易放弃!当尊主的感觉多爽啊,您要是能力足够,直接篡位也可以啊!” 阮枝:“……?” 好像,有点道理。 阮枝始审视起卫野这人的忠心是不是并不是对顾问渊,而是对整个魔界了。 下方还跪着那个来通风报信的人,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恨不得当场在脑门上贴一个“我是聋子”。 另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姿势表情都和前面那个如出一辙:“代尊主,妖主请传口信,约您在生息城一见。” 阮枝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这是,帮我做决定来了?” “妖主说,在您前往息城的这段时间,他令大军停在十里,静候佳音。” 阮枝『色』一收:“这才是谈判的诚意嘛。” 卫野拿不准她的意思:“您是想……” “当然要去了。” 阮枝整了整衣衫,“现成的拖延机会,我这就走着去。” 卫野:“……” 通报的小兵:“……” 倒也不必走着去。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我只是来说服你…… 走当然是不可能走着去的, 拖得太久效果只会适得其反。早在阮枝正式当场代魔尊的那天,她就试图寻找魔界内和传送阵有关的讯息,无果;她又去了当时那处传送阵的所在, 根本无启动, 更别提找到线索。 不能太慢, 也没有太快的子,最终阮枝选择了中规中矩地飞舟出行。 抵达生息城之前,阮枝预设了许多方案;等她真的如约到了见面的地点,她忽然发觉些设想可能没一个能派上用场。 地点是“半山亭”,位于生息城和妖界驻军的交界处,看上去是个极为合适谈判的地方。 阮枝到时,裴逢星已经静候在亭中。 没有带任何人, 只身前来。打扮与往常略有不同, 最常穿着的寻华宗弟子服早已被抛弃,换为一袭贴身的黑『色』劲装。 一头柔顺的乌发利落地绑成马尾,静静地贴服在他身后。 ……当大佬的人是不是都习惯穿黑『色』? 阮枝出现的瞬间, 裴逢星就察觉到她的到来,原本只是沉默地静坐, 疏忽抬眸准确地向她看来, 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师姐。” 好像一直是这样, 不论什么时候,阮枝只要见到他, 总是率『露』出一抹笑,喊她一声“师姐”。 哪怕们现在的身份与往日相比已经是天翻地覆。 阮枝略显谨慎地点了点头, 原本酝酿纠结许久该如何称呼他,会儿倒是自然了:“裴师弟。” 裴逢星一挥手,桌上顿时摆上了清茶点心, 连对面的石凳上都多了个软垫。 “师姐请坐。” 裴逢星,“舟车劳顿,师姐辛苦了。” 阮枝迈出的脚步几不可察地迟疑了,她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按理来说裴逢星现在应该是和她对立面的……还是说是念着同门情分? 说到底,当初她推出去以后,就已经心虚得无以复加了。 “……不辛苦。” 阮枝动作缓慢地坐下,惊觉于垫子意外的柔软,如此情况下被礼遇只会衍生出不安,“载我来的那只飞舟比较辛苦。” 裴逢星眉眼弯起,模样变化不大,气质却改变了太多,独属于上位者的威慑令他完成了最后的蜕变;加之阮枝如今已经清楚的行事,自然而然地加深了种感觉。 阮枝手边的茶杯已经斟满了热茶,她没动,指尖在杯身上摩挲两度,主动道:“师弟约我在此一见,不知是有什么事要谈?” 裴逢星眸『色』偏淡,一双凤眼看人时总显得过于冷静,有种不关己身的漠然。然而此刻他情绪柔和温软,眼中坚冰也被化去:“师姐做代魔尊的些日子,吃得如何,睡得可好?” 阮枝:“……嗯?” 裴逢星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接着问:“魔界事务想来不会轻松,可有人为难师姐?” 阮枝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已经妖孽到了光听这种话就能把魔界再次窥探得无所遁形。 裴逢星一眼看出她的顾虑,并不恼怒,嗓音舒缓,尤为平静人心:“师姐不必担忧,我并非是为了打探魔界的内务。即便我需要知道,也不会拿这点来浪费我们之间的时间。” 阮枝心中疑『惑』久久未解,听闻这话顺势便:“魔宫内的卧底,你到底是怎么安『插』进去的,居然还能送进『药』房那种地方?” 裴逢星连停顿都没有,答:“魔界前攻打妖界,夺走了一部分妖界埋下的暗线,沧州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成为妖主后,将部分暗线反过来利用,那个『药』师不是我原本安『插』进去的暗线,而是后来倒戈的。” 阮枝听他提起沧州,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是思考的下意识动作:“沧州……难道你从那时候起,就注意到这点可以为你所用?” 裴逢星没有否认。 裴逢星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成为妖界之主,根本不可能是毫无谋划的一时兴起。但阮枝不知道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又是在什么时候起了样的心,如今得到了答案,有种荒谬又震惊的感觉——居然那么早就动了心起,居然连点细微的痕迹都能攥取出可用的有利因素。 阮枝内心大受震撼,不禁感叹:“你真的很聪明。” 裴逢星只是道:“我当时还没有真的决定要叛走。” 在等。 等寻华宗的反应,等阮枝的决定。当意识到寻华宗最终还是将阮枝推往了危险的境地,而阮枝也已经离开,清楚留在寻华宗再无意义,只能眼睁睁地任由阮枝去冒险。 阮枝问:“是什么让你做出了决定?” 裴逢星在说实话与否之间犹豫,想着回答未免太过沉重,可是他今天又是为剖白一切而来。 正在此间,却听阮枝:“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升级流男主不往上爬才是不合理,干脆果决也是必备品质了。 裴逢星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岔了,顿了顿,:“在我原本的计划中,魔界大『乱』,不日将危,我可以趁势将你带离。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你却是成为了魔界的代魔尊。” “是个意外。” 阮枝回了一句,动作蓦然止住。 裴逢星徐徐:“师姐,我让你不必担忧,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你为敌。” “你深入魔宫卧底,祸福难料,孤立无援。我冒然闯去不仅无救出你,就连日后,魔界、修真界对我二人的追捕也甚难应付。来想去,便行此法,前不便告知师姐,如今大局尘埃落定,我才能在你面前说明。” 裴逢星的『性』子是有点闷的,只是在阮枝面前总会表现得主动活泼点,像这样没有做成的事,在成功之前就不会透『露』出半分。 阮枝抱着可能会针锋相对的谈判心来,什么情况都想了一遍,唯独没想到这种局面。 接二连三的重磅炸弹扔下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维持不了魔界代尊主的架势和威严了:“你是说……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 问题问出来都得脸红。 裴逢星观察着她的神『色』,深知这样一份爱突然被摆到面前是多么沉重的一件事。垂眸,长睫敛下,遮蔽住眸中的情绪:“并不都是为了师姐,只是在我的谋划与最初决定时,能将你带离魔界,一直是重要的一环。” 迎着阮枝不知所措的目光,裴逢星放低的声音,以尽可能柔软的姿态:“师姐,我恋慕你已久。” “……” 阮枝一个错手,险些将手边的茶盏打翻,她强装若无其事,就手将茶盏端到嘴边。 裴逢星忽然伸手,精准地捏住了半边茶盏,中指不可避免地同她的指尖相触。 冰凉的温度令阮枝瑟缩了一下。 裴逢星提醒:“茶已冷了。” 的掌心逸出灵力,杯中茶水迅速热了起来。 接着便收回了手。 阮枝端着茶盏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仿佛会儿做什么都不大对,抬眸就撞见裴逢星缀着碎光的眸子,她一口气将茶水饮尽了。 耳边散开一声清淡的笑,稍纵即逝,仿佛是没忍住,从唇齿间溜出来的一缕。 阮枝愈发窘迫脸红。 “魔界看似暂且稳住了,实际你顶着卧底的压力,又要为魔界诸事『操』心,还得提防着下属将领不怀好意地篡位谋夺,且不说顾问渊回来后若知晓了你的真正目的,又会如何处之。种种想来,境况如临悬空一线。”裴逢星眉心短促地一折,又回到平和的状态,在阮枝面前维持着不『露』分毫负面的状态,唯恐惊动此刻分外敏感的她,“我知道你心系寻华宗,魔界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无暇顾忌修真界,如果你担忧,我会将拷问出的暗线名单送去寻华宗;至于魔界的存亡,妖界、魔界、修真界僵持多年,互为牵制,我再打三城,揽下第一重天然屏障,就不会再进犯。” 裴逢星实在不想点出阮枝可能牵挂魔界点,因而在话中故意略去了。 的话可谓是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有理有据地陈词组,继而给出合适的解决方式,完美的游说。 阮枝心脏快速地跳了几下,本能反应已经告诉她,当下她是面临着多么不可思议而又机遇绝佳的情景。 阮枝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一遭,才: “你给出魔界的暗线,在如今的情况下,恐怕还会牵连到妖界的暗线。” 裴逢星好像很高兴听见她这么说,方才列出利弊时的沉稳姿态都松动几分,藏起了所有的尖锐利刺,笃地道:“没事的。” 就好像有句承诺在此,绝不会有其他的状况发生。 阮枝从那份冲击中抽离出理智,无形中回避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所以,你今天不是为了和我谈判割让议和,而是打算……” 她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简单地说裴逢星是要把她带走不能概括他等完善周密的考虑,她脑中冒出一个词,“善后?” 为她的卧底生涯,和整个发生偏离的前期布局而善后。 “不,师姐,你将一切都做的很好。” 裴逢星不假索地道,“正因为你将所有危难与艰险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们才会在这里相见。” “你不需要我的拯救,我只是来说服你。” 手臂微动,交叠的双手下,一枚从拇指处褪下的暗绿扳指被递到阮枝面前:“我愿以妖界为聘,将你迎回。” “从今往后,你若喜欢政事,便全交给你打理;你若觉得烦累,我与你一同承担。”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歪道理 一时, 阮枝都沉浸在他方才的话语中,未能做出任何反应。 她来之前,以为裴逢星走一遭是为谋取大业;听闻他真正的用后, 以为他是想将自己救出去。但他却说, 她将一切都做得很好, 所以他们此刻才能以种方式相见。 事情生后,阮枝的第一反应是求助而是迅速调整迎接,是需谁在突如来的危难中必须来拯救她,她已经做好了一力挑的准备。但当有人理解点并为之肯定的时候,她底忽然有种说难以言喻的感觉,类似于感动,又比那情绪更复杂些。类似于……她先前做的那些事都被人看在眼里、被自然而然地肯定了, 连同先前的那些忐忑与焦躁, 一夜之忽然肩负了许多责任的压力都在瞬烟消云散了。 “你确定么?” 阮枝终于能回答他,表情有点奇怪,“你辛辛苦苦打下来地妖界, 样拿来送给……我?” 有生之年,她居然还能听到“以妖界为聘”种台词。按理来说应该是女主角才能听到的话吧, 所以剧情崩坏以后算她是个炮灰也没关系了? 裴逢星认认真真地道:“过是趁势得到的, 师姐的存在远甚于此。” 一般人能当场羞涩得知如何是好。 但阮枝在经历先前连番的冲击后, 头压力又尽数散去,略微地笑了笑, 仿佛有点腼腆:“过誉了。” ……她竟然么说。 裴逢星眼睫扇动两下,被她应对弄得怔松片刻, 随即轻笑出声: “师姐你瞧,妖界再大也过是死物,会如你般有趣, 我并算是过誉。” 座亭子四面透风,周遭又是阔的平原地形,稍有一阵风吹来便是一往无前的通贯之势。阮枝伸手逮住往前飘扬的丝,望着那枚深绿『色』的扳指在阳光下折出深邃漂亮的莹润光晕,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是我受如此重的情。” 裴逢星目光微凝,却似乎并外,手指一拢,将扳指掩在掌:“我猜也是。” 他回应得流畅迅速,早有腹稿的样子:“但你待在魔界境况危险,如履薄冰。即便没有桩事,我仍会邀请你来妖界,且谈师姐曾对我伸出援手,妖界刚定,我需人来助我。” 他看向阮枝的目光分明在说:那个人正是你。 短短点时,阮枝已经是第一次预判错裴逢星的走位了。若是换了个正儿八经来谈判的,怕是会儿已经被压制得彻底了。 阮枝问:“因为我在魔界做得还错?” 裴逢星颔首。 阮枝“唔”了声,斟酌着道:“我当初对你下黑手,背后偷袭你。你真的放我么?” “假的。” 裴逢星的态度近乎断然,他避闪地迎上阮枝的目光,分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强硬动作,仍给人以无所遁形的洞察感,“出事前后你的表变化太大,如果真是为了萧约,你离寻华宗之前,至少应该同他道别,哪怕他正在闭关。你连望阙峰都没有靠近过。” 阮枝身形滞了滞,她当时满脑子想着系统都撂挑子干了,自己也没必维持,是时候展望未来、另辟蹊径回了,哪里还会想着去萧约面前维持人设…… 裴逢星闷声吭地怎么什么都知道了? 人是智慧树变的吧? 阮枝点细微的变化足以佐证裴逢星的猜测。 他话锋一转:“我并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故那么做,至少知道你说的那番话做得真,于我而言足够了。” “师姐。” 他一如既往地唤她,分明他身上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沉默寡言的人已经变得般能言善辩、聪慧敏锐,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变过,“你是第一个对我伸出手的人。” 阮枝脑中灵光乍,细细咀嚼着话。 裴逢星见她表情变化微妙,便半是调侃地问:“师姐莫是怀疑我话?” 阮枝匆匆看他一眼,眉微拧:“我是怀疑,我只是在想……是否正因为此,你才会喜欢我?” 她话说得小,显然是怕觉得冒犯,然则说又行。 话至尾声,她额际渗出轻薄的汗水。 裴逢星措手及地被反将一军,他没想到阮枝会说出样的话来。 半晌。 裴逢星才平缓地道:“你的思是,因为你曾在我灰冷时帮了我,所以我才会喜爱你,对你般重视。而倘若换一个人,我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对么?” 他的态度并尖利,话语中无端透出沉郁的感觉。三言两语,他将阮枝无法启齿的话部挑明,摊在阳光下。 阮枝忍住了,没有出言缓和改口,遵从本地大胆点了点头。 万一个问题裴逢星身在中根本没有识到呢? 说定是个能点醒他的缺口。 裴逢星唇角轻收,吐出一口浊气来:“也能说都是错的。” 他的态度仍然平静温和,没有被质疑感情的怒征兆,甚至于,他的口吻逐渐冷寂,而显得理智。 “如果当初你没有对我伸出援手,我能依旧会戒备你,没有个始,后面的事都会生改变。”裴逢星疾徐地陈述着,扳指在他掌滚了几圈,他的指节微凸,青筋从手背蔓延至袖口深处,“然而最初,你只是我需报答的恩人,我真正喜爱的是你个人;而非是谁对我好,我便会倾于谁。若是样,我岂是滥情得没边了?” “同样一件事,也是谁来做都行的。” 阮枝知肚明,最初的始,只是个误会。是她记错了对应的女配剧情,阴差阳错地始对裴逢星好。 说白了,她虚。 她怀着任务的目的去对裴逢星好,一切都被蒙上了虚假的『色』彩。 阮枝的手指同样在摆弄袖口中的戒指,是没有十足的底气,她也敢来讨打:“是我一始并是真对你好的,我别有目的。” “但你好像并没有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裴逢星的说辞同往常一样,更加一针见血,“而且应该已经打算继续从我里图谋什么了。” 阮枝:“……” 淦! 你好敏锐! 裴逢星补充道:“譬如次,你甚至都没有用点恩情来挟我,令我退军。” 阮枝:“……!!” 对啊! 我干嘛打温情牌啊! 裴逢星的脸上又浮出些许笑,拨云见雾般,清隽的五官都明朗来:“师姐,有所图谋的人该是你样的,下次装得更周一点才好。” 临到了,她还被裴逢星揶揄一番。 阮枝背脊软下,彻底装了: “我是说过你,在你手下也走过几招。你才是天生的上位,妖界有你,绰绰有余。” 裴逢星终于将扳指戴回原位,食指拨动,在他大拇指上转了半圈。他饮了半口冷茶:“今日已说的够了,便谈到里吧。师姐劳累太过,回去好好歇息、慢慢想,我诚邀请师姐,个提议永远有效。” “师姐若是想好了,向我一封信是。” 他站身,扫过桌面,视线落在那盘白玉『色』的花瓣糕点上。顿了顿,他到底没说什么,伸手拂过,将茶具茶点都收了来。 阮枝急忙跟着站:“那在此期,妖界大军——” 裴逢星主动道:“休整三日。” “三日之后?” 裴逢星回首,眼睫搭下,拢住了眼中的半片光,愈显幽远深静:“出外的话,自是一切如常照旧。” 是还有很大能战的思了。 原本的谈判条件中,他也说的是拿下连带生息城往后的三城。 - 阮枝满怀事,一段路之内都没有用术法,在放眼广阔的环境中三步一停地走着。 半道上,卫野找来了。 他跟随阮枝来生息城,碍于妖主单独赴会的求,只能焦急地等在城内。时一久,他坐都坐住,赶忙跑出来,算是看见阮枝的影子了。 “代尊主,您能有事啊!” 卫野见着了她,扯嗓子哀嚎,“您是有事我们没法儿活了啊!” 阮枝看着他干干的眼角,默默地道:“你去演戏真是惜了。” “演戏?” 卫野大明白,会道,“我句句自肺腑,只望代尊主能平安归来,佑我魔界稳固繁荣。” 话将阮枝打岔了的思又拽了回来。 阮枝杵着下巴往前踱了几步,拿定主:“我们修书一封,传信给寻华宗。” 卫野呆滞半晌: “您、您是混下去,打算卑微求和回修真界了吗?” 阮枝:“我——” 卫野急耐地劝阻道:“修真界的叛徒会被放逐,魔界的叛徒会被追杀,我觉得还是当我们的叛徒比较危险,您觉得呢?” 阮枝:“……” 她觉得卫野说的有点歪道理。 于是给他套了个结界,将他暂时钉在了原地,并隔绝了他的声音。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啊这 妖族大军虽驻军不前, 却无一人为此感到焦躁不安,脸上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战意与自信;经历了战后的数件事,们毫不怀疑新任妖主的能力, 能将们多年群龙无首的混『乱』内战结束、一转妖界多年被魔界欺压的局面。若说先前部分人还是迫于裴逢星龙族血脉的压力, 如今已经全然是真心实意地信任追随他。 裴逢星的身影出现在军营外, 士兵们本就笔直的背脊无形中更挺拔了些,整齐划一地同问好行礼: “妖主大人!” 裴逢星轻轻颔首算作礼,径直走自己的大帐。 的表情不好不坏,称不上是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可就是淡淡的,让人不出具体的情绪如何。 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作为。 今日与阮枝相见,深知她的『性』情, 大多时候虽是被人或事推着走, 却也不能『逼』迫太过,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不光如此,她似乎不善应对太浓烈沉重的感情。故而见好就收, 提出三日之期供阮枝考虑。 如非必要,不想对阮枝用过于强硬的手腕, 以免令她升起抵触的心理。然则阮枝接下来会怎么反应, 却不一定会如所愿。可能……她会求助寻华宗? 下属守在帐前等归来, 行了妖界最高规格的屈膝礼:“主上,您回来了。” 裴逢星的脚步才略停:“有什么变动?” “一切如您所料, 百鸟妖带着族人去了罗刹诡林。” 裴逢星收回视线,脚步将抬, 觉这人还跪在地上不起来:“还有事?” 下属知晓裴逢星喜静,自己在没有异动的情况下贸然来报已经是逾越,如今还迟迟不走……妖族与其他几界都不同, 有血脉压制一说。 无形的压力在周遭缓缓铺陈,下属不由自主地深深垂首,道:“属下是担心主上前去议和的结果。” 别人不清楚,这位下属还是对裴逢星的私事略知一二的,其中就包括对魔界的那位代尊主——阮枝的些许不同感情。 裴逢星静静地望了一阵: “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属下不敢。” “敢不敢你也已经做了。” 裴逢星道,“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这个位置你随时可以来抢,但你要在我手下一天,这就是你愚蠢的证明。” 下属诚惶诚恐地俯身大拜:“属下有罪,请主上责罚!” “与其受罚,不如将功折罪。” 裴逢星道,“百鸟一族有幻象之能,可千变万化,不『露』破绽。我命你亲去守在罗刹诡林外,以人质诱使,驱策白鸟首领缔结仆誓,前往寻华宗。” “是。” 裴逢星无意识地伸手抚过左眼下的咒印,目光沉沉。 - 阮枝用灵力在空白的纸上写着字,一边问:“你查到伏江散人的有关消息了么?” 摆脱结界来的卫野很快道:“属下派出了所有人手,包括魔使。今日将将得到消息,此人曾说过青崖渊存在诡异特殊,有空想去一观;后行迹出现在生死河西畔流域,采集绿荧石。” “正好。” 阮枝点了点头,“我顺便去一趟青崖渊。” 卫野大惊失『色』:“您要在这个时候离开生息城,去青崖渊?” “来回不过半日,不碍事。” 阮枝将写好的信以灵力封锁,交给卫野,“好生送去寻华宗,你要是不慎丢了,我就亲自走一趟寻华宗。” 卫野咽下嘴边的话:“……是。” 阮枝原本是想着先稳定形势,在保持各方平衡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最大限度将自己的目标实现。但裴逢星的举动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确实提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案,每句话都十分诱人。 固然她能够顺势答应,可正因为这优待过于诱人,反而令她望而却步。 她偿还不起。 来时阮枝慢慢吞吞,走时阮枝风风火火。 凭她如今的修为在魔界疆域内任何一城往返都不会超过半日,她想着去青崖渊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先前现顾问渊不见了之后就起了心,只是没有迫切的理由促使她施行。 青崖渊位于魔界极西,周遭十数里寸草不生。渊底聚集着无数怨魂和魔物尸体,由此而滋生出的魔气有如恶质的泥沼,会激起暴烈的嗜杀欲与破坏欲,得到力量的同时亦在不断地损害自身;遭到反噬的生物会变得毫无理智,只余下无止境的厮杀。 阮枝还未靠近就闻到那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混杂着血腥和泥土以及一时分辨不出的诸多物质,煞气冲天,无端令人后背生寒。 峭壁断层稍稍往下,便是一层淡而薄的朦胧血『色』,是结界,阻隔了其下的所有厉鬼。 她先前查过魔界那混『乱』贫瘠到寥寥几本的历史,所占篇幅最长的除了历任魔尊就是这青崖渊。书籍有载,第一任的魔尊就是从青崖渊中衍生出来,最终死于无法控制的杀欲,狂『乱』而死;此后历任魔尊的记载中也或多或少都会牵扯道到此处。托赖于顾问渊独一无二的妖魔血脉,像他这样还能留个心脏反复重生的闻所未闻,而初生不久就被扔进了这青崖渊…… 阮枝拿出那枚雕刻着浮生花的银『色』戒指,并无任何反应。她朝下方目力难以企及的深渊了两眼,耳边是无数怨魂扰『乱』心神的凄厉嘶喊。她试着往戒指中注入灵力,反倒引来深渊沸腾,嘶喊声愈高涨,然而却无一敢靠近。 戒身上隐约有暗光闪过,阮枝斟酌片刻,还是往崖下靠近。 越往下,那份动摇心神的影响便愈强烈。 阮枝几次都感觉到那些好似轻雾、又像是有生命的东西要来啃咬她的护体灵力了,但们在她周身徘徊一会儿,就会自发散开。 ……或许这就是“邪祟不敢侵扰”的实际表现? 阮枝顺利地达到了崖底,饶是她胆子大,仍然被崖底景象恶心得够呛,还生生憋着不敢咳嗽,唯恐呛进去那股难闻的气味。 戒指上的暗光变得更持续明显,像是在指引着什么,那道光晕朝着某个方向时最为强烈。 阮枝顺着走过去,到了……一截白骨。 这截白骨尤为打眼,在诸多难以名状的事物纠缠在一起宛如泥沼的崖底,它周围的方寸之地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连『潮』湿粘糊的蠕动黑泥都不敢在它附近落脚,为它天然地腾出了一片洁净的空地。 阮枝试探地将戒指递了过去,在戒指与白骨间看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黑气缠绕。 ——这该不会是顾问渊的骨头吧? 阮枝一言难尽地盯着这块白骨,终于还是拿了块巾帕将它包裹起来。 白骨离地,那一小片区域迅速被虎视眈眈的各路怨魂残念吞噬。 阮枝辨认出这是一根尺骨。 在尺骨和戒指距离拉近至不足寸许时,二者之间涌动的黑气陡然加深,似有若无的热意升腾。 阮枝垂首,正看见这截尺骨贴着她的手腕,轻轻地磨蹭了一下。 “……” 哇哦。 真是好惊悚的一个画面。 得亏阮枝一路走来已经练就了强大的心脏,她面不改『色』地将骨头包进帕子,收起戒指,转身要到地面上。 身处青崖渊,会感到一种无形的禁锢,灵力被限制;而在附近待久了,灵力也会在无形中流逝。 阮枝下来的这条路线并没太多落脚的地方,她转了几个角度,换了个地方踩上去。行至半途,视野中跃入一抹绿『色』。 青崖渊下竟然也能长出绿荧石。 阮枝正盘算着倒腾些绿荧石去伏江散人出现过的地方卖,纵身一跃,伸手就要取下这颗长于夹缝间的绿荧石。一根白『色』绳索迅疾『逼』近,其上还缀着五爪倒钩,稳准狠地勾住了绿荧石。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阮枝一把抓住了这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传来拉力,她便借着这点往上的力顺势飞上去。 这根绳索绷到最紧,两端人影静伫对峙。 身着青衣的男子不满地道:“明明是我先来的,你做什么要与我抢?” 阮枝差点放了手,听这话味儿太冲了,手指又攥紧了,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闰土叉猹?” “?!” 青衣男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良久,抖着唇答道,“鲁迅吃瓜!” “……” 神妈鲁迅吃瓜。 阮枝无语凝噎,青衣男子眼含热泪。 “好兄弟,我终于遇到第二个穿越者了!” 青衣男子大步她走来,“我这些年的小天才手表果然没有白做!” 在他大力拥抱阮枝之前,阮枝递出去的手帕制止了的动作。 “……噢!” 青衣男子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我红眼文学了。” 好家伙。 这人什么来头,居然连“红眼文学”都知道? 大概是阮枝的目光太过强烈,青衣男子边擦着眼眶边解释道:“我穿越过来以后,实在是太无聊了,就想知道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男频女频我通通想了个遍,分门别类,应有尽有。” “时至今日,我已经大概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了。” 阮枝好奇地凑过去:“愿闻其详。” “我起初一直在打听各种可能会出人头地的能人异士。前两年听说寻华宗有个特别出挑的弟子,我当时以为是正统修仙文;后来听说魔族杀出个清理内『乱』的魔尊,我想着是反派龙傲天;等妖界又来了个早期境遇悲惨的妖主,我肯定这是废柴逆袭文。但是,这些都不对,因为魔界之主如今已经换了位传奇的女子——” 青衣男子胸有成竹地给出结论,“综上所述,这应该是一本女强后|宫文!” 阮枝:“……” 青衣男子还非常考究地看她,征求意见:“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阮枝:“啊这。”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难不成她真的篡位成功…… “……所以, 你就是那个后宫女强文的女主啊?” 接触到阮枝的目光,青衣男子立即改口,“我是说, 你这不就是主角的命嘛!” 他并非故意找人不痛快, 只是这原跟魔尊的女子半道上位成了代魔尊, 岂不就是女强文预备姿;再顺势联情线,未来可能都当魔尊了,那自然是开后|宫的路数了。 谁能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他的老乡。 青衣男子名为钟修明,早阮枝一百年多就穿越过来了,却不是携带系统的任务,在这异世界他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初时钟修明还兴致勃勃, 修仙大成, 他也确实很用功了一段日子;越到后来他便越觉得这登仙道艰难险阻,接受了自己难以更上一层楼的事实,开始研究些杂七杂八的事, 四处游玩、顺便不抱希望地随便找找自己同样的穿越。 “都说穿越多半是主角,我一开始也以为我就是这个世界最牛的仔。” 钟修明长叹一声, 老在在, “但是修仙这事吧, 确实玄乎,也冥冥中自注的说法。今日见了你, 我才道比穿越更牛『逼』的,是自带系统的穿越。” 两人互通了消息, 阮枝大略同他说了自己的情况,没讲得太详细,主要是她如何到来、又要做什么。 阮枝幽幽地道:“然后我被坑打白工, 现在正自食其力。” 钟修明:“……” 他清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来炮灰这角『色』也不是什么好活计,不干就不干了,你且宽心。” 阮枝道:“我原任务结束就能回去,谁道系统也能半道跑路。” 系统消失后,阮枝遍查古籍,寻华宗魔界的典籍都被她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关联的事,更别提什么法子了。 钟修明恍然:“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问:“你现在还是回去吗?” 阮枝犹豫了一下:“当然。” 钟修明故作随『性』地甩了下头发:“这话问我就对了。我当初跨越渡劫期,九死一生,危急之时魂飘『荡』,曾见到过两个世界交汇的异象。” “两个世界交汇?” “是。” 钟修明点了点头,用手在眼前划出一道,“极窄的一条线,里面透出刺眼的白光,直觉告诉我越过去我就能回去了,但我到底没过去。” 阮枝急切地问:“是需要什么附加条件吗?” 钟修明道:“不,我就是单纯不回去。” 阮枝:“为什么?” 钟修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在这里我能长生不老,我当然不回去了。” 阮枝:“……” 理据。 钟修明握手成拳,举到阮枝跟前:“其实我也问你,干嘛不顺势留在这里活他个几百年?” 同为高阶修士,他能觉到阮枝的境界。 阮枝满脸深沉:“这里没网。” 钟修明蓦地噎住,半晌憋出一句:“你说得对。” 阮枝视线偏移,补充道:“而且我的情况也不适合继续在这里生存。” 钟修明一副甚为了解的样子:“炮灰都难做,我懂的。” 他微微正『色』:“言归正传。我后来又点好奇,就到处寻找跟这‘一线’相似的地方,终于让我在极西之处找到了。” 极西之处……? 阮枝下意识地回首看向后方的青崖渊。 “不错,这‘一线’就在青崖渊下。” 钟修明肯了她的猜测,“正因为此,我顺势留在了魔界,道这青崖渊究竟何特殊之处,是否这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关键。” 阮枝按捺不住,让钟修明领她去看。 那地方位于崖底深处,十分隐蔽曲折,模样确实像是“一线”,后方分明是岩壁,却隐约能窥见模糊的光晕。 “你觉到那种特殊的力量波动吗?” 钟修明宛如一个在推销自家陈积产品的销售,“用心受,你能体会到这个地方的特殊。” 阮枝确实觉到了那份异常的力量波动,非常微弱,不同于灵力。 她尝试接近、注入灵力,都毫无反应。 阮枝沉默了会,道:“该不会是要我濒死,它才会被触发吧?” “你冷静!” 钟修明连忙打断,“没网事小,没命事大啊!” 阮枝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不敢再卖关子,盘托出:“我走遍魔界各地,也试了不法子,这触发的条件,当是需要魔界的浮生花。” “浮生花历来只存于魔界的传说中,我偶然得了片花瓣,浮生花青崖渊的传说总是联系在一处,前来一试果然异动。但一片花瓣造不出什么大动静,还需要整朵花才行。” 钟修明看看阮枝骤然亮起的双眸,声音低下去:“生死河流域我都走遍了,也没见半点花根,更别提是完整的浮生花了。” 他并不穿越回去,寻找这地方浮生花不过是出于漫长生命中的无聊之举,找点事做罢了。但是看阮枝的表现,无法回去估计是个不小的打击。 阮枝失望一瞬,很快就振作起来,向他道谢:“能道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多谢前辈告,不胜激。” “害,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钟修明满脸被搔到痒处的愉快,“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助人为乐的世外高人罢了。” 阮枝严肃地点了点头:“高,实在是高。” 她好像点深入理解到钟修明为什么不回去了。 毕竟,在这里装『逼』好像更容易。 - 寻华宗从萧约自外归来,派内的氛就些不正常。 弟子联系前后,认为萧约彼时是为了寻找背叛离去的阮枝,此举不合规矩、叛『乱』之嫌,无怪乎萧约回来后便未从望阙峰上下来过,来是被掌门长老们训诫了,正关禁闭。 “萧师兄这是何苦呢?阮师——阮枝既然决意叛逃,他追上去也是无用啊。” “你这话说的,追不追没用能是一个事吗?” “当初萧师弟要是阮枝结为道侣,或许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哎,造化弄人啊。” “我倒觉得若萧师弟阮枝真成了眷属,大约,这会跑的就不只是阮枝了。” “……” 众人心下唏嘘,以为这件事到此算完,不成前些日子望阙峰上突然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数道强烈的灵力对冲闪现,明显是出了事,可掌门长老们至今没个说法。 “哎。” 掌门一手抚额,正满面愁容地站在莲华长老跟前,“我也没到,萧约会见我们的谈话。当初他得阮枝叛逃都没如此大的反应,如今晓这一切只是个局,反倒……” 反倒天机诀毁,修为尽『乱』。 萧家此前没人出过这样的事,恰恰是萧约太过天资卓绝,将天机诀炼得这般纯熟,却又在所人都以为他已经万无一失的关口,彻底崩溃;以至于爆发的那瞬间险些没人能制得住他。 如今萧约已经被萧家带回,好好一个世子送过来,竟然搞成这样。 莲华长老『揉』了『揉』额角:“正是因为他发觉这一切只是个局,所以他更加受不了。” 这话说得甚为玄妙,掌门思索稍许才体会其中深意:“你是说,他怨我们让阮枝去犯险?” “与其说他在怨谁,不如说他在怨自己。” 莲华长老后面还句话没能说得出口——萧约更是在怀疑,怀疑所,乃至他原信奉的道。大约在萧约的认里,从没过能将一个明晃晃的靶子送出去做卧底,颠覆了他心的坚持。 她宽慰道:“近半年来,萧约的天机诀多次动摇,若趁此次破而后立,未尝不是好事。” 萧家将人带走之前,她送了一颗珍藏多年的月妖泪,关键时刻可保萧约无虞,也算是寻华宗的诚意了。 掌门闻言便默然了,半晌道:“小师叔,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让阮枝去冒这个险?” 虽然掌门的年纪比莲华长老大,但按照辈分来说后更长,只是这称呼已许久不用了。 “这决不光是你做的。” 莲华长老顿了一下,不到了什么,表情颇为微妙,“照魔界传回的消息来看,阮枝这个代魔尊的位置暂时还是很稳当的。” 莲华长老永远记得当她到这一消息时那震惊又茫然,不敢置信又分外荒诞的心情——当个卧底能都直接翻做对家主人,要不是已经个正八经的魔尊顾问渊在前面,这事整得仿佛像是阮枝才是那个真正深藏不『露』的魔界继承人。 一提起这件事,掌门的心情都莫名没那么沉了:“她能当上代魔尊,是我万万没料到的。” 莲华长老一脸的“这谁能到”,她咂了咂嘴,忽然道: “妖主、魔尊、甚至在外人眼里的代魔尊,原都是我们寻华宗的弟子。掌门,你还是多担心未来寻华宗在外的形象声望吧。” 掌门:“……” 他的表情看上去宛如奔丧。 踏雪鸟振翅俯冲到掌门肩头,堪堪绕了半圈后才从嘴里吐出一封被灵力包裹幻化的信。 掌门接住,将将看了几行,脸『色』突变。 “怎么了?” 莲华长老问。 掌门语点恍惚,表情中明显不可思议的成分:“……是阮枝以代魔尊名义发来的信,请我们与魔界联合,抵挡生息城的妖界大军,事成之后,就把沧州还回来。” 莲华长老:“?” 莲华长老:“难不成她真的篡位成功了?” 挂名当个代魔尊就算了,她居然敢做沧州城的主了。 下一步阮枝是不是就能一统三界了?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你不要对我有期待…… 阮枝当然不是想一统三界。 她开始就是想找个办法拖延, 让她顺势留在魔界继续寻找伏江散人、得到回去的线索。就算真丢了个沧州,到时顾问渊回来,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是眼前的生息城更重要, 反正顾问渊当初也是要拿沧州来做交换;而倘若顾问渊铁了心要惩治她, 她就借着沧州送寻华宗的机会, 顺势完成卧底任务回去。 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十完美。 哪怕是寻华宗顾忌着名声,不好公然掺妖魔两界中事的第三情况,阮枝也为他们找到了另辟蹊径的合理说辞:大不了就说寻华宗是为了维护界平,打完妖界掉头就来打魔界,平衡两界是平大使。 唯一的缺就是,魔界这边需要多让, 容易对阮枝这个代魔尊生不满。不过她也可以沿袭第二法子, 选择当场遁走。 万事俱备,只欠寻华宗的回应。 阮枝那根从青崖渊下带回来的尺骨翻来覆去地打量,刚拿到的时候这骨头没这么干净洁白——这词语用来形容一根骨头多少有草率, 但事实确实如。 尺骨上的些许星污迹刻已尽数消失,光洁如玉。 “顾问渊?” 阮枝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 喊完就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蠢了。她自嘲地一, 戒指套在这尺骨上, 放在一旁,随手拿起桌上的公文看起来。 今是三之期间的第二。 阮枝来到生息城没像对面的妖主那干什么惊天动地的颠覆『性』举动, 第一天人直接跑不见了,魔族人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卫野昨天半夜等到她归来, 脸『色』那叫一个哀戚愁苦,委婉建议她今不妨去军中走走,表示一些。 阮枝去是不可能去的, 在自己屋子里安坐如山。 她手上拿着的是各地奏报,这东西看起来没什么意思,左右她不打算长治魔界,心态上颇为得过且过。 正要这奏报放下,一缕黑气从戒指中逸,比上次见到的颜『色』更浓些,几乎是贴伏着桌面缓慢地散开。 阮枝奇怪地看着这黑气溜到了她的腕边,像是确认了什么,成两股来缠住她的手腕。 没有重量,但是莫名有冷。 阮枝手移开,黑气一下打散,然凝在原先的位置轻微地上下浮动着。 大概三秒。 黑气缓慢地、好似无意地朝她这边龟速靠近,这次尤为小心;然而距离不足一指时,动作陡然迅疾,极快地再次缠住了她的手腕。在接触到她肌肤的瞬间,黑气猛然暴涨,仅就视觉效果来看,扩大了两倍。 “……” 上次是骨头,这次是黑气。 不得不说,几位主角里,就顾问渊各方面的『性』不像人。 阮枝心里微妙,试着又动了动,这团黑气紧接着就好几缕,别圈住她的手指。 仿佛是……握住了她的手? 阮枝被这个猜测弄得有牙酸,确认这黑气没从她身上吸取精气灵力,她就懒得管了。 到了晚间,这黑气变本加厉地攀上她肩头,远远望去就跟被标记了不详征兆似的。 阮枝拍散它,它就从背悄『摸』『摸』溜到她另一侧肩头。 卫野便在这时过来,见着阮枝这自拍肩膀的动作,愣了愣,问:“您是筋骨不活络吗?” 阮枝亦怔了一下:“你看不见?” 卫野的语气顿时审慎起来,背上寒『毛』倒竖,显然被这一句话吓得不轻:“您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 阮枝看了眼乖乖缩回她手腕的黑气,问,“你来是有什么事?” 卫野正了正神『色』,拿一张类似符纸、其上隐有亮『色』灵力闪过的东西递给阮枝:“是妖界那边发来的信。” 妖魔界通信的方式修真界不一,阮枝有不习惯。她灵力注进去,头顶便展开一行只有她能看得见的字: [城外夜河柳树下,盼师姐来见。] 是裴逢星的邀约。 比起上次,这次的地就在生息城外,于裴逢星而言风险更大。 阮枝有意外,一挥手,浮动在空中的字尽数消失。 卫野打量着阮枝的脸『色』:“是……妖主传来的信吗?” “嗯。” 阮枝随应了。 卫野的表情凝重了几,谨慎地问:“属下冒昧敢问,您同妖主的议究竟谈得怎么了?” 三之期的事卫野昨夜已经知道了。 那么现在他明显是在问另一层。 阮枝心领神会,自卫野知道妖主她从前是同门,总是担忧她会随手把魔界甩下。 这心情她理解,但是不代表她完全没情绪。 “这个啊。” 阮枝吻轻松地道,“他邀请我去妖界,说只要我过去,他就保证魔界平安。为着这件事我也甚是为难,正好你在,你觉得该如何呢?” 卫野瞳孔颤抖,嘴唇微张,即便一个字不说,脸上崩溃的表情明晃晃就写着答案:我上司的女朋友成了我现任的领导有可能要跟别人跑了,我到底是该守住魔界,是该守护上司的爱情? “始作俑者”阮枝翩然而去。 夜河连通着生息城的护城河,距离魔界大军颇近。 阮枝到时,裴逢星已经在了。 看子,他是到了处,才向生息城发了信。 裴逢星就站在柳树下,裹在一袭暗青『色』的披风内,站姿笔挺安然;垂下的柳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阵风骤起,一根柳条眼看着要打到他脸上去,被他的手背轻轻挡住。 他侧了侧脑袋,随即感觉到什么,朝着阮枝这个方向看来,眉眼缓: “师姐。” 这个场景似乎发生过无数次。 明他的貌到气质都已经改变太多,却在刻同过往许多场景重叠。 “你来得这早。” 阮枝说着话,走到他身边去。 不知是夜『色』的缘故是别的什么,裴逢星的脸『色』看上去比上次更惨白些。阮枝盯着看了几秒,裴逢星便微微起来:“才不过一,师姐就不认得我了?” 阮枝摇首,如实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裴逢星容依旧,却是避而不答:“处夜景秀美,别有一番情致,师姐可愿与我一同走走?” 阮枝自然是应下。 她看得来裴逢星是有话要说 果然,两人静默地行了段路,裴逢星道:“两已过,不知师姐考虑得如何?” 阮枝不由得停下脚步:“不是三之约么。” “是我心急。” 裴逢星的视线自她左腕划过,顿了顿,语气如常地道,“想知道师姐大概是如何想的。”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正因为知道,才会再来见阮枝一面,试图挽回已成定局的事。 溪水静淌,林间飒飒。 皎洁月『色』若隐若现,并肩的两人身影拉长得仿佛是依偎交融。 阮枝犹豫片刻,道:“我没想好。” 裴逢星眼波流转,如浸月『色』: “我心里是盼着师姐能够应允我的,为所做的,便算是我的诚意了。” 他想着不能让阮枝感觉太沉重而逃避,刻意地克制收敛,不成想阮枝是选择了发信给寻华宗。许是他表现来的恳切又不够,才让阮枝完全放弃从他这里下手。 不过这猜测,裴逢星理智上并不怎么信。 他只是一意孤行。 的这尝试,他不去做,总是不甘心。 裴逢星接着道:“若师姐能答应我,生息城,我也可以放手。” 阮枝眉心一跳,忍不住道:“为了这就能放弃扩张版图,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死物而已,并不值什么。” 裴逢星的说辞仍旧如是,“师姐若是有顾虑,我可保证,我有生之年,妖界不会进犯生息城以西的领地。” 阮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道:“我不值得……” “没有比你更值得的。” 裴逢星以柔软平的姿态截断了她的话。 他清楚地看见阮枝眼底浮现些许困『惑』之『色』,好似从未想过他能说这的话来,并且完全不理解他为何能做到如地步。那困『惑』与惊讶以及更多别的什么在她的眼中混合成慌『乱』的复杂情绪,以至于她前一刻算轻松调侃的神『色』完全变了。 阮枝从怀中拿那根红『色』的手链,上面的珠子即便在夜间也赤红如血得惊人,她其举到裴逢星的眼前: “你身不适,这个有关,对么?” 裴逢星下颌绷紧了些:“不是。” 阮枝问时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她舒了气,像是难以承受,眉宇间隐有自责:“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我对你的好不足以你用命来偿,你心里明清楚我根本没有付多少。” 裴逢星立刻道:“我本就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心慕你。” 他平静温的表象也现了一丝裂缝,『露』难得强硬的表现。 阮枝紧攥着手指,一时词穷,更了几秒,手链塞到他怀里:“手链我不要,我也没打算答应你,你不必这对我。” 裴逢星的神『色』本是渐渐沉寂至冷然,猝不及防听见阮枝这盘托的话,反倒是愣了一愣:“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是在跟你赌气。” 阮枝会错了他的意思,字句清晰且语速稍快地道,“我先前是在拖时间,其实我已经发信给寻华宗了,你不要对我有期待。”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这下轮到裴逢星被动了。 他被阮枝这个神奇态度打『乱』了大脑条理清晰思维——阮枝这么直白地告诉他, 已经传信给寻华宗了? ……不应该啊。 一般人会这么做吗? 算是原本设想中,阮枝会因为难以接受过于沉重感,或惊恐, 或逃避, 或顺水推舟, 有一种是这样吧。 超出预料太多发展让裴逢星陷入了深深思考中。 阮枝确实是在生气。 甚至深呼吸了两下,质问裴逢星:“还记得为什么变强吗?” 裴逢星:“?” 严格来说,他变强初衷其实是阮枝。 不过阮枝明显不是听他回答。 “请不忘记自己初衷,痴『迷』爱是成不了大事。” 阮枝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由聚拢骤然打开,“年轻人, 把格局打开。” 裴逢星:“……” 阮枝半点有开玩笑意思, 眉头紧锁,看着裴逢星眼神堪称苦大仇深,口吻语重心长:“明白吗?” 裴逢星:“……” 好像明白了。 但又好像有。 裴逢星怀着不解心慎重地观察着阮枝表变化, 缓缓问道:“向寻华宗发信,为什么告诉我?” 按理来说, 应当瞒下这件事, 拖延间以待援助。 “因为我让道, 沉『迷』爱迟早被阴。” 阮枝盯着他,一本正经地道, “铁血孤狼是王道。” 裴逢星已经不该如何描述当下自己心了。 因为他发现阮枝是认真。 ——怎么会这样? 叛出寻华宗至今,裴逢星还有算错过一件事, 唯独眼前这桩事,他完全想不到阮枝会是这种反应。 劝得还真是……苦口婆心啊。 以至于裴逢星一间甚至找不到生气理由,只是多少觉得有些离谱。 “反正, 我有和站在一边想法。” 阮枝手指在两人之间指了指,然划出一条横线,以示划清界限,“请专注自。” 说完,并有潇洒离去,反而是等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裴逢星反应? 裴逢星左右看了看,问:“在等什么?” 阮枝煞有介事地道: “我以为会揍我——和我打一架,出出气?” 裴逢星:“……” 他错愕之,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有这个意思。” 哪怕阮枝反应如他所料,他也有在此此刻此地,使用武力手段将带走意思。 来之前,他预见了失败结局。 最那步棋,本来是不打算用。 阮枝“哦”了声,有些干巴巴,仿佛不如何是:“那我走了?” 裴逢星将红绳上珠子在掌心滚了一圈,本迈出去步子此停下:“嗯。” 见他真有动手意图,连动作止住了,阮枝心中稍安,朝他一礼转离去。 阮枝以最快速度回到生息城,逮着了卫野,火急火燎地吩咐道:“妖界大军可今夜会进犯,快令全军戒严,随准备迎战,不得松懈。” 卫野脸『色』突变:“您和妖主谈崩了?!” 阮枝给了他一个默认眼神。 “这——” 卫野支吾其词,吞吞吐吐地道,“直接拒绝似乎容易出事,么您假意答应他,虚委蛇一下?” 阮枝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肩:“做人还是有点节『操』。” 卫野:“……” 夜深『露』重,魔军严阵以待,谨防妖界来犯。 这一夜至天明,妖界未有任何动静。 “奇了怪了。” 阮枝站在城墙上远眺,喃喃自语,“是我过分谨慎了吗,裴逢星依然遵守了三日之约?” 这倒是……十分让人意外了。 不出于任何私人感,裴逢星雷厉风行登上妖主之位、利用所有可调动资源进军。这种手腕此温和相比,像是凶猛兽类暂且栖息蛰伏,掩去了最锋利爪牙。 阮枝难以抑制地产生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视了——如此统筹一界大事实在是费人心力,等顾问渊回来以,一定揍他一顿。 藏在储物袋中戒指和尺骨呼应,缠绵黑气从袖中逸散,一如既往地贴伏在手腕指缝间。 阮枝心中想着事,有注意到这缕安静黑气较之昨日又浓郁了不少,在短短间内以惊人飞速增长着。 生息城将领和卫野站在稍远处,皆是担忧地看向此处: “代尊主妖主议和失败了吗?” “……大概是这样。” “我们魔界甚少议和,即便失败了也有什么,但是代尊主究竟在忧心什么?惧怕妖主吗?” 卫野心说,其说是惧怕,不如说大概是因为代尊主拒绝了妖主邀请,从而担心妖主会不会因此直接反扑开战吧。 这种说出来好似意指妖主沉『迷』女『色』话,在如今妖主功绩下显得不那么让人信任;但卫野一直记得妖主和阮枝从前是同宗弟子,在这一点上,仅仅只是去卧底一段间尊主因此对阮枝分外喜爱,事可信否可见一斑。 卫野走上前去,默不作声地对阮枝行礼。 “寻华宗还有回信吗?” 阮枝问。 卫野摇头:“属下有接到任何信件。” 在信中陈明利弊已经足够清楚,算寻华宗顾虑重重,仅凭衡量利弊,也该出手了吧。 算算间,或许他们连回信间顾不上,人手已经在路上了? 有那么一瞬间,阮枝想过寻华宗内可出了别变故,不过原着中从未有过这段且不说,萧约还在寻华宗,男主之间光环比拼,他道理输。 寻华宗有萧约,应该不会出事。 三日之期已到。 妖界魔界如期开战, 阮枝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且是这种背离原有本认玄幻战场,可以说在场除了有一个是人。 最初还忌惮着裴逢星实力,在高处静观其变,保存实力等待裴逢星可交手。很快发现,妖族大军指挥似乎有些溃散,并不像是预料那么斗志昂扬。 这场开战结束得颇为迅速,妖界退军,魔界大胜。 魔族气势高涨,连一鼓作气把妖界城拿下豪言壮志说得出来,这种天然好战和骨子里莫名自信使他们只通过一战恢复满满生机活力。 沸腾热闹人群中,唯有阮枝还在蹙眉沉思。 “您在为什么而烦忧?” 卫野端着一杯魔界特有红苓酒,步伐风『骚』地走到阮枝边。 魔界虽然豪放大肆,却对尊主有着基本敬畏,此刻阮枝独自沉思,也有人敢来随便打扰。 阮枝抬眸瞥一眼卫野面上笑容,直白地道: “从头至尾,裴逢星有『露』面。” 卫野不假思索:“可他是受了伤,正在疗伤吧。” 阮枝:“……” 卫野:“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阮枝沉默地挥了下手:“去喝酒吧,太复杂世界不适合。” 看卫野先前那墙头草得甚为利落样子,还以为他是什么深藏不『露』隐藏高人,结他除了逗比是傻比,也算是人设从一而终了。 - 此此刻,寻华宗护山大阵将将降下不久。 连着三重结界护山大阵是寻华宗最坚实外部防御,不论再如何强悍敌人发强攻,抵挡片刻、留以反应空隙。 然而这次,护山大阵却是从里面被关闭了。 背叛者是派内一位长老。 护山大阵降下,最先感到是掌门,但他还来不及去召集众人,先被房内藏匿那位长老牵绊住了行动。 等到寻华宗上下开始警戒,早为已晚,裴逢星已经带着一队精兵成功进入寻华宗了。 这数十人队伍不足以控制整个寻华宗,但裴逢星目标明确地制住了连同掌门在内长老们,在抢夺先机况下,最大程度控制了局面。 弟子们这会儿在屋外,不敢贸然闯进。 裴逢星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掌门对那位背叛长老怒目而视:“杭志明,寻华宗对不薄,为何背叛宗门?!” “杭志明”并未回答,而是幻化出了原本模样,是白鸟族首领。 掌门呆愣片刻,明白过来,对裴逢星投以怨憎目光:“卑鄙!” 裴逢星反应相当平淡,口吻不急不缓,措辞更是恭敬客气:“我以为经过顾问渊事之,您会更加注重这方面筛选,看来是似乎有。” “想什么?” 掌门视线落在裴逢星左眼下,“是想解除咒印?” 裴逢星顺势颔首:“不错。” “做梦!” 掌门啐道,“然心术不正,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为解除咒印,放任为祸人间!” 他神『色』平静地回望,指尖在桌面不经意地敲了一下: “我对为祸人间有兴趣。” 他真正目并不是解除咒印,说出来大概会让部分人对阮枝更觊觎,用这点做障眼法也无妨。 修仙界特有自傲让修士们对妖魔两界敬而远之。 失去了这些人寻华宗更不会选择应允阮枝联手求。 所有人,包括萧约,以为是真叛徒。而对寻华宗发这封信在无应答况下,会令被魔界怀疑况加重。 有别路可走了。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情况持续多久了…… 等阮枝识裴逢星真正的图做法时, 正那日被入侵的寻华宗,为时晚了。 她原以为当初夜谈的那番话裴逢星听去了,现看来寥寥句确起不了多大作用, 他好像还是想沉『迷』情爱——同时并没有忘记帝王心术。 魔宫内逐渐流传着她曾开战前寻华宗发信的事, 因为没有人见过那封信, 而寻华宗也没有派援兵前来,去请求援助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她本就是从寻华宗叛的修士,又怎么可能会去找寻华宗帮忙?除非……她是后悔了,想借此奉上魔界情报,换得回去的机会。 亦或是,从一开始她就是假叛逃。 卑鄙的修士们! 互相瞧不起这点上,修真界妖魔界来都做的很好:前者认为后者恶劣残忍, 后者认为前者阴险狡诈。 阮枝于寻华宗的事表示了十万分的震惊:“萧约呢?他不寻华宗吗?” 卫野道:“似乎是不, 但具体人何处,还不知道。” 寻华宗萧都不会泄萧约的真情况。 阮枝一口茶呛嗓子里: “咳咳……!” 亏她当初还算得那么好,高枕无忧地睡了个好觉, 兜兜转转头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阮枝放下茶杯:“我不能喝茶了, 我应该喝酒。” 卫野:“?” 阮枝郑重其事地道:“太复杂的世界不适合我。” 卫野:“……” 即便她约定期的二日晚上, 告知了裴逢星她发信寻华宗的事, 裴逢星也来不及安『插』人手。除非他早就安排好了,就连她送信的事他也知道, 所以才会那天晚上约她见面。 所以他当时根本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啊……因为没必要。 阮枝想通了一切关窍,立窗边久久未动, 半晌,才慨叹一句: “我觉得,我应该连夜收拾行李逃跑了。” 卫野:“您三思啊!” 阮枝还真思考了一下, 停下动作:“说,萧约会不会正某个地方练就绝世神功,然后不日就要出来领导寻华宗,妖界宣战?” 卫野:“??” 卫野:“这种时候您为什么是想萧约?” 因为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只有男主能克制男主! 阮枝充满怨念地望过来:“那不然呢,我要想那个突然消失的顾问渊吗?” 她其想说“猝死”,但是除了她没人知道顾问渊是半死不活、正复生。 卫野蓦地更住:“其,尊主不是故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故的。” 阮枝收回视线,手指窗沿上胡『乱』地敲了下,“但这不妨碍我骂他傻狗。” 卫野:“……” 卫野剧烈地咳了声,怀揣着最后一点良心,为自己的主子说话:“很早之前,尊主刚成为魔尊的时候,中途也曾突然杳无音讯。那时候还没有您,刚稳定下来的局势差点又要动『荡』,幸而未能成功。” 阮枝被吸引了注:“因为顾问渊很快就回来了?” “不是。” 卫野的语气中有着莫名的钦佩,“因为尊主前肃清时解决的人太多,导致剩下的人分成个派系后,人手都不够造反。” 阮枝:“…………” 卫野打量着阮枝那难以形容的精彩表情,补充道:“那次,尊主离开了三个月,就回来了。” 就。 就三个月。 阮枝微微仰首,看着风中摇曳的树梢,以一种与她气质极其为何的伤春悲秋口吻道:“知道吗,迟来的赴约不算赴约,而是失约。” “呃……” 卫野小心地问,“您尊主约了做什么?” 阮枝瞬间收起做作悲伤脸:“就是说顾问渊要是三个月才能回来,我的尸体早都凉了!” 卫野显然接不住她的梗,这让阮枝的悲伤成功转化为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寂寞冷,也难得想起顾问渊这个傻狗唯一的一点好处:他起码能接梗,不至于让她这里说单口相声。 片刻后。 卫野满脸挣扎着建议:“要么,代尊主您还是趁现逃吧。魔宫内都能听传言,那本就觊觎您位置的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此,阮枝只是淡然地摆了摆手: “我经是煮熟的鸭子了,跑不跑都没区别。” 事情经了收尾的阶段,裴逢星能算无遗策这一步,自然不会遗漏最后这点,指不定她从哪个门就从哪个门被逮。 卫野不明白阮枝怎么能用这么一副胜券握的样子说出此坐以待毙的话,听上去好像不是她要等死,而是马上就要逆风翻盘了似的。 不出日,有关阮枝这个代尊主是叛徒、间谍的流言甚嚣尘上,多个握有兵权的将领数次求见阮枝。 阮枝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回绝:“不见,统统不见。有本事直接『逼』宫!” 卫野怀疑她压力太大,经出现精神层面的问题了: “代尊主,您要保重身体啊。若是心里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别憋着,说出来,属下一定尽全力帮您。” 阮枝瞥他一眼,便知道他想岔了,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做,就算是帮我了。” 这魔将们私下联合,倒确有『逼』宫的思。一直磨着拖延,不过是不知道顾问渊的具体情况,怕他随时杀回来,又像当年一样把魔宫染红。 『逼』宫计划行前,妖界大军再次压境,情势前次没多大区别,就连裴逢星提出来的邀请都一模一样。 这次阮枝非常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原本等着看的魔将们都傻眼了:『逼』宫容易被顾问渊记恨,但若是阮枝这次交战中出了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请下来。 谁知道,阮枝竟然直接倒戈去妖界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一点『操』守都不讲的吗! 坐上飞舟的阮枝自然听不这魔将的心声,她正自己的房间四处打量:嚯,不愧是当妖主的人了,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入目所见,玉器金石,无一不雕琢精巧、珍贵华丽。 阮枝挨个看过去,险眼花缭『乱』。储物袋中的黑气又试图爬出来,被阮枝一巴掌拍回去,并且毫不留情地加了两重限制。 ——顾问渊这情况太特殊了,除她之没人知道他的秘密,自然无法交托,只好随身携带。 除此之,万一顾问渊的“复活”方式是原地复活,说不准还能有之喜。 她手中正握着个『色』彩调配得上好的珐琅小瓶子打量,身后的门就被敲响了:“师姐,我能来吗?” 阮枝放下瓶子,规矩地道“请。” 裴逢星推门来,看见阮枝脸上神『色』时,动作微妙地顿了顿,口吻一往常:“了花坊镇,愿下去看看么?” “?” 阮枝感诧异,“我能下去?” 裴逢星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能,为什么不能。” 当然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要被变相软禁啊! 原来裴逢星没有这个思的吗! 虽说裴逢星谈条件的时候用的说辞是“邀请她去妖界辅佐他”,但联系前后发生的事,想想他拿缜密近乎怵人的手法,阮枝心里能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却也觉得他大概是要永远地囚禁自己。 今他主动提出要出去看看,阮枝惊喜之后,一口答应。 妖界命名方式魔界不同,此处大多是原住民化为的妖精,故而地方的命名基本都是镇、村之类,划分也因此不同。 花坊镇顾名思义,花的种类颇多,花类的妖精也尤其多。 阮枝才从飞舟上下来没多久,就感觉了这里甚为强烈的异域风情。擦肩而过的人们头上或戴着花环、或点缀着以花为主的装饰,其中不乏有直接将花朵簪发间的,各处都能见各式各样的花,鼻端皆是漂浮的花香,场面蔚为壮观。 “那里是用花做成的各种糕点。” 裴逢星领着她慢慢往前,了一处值得说道的地方,便会简单地讲一讲,“里面有样味道大概合的口味。” 阮枝侧首看看他:“莫不是妖界的每处地方,都遍了?” 裴逢星:“差不多。” 阮枝不由得道:“难怪能成为妖主。” 裴逢星听出她的言下之,只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 阮枝刚说了两个字,一朵粉『色』的花直直地朝着她抛过来,她瞳孔微微睁大,身边的裴逢星眼疾手快地将花截下。 “#%@¥^x” 上方传来一串听不懂的话语。 阮枝抬首望去,这店二楼正着的一处开着窗户,一位皮肤偏黑、样貌俊俏的男子正探头往下看。他的脑袋上也戴着一顶花环,却不显得违,眼睛是深紫『色』,有点像她认知中的精灵。 他此刻拧眉竖目,脸带煞气,望着阮枝时还能挤出一抹笑,视线一转上裴逢星,顿时又吐出一连串又急又快的话。 阮枝一脸懵,去问裴逢星:“他说什么?” 裴逢星坦然自若地道: “他说他不小心把花掉下来了,希望我们原谅。” 阮枝:“……是吗?” 怎么感觉不太。 楼上的男子听见这话更激动了,识了什么,切换了不太熟练的话,口吻生涩:“我说的才不是这个!” 他的怒气是冲着裴逢星,看样子,他甚至想直接跳下来。 裴逢星倒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信手将花枝转了半圈,他微扬起的侧脸冰冷漠然,隐含煞。 窗边又探出个人影,将他往回拉,阮枝模糊地听了个字眼。 “那个人是……可怕……别招惹他……” 阮枝隐约明白了什么,侧首默不作声地盯着裴逢星,想看他接下来会说点什么。 裴逢星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花扔门前的垃圾篓里,只从眼底深处流『露』出许的戾气,然而看她时一切尽数收敛,他浅淡地笑了笑:“刚才那是花妖们的用语,感兴趣吗?” 阮枝:“……” 好一个川剧变脸。 就这不动山的心理素质,不成功谁成功。 阮枝此前固然知晓裴逢星变了太多,大约是他她面前表现的样子还是隐藏了许多,以至于她没有这般直观的感觉裴逢星的巨大改变。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溪水边被人欺负得险活不下去的裴逢星了。 裴逢星被她这般直接地看着,仍然只是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阮枝摇头:“没什么。” 他们一同迈入店中。 各『色』做成花朵形状的点心菜品被呈上来,其中大多原料都是花,看着倒是精致非常。 裴逢星推了道她跟前:“这样味道都不错。” 阮枝点了下头,动筷得并不勤。 裴逢星眸『色』深了深,忽而主动开口:“这里,有看中之人抛花的习俗,以示倾慕。若接住了,哪怕是不小心接的,不当面亲口拒绝,就会视同是默认接受了方的求爱。” 阮枝惊讶不:“还有这么蛮横的习俗?” 裴逢星点头:“他抛的是粉『色』花,寓最强烈的喜爱。若是要去当面拒绝,很有可能还要被他纠缠,十分麻烦。” 阮枝想想那人的表现,心有余悸:“原来此……可是他就随便抛花,都不看看我身边有没有人的吗?” 裴逢星道:“这里的人不介这个。” 阮枝的三观当场被刷新,忍不住问:“女子也一样?” 裴逢星:“一样。” 阮枝心情十分复杂。 裴逢星看看她的表情,又道:“不用担心,没人会给我抛花。” 阮枝奇怪:“为什么?” 裴逢星给阮枝夹了一块点心,气定神闲地答:“因为我凶。” 阮枝:“……噗。” 店小二上完了最后一盘糕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目光接触裴逢星冷淡回望的视线,顿时一个激灵,快步跑了下去。 楼下转角处险撞掌柜,他小声道:“那位古怪的客人又来了!上回他点了咱们店里所有的糕点,这回又带了个姑娘来吃。” “慌什么慌,大惊小怪的。” 掌柜低声斥道,“人上次是特来试菜,等着领自娘子来吃的,嘴碎什么?” 店小二脸『色』发苦:“可这客人连抛去的花都随打落,毫无怜惜善心不说,上次还一掌就把同他抢座的人打飞出去。咱们这里哪儿见过这样的人,我想着他忍不住的害怕。” 掌柜又啐骂了一句“没出息”,道:“也知道他是被挑衅跟前了才出手,不去惹他,他哪里会付?这位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好生伺候着,别瞎想有的没的!” 吃饱喝足,阮枝出门时见着了暖阳,舒服得不自觉眯起眼。 原本她为此行做了许多设想,没想……裴逢星又一次超出她的预料。 裴逢星见着她这副样子,眉眼略柔了,眸中暖『色』轻『荡』:“方才飞舟上,是觉得我不会让离开飞舟?” 了这会儿,他才提起这件事。 阮枝一愣,大方道:“是,我以为会软禁我。” 他确想这么做,将阮枝藏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地方。不过理智尚,他不会真的施。 既然话都说这里了,阮枝顺势问:“推门来的时候好像也很惊讶,为什么?” 裴逢星回答得亦毫不犹豫:“我以为当时会很不高兴。” 即便他没有质『性』地动手『逼』迫,却造就了局势,令她不得不妖界来。他推门去前,想过阮枝会何冷眼、何拒绝,乍然看她松快干净的眉眼,不免怔松,未能藏好情绪。 阮枝听了,立即明白了:一般人被堵投无路,只能按照布局之人的想法入局中,多多少少会不高兴,甚至因此做出一过激行为。不过她么,可能是咸鱼心态,相当会自我开导。 况且……裴逢星表现出来的感情,并非是恨,而是示爱。比起其他任何能设想出的情形,这种大约经是最好的了。 两人回妖界都城的这一路上逛了不少地方,导致耗时越来越长,阮枝心里仅存的那点忧惧都这旅游般的路途中一扫而空。 飞舟都城停下,起因是裴逢星问阮枝想不想逛妖界都城,阮枝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不料他们刚城没多久就遇了截杀,恰好是远离城门口守卫军的地方,又是闹市,不太能施展的开。 裴逢星一时间将她拉身边:“顾好自己,别伤着。” 他动手之前,周遭空气中似乎骤起一声微弱的啸声,阮枝看见周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身形晃了晃,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莫非,这就是妖族特有的血脉压制? 裴逢星出招的手法堪称诡异,身形尤为灵巧鬼魅地人群中穿梭。他没有用剑,灵力从他掌心升起,凝成细长锋利的武器。 阮枝似乎看见他的眼瞳有瞬间染上红『色』了,定睛细看,还是原来的浅『色』瞳仁。 应当是错看。 裴逢星逮人的手法相当熟练,个人被他甩过来挨个叠着,他利落地拿出妖族特质的绳子他们身上打了个结,而后将这人扔给姗姗来迟的守卫军。 他捡起地上的一柄短剑,简短地道: “将这人兵器都送去王宫。” 从头至尾,裴逢星都不算有什么情绪波动,平静得反常,又分淡然。 他阮枝身边,打量她一圈,语气才稍稍缓:“没事吧,师姐?” 阮枝:“没有。” 她眼尖地扫裴逢星手背侧边的一道血痕:“受伤了,刀上可有毒|『药』?” 裴逢星抬起手,迟疑着道:“应该……没有。” 他此表现,显然是没有注。 阮枝稍加思索,便道:“我替看看吧。” 裴逢星唇角一松,『露』出个笑来:“多谢师姐。” 他朝着阮枝伸出手。 - 妖族王宫。 地下暗牢。 裴逢星手中握着那柄短刀,站那群欲刺杀他的人跟前。 身旁的下属亦瞥见了他手背上经被处理妥当的伤口,大惊失『色』:“这群人竟然能伤您?” 裴逢星瞥了眼手背,不知为何情绪似乎不坏,道:“便宜他们罢了。” 这话的思,是故为之了。 可他为何要故被这人伤,是有什么特殊用? 下属来看不透裴逢星的行事,却也知道他算无遗策,不再多言。 有刺杀,背后必有驱使。派来刺杀的多为死士,审问便需要花费心思功夫。 裴逢星今日的状态与往日大为不同,起初下属分明还觉得他心情不错,审问时却听裴逢星很低地道:“们不该选今日……” 今日? 今日究竟是什么特殊日子? 下属百思不得其解。 他清楚地看见裴逢星眼中颜『色』转赤,内心止不住生出强烈的恐惧,想要退远,却更不敢妄动。 这样的妖主,是最可怖的。 “裴逢星?” 便此刻,上方传来一声带着试探的清晰呼唤。 能穿透至地牢,必是融入了灵力。 下属不禁身躯发颤,思考者自己是不是要去处理一下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女子声音。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裴逢星眼中浓烈血的赤『色』逐步褪去,地狱修罗令人喘不过气的杀骤然消失。 裴逢星轻巧松开了刺客的脖颈,口吻温缓地、以掺杂了灵力的煦嗓音回应着:“师姐,我这里。” 下属:“……?” 这算是妖族最近新出现的变异吗? 情况持续多久了?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温水煮青蛙 裴逢星在人前的形象, 素来是人狠话不多。等闲时候除非是有大事,不然一般能听到他的话不超过十个字;这种情况下,更别提能看到他有多么亲切和蔼的态度了——不如, 要是看见裴逢星哪天突然分外温和, 经历了一切的妖族人极有可能会下意识戒备恐惧, 认为这可能是个阴谋。 “这里交给你了。” 裴逢星用帕子擦了擦手,转身离去。 下属应了“是”,悄悄看了眼裴逢星,已经看不见他脸上有任阴戾的影子,称之为变脸绝活毫不为过。 裴逢星从主殿中的石门内出来。 阮枝正站在王座旁。神『色』怔怔。 “师姐,怎么了?” “这个——” 阮枝指着王座,以及王座边掉落的一片镂空金叶子, “我发誓我只是近了看看, 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王座这种象征尊严位的特殊物品,损坏一都会被质疑是有意挑衅。阮枝可没有一来就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况且她勉强算是个客, 更不能妄为。 裴逢星扫了一眼:“没事,不用紧张。” 他过去, 随手拍了拍王座, 语气冷厉几分:“出来。” 华美的王座错觉般开始扭曲, 本是死物的各处接连活动起来,竟变成了只一人多高、形似狮子的猛兽, 眼若铜铃,通身缭绕着暗红『色』的火焰。 阮枝乍看便联想到了这只传中龙子之一的瑞兽:“狻猊?” 裴逢星道:“是狻猊的后代。” 他的手指轻触着对方的下颌, 应是她身上蕴藏着龙的血脉的缘故,故而这只猛兽对他的接近并不反。 裴逢星朝阮枝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它看你是生人, 故意逗你,别怕它。” 阮枝脑子里还在思索“狻猊”到底有没有后代,仔细一想,这本就是个架空的世界,没有么不可能。她伸出手,能看到这只兽自以为隐蔽往裴逢星投去一眼,奈眼睛太大,这细微动都逃不过,见着裴逢星没有么指令,便乖乖任由阮枝碰到了下颌。 “狻猊的后代为么会在这里?” 阮枝出口时想到的答案,无非是为了彰显妖主的威严之类。 裴逢星却道:“它太懒,放在这里不用动弹又清净,适合安眠。” 阮枝:“……好的。” 这狻猊的后代不多时就恢复原样,变去之前还不忘将片金叶子叼去。 阮枝生生看了出“大变活兽”,还未来得及话,裴逢星便率先道:“你来找我?” 他语气中藏着些许惊喜,颇为克制内敛。 阮枝到了嘴边的话便显得没么流畅: “宫人送了许多东西去我间屋子,我如布置……” 他们这是裴逢星的授意,不敢违逆。 阮枝本想让他们搬,听了这话便不好多么;但么一堆东西堆在屋里,还非要她意见。宫人们又拧又轴,这又不是她老大的魔宫,弄得她别无办法,只好来找裴逢星。 裴逢星恍然:“是我先前下的命令,想着你间屋子布置得还不算好,便命他们随时补充着。如今你既来了,自然是你全权做主。” 阮枝想了一下她间屋子的布置,实在没法儿昧着良心赞同裴逢星的这句“不算好”:“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费心了。” 裴逢星又:“他们并不听你的?” 阮枝压根没有这话,裴逢星能从后续的言语和反应推断出并不稀奇,只是他反应尤其的快,过分敏锐。 经过了花坊镇的件事,阮枝隐约觉得有些事在他面前不能过分随『性』,还是得兜住,即道:“我又不是么人,他们听你的吩咐办事才是对的。” 裴逢星瞧了她一眼,温驯又随和道:“是我没吩咐好,我随你同去看看。” 阮枝心头升起莫名的违和,跟在裴逢星身后出宫殿。 这里和魔宫不同,没有种“只要魔尊不出到处都见不到人”的域特『色』,宫道上宫人们俱是轻细语行礼,看着比魔界多些生机。 阮枝缀在后头,前方的裴逢星脚步停下,她便也跟着停下。 裴逢星首望来,长睫轻掀,寥落天光尽收眸底,他眼中似有催促意味。 阮枝:“?” “师姐。” 裴逢星唤道,“过来些。” 阮枝以为他有话要,往前了两步,正好同他并肩。 裴逢星却并未开口,像是满意了,再度迈步。 阮枝:“……” 我被套路了? 妖界王宫没有魔宫大,没有供将领们居住以示荣耀的习俗,议事主殿在东边,居住的处则被划分在西边。 阮枝被安排到的茗香殿临近妖主的无涯殿,若她要来往,必会经过后。 每宫殿都配有一定数量的宫人,这一上也是与随『性』而为的魔界不同——据是顾渊上位后的改变,因为他太讨厌有人来去的妨碍自己。 从这个层面来,裴逢星是喜静,顾渊则是不耐烦有人在他附近晃『荡』。 茗香殿的宫人们各司其职,见到他们二人,规矩行了礼。几个箱子仍处在原位,与阮枝离开前毫无二致。 “妖主大人,姑娘。” 对阮枝的称呼倒是两界通用的“姑娘”。 裴逢星引阮枝到屋内的圆桌边坐下,温询:“你想怎么处理?” 他不发话,却是让阮枝决定。 四目相对。 阮枝莫名领会了他的意思,迟疑着没有开口。 裴逢星亦是有耐心,不像往日般看见阮枝有一犹豫就马上出来解围,而是静候着阮枝的反应。 “……你们把这些都抬吧。” 阮枝只好出言吩咐,“这里不需要更多的装饰,以后不用搬东西过来。” 这次,宫人们没有再搬出裴逢星的套辞,而是安静顺从听从了阮枝的吩咐,井然有序将东西依次抬。 桌面上摆着全套泡茶用具,裴逢星已经泡好了一壶茶,动流畅斟了一杯放到阮枝面前,姿态从容,嗓音清缓:“你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这话有歧义,可以是这座茗香殿,也可以是这整座妖王宫。 裴逢星的嗓音好听,配以沉静的气质,每每听之总能人心安定。如今他又惯会拿捏人心,的话简直是算好了踩在人心上,连阮枝听来都难免失神。 此番举动,是裴逢星在帮她立威。 阮枝本意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咸鱼,随机应变,伺机而动;不料裴逢星么举措都没有,唯一的做法就是顺应她并为止开路,让她能在方方面面都更顺利一个咸鱼。 这在之后的日子里得到了更确切的验证,阮枝丝毫没有体验到被成阶下囚的机会:每天睡到自然起,醒来就有人伺候;变着法儿的新奇玩意儿送到她跟前,数不清的好东西依次陈列供她挑选;平时她哪怕是咳一,宫人们都会婉转柔软询她是否有么不适…… 譬如此刻。 阮枝站在花树下,对着被树叶切割的天空无意识叹了口气,身旁奉茶的侍女便福了福身,轻开口,似是怕骤然开口惊吓了阮枝:“姑娘,可是觉得无聊烦闷了?” “我……” 阮枝将将开口,又止住。 她总不能就是因为这日子周全得过于妥帖,以至于她才叹气,这话听起来未免太凡尔赛、太招打了。 侍女见她眉心微蹙,心中一惊,语气不变,语速却加快了些,显出隐约的急切:“姑娘想要么玩意儿来解闷,只管吩咐,千万被闷在心里憋坏了自个儿。” 阮枝看侍女如此诚惶诚恐,便道:“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么事,就是——” 她随口扯了个话题:“我在魔宫的时候,宫人们都不像妖王宫里的这般训练有素,你们可是专程挑选过的?” 侍女飞快扫了眼阮枝的神『色』,应答如流:“婢子们这批宫人,都是主上成为妖主后下令重新挑选训练的,能来伺候姑娘的都是再三仔细着筛选过。” 阮枝眉眼舒展,打趣道:“你这话连带着把自己也夸进去了。” 侍女见她笑了,不动『色』舒了口气。 眼人都看得出来,能进这茗香殿算是顶顶有前途的活计。新任妖主上位后,妖王宫内待遇优厚,只要谨慎本分行事便不用担心其他;故而对茗香殿的侍女而言,能将阮枝照顾得妥善高兴,就是最要紧的事。 黄昏时分。 裴逢星前来茗香殿。 这名侍女便在殿外等候,见着了裴逢星,行了礼,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于裴逢星,事无巨细。 “知道了。” 裴逢星若有思看了眼殿内。 连日来,阮枝都是和裴逢星一起用晚饭。这不成文的规定起初就被裴逢星定了调,彼时阮枝还谨慎观察着情况,有着身为被捕的自觉,没有提出异议。 然后,这项活动就被一直延续了。 自然而然令阮枝在某个时刻骤然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晚饭毕。 裴逢星将温热的帕子递给她,清浅的眸子里映着暖『色』的灯火,温润剔透,像是漂亮的琥珀石:“日事少,听闻临镇有千灯节,你想去看看么?” 阮枝早被闷得郁闷,下意识道:“去。” 裴逢星眉眼蓦然弯起:“千灯节酉时开始,日我们申时去,我带你去逛几处有趣的方。” 他连时间都提前了解,又刚好是在今天这个时候。 阮枝面上不显,慢慢了头,内心却冒出一连串词语:玩物丧志,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磨刀不误砍柴工…… 最终汇成一句沉重的结论: 完了。 我要被养废了。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那要看师姐怎么想了…… 咸鱼心理也分很多种, 不仅止于真咸鱼和假咸鱼,还有介于二者之间的——咸鱼可控。翻译过来即是“我只是短暂地咸鱼了一”。 裴逢星的种无微不至、乃至于是无孔不入,令阮枝当夜入睡前, 迟迟难以安眠。 她的床边设有结界。 黑气冲破了禁制环绕在她边, 如今已有半人之高。阮枝随手拍了两:“顾三狗, 我要真是被养废了,可怎么办啊?” 裴逢星既不冒犯她,更不会强迫她,但他所做缜密周全不留一丝错漏缝隙。阮枝固然警觉,可种危机感却是另一种预见担忧的恐慌:长此以往,她迟早要被裴逢星养一只真的金丝雀。 阮枝内心翻腾,手上就拍黑气拍劲:“你就会飘来飘去, 朕带着你有何用?” 黑气顿时涌出更多, 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肩背,看上去像是个拥抱的姿势。 “不能揍你真人出气难解我心头抑郁。” 阮枝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威胁着团看似无命的黑气, 双手圈住一团黑气前后摇晃,“你倒是快点复活啊!我要把你打的猪狗不如!” 黑气被她锤蔫头耷脑, 觉没睡好, 千灯节是一定要去的。且不说她要闷死了, 出游玩还能顺便探测周边地形何乐而不为。 和裴逢星就是标准的除了带人什么不用『操』心,基方方面面已经在他的考虑之中。 马车行至半途, 阮枝还没说什么,裴逢星便适时拿出糕点、摆出清茶。 阮枝:“是……?” “你不饿么?” 裴逢星平静地、用陈述事实的语气, “你午间没吃什么,个时辰,你大约会想吃点东西。” “……” 裴逢星说对了。 正因为他说对, 甚至能先于阮枝人一步,种举动才显特别。 辆马车规格颇高,行进时基没有摇晃感。精致如花的糕点摆在碧绿小巧的盘子里,煞是喜人。 阮枝拿一块,将将咬了口,便觉出和她平日吃的味不大一样。 她多打量了几眼。 对坐的裴逢星开口:“糕点不合口味?” “唔,挺好的。” 阮枝对某次她食欲不振而隔就换了厨子的事记忆深刻,因此对食膳的评价分当心,“就是味和之前的不同,觉新奇。” “新奇?” 裴逢星重复着两个字。 算是好还是不好? 阮枝毫不费力地听出他的潜台词,连忙补充:“挺可口的。” 裴逢星轻抿的唇角松了松:“合胃口就好。” 说着,裴逢星还将另两盘阮枝没碰的糕点也往前递了递,好让她能品尝。 个反应…… 莫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没打算找厨师算账? 阮枝接连吃了剩的两样,并着温热的茶水,车时就已经饱七七八八了。 裴逢星仿佛心情不错,车时被匆匆跑过去的行人接连撞了两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没落。 “当心些。” 他对阮枝叮嘱。 此时将擦黑,遥远际还余最后一抹晚霞,似画布边缘滴落的『色』彩晕染。 街上行人来往,摊贩酒楼皆挂各『色』花灯。放眼望去,长街璀璨,灯火『迷』人眼目。 行了片刻,夜幕已彻底笼罩整片空。 裴逢星提着盏兔子灯,内里燃烧的粟芃草将橙黄『色』的灯照愈发莹润漂亮:“师姐,你看盏灯,多可爱。” 分明两人的份、处境已改变太多,他却仍是称阮枝为“师姐”。 阮枝伸手拨了兔子耳朵,见折栩栩如的耳朵轻快地弹跳,不自觉地笑了:“千灯节看来并非噱头,灯做样灵动奇巧。” 裴逢星将兔子灯递她,自己入乡随俗地随手捡了盏月桂灯。 灯市上有不少造型独特的物件。 阮枝望着隔壁摊子上做花灯形状的茶杯,惊叹: “连个有。” 裴逢星便付了钱买来。 阮枝愣了一,想说她只是随口说的,并不是要买来的意思;话至嘴边,又觉自己好像没有立场阻止。 种感觉相当微妙。 裴逢星素日确实对她颇为周至,可种无微不至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难见着个有趣的东西,收在库房里,哪日想来便随手可,总比干念着好。” 裴逢星如是说。 阮枝眨了眼,没有反驳:“也是。” 猜谜解密类传统活动必不可少,基每个摊子上有猜谜增灯的活动。 裴逢星一路走过半条街,就猜完了半条街的灯谜。以至于后面的摊贩在他抵达之前便开始交头接耳: “那是个厉害的,快换上最难猜的几谜题!” “最难猜的几谜题是最好看的灯,我还指望留着做招牌呢!” “你么一说……那你快换上最简单的几,让他赶紧拿了灯往一家去。” 些对话诚然已经足够悄声细语,然则躲不过高阶修士的耳力。 裴逢星与阮枝对视一眼,俱笑了笑。 “师姐觉,我还要不要猜?” 裴逢星将话头抛她。 阮枝半是调侃地:“你已经了许多灯,且放他们一马,也好让别人有灯的机会。” 裴逢星当真不再猜谜。 临近的几个摊贩松了口气,唯独有一个人不服气,招呼着裴逢星去猜他的灯谜:“我看你答对了那么多,就等着你来猜我的谜题,你怎么能不猜了呢?” 喊着人来猜谜可是头一家,显而易见是对自己的谜题颇为自信。 裴逢星似乎看了眼阮枝,才出言应:“在只是运气好,如今运气已然耗光,自然就不敢再猜了。” 那位摊主:“左右你走里,何不试一试?年轻人,总说过谦的话显多没有朝气,就连你边的小娘子怕也要瞧不你。” 裴逢星次是实打实地朝阮枝投去真切一眼。 “你别看我。” 阮枝被望略有窘迫,“可是你的尊严问题。” 裴逢星的视线慢吞吞地她脸上移开。 他应那摊贩的要求,走过去拿灯谜看了片刻,摇头:“个谜底,我猜不出来。” 阮枝不免意,视线探过去,裴逢星正好将谜题侧向她的角度:“风花一盏春,雪月……” 念半途,阮枝噤了声,跟着摇头: “才看个开头就知我不会了。” 她来就不会猜谜,种绉绉又明显需要结合所识的解谜更是不会。 那摊贩看他们二人被难倒,脸上『露』出几分自之『色』:“看来不是你二人太聪明,而是前面的谜题太简单了。” 说着,摊贩还笑了来。 笑声听阮枝一阵汗颜: 位兄弟,你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对妖界老大么说话亏你不是走仕途的,否则明就因为左脚先迈入妖王宫被贬黜了。 阮枝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裴逢星的表情,却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 “走么?” 裴逢星似乎完全不在意件事,并无任何恼怒之意,连注意力早早地收回转移。 看上去,他会儿反而更像是在陪侯阮枝。 阮枝点头。 他们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过了拐角,条街灯火更加通明。原是头顶上方悬挂着无数点燃了的花灯,流光溢彩。 阮枝问: “你是真没猜出方才那灯谜?” 裴逢星唇角掠一点笑意:“真的没有,那题似乎不是妖界所有,应当是人界专程搜刮来的,同人界的一些知识有关。我少时没有上过学堂,确实不知答案是什么。” 阮枝忽然听懂了话背后裴逢星未曾宣之于口的隐秘:他能做妖主、能如今地步,不是简单的光环二字能够概括的。他必定是在人后加倍学习了不少,才能对妖界事务了如指掌。 而那些他没有涉猎的部分,他也不可能凭空知。 裴逢星又:“师姐还在人界时,是去的学堂还是在家中请的先?” “……” 我哪儿知。 剧情里没说过啊。 阮枝含混地答:“学堂”。 裴逢星轻:“那师姐还答不出来。” 阮枝:“??” 她憋了又憋,才挤出一句话:“时间太久,我忘干净了。” 强行挽尊,最为致命。 裴逢星静静地打量她稍许,替她挽回:“许是师姐入宗后一心向,抛却前尘了。” 阮枝重重点头:“差不多就是样。” 无意提的“宗”二字令阮枝不禁时不时地去瞄裴逢星的神『色』,她知寻华宗掌和长老被裴逢星掳走一事,然而自情况复杂特殊,难以去打听此事。 “师姐有话,不妨直说。” 裴逢星嗓音平缓,停了停,直白地,“师姐想问寻华宗被俘之人的事?” 话说此处,哪怕不该问也要问了。 “……他们如何了?” “衣食无忧,毫发无损。” 裴逢星的回答很是简洁。 阮枝能问的问题还有很多,例如裴逢星是否在寻找解除咒印的法子,寻华宗那边又该如何应对。但她已然感知个问题被挑的瞬间,两人之间开始微妙变化的氛围。 她只问了其中的最关键:“你想关他们一辈子?” 裴逢星注视着她不经意间颤了一颤的眼睫,眸中琥珀被秾丽的灯火映照更深厚浓稠,像是烈阳晒化了的蜜糖,难以窥探包裹其中的情绪: “那要看师姐怎么想了。”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没有怨过么 她怎么想? 什么意思, 是她可以求情试试,还是果她真意愿意呆在妖界,就会放走掌门和长老们? 这模棱两可的话愣是让阮枝没敢接。 所幸裴逢星也没追问。 两人逛完了千灯节, 裴逢星将她平安无事地送进了茗香殿便离开。 他于这等事上, 并未出格的举动。 阮枝盘腿撑着下颌坐在床帐中, 黑气一既往地缠上她的手腕,不同以往的是,这次黑气飘『荡』的轨迹却是想拽着她去拿储物袋中的某样物品。 她正沉思着,起初没注意到,感受到手腕上传的拉力,一垂首,惊愕地看着这团黑气竟能将她的手指牵引着去碰储物袋的袋口:这可称得上是激动人的转变了, 这黑气也能质的进步了! 怀抱着这样充满欣喜的情, 阮枝顺应这股力道开了储物袋,后看着黑气拿出了……浮生花戒指? 黑气将戒指送到阮枝掌中,示意她握紧。 阮枝不明觉厉地收拢手指—— “阮枝。” 一道睽违已久的熟悉语调响起。 阮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片的黑气, 先前是看不出什么的,握紧戒指并听到了那声仿若幻听的呼唤后, 她竟能隐约从这黑气中看出顾问渊的影子: “顾三狗?” 浮动的黑气错觉般凝固在半空。 阮枝紧接着问:“真的是你复活了吗?” “……快了。” 压抑着不快的声音发出沉闷的回应。 “太好了。” 阮枝『露』出由衷喜悦的笑容, 清脆的嗓音蕴藏着激动, “狗子!” 顾问渊:“……” 他的语气陡冷了个度:“你好是换个称呼。” 谁料出事前还唯唯诺诺的阮枝这会儿十分硬气,振振词地反驳:“你死就死了, 留我一个人处理魔界那么个烂摊子,难道你认为你这种行为不狗吗?” 顾问渊概能理解她的意思, 但是: “为什么要用狗表示?” 阮枝义凛地道:“因为狗不干人事。” 顾问渊:“……” 他好秒没能出话,再开口,口吻中带着许笑意, 不知是气笑了还是别的什么:“我没让你去处理魔界的烂摊子,我是让你拿着戒指,保自己,跑到哪里去暂避都可以。” “?” 阮枝的表情堪称匪夷所思,“你是这个意思?” 顾问渊:“是。” 阮枝追问:“那失去了魔尊的魔界要怎么办?” “随便怎么办。” 顾问渊答得散漫,“他们互相厮杀也不是第一天了,要弄到什么地步都是他们自己的下场,不值当你那么费思。——我看着你为那破事发愁,恨不得马上在你耳边喊停。” 阮枝被这个完置身事外的回答震住了,提醒道:“那可是你的魔界啊。” 这句话不知何戳中了顾问渊,他的态度原本漫不,提起魔界时更是无情冷漠。当下莫地怔了怔,不期哼笑了一声:“噢。” 那种笑与先前不同,类似于按捺不住的自得和喜悦,分明想要压制,结果还是忍不住表现出。 阮枝默默无语,突抓住了什么:“等等,看着我为那事发愁?你、你死的时候能看到我做的所事?” 也就是,她每次气闷都拿这黑气出气的事,顾问渊也都看到了? “嗯。” 顾问渊坦颔首,隐含揶揄,“包括你骂我是傻狗。” 阮枝:“……” “谁让你把那根骨头捡上了。” 顾问渊瞟了眼储物袋,黑气随着他的动作往一侧飘散,略低的嗓音分不自在,“那是我第一次死后余下的后一根骨头,被你拿到了。” 哥,麻烦不要把这么惊悚的事情用此娇羞的语气出啊! 恐怖氛围加上粉红气泡难道就不恐怖了吗? 阮枝无声地咽了咽口水:“这次我好像没看到你留下骨头?” 顾问渊垂下眼:“只初的那次留下了骨头,后我都是通戒指复生,死去也不会留下痕迹。所以,你拿到的这根是独一无二的。” 阮枝:突觉得骨头烫手了起。 “既是这么重要的骨头,你干嘛不早点从青崖渊下拿回。” “我没办法拿走它。” 顾问渊道,“只能设下禁制,鬼魅邪祟不侵。” 初的那次,他并非死于妖魔血脉的撕扯,而是被青崖渊下无数鬼怪怨念所吞噬,残存的力量只能保存那根尺骨。若非要,和人界死去之人的骨灰差不多,他无法碰触;而若是能将其与戒指放在一起,他恢复的速度会加快许多。 顾问渊看阮枝手指反复攥紧松开,掌静静地躺着那枚戒指。他状似云淡风轻地问:“戒指,怎么没戴着?” 阮枝指尖一顿,嘟囔道:“戴上去就拿不下的戒指,谁敢戴啊。” 顾问渊脸瞬间黑了,被包裹在黑气中的身形都是模糊的,可这急转直下的情却外『露』得于明显:“你——” 概是他这会儿没真身,阮枝一点也没被他吓到,撇了撇嘴,愣是没话,更别提像以往那样圆场、自己递台阶了。 瞧着,她倒是更不高兴的那一方。 顾问渊凝视了她片刻,骤别开眼,口吻许生硬: “我出事突,让你一个人面对这非我本愿。” 他完,阮枝仍没反应。 顾问渊又道:“不会下次。” 阮枝掌渗出许汗水,她将戒指换了个手拿,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完恢复。” “概还要天。” 顾问渊扫一眼她的动作,又落回到她的脸上,“接下你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总不会是要在妖王宫混吃等死。” 顾问渊起此事,嗤笑一声,显出毫不掩饰的敌意,“我看你应该是想救寻华宗的那群人。” 阮枝抿了抿唇:“我光想什么用。” 她要私下探查颇难度,毕竟她身边是裴逢星的人,平日随便发生了点什么事裴逢星都了指掌;更何况裴逢星今日还拿了这件事问她。内无协助,外无援手,她哪里敢冒出手。 那团黑气向她靠近。 顾问渊虚幻的手指停在她脑袋上方,看着像是轻轻地拍了下:“你都委屈成这样了,我难不成还能不帮你?” 阮枝并不太相信:“魔界和寻华宗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这话在是委婉了。 何止是不怎么好,完就是敌对关系。 顾问渊却道:“我做事向随所欲,管魔界去死。” 他这么,阮枝反而信了。 顾问渊的人设一贯此,从以前起就我行我素惯了,做什么事凭情。 阮枝若所思: “那我伺机探测消息,你恢复了我们就联手强攻?” 她一个人自是斗不,顾问渊恢复了去牵制裴逢星,她再去救人,这样还胜算。 “嗯。” 顾问渊没什么异议,“我出太久会耗费灵力,这就走了,你顾好自己。” 阮枝点点头。 浓郁庞的黑气往戒指中回拢。 顾问渊一顿,复又看向阮枝:“要揍我一顿么?” 阮枝怔住。 ——不能揍你真人出气难解我头抑郁。 顾问渊看她表情怔怔,蓦地笑出了声,笑声朗润肆意。 “等恢复了任你揍。” 黑气尽数回到戒指内,顾问渊的身形消失不见。 阮枝被掌中戒指咯了一下,恍想起:刚才忘记反驳顾问渊了,她才没觉得委屈。 ……干嘛一副哄人的样子。 - 又了数日。 阮枝仍旧待在茗香殿中,被环绕的宫人们照顾得体贴入微,裴逢星出现的频率较往常多了。 裴逢星解释道: “局势已定,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自就空闲了。” 他将阮枝接后,没再继续进犯魔界疆域。不卷土重的二次交战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今两界边域太平无事,妖界对裴逢星亦臣服听从,平时只需要处理内政上的事。 他找阮枝,还带了一副九连环。 阮枝不会这东西她在原的世界早就玩透了,裴逢星递给她,她装模作样了分钟,就顺着往下解。 “师姐好厉害。” 裴逢星轻声夸奖她,眼眸明亮澄澈,他指着阮枝流畅套下一环的动作,“这一步是怎么做到的?” 阮枝便放慢动作,言语加际指导他何解。 裴逢星属于那种一点就通的聪明人,阮枝只教了他一遍,他就能顺利地将九连环都解完,且速度上乘、绝不出错。 “哇!解开了!” 阮枝比他还激动,瞬间体会到了教聪明学生的成就感,险跳了起。 裴逢星望着她高兴的模样,无声地跟着笑起,眼睛弯成两弧月牙,没了人前威慑万妖的架势,纯无害得仿佛只是邻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眼下气氛难得这般好。 阮枝里记挂着寻华宗的事,与裴逢星闲谈句,假装不意扯出了话头:“上次千灯节,你要看我怎么想……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逢星抬眸看她,到了嘴边的茶杯移开,神『色』煞是微妙:“所以,师姐这天,不是在想这件事,而是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言之:我以为你在考虑,结果你压根没听懂? 阮枝窘迫地喝了口茶借以掩饰,含混地道:“唔,确,没太懂。” 裴逢星失笑,又添许无奈:“既此,你怎么不早问我?” 阮枝尴尬地笑笑。 裴逢星想到了什么,差不多明白了阮枝的思,没追问。他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磕出细微的脆响,他嗓音温融悦耳,更甚玉石交错之声: “他们不顾风险,让你只身前往魔界面对未卜境况。师姐,你没怨么?”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觉得我长胖了…… 阮枝未作多想便可给答案:“有。” 裴逢星审慎地望着她: “哪怕行九死一生, 进入魔界后你或许会直接被顾问渊杀死毫无怨言?” …… 阮枝的答和裴逢星的发问不可避免地为角度不同产生了错位。在裴逢星来,寻华宗让阮枝去魔界卧底,根本就有慎考虑过她的安危, 那侥幸全赖于顾问渊的恻隐之心;阮枝之所不怨, 不过是为她最开始就不是从“为了寻华宗冒险卧底”个角度发办事, 她是在为自己的规划。 若是她为之努力坚持了么久却死在寻找家办法的途中,她大约是办法释怀,死前都要想着事真是背,要是能读档来就好了。 “大概会怨自己运气差吧。” 阮枝如实道,“他们让我自己选,我既选了的路,与人无尤。” 裴逢星闻言, 眼眸微敛, 辨不清眼底情绪:“师姐可为大义赴死,我愧莫能及。” “……” 等等,不是啊! “其实我不是那么有牺牲精神。” 阮枝对夸奖受之有愧, 她并有满怀大义地做任务,“我是怀有私心的。” 裴逢星眉心微皱,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 很快被他抚平,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才下识显『露』的表情。 良久。 裴逢星再度开口:“师姐既不曾怨过,想必对他们还念着情分。便是冲着, 我会礼遇他们,师姐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份儿上, 自然是得谈了。 阮枝自知话题进行不下去,最好是识趣地换一个,却还是忍不住, 追问道:“那么你呢,你是否怨他们曾经所做的那些事?” 站在裴逢星的角度,他所经历的种种绝称不上能对寻华宗有多少感谢。哪怕在半妖审判中勉强活了下来,是他受了酷刑、加超常人百倍的努力证明,从获得了资格。 “什么可怨的,他们做了符合自身的选择。” 裴逢星面『色』平静,不半分怨怼,他的陈述宛如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我从期待过他们能做别的事,反倒省事。” 他的态度多少显些令人心惊的凉薄,但正是由于毫无期待,他的话语并无偏颇,全然的冷静理智。 事情不能尽如人有关系。 裴逢星对早有认知,好事不会轻易地落到他头上,都是需要他一争取夺来的。 从小便是如。 阮枝满脸凝,突然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说“铁血孤狼”才是王道:裴逢星分明已经够孤狼了,再么下去得成什么了? ……寡王? 当阮枝还是代魔尊的时候,即便马上要被裴逢星打爆了,她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拒绝建议一条龙。如今境况改变,她碍于独特的氛围无法像先前那,却不能着裴逢星在歪路上就么越走越歪。 她试着将目的迂: “说起来,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裴逢星视线从阮枝脸上掠过,想了想:“大概有吧。” 他总不能说,阮枝就是他的兴趣。 阮枝甚为震惊:“你每天拿么多东西过来,有一是你感兴趣的吗?” 裴逢星道:“我只是挑了上去可能会有趣的东西。” “……” 好家伙,寡王成神录。 裴逢星她呆住的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在起件事,仍旧不可避免地心情愉快。 他喜欢阮枝的注力在自己身上。 “师姐有什么喜好的,不妨推荐给我试试?” 裴逢星的语气维持在恰到好处的亲昵界限,“如果是师姐说的,我应当会喜欢。” 阮枝搜肠刮肚,一股脑将自己能想来的有趣东西全部推荐给裴逢星。 既然裴逢星么寡,多培养兴趣爱好是打破过于孤狼的第一步——热爱生活,提高感受度、同理心。 “你可多发展喜好的事物,就会发现值得期待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原来她是为了个。 裴逢星明白了。 离开茗香殿时,裴逢星脑中记了一堆事物,到无涯殿便依次记下来,准备着人寻来其中部分。 如果阮枝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现在所有的困境和死局都不会再是问题。但他要怎么说,乞求她留下已经不管用;还是要用寻华宗的人的安危来威胁她妥协? 不行。 接到任务的下属对着那一列写满了诸如“蹴鞠”之类的物品『露』了『迷』『惑』的神『色』,在瞄到下方的“七巧板”时,种『迷』『惑』升到了顶峰—— 为什么会有七巧板? 种不都是给小孩子玩的吗?妖主能拿七巧板用来干什么……模拟三界局势? 下属被自己的想法傻『逼』到了,但他想不更合理的解释。 直到他去街市上采购,摊贩无中对他道:“子买么多玩儿,想必是家中有新生的孩子了吧。” 下属恍然大悟: 对啊,孩子! 就说得通了! 妖主从魔界换了一位女子,千娇百宠地藏在茗香殿里,总不可能一事儿都发生。 ——阮枝万万想到自己绞尽脑汁罗列的清单会导致的误会。 裴逢星倒是不介清单上少许事物的年龄限制,每都拿来试了试;但由于些东西都堆放在书房里,至于几位入书房商议事情的将领都到了神奇的物品,纷纷猜测妖主究竟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深。 尤其,裴逢星近来总是一副沉思的子。 唯一知道真相的下属着些满怀惴惴猜测的下臣们,心中升起难言的自得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不明所的同僚们。 裴逢星不同于往他们所知的任一位主君,沉默寡言却并不软弱可欺,人知道他素日都在想些什么。难揣测的主君总是令臣下忐忑不安,妄图探得更多的消息好提前做准备。 下属腔调拿捏够了,便摆架子将个“秘辛”悄悄地告知他们。 不多时,大半臣子都知道了妖王宫中藏着的那一位有了孩子,如今正是妖王心情大好的时候,于是什么糟心事都上赶着在时候禀报上去。 裴逢星越听脸『色』越淡,目光犹如一潭死水。 所幸他并不是喜欢无义发火的人,即便感到糟心有表现什么。 臣子们更觉得他是为有了喜事才般好说话。 - 身为另一当事人的阮枝对毫不知情,她正兢兢业业地探查,好不容易才得知寻华宗的掌门和长老们可能是被关在妖王宫北侧的宫殿里。 裴逢星刚空闲了几日,忙了起来,似乎是各地内政呈上来不少事,全都扎堆到一处,绊住了他的精力。即便如,裴逢星还是会定时来望阮枝,同她一起吃晚饭。他仍然有任多余的举动,行止克制有礼,绝不逾矩。 就好像……他自己在犹豫,究竟该如对她。 份忙碌恰好给了阮枝可趁之机,她只需要避开茗香殿的宫人们便可。 些宫人们对她的关照简直可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平日阮枝稍有走动都前呼后拥——就北侧宫殿的消息,还是她用尽了话术巧妙套来的。 凭阮枝现在的修为,夜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去不算问题,难就难在她到妖王宫么久了,对宫殿的布置路线几乎还处于陌生的状态。个时候,阮枝无比庆幸妖王宫有魔宫那么大,不然她当场自绝经脉都不想继续猥猥琐琐地探查路线了。 夜黑风高,星繁月隐。 阮枝在床上留了抹气息,趁着外侍女轮值换班,狗狗祟祟地溜了去。 北侧位于妖王宫的最深处,距离茗香殿有段距离。 阮枝抄了近道,一路上心惊肉跳,莫名感觉很刺激。北侧宫殿分九个不同的小宫殿,阮枝趴在檐上谨慎地观察片刻,选了东南角的空地落脚。 弗一落地,一道寒光猛地从眼前掠过。 “嘶——” 精神紧绷之下,阮枝嗓短促地发了一声单音节。 她的身体反应更快,几乎是瞬就手反击,却发觉对面的剑势陡然慢了下来。 对方声音很轻地道:“……阮枝?” “萧约?” 阮枝先是询问,不等对方答,便笃定的口吻复道,“萧约!” 居然是萧约。 他还真是,总能在想不到的地方神奇地现啊。 阮枝心中惊喜,眼中的慌『乱』被亮『色』取代:“你事了么?你是来救人的?” 萧约伸手将她拉到一旁的阴影处。 乍之下,萧约同前相比变化并不大,仍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子,身姿修长挺拔,面『色』漠然如玉。 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阮枝低头着萧约仍攥着她的手。 “是。” 萧约先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才道,“我事。” 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气质更冷,令人发怵。 “我知道路线。” 阮枝道,“或许我们可合作。” 萧约并未立即答复她,他眉心轻折,目光飞快地扫了眼她的腹部,神『色』莫测。 阮枝不明所地顺着他的视线去:“?” 是什么思? ……觉得我长胖了认不了?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这真是我的师妹…… 在妖王宫的这段时间, 阮枝确实是过得格外养尊处优,可她好歹是个修士,即便不怎么动弹却也不需要吃什么东, 圆润不到哪儿去。 而且为什么是看肚啊? 不应该是看脸吗? 阮枝迟疑发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萧约将眉心折痕压下, 平静地道: “我该相信你么?” 曾经作为寻华宗叛徒的你, 今又轻易抛弃了魔界到妖王宫,我该相信你这的么? 阮枝从他的话中解读出了这的意思,脸上『露』出些微尴尬的神『色』:“我这么说你可会觉得难以相信,其实我离开寻华宗只是假意叛逃,所以你……你可以相信我。” “我知道。” 萧约回应得很快,中间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这导致他的下一句话也接近无思考的脱口而出, “但你选择了前往妖界。” “这是个意外。” 阮枝猜萧约应该不知道她曾经向寻华宗发信的事, 那么现在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大写的双重叛徒,想到这里她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由说服萧约相信她,“……或许你在前打听过我在妖王宫的境况?” 萧约“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答得更短促快速,好似有些不愿意谈及。他的视线克制着、却仍然无法抑制地再次从阮枝腹部掠过, 这次他的动作更迅速隐秘, 收回视线后还微微偏开了脑袋, 眼睫垂落,看向地面某处: “你不应该再掺和这些事, 你需要休养。” 由于这话太匪夷所思,阮枝还稍微思考了一下萧约说的到底是“休养”还是“修养”——难道她在外界的传言形象是体弱多病, 所以才一直被藏在妖王宫里? 萧约肤『色』冷白,即便在晦暗的夜『色』中仍然有着刀刃雪『色』的轮廓,他消瘦了不少, 模更显冷峻;连那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都似被冰雪尘封,冰冷锐利。 阮枝清楚地看到他下颌动了动,却没有立即说出什么。 “你吧。” 萧约松开了她的手。 阮枝这下是真的不明白萧约的心思了: 要么相信她,和她合作,事半功倍; 要么认为她彻底叛变,拿她做质。 放她是怎么个意思?不怕她马上飞奔去告密吗? “我们不要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掌门他们的具体位置还不清楚,先去找到他们再说。”阮枝觉得短时间内掰扯不清这些事,索先放到一边,机立断地道,“要是途中你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届时大可近水楼台结果了我。” 初初撞见时阮枝还不确定,今和萧约面对面站了片刻,惊觉他气息的内敛深厚,已经和后见面时给的觉大不相同。 看他天机诀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萧约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复杂,表情意味深长地难以剖析。 阮枝不确定他的眼神中是否有头疼无奈的情绪。 她这举动不是无的放矢,既然萧约肯放她,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稍许,大概是几秒。 萧约道:“你确定你的身体吃得消?” 阮枝一脸懵『逼』:“……然。” “吧。” 萧约的目标还算明确,顺着几座宫殿查探依次查探,对路线有大概的认知和熟悉。 见他此准备万全,阮枝还真有点派不上用场。 “你是怎么打听到妖王宫内的消息?花了多长时间?” 阮枝觉得有点奇怪,她在妖王宫内想要知道点消息都难于登天,费了好大功夫去套话,怎么事情一落到萧约身上似乎就分外轻松简单? 难道这就是男主统一的光环加成? 阮枝无法抹去心底那点的隐约不安,故而有此一问。 他们二在宫殿间穿梭寻找,萧约在此间隙中,深深地望了阮枝一眼。 阮枝立即反应过,辩驳道:“我可不是在试探你,只是觉得你此行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裴逢星惯会用暗线密探,一手无间道玩得极溜,这妖王宫内也几乎是滴水不漏,没道外界反而轻易探知这等重要机密的事情。 “顺利?” 萧约喃喃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知道阮枝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但——从他天机诀崩溃后的所有事,都绝称不上是顺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修真界三大宗门首的寻华宗轻而易举被妖主抓了掌门和长老,这件事对寻华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打击都太大了;他重塑根基后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迅速挑起了寻华宗的大梁,并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救。 裴逢星没有要和谈的意思。 正好,萧约也不打算同他和谈。 “并不算是顺利。” 萧约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情绪出现了短暂的起伏,转瞬即逝,被他轻巧地收敛了。这也与他先前不同。 他没有因这话触动心绪而忽略阮枝的话,顿了顿,道,“你认为这件事有蹊跷?” 阮枝没深究萧约私下打听的手段,自认他们现在绝不是说这等秘密的关系:“是,我心中不安,接下不论是什么还请小心些。” 萧约侧首正正看过,眼中清润的冷光夜『色』下静淌的溪流,他眉心拧了拧:“你想过裴逢星会怎么对你么?” 阮枝一怔,没想到这种时候萧约还提一句她的安危,顿时get到了正君光辉撒照大地的闪亮。 “果我们今夜一举成功,就不用想这件事了。”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与君共勉。” 萧约:“……” 原本还很沉重严肃的情绪生生被阮枝带跑偏了,以至于他的脸『色』有点奇妙。 他们在七间屋的后院侧屋发现了微弱的气息,掩盖在几重禁制下,很难察觉。 萧约对阮枝道: “你先藏起,我打开禁制。” “不行。” 阮枝并不赞同,“两个一起快一点。” 强行解禁制必须要付出高于烙印的修为。 都到这一步了,不速战速决。 萧约默认了她的说法。 为了避免禁制松动的瞬间就将主引,阮枝还兢兢业业地在外围放了好几个结界。 禁制被破,偏殿中亮起的烛火映入眼帘。 萧约动作极快地推门进去,阮枝都没得及喊他一声,三两步跟上。 掌门就在殿中屏风后的软塌边坐着,手中还拿着本书。 嚯。 还挺有闲情逸致。 阮枝一边打量着周,一边放慢了脚步。 萧约到掌门跟前:“掌门……掌门?” 掌门瞧着是垂眸看书,实际上却是动弹不得,被定了身。 萧约脸『色』难看地施法解术。 紧随其后的阮枝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没有出声阻止。 事情坏却坏在萧约运动灵力的这一刻,整件屋顿时被触动,引发幅度偏小的晃动,墙壁周透出断续的金光。而屋顶正上方,一面巨大的铜镜旋转放大显现。 萧约作为动用灵力的,瞬间就被镜中爆发的强大吸力带了进去。 阮枝伸手想去拉他,反而被他一起带了进去。 与此同时。 妖王宫南侧的议事处。 裴逢星正在此处。 今夜他意放松警惕,果然不负所望,鱼儿上钩了。 “浮生镜启动了。” 在阮枝前往妖界前,裴逢星就早早地打算,该怎么对付萧约。这枚浮生镜是他从妖王宝库中找出的,让触发入镜者被困在后悔的过往中,却永远无法改变地往复循环,直至困死。 - 望阙峰上。 萧约反手握着断水剑,另一手中是游历在外的青霄长老传回的信。 [这月初九,你师妹会上山,你且去好生迎她。] 师妹? 这个字眼从萧约脑中轻巧地划过,他随手放了这信纸,便作一团轻雾消失不见。 初九这日。 萧约比往日起得更早,以便练完剑,再去山门处迎接师妹。 ——青霄长老既没有说具体时间,又没有对“好生迎她”这句话做出具体的要求,萧约便按照自己的风格。 他虽不是吃不得苦的贵族公,却也没做过巴巴等着迎接的事。 此番实在可称得上是诚意十足。 等候途中萧约并不无聊,他在默背心法口诀和脑内演练剑谱,这对他说不是稀奇事。 只有在身边往频繁同他问好,打断了他的思绪时,他才极偶尔地抽空往山门下投去淡漠的一瞥,十分不经意地想: 这该是位很强的师妹。 许是已有大成,许是天资优越。 毕竟青霄长老剑术卓绝,向眼高于顶,不轻易收徒。 萧约这般想着,总算对这个即将到的新师妹多了几许旁的情绪:他想同这位师妹切磋剑术,讨心得。 天『色』快至黄昏。 山门处一道浅粉『色』的身影才姗姗迟。 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穿的竟然不是适宜活动的简装,而是华丽漂亮的裙装,随着她步伐的动,在她脚边漾出展开花朵般的幅度。 少女气喘吁吁地入视野,明显体力不济,额上渗出汗水,发髻间缀着的桃花步摇与她泛红的脸『色』相衬,鲜妍明媚。秾丽的五官因浮现在面上的情绪而生动,她的眼中好似含着一汪柔软的清泉,正诉说着她旅途的辛苦,含嗔带怨,欲语还休。 一切都很好。 只除了这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剑修,而更像是个官家小姐。 萧约毫无征兆地愣住了。 “……” 我的师妹,怎么会这呢? ——这真是我的师妹?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叫师兄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叫师兄 或许, 是有事山来拜访的人吧。 萧约想。 少女走到他的前来,视线自下而地量了他一遭。 白衣寒剑,金相玉质。 果真是顶好的样貌, 气度卓尔不凡, 疏冷骄矜。 阮枝大略扫过一眼, 知道眼前这就是本世界的男主,脑中随即响起系统音: [现在,对着他发呆十秒。] 阮枝:‘……需要这么久吗?这种程度经不是花痴,是痴呆了吧。’ 虽然她的任务就是扮演炮灰女配,此次的目标就是表现出对男主的痴恋与爱而不,但这才初次见,就要下这么猛的大招吗? [倒计时, 十、九——] 阮枝迅速抛弃了疑, 丢下了犹豫。 她唇角轻抿,双眸忽闪,眼中的一汪清泉就被她化作绵绵春水, 涓涓流向眼前的少年剑客。 萧约:“……” “公子。” 阮枝按照系统发布的台词,辅矫『揉』造作的语气, 不用照镜子都想见现在她的模样有多么做作, “你就是青霄长老的徒弟么?” 萧约微顿, 了下头:“请姑娘是?” “我叫阮枝,是你的师妹。” 阮枝语调轻盈婉转, 眼波撩动。 “……” 这居然真的是师妹。 萧约又想: 或许她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天资者呢? [假意摔倒,朝他倒过去。] “——哎呀!” 阮枝惊呼一声, 脚下轻轻一崴,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朝着萧约倒去。 萧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指隔着衣衫接触到她的脉搏时, 表情略有异样。 下盘不稳,气息混『乱』,灵微薄。 ……好弱。 萧约接住她就准备松手,不料在道卸去的瞬间,阮枝就愈加不稳地对准他摔下来。 这等把戏萧约还在家中的时候见过不少,并不陌生,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只再次伸出手拽住她的一截衣料,防她结结实实地摔太狠。 突然被捉住后衣领的阮枝:“……” 这,就是被扼住命运咽喉的感觉吗? 偏偏萧约不是被逮住的那个,故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窘迫,甚至还做了姗姗来迟的自我介绍: “在下萧约。” 阮枝:“!¥” 这种时候谁要听你自报家门啊! 萧约见她脸表情都变了,猜她大概不会再动胡『乱』摔倒的『毛』病,将她的角度调了些,放开了她的衣领: “请随我来。” 语调清冷,口吻疏离。 着是一副高不攀的样子。 阮枝心中对未来要搭戏的男主做了简单的评判,随着萧约一走过曲折崎岖的山路,行到一半她就不堪受累。她山前就经走了许多路,体几乎耗尽了。 萧约回头,静着她扶着一棵树气喘吁吁,稍加思索,道: “要我带你去么?” [答应,然后趁机揩油。] 阮枝双眸亮起,果断应下:“要!” 萧约默了默。 虽然有悖礼节,但他实在是觉这位师妹人有些奇怪,一举一动似乎都不太顺畅,给人一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感觉。 萧约说带人去自然是御剑。最初没提出这,一是想着能让阮枝好好欣赏宗门风景、对宗门各处有大致了解;二是,他还从未御剑带人过。 萧约召出断水剑,剑身变大,停在阮枝跟前。 “去。” 阮枝依言照做,能感觉到剑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立即屏住了呼吸。 萧约轻松跃去,分明他比阮枝更重些,却轻盈有无物。 “这就是修仙的好处啊。” 阮枝小声嘀咕着。 萧约微微侧首,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抓稳。” [完全抱住他的手臂,然后趁其不备去抱他的身体。] [请为了不被甩下去而尽能地抱紧。] 阮枝:“……” 算了,干我们这行的,就不要讲子了。 阮枝抓住萧约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叫师兄 手臂的衣料,刚开始还算规矩。行至半途,她的心里建设也做的差不多,果断身体前倾,抱住了萧约的整只手臂。 “?!” 萧约愕然回望。 阮枝子捧心,做出副柔弱不堪一击的模样:“风太大,我站不稳。” 萧约:“……” 内心第无数次发出疑——这怎么会是我的师妹呢? 回想当初拜入青霄长老门下,自己所经受的重重试炼和考验,其中一环甚至要他在青霄长老手下走过十招。 要知道,他们的境界今还相隔甚远,十招几乎是刁难的要求了。 萧约越过重重考验拜入尚无弟子的青霄长老门下,即不此为傲,好歹知晓了这非等闲人能入的水准。今却来了这么一个,连走山路都够呛的师妹,不知能否顺利地用剑。 想着,后背传来一股拿捏度微妙的冲。 阮枝整个儿撞到他身来,乍然还会觉她能是没能站稳,然而下一秒,她的双手争分夺秒地围拢,抱住了他的腰。 “……阮姑娘。” 实在是忍无忍,御剑途中,萧约没办法腾出手去掰开她的手,“我会放慢速度,请你放手。” 那一声“师妹”,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阮枝一边听着系统发布台词,一边没有灵魂地扮演:“是人家怕嘛。” 萧约呼吸都停了半拍,他确实谨记着要好好招待师妹的要求,却实在是忍无忍,还未到望阙峰就御剑落下,也扯开阮枝的手臂。 被扯开的时候,她倒是没继续纠缠,只是神『色』去有怜兮兮的。 “你抓疼我了。” 她道。 萧约松开她的手,准备说话就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去她的手腕和表情:“……抱歉。” 阮枝脑袋低垂着,眉心蹙了蹙: 萧约的台词不对吧? 不过管他的。 反她对好词就行,做一个没有感情的走剧情机器,早日完任务回家。 顿了顿,萧约才道: “望阙峰就在不远处,我们走过去是。” 这段剧情她没有要作的。 阮枝于是爽快地头,毫无异议地跟着走了。 萧约又觉她奇怪了,这等腹诽非君子所为,他短短时间内,直觉频繁地指向阮枝的奇怪表现。 阮枝的住处样在望阙峰。 望阙峰地广人稀,加阮枝也就三个人,住处又互相隔七弯八绕,不必特意去顾及避嫌的题。 “师兄的住处在哪里?” 阮枝安顿下来,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萧约为她好歹要师父何时归来,亦或是派内的练武场在哪里。 萧约语气冷淡:“在北侧。” “后我有什么事都去找师兄的吧?” “……若是重要的事,你来找我。” 萧约硬邦邦地道,“我平时都在练剑闭关,恐怕没太多空闲。” 这就是说,除非大事都不要去扰他了。 阮枝听懂了,但剧情没要求她听懂,她顿时喜笑颜开:“师兄真好!” 萧约脸『色』沉了沉,沉默地对着阮枝行了个平辈礼,转身走了。 此后数日,阮枝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去找萧约,每每尽是些不着边际的琐事;有时候甚至根本没有什么事,只是她强行找了借口去烦萧约。 ‘你说,女配这么天去烦萧约,萧约不会产生什么对女『性』的心理阴影吧?’ [原剧情中,萧约直到结局都没有感情线。] ‘嚯,难怪我一个女配戏份也这么多。’ 和系统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脑内交流,阮枝再次踏扰萧约的不归路。今天的剧情有特别,会有一位其他峰头的女弟子来找萧约,着比阮枝高明多了的借口,在萧约的院中等候。 阮枝这个将萧约视为己有的女配自然容不下这件事,在设定,“她”最见不萧约身边有人环绕,会用尽一切蠢办法将她们都赶走。 ‘该我场表演了,是时候表现真的实了!’ [……记对一巴掌,我会提醒你萧约什么时候来,一定要让他见你的那巴掌。] 这段剧□□情闹有大,两边的峰主都出了,还传到了掌门那里。 自此,寻华宗都知道萧约的这位师妹对萧约的心思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叫师兄 ,做法又是何等的蛮横肆意。 也就是从这件事后,萧约完全对阮枝没了对待师妹的样子,全然把她当陌路人,甚至比那还要漠视。 “我是萧约的师妹,你又是什么人?” “这位师妹,你怎么此不讲理,我只是来找萧师兄切磋剑法而。” “你要找人切磋,四处都是人,为何偏偏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 “这就是不关你的事了。” …… 两人从第一句话开始就不对付,越到后□□味越重。 阮枝听到系统提示,掐着伸出手就要下去。 “阮枝!” 萧约的断喝在身后响起。 阮枝到底不想真的人,佯装手不稳,指腹轻飘飘地从对脸擦过去。触感有特别,她收回手一,是红粉和胭脂。 “……” 完了。 擦掉对的妆这件事的严重『性』好像不比人轻。 阮枝手指微抖,对的巴掌经挥了过来,距离太近,她躲避不及。 “住手!” 萧约及时赶到。 他显然到了是阮枝先动的手,截住对的巴掌后,反而是先回头向阮枝。 阮枝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表情,桃花眼中尽是沉沉雾霭,唇线绷紧平直,并不煞人的五官都染了压抑的怒气。 …… 不出意料,阮枝被关了禁闭,还在寻华宗的惩戒堂里跪三天。 门反目在寻华宗是大忌。 阮枝没解释她那个“”顶多只能算是“『摸』”,对亦没有解释,在她被押走的时候对她『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隐秘笑容。 反剧情是对的就行。 她只是一个无情的过剧情女配。 亏系统全程指导她怎么演,每次都把剧情提示和台词安排妥当,不然要她自己来发挥,她还真不知道能演出个什么效果。 想到这,她就一都不觉被系统发布命令有什么麻烦,总比完不了好。 “吱呀——” 惩戒堂的门被开。 阮枝现在还未辟谷功,需要吃饭。这个时间,通常是来送饭的人。 一袭白『色』衣袍随着白靴踏入视野,这是寻华宗弟子的统一服饰,并不能引起阮枝的注意。让她在意的,是衣袍摆动间送来的极微弱的冷质气息。 阮枝惊讶抬首,对了萧约垂眸望来的视线。 他大概是刚练完剑又匆匆赶来,额际还有薄汗,冷玉般的泛着些许绯『色』;因为此,那双眼中润泽雨后远山,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感。 ……这双桃花眼真是要命。 “怎么是你?” 阮枝不免惊讶。 原剧情中也没有这段。 萧约一言不发地将饭菜摆出来,放到阮枝前。 阮枝注意到这里有一盘她最喜欢吃的糖蒸酥酪。 她背脊都不由挺直了些,眼角余光注意着萧约的动向,没立即动手。 “吃吧。” 萧约轻轻地道。 随即,他转身离开。 阮枝听见门扉阖的声音,这才放心开始进食。 等她吃完后,将盘子收进食盒里,门再度被推开,萧约竟然还没走。 往过来送饭的弟子也会来收走食盒,不过不会是等着她,而是过段时间再来。 萧约接过她手的活计,捏了个诀,将本就干净的地又清理了一遍。 阮枝他神『色』冷淡地做着这些事,猜测他大概是被青霄长老催来的,即此她还是感到不好意思,小声地道:“谢谢师兄。” “……” 萧约的动作停下,侧过身,对着她。他蹲下身,几乎与阮枝平视,视线匆匆扫了眼阮枝的膝盖,声音样轻了几分,“你不要再这么任意忘为了。” 阮枝望着他,没到系统指示,她不敢再『乱』说话。 萧约从袖中拿了两瓶『药』,一个白『色』,一个青『色』: “把青『色』的吃下去,白『色』的等你结束了跪罚,抹在膝盖。” “……萧约?” 阮枝诧异地偏了下脑袋,目『露』量,没接这两瓶『药』。 萧约对于她这个反应似乎也有意外,静静地了她几息,不温不火地道:“叫师兄。”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睡莲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睡莲 对待上人当然是无所不用极地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啦, 怎么还会在得到了“师兄”这种称呼后又去干巴巴地直呼姓名呢? 阮枝醒悟过来,立马改口,还顺便将声线变得甜腻几分:“师兄说的是。” “……” 萧约一顿, 那种带着困『惑』和探究的情绪又从他的眼底浮现。 他见阮枝不接, 便将『药』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过程,他的视线几乎有离开阮枝。 阮枝被他得有点慌,便扬一抹笑:“师兄在什么?” 萧约总不能直接对阮枝说,觉得你有时候很奇怪。 “什么。” 他收回视线,“你好好在此反省,先走了。” [抓住他,问他你需要反省什么。态度要嚣张, 语气要强词夺理。] 阮枝眼疾手快, 伸手抓住了萧约的衣袖,振振有词地问:“师兄,需要反省什么?” 萧约回首就对上她黑分明的眸子, 写满了不服气。 他甚至怀疑,不是阮枝奇怪, 那感觉到的不同不过都是他的错觉罢了。 “难不成, 你认为自己错?” “她不是也想对手吗?” 阮枝说这台词真就很强词夺理, 连她都说服不了,“她先对不客气, 是她的错,又有什么错!” 萧约条件反『射』地蹙了眉, 眉宇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情绪:“你对同门手,这还不算是错?” “她想着法儿地来纠缠你,分走你的注意, 只要她不出现在你身边,自然不会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 萧约重复着她的话,嗓音沉沉,声线绷得很紧,“你还想做什么?” 阮枝倔强地回望,一字一句清晰地:“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方才片刻的温情被彻底打破。 她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焉知他不是她的所有物,她也不过是在纠缠他而已。 萧约将这等重话直地说出口,他率先移开视线,似乎再多一眼都无法忍受:“这里不是你能肆意妄为的地方,若犯下大错,无人能保你。” 说完,他拂袖而去。 阮枝回首目送他远去,神『色』怔怔。 [不用感到害怕,这位男主是正人君子型,不会对你怎么样。] ‘倒不是担他对怎么样……’ 而是惊异于他发火都这么的克制守礼,放点狠话都显得什么威慑力。唯一给人以压力的便是他的气势,然而阮枝却隐约觉得,他好像有彻底放开来压制她。 此后两人关系愈演愈烈——或者说,是阮枝单方面地持续表达爱意,而萧约同她渐行渐远,已经到了如非必要,就绝不会和她交谈的地步。 萧约试图通过这等冷待,让阮枝知难而退。 阮枝对他的热情只增不减,仿佛……完全不在意他如何想,只顾倾吐表达自己的爱意。 逐渐的,萧约也要忘记最开始感觉到的那几分违和,只想着尽可能地避开阮枝,若是能让她放弃就最好了。 …… 阮枝跟着萧约一掉进这浮生镜,意识混沌地跟着萧约循环往复地过这一段他们初遇到后来的剧情。所幸她并不是触浮生境的人,到底还是挣脱了出来。 浮生境的作用她大概知,也清楚人为何会被困在里面。 这镜的时间同外界不一样,譬如阮枝已经循环了三次他们的处,外界或许才过去瞬息。浮生境的时间同样会流逝,却什么实感,似乎岁推移只是为一事件服务。 说来令她意识觉醒察觉到不对的还是系统的存在——她之做任务的时候可有系统手把手地指教她该怎么做。 世界融合后带来的冲击不容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睡莲 小觑,做任务的阮枝失忆,原本亦步亦趋盯着阮枝做任务的系统陷入了沉眠,无法像往常那样随时出现。 托浮生境的福,阮枝才想这段缺失的记忆。先受到冲击都能让她记来最开始攻略萧约的过往,甚至以为她不过是半途来接手的。而在她脱离镜循环的支配,系统也随之消失。 毕竟这不是真的,只是一段从她的记忆抽取重现模拟的事。 是,萧约为什么会被困在这段记忆。 他对这段记忆的哪一处感到耿耿于怀、后悔莫及? 阮枝觉醒的这刻正好是她在惩戒堂被罚跪的时候,方便她安静思考,回溯种种发生的事件以找出萧约最在意的点。 “吱呀——” 熟悉的开门声。 熟悉的气息。 阮枝回首望去,再度同萧约对上视线。 萧约一如既往地不发一语,只沉默地将饭菜摆出来。 “师兄。” 阮枝及时喊住他,“错了。”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萧约具是在后悔哪件事,她可以都试一试。 果然,萧约当即停下步子,讶异地向她,好似不敢信她方才确实是认了错。 “知错了。” 在这里,她曾和萧约爆发争执,算是一件大事了吧。 阮枝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就差膝行过去抱住萧约的大腿以表衷了:“不该和同门手,应当约束自身。以后再也不胡『乱』任『性』了。” 萧约收回离去的步伐,折身到她面,像先那样屈身蹲下,同她平视。 他的双眼仍蒙着一层浅薄的雾气,宛如桃花沾『露』,却无半分狎昵暧昧;反倒是他自身疏离淡漠的气质,将这份潋滟的多情冲散淡薄了。 “你晓得反省,这罚就不算受。” 萧约说话的调子平平,态度却明显和缓不少,“幸而此次有酿成大错,你罚过了,往后改了就是……莫伤了。” 他从怀拿了张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阮枝:“?” 又有哭,为什么给帕子? 难是她认错的表情太有声泪涕下的架势了? 总之,能让萧约认为她是真的认错、改过自新了就好。 萧约这次同样是到门外,等她吃完了才进来帮忙收拾。他可是如假包换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这事来竟然也不显得生涩。 大约是他自到了寻华宗后,就是自己照料自己的缘故吧。 阮枝若有所思,便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落在何处。 萧约拿着盘子的手极细微地颤抖一瞬,突然绷不住了似的。他脸上表情如旧,轻手轻脚地将盘子放进了食盒,他有抬首,目光落在慢慢合上盖子的食盒顶端:“师父如今气还未消,你结束跪罚后,可去向他请罪。不必强行求得师父原谅而纠缠,等他气消,就知你是诚的。” 萧约极少说这样大段的话,可谓是反常了。 ——说不定这就是浮生境将破的征兆? 阮枝分神想着,反应便稍稍慢了一拍: “不是……师父让你过来的吗?” 青霄长老这人在气头上是想不来这等关怀之事的,萧约又不是那等特意传假消息拿捏人的作派。他既然说青霄长老气还未消,一定不会错。 萧约背对着她,正将『药』品放在桌上,声音听不出什么特殊情绪:“在路上碰到了来送饭的弟子,顺手帮了忙。” 这便是变回答了阮枝的问题。 不是青霄长老让他来的,而是萧约自己来的。 可…… 她在这个时间节点苏醒,先所发生的事都有改变过。在这种情况下,萧约却仍然来望她、给她送『药』? 即便只是帮弟子的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睡莲 忙,也是出人意料了。 萧约交代那『药』的用法,不知为何这次是直接放在桌上,而有试图交给阮枝。 他闭门离去,更让阮枝不解: 这到底是觉得她改过了,还是仍热在避嫌? 说是避嫌,来帮忙送饭又说不过去。 那一头。 萧约提着食盒走在山上,即便在山林掩映间他的身形都挺拔显眼,绝不会让人错漏。 “萧师兄!” 一位弟子远远地招呼着,跑了过来,指着萧约手的食盒,“本想着去收了这食盒,样子,你是在那儿等着阮师妹吃完的吧?” 萧约有否认,却也接这句话,只是: “师弟的事可做完了?” “不过是取信,本不必让萧师兄特意走这一趟。” 弟子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取信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去做。他当时听着同门说了一句有他家里的信,虽然想快点信,却也是想着送了饭之后再去也不迟。不过萧约坚持要帮忙,他不好推拒,得个好处了,“实在是麻烦师兄了。” “举手之劳。” 弟子赶紧去将萧约手的食盒拿走: “送回去就不劳烦师兄了,来便是。” 萧约略一颔首,改回望阙峰。 - 这之后,阮枝安安分分地过了惩罚的日期,一改过往的既定事实,开始对萧约敬而远之。不论是平素见面,还是必要交流,阮枝都秉持着简洁客气的原则,对萧约恭敬有余、疏远更甚。除此之外的他方面,她都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左右不受束缚,只等着打破萧约的“后悔”。 萧约对她的态度自然也随之改变,不像先那么拒人千里,还会主指导她练剑修习。 上去,这倒真像是一对和谐友爱的同门师兄妹了。 他们甚至还能一出任务,配合无间,业绩优秀,被部分人称为青霄长老门下的“双壁”。 岁渐长。 萧约的容貌吸引力有增无减,又了阮枝在旁履行女配职责,派内派外时常能碰见同他表迹的女修;有时候还能和同阮枝示好的男修撞到一,当场两开花。 某次,萧约遇到了个行事作风狂放的女修,冷眼冷脸都用,还是阮枝久违地发挥演技,替他解决了。 “师兄,你这样可不行。” 阮枝打趣,“长此以往,岂非是个会缠人的,就能直接让你毫无招架之力了?” 萧约略显窘迫,又辩解不得,低声:“不是……” 他不是有法子脱身,然而方才那瞬间,他瞥见阮枝望着这边,莫名地便迟疑了。 阮枝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确实,缠人的也不一定有用。” 萧约脸『色』微。 阮枝在意这点小『插』曲,转头就继续做任务去了。倒是萧约,全程都有魂不守舍,好几次阮枝不经意过去,居然都恰好和他目光对接。 “师兄,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阮枝走过去,谨慎地问。 “……无事。” 萧约不会撒谎这件事在镜内镜外都从一而终,他转移话题的手法堪称生硬,“听闻你养了缸睡莲,这个时节,应当开了吧。” 这事怎么萧约也知? 阮枝颔首:“是,养在院子里,出来任务着它们都已经开了。” 萧约眼睛眨了眨,频率比以往快,着似乎是……紧张? “好赏莲。” 萧约用一种完全不像是在述说喜好事物的僵硬姿态,极力稳住声线,,“不知回去后,可否去师妹的那缸睡莲。” 阮枝一口应下:“当然可以。” 萧约恍然间如释重负,唇角松,随即现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求娶信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求娶信 萧约和阮枝的这次任务遇到了点麻烦, 被卷入一座怨气颇重的古墓,不好脱身。同样到此的沧海宗弟子与他们合作逃了出来。 沧海宗的领队弟子名为景瑄。 看到景瑄出现这个节点的阮枝:“……” 能说是语。 非常语。 原剧情偏离固喜闻乐见,这说明萧约已经不再被困在循环往复的后悔中, 说不马上就能出去了。但她万万没想到景瑄会突杀出来——浮生境自动的逻辑补为什么是这样? “萧友, 阮友。” 在人前, 景瑄来人模狗样,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范拿捏得极好。 不过这等刻意的矜贵加以温润的表象覆盖,到底还是比不过萧约的浑成,两人站在一起便高下立现。萧约即便什么都不做,仍能景瑄的气势压下,使黯失『色』。 景瑄估计也发现了这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他不知为何目标转了阮枝:“久闻青霄长老门下的女剑修, 一剑既出, 湖海翩舞。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阮枝不吃他这套,境外敷衍已经够了, 不如在这里肆意妄为。反正她在这次记忆中的修为已经很高:“可我来很讨厌这句评价。” 景瑄神『色』凝固:“……” 他还想再开口。 萧约淡淡地:“景友,这件事牵扯到凉州柳家, 柳家来受沧海宗的庇护, 此事宜早不宜迟, 需尽快告知贵宗。” 景瑄被萧约截了话,下意识地感到不悦, 紧接着却察觉到了什么,视线在萧约和阮枝之间快速地来回转了一圈, 反应迅速地:“二位比我们所经更多,不如同我们一起回沧海宗,好便说明此事?” 这种事, 念着宗门之间的情谊,手边又没什么要紧的事,帮就帮了。 萧约犹豫片刻,没立即答应。 “师兄?” 阮枝低声唤他,神『色』间透出些许担忧,“是什么疑虑吗?” 萧约的目光从她澄澈的眼底掠至她轻抿的唇瓣,最终说了一句:“多日不归,睡莲人照料。” “……??” 等等这算是什么理由? 你的人设里面还这么一条爱莲如命吗? 阮枝表情空白了一瞬:“当下还是此事先了结吧。” 萧约眼眸微黯:“嗯。” 他也不反驳阮枝的话,先前的那句话,更像是一种委婉而自己都清楚不能实现的……仅任了。 阮枝便又补充:“师兄若想看莲,我们回去的路上也不少机会,可好好赏莲。” 萧约眼睫骤声掀起,眸中映入光彩,煞是好看:“好。” 好像,从没见过他把高兴表现得这么明显过。 不远处的景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二人的密语交谈,心中了计较。 回沧海宗的途中,景瑄一直都在找话题同阮枝说话,哪怕阮枝表现出对他的不耐,景瑄也依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对此,阮枝还未发表意见,萧约便率先:“景瑄行为可疑,你当心些。” 萧约如今对景瑄的印象比现实中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求娶信 更差。 沧海宗的他弟子倒是颇为和谐友善好相处,皆是以贵客之礼相待。 这点在沧海宗的掌门和长老们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上善长老对阮枝尤的和颜悦『色』,弗一见面就赠了不少丹『药』,顺便问候了此行的凶险以及阮枝的平素修炼。 阮枝被这份突的关心弄得不知所措,看身边唯一的同宗门队友:“上善长老为何对我这么关照?” 萧约冷冷地:“他是景瑄的师父。” 说完,他蹙了蹙眉,神『色』间隐懊恼,仿佛在自省不该这么说。 阮枝闻言,表情简直是震惊次,不可思议中夹杂了些许因过分荒谬而导致的想笑:“我觉得这个推测,能说是很大胆。” 萧约:“……” 阮枝似乎完没这句话放在心上。 萧约不知该怎么提醒她,景瑄的某些做法确实意味明显,身为同,他能看得更清楚。 这让萧约更坚了尽早离开沧海宗的念头。 沧海宗的掌门盛情难却,哪怕听出了萧约辞别的意思,仍大力挽留。 “寻华宗的那两位可真是受掌门看重,亲自出面留客。” “虽人家是外客,但他们年纪轻轻,实力拔群,自得看重。你若是觉得眼红,不妨多去同人家打打交、搞好关系。” “说起关系……这二位素日同进同出,看着像是侣。” “他们可不是侣,最多是阮枝追着那萧约跑,没得结果罢了。” 虽说阮枝早在觉醒的那刻就不再按照轨迹追求萧约,但当初受罚那件事到底还是闹出了轰动的后续效果,心之人若想打听不难循到蛛丝马迹。 这对话正正被阮枝和萧约听了个正着。 阮枝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前几次循环这种话她还听过更厉害的、且是从自己的同门嘴里说出来的闲话。她是相对那个“同进同出”稍微反驳一下:整个沧海宗就他们两个别派弟子,他们不一起行动还要和谁一起行动啊? “沧海宗的藏阁说不会棋谱的下半部分。” 她面不改『色』地接上了他们在安静下来之前所交谈的话题。 就像是完没听到对的话一样。 ——镜中世界的人说什么,某种意义上确实就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但萧约的脸『色』完不是这么回事,他的表情简直比听到了人当着面骂他更难看,一贯的风度让他看上去仅仅是冷下了脸『色』、眼神更幽沉而已。 “师……” 阮枝预感不妙,试图先一步阻止他。 萧约更快地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暴『露』在那个说闲话的弟子面前,周顿时变得鸦雀声。 “你们在说什么?” 阮枝听见萧约慢慢地发问。 他不是故意声音放缓以营造出摄人的威势,而是他本身仍在压抑着怒气所以不自觉地放慢了语速,以确保在场所人都能听清楚他的问题。 这副表现,他是真的很生气了。 以阮枝仅的他几次生气的经验来看,这算是等级最高的那种。 难怪沧海宗的几位弟子脸『色』骤变: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求娶信 “我们没、没说什么……” 到了这一步,阮枝就没阻止萧约的意思了。她最开始是想省事些少些麻烦事,不表她在这种时候还帮这些弟子说好话的意思。 “听说你们对我的事很感兴趣?” 阮枝不轻不重地问。 她注意到个弟子脸上出现不平的忿忿之『色』,大概是因为她难得拿捏出了盛气凌人的态度。 萧约目光如刀,言辞远比阮枝还要犀利: “这就是沧海宗的弟子素养吗?” 一句话,直接这件事的质拔高到关整个宗门的声誉。 那几个弟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自以为隐秘地互相推搡了一下,而后理亏地对阮枝歉。 萧约的眉心仍旧蹙着,他的气质本就给人以压迫感,刻意冷脸时周遭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一般人很难招架得住。 “师兄,我们走吧。” 阮枝不得不出声打破这份僵持,她看出萧约似乎还想这件事更进一步处理,但这种说闲话的事即便闹大了也换不来多大的惩罚,反而还会让闲话本身被传播得更远,外加意指他们寻华宗弟子气量狭小。 “这里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阮枝补充。 她觉得萧约的反应稍微些过度了,这点不是她对帮了自己的人不知好歹,而是现实中萧约似乎也没过这等表现。 ——他甚至在威慑后,还在思考这件事。 “……抱歉。” 走出去很远,萧约突。 阮枝已经话题掠过了好几个,因而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切磋赢了我你很抱歉?” 见阮枝没立即反应,萧约自知失言地噤了声,不愿意才发生的事再复述出来揭人伤疤。 后知后觉的阮枝心底不可抑制地浮现一阵始料未及的错愕: 虽萧约勉强算是闲话事件中的当事人之一,但他为什么要为此歉?又不是他指示那些人嘴碎的。 这之后萧约的情绪一直都不算太好。 自从阮枝和他达成了良好礼貌的同门友爱关系,萧约对她起码不是人前不近人情的样子。如今这份低落的情绪令他再次变得高不可攀, 阮枝不确他这到底算是什么状态,事实上她发现停止追求萧约可能不是破开浮生境的关键,否则他们不至于到现在还出不去。 没过几日,萧约便:“事情已毕,我们今日就去辞行。” 阮枝若所思地打量他。 “唔,行。” 他们前去辞行,掌门这次倒没多加挽留,是交给了阮枝两封信,让她带回去,分别给寻华宗的掌门和青霄长老。 阮枝便趁着任务回禀的时候信交了上去。 “弟子告退。” 她和萧约转身欲走。 掌门:“嗯,辛苦你们了……阮枝等等!” 阮枝被突的断喝吓得背脊一抖,萧约虚虚地按了下她的手臂。 掌门脸上的表情非常奇妙,像是高兴又带着迟疑,眼神频频在阮枝和萧约二人身上徘徊: “这封信……是沧海宗景瑄的求娶信。”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方法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方法 景瑄求娶的人自然是阮枝。 听这个消息, 阮枝的第一反应是了来:“他还真敢——我是说,景瑄真是个勇于挑战的人。” 掌:“……” 他假装没看阮枝这轻蔑又嘲讽的态度,例行公事地问:“另外要交给你师父的封应当也差不, 此事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是如何想的?” 萧约的视线同样看向阮枝, 可能因他此时的注意力经分散, 没办法去好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晦暗不明的消沉。 阮枝的第一反应足以说明她的态度。 掌也认她会拒绝。 但阮枝想了一:“可以,我答应。” 掌和萧约几乎同时『露』惊讶的表情,萧约的反应更强烈一些,他离阮枝最近,两人之间不一臂之隔,因而他能最快地握住阮枝的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仍旧克制, 但条件反『射』的禁锢动经将他迫切的心情暴『露』无疑。这种反常的失态破了他脸上紧绷着的平静神『色』, 他意识了这点,质问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底气,连握着阮枝臂的指尖都痉挛似的轻微颤抖着, 好像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拉扯着他放或者是握紧。 阮枝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开玩。” 这样不温不火地还得耗什么时候去。 既然景瑄的现是变数,她不妨顺着景瑄的剧情走去。说不定她趁势离开萧约或许能得被浮生境排斥的结果, 亦或是一举破这个困境, 总之哪一点都不亏。 反正这里的人除了她和萧约全都不是真的, 答应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萧约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复杂晦涩,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嘴唇轻启。 掌却在这时及时地断: “阮枝,你要答应这婚事?” 阮枝毫不犹豫地再次肯定:“是。” 萧约猝然放开她的臂。 他的唇『色』变得苍白, 更衬托他眼阴郁浓厚的乌『色』。 掌踌躇道:“可是你方才说……你若是有什么不愿意,不妨直说。” “弟子没有不愿意。” 阮枝很干脆地问,“他说了什么时候上提亲吗?” 掌:“……” 阮枝的表现不像是在赌气, 她是在认真询问有关景瑄求娶的问题,正因此,掌才愈加难。 青霄长老得知消息,看了信后,同样问阮枝是否是真心想要嫁给景瑄。 “是。” 阮枝不假思索地道,“弟子是认真的。” 真心是不可能真心的,只有话术对概念偷天换日这样子。 青霄长老沉默稍许,道:“这封信是景瑄亲写来向我请求,言辞恳切真挚,看着对你也是诚心的。你既愿意,这亲事这么定了。” 阮枝才不信景瑄有什么诚心,惯会做表面样子罢了。 “谢师父。” 亲事这么定了来。 修真界对于吉日的挑选比尘世更甚,还需推衍,不能随便嫁。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方法 日子定在月十九。 这之后,景瑄同她传了几封信,阮枝都没回。 她的样子看上去同以前没什么分,压根不像是定了亲的人。倒是萧约,同她切磋时连连错,竟然败在阮枝上。 “这可不是你的水平。” 阮枝量着他,“你了什么问题?” 这句话陡然触动了萧约,他宛如雕塑的僵硬姿势终于现松动,指向地面的剑尖回归剑鞘。他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阮枝,又匆匆移开: “……今日的切磋此止吧。” 他看起来仍然矜贵、高傲、不可接近,却同时显得分外颓唐、虚弱,动并不么连贯流畅,好似伤之人。 “你受伤了?” 阮枝又问道。 萧约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草地碎石上,并没有看阮枝,这等失礼的行不该现在他身上:“没有。” 他看上去好像想要离开,却被不知名的某物牵绊着。 “婚期将近,你可以稍微放松些。” 约莫是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冰冷生硬,萧约又不甚熟练地补上了这句话。 阮枝:“这样?” “什么?” 萧约没能懂她的意思。 “你忘了恭喜我了。” 阮枝提醒他,“师兄。” 萧约的呼吸停滞了瞬息,眼浮现一种深刻的动摇,将其复杂糅合的情绪顷刻碎,他的断水剑都跟着震颤了一。浓密的眼睫在他眸底投浓郁的阴影,孤冷又寂寥。 “恭喜你……成婚。” 他脸上的血『色』尽失,声音哑得可怕。 说完他便匆匆转身离去,规矩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阮枝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在视野消失,想:她大概知道破镜的方法是什么了。 ……希望去之后萧约记起这一段不会觉得她是想要耍他。 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这件事,好让这次的记忆循环快点结束,开启全新的一次。 是夜。 阮枝得了想要探究的结果,恢复了无所事事的咸鱼状态,瘫在院的躺椅上数星星。 萧约便在此时造访。 比起白日,他经完全恢复了寻常的状态。 “师兄……?” “先前是我失礼了。” 萧约的声音还残存着几分哑意,眼底弥漫着浅浅的血丝,他表情淡淡,却并不让人冷漠。他拿着方锦盒,往前送阮枝面前,“师妹成婚,我理当祝贺。这是南灵暖玉,可辟邪驱毒,触生温,便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恭贺你……喜结良缘。” 阮枝愕然地看着他,再看看他的锦盒:“你——” 他居然专程来送结婚贺礼。 他居然在分明自己都不能承受的情况,不仅整理好了情绪,甚至还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恭喜。 萧约看她呆愣望着自己,脸上真切的诧异仿佛是看穿了他隐藏在表象的真正心思,这让他平静的表情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流『露』近乎虚弱衰败的退却。 他压种软弱的情绪,声线紧绷地问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方法 道: “不收吗?” 不止是声音,他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像是随时都会超极限而断裂的线,摇摇欲坠地坚持着不跨过道界限。 “……谢谢。” 阮枝回神,伸去拿锦盒。 指尖和萧约的指节相触,后者如临大敌地迅速收回,锦盒顿时落在了地上。 四周寂静,“啪嗒”一声闷响显得分外刺耳。 萧约眼瞳微缩,欠身想要去捡起锦盒,可动进行一半迟滞地停住。阮枝看见他不期然地闭了闭眼,呼吸稍,气息都藏匿不住,现了片刻的混『乱』。 阮枝直觉他这状态有些超预料的危险,眼疾快地抢先去拾起了锦盒,唇边展现一抹仓促的:“没想你会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很喜——”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萧约毫无征兆地握住了她的腕。 像是要将她立刻带离这里,他的力道在瞬间爆发,没能得控制的情况,阮枝愣是被他拉扯得往前栽倒。即便萧约试图压制这种不自觉的行以弥补,阮枝还是在意想不的情况,被拉进了他怀里。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意外。 阮枝的额头撞在了萧约坚硬的锁骨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发了压抑的低呼,反映这个意外的并不美妙。当阮枝将脑袋稍稍抬起,同时要往后退开时,她觉萧约的指轻轻地压在了她的后腰处。 她不可避免地浑身僵硬。 这种被萧约本人会视放浪又格的行,由他本人做来的冲击力格外大。 他指上异样的滚烫温度似乎能透过衣服的布料传达肌肤上。 阮枝的呼吸不由得放缓了。 “阮枝。” 萧约的声音既轻盈又飘忽,很容易让人误认是幻听,“你真的决定……要嫁给景瑄么?” 近在咫尺的距离。 阮枝定了定神,清晰地听了剧烈的心跳声。 她确信自己没有被吓这种程度,这不是她的心跳。 “是。” 阮枝第无数次给同样的答案,“我决意要嫁给他。” 道堪称激烈的心跳声突兀地『乱』了拍。 阮枝能觉随之凝结的空气,沉而压迫,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拦地将这片区域包围。 萧约的眼神有一瞬变得极古怪,和他本该有的模样完全不同,但他一个动是放开了并往后退了一步,破了异样的氛围。 “好。” 他的话含混不清,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着莫名执拗的强调,“……这样好。” 阮枝这次没有说话,她觉自己哪怕说一个字都能破萧约苦苦维持着的这种平衡。 萧约转身走院。 眼前的景象逐渐开始扭曲。 夜空、庭院、背影全都模糊消失,再睁开眼,是明亮的白日,眼前是寻华宗上山的道路。 阮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粉嫩装扮,心有了决定: 破镜的方法,应该是要和萧约在一起。 她现在回了最开始,得换个办法,最快且一劳永逸地解决,直接破镜。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克制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克制 她萧约的初次见面对于后者说应该是挺不愉快的。 想也道萧约不会喜欢过分麻烦又娇气的女子, 更何况他对师妹的要求貌似更倾向于“有能配得上成为青霄长老门下弟子的实力”这类。 既要表现出喜欢,又不能以少女怀春的热烈烂漫姿态呈现…… 阮枝略思索出了应对方案,毅然决然朝着不远处的山门进。 萧约已在此等候多时。 统一的弟子服穿在他身上尤其能显出衣翩然的君子之风, 配以入鞘藏锋的断水剑, 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遥不可及的独特风景。 此时的萧约较之后更青涩, 不论是情绪还是气势都更外放。 阮枝的出现让他眉宇间再次浮现出惊讶迟疑。 “你是萧约?” 这次,阮枝先制人,抛出疑,“我的师兄?” 萧约持剑的手微垂,应道:“是我。” 阮枝点了下,哪怕打扮娇俏、气息不稳,却因着这简单的动作沉淀了气质:“那好, 我们比一场。” 萧约眼中流『露』出疑『惑』不解, 视线从阮枝因疲累热度而泛起绯红的脸上往下,随后他道:“你没有佩剑。” 阮枝十分坦然: “我可以借一把剑。” 萧约沉默一瞬,:“你为何要我比?” 他看出阮枝并没什么修为, 气息又『乱』还体力不支,执意要比剑结果一目了然。 “你不是我师兄么?” 阮枝所当然道, “我当然要看看你的实力够不够当这位置。” “……” 这般轻狂的言论, 萧约确实对她另眼相看几分。她的态度并非是挑衅, 而更偏向一慎重的意味,就像是在认真评估能做她师兄的人是怎么样的。 “好。” 萧约定定看了她几秒, 颔首应下,“我你比。”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柄青『色』的剑, 看着也不是普通凡品,但自然比不得断水剑。 阮枝注视着他的动作,准备接剑。 萧约却没有将这把青『色』的剑递给她, 而是将断水剑交给她: “我修为在你之上,即便比试中尽力收敛,也免不了会有压制。你拿着断水剑,权当是弥补这点不公的差异。” 他竟然肯把佩剑让给她这初见的师妹使用…… 阮枝这才意识到,萧约的那声应答并非是出于她的要求,他亦是认真郑重对待这场比试。 断水剑到了阮枝手中,剑身刹那流窜过一缕轻薄的金『色』暗芒,宛如盛阳照耀下深渊中细碎的流金一闪而过,令人心惊的漂亮。 两人在山门边找了块空,相对而立。 萧约伸出一只手,示意阮枝先出招。 虽然阮枝现在确实修为清零,但她想要表现出对习剑的天资、并将此融入到她的招式中以体现出灵『性』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使出第一招,萧约的表情就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混合着惊讶与赞赏的情绪。 他的目光很快沉静下,以更谨慎的态度对待这场比试。哪怕他的修为高出阮枝太多,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克制 但他完全不打算用灵力压制,而是单纯阮枝切磋剑术。 比试是萧约胜。 “你很有天分,单论剑术,你的领悟在我之上。” 结束后,萧约立即向阮枝走,毫不吝啬赞赏之意。说话时他的眼眸微微亮,倒映着的日光像是黄昏时分照耀下的溪流,比断水剑上一闪而逝的暗芒更动人心魄。 呵。 男人,我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阮枝样『露』出欣赏的表情:“师兄不愧是师兄,剑术之卓绝精妙,非我所能及。” 萧约很快道:“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只会在我之上。” 阮枝:“不敢当不敢当。” 心说我可是开了挂的,又不是真的剑术天才。 萧约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先前的每一次,为她领路的途中多次主动攀谈,尽是在说剑术方面的事心得。 了段山路,阮枝确实感觉到力不从心,却没有直接说,而是道: “常闻修道者有驭自然之力,不师兄可愿让我长长见识?” 萧约:“你想见什么?” 阮枝假意思索,道:“御剑之术?” 萧约召出断水剑,剑身变漂浮到阮枝面前,他主动道:“上,我带你。” 不于上次目标明确直接往望阙峰去,这次萧约带着阮枝到各处都看了看,将派内所有能介绍的都说完了——在原本的记忆中,萧约也是打算这么做的,奈何被系统支配的阮枝喊累又作妖。 偶遇派内其他弟子,及萧约身后这是何人。 萧约便道:“是我师妹。” “青霄长老竟然又收了新弟子?”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阮枝,惊讶又好奇。 萧约微微侧身,将阮枝挡了半。 “张师兄,我还要带师妹熟悉派中,就不在此耽搁了。” 被称作“张师兄”的人愣了一下,打着哈哈笑起:“自然自然,你们且去,日后再聊。” 萧约“嗯”了一声,了平辈礼,领着阮枝转身就走。 阮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 萧约这人好像还挺……护短的? 脑中冒出这想法,又立刻否决。 萧约分明最是公正无私,为处事堪称标杆,从不出错,从不容错。 派内各处终于逛完。 阮枝即便是站在不动都有吃不消,所幸萧约办事效率高,紧接着就是将她带去住处。 “这便是你往后的住处。” 萧约道,“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 嚯。 这话说得可真满。 先前对比,萧约这态度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都不为过。 阮枝乖巧点点,紧接着:“师父什么时候才会回,我何时可以开始练剑?” 青霄长老一时半刻是赶不回的,这段时间之前都被阮枝痴缠萧约的剧情填满。 而如今—— 萧约闻言,眸中情绪又软化几分,他答道:“师父在外游历还需段日子,你想练剑,我可以先教你。” 阮枝惊喜追:“明日就能开始么?” “可以。”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克制 萧约应当是对她这好又热情的态度十分满意,态度分外顺,尤为好说话。 阮枝欢欣笑起:“多谢师兄!” 少女嗓音清脆悦耳,姿态鲜妍明媚。 萧约不自然别开脸,耳后微微烫:“无事。” 次日清晨。 阮枝依照约定去找萧约,这时间天还未完全亮,却是萧约练剑的时间了。 “……你怎么得这样早?” 见到她,萧约不掩讶然。 阮枝精神奕奕,半点看不出早起的勉强:“昨日我师兄说好了一起练剑,难不成师兄忘记了?” 萧约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惊讶于阮枝竟能起得这么早,她昨日独自上山又去了那么多方,却不见疲惫萎靡之态。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令人见之便眼前一亮,心自生喜。 “我没忘。” 萧约的目光掠过阮枝顶,顿了顿,伸手,指尖逸出的灵力流向阮枝,温柔无声替她抚去间微凝的晨『露』。 “?” 阮枝不明所以,迟疑触碰着垂落肩的丝。 萧约忽然觉得不自在,眼睛很快眨了一下,几乎是狼狈躲开了阮枝望过的目光:“晨间寒气重,你现在还未会聚灵为实,当心易受寒气侵袭。” 原如此。 阮枝想:如果没有那稀奇古怪的追求剧情,萧约原会是这么一好好师兄,哪怕并不亲近热情,却十分周到细心。 连晨起寒气重这等事都能贴心注意到。 阮枝正式开始了跟着萧约修习的日子,这比先前那『乱』七八糟的追求手法所带的效果要好太多。她萧约几乎是形影不离,一整天的分时间都待在一起,不是在修习剑术,就是萧约在教她如何聚灵为实、控制灵力。 派内已经有小分人对此窃窃私语,认为他们即便是门师兄妹,这相处也太过亲密无间。 阮枝偶然间到了只言片语,想着火候差不多成熟了。 在当天下午,萧约检查她聚灵为实的成果时,阮枝突然道:“师兄,我喜欢你。” “你顺着我的灵力……什么?” 萧约的话在半截断开,猛然抬起的双眼中充斥着茫然。他绝对是清楚了阮枝的话,眉宇间已经自然而然氤氲出混杂着喜悦犹豫的情绪,于是他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阮枝也当真顺着他的心思跟着重复了答案,“师兄,你愿意我在一起吗?” 萧约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整张脸的表情凝固,连他的身形全顿住;很快,不正常的绯『色』从他的耳后蔓延到他脸上,这奇异的反差将他疏冷的气质完全打破,好似任人采撷的予取予求。 他略显慌『乱』咳嗽了一声,动作很突兀,手指抬起又放下,完美诠释了手足无措这成语的意义。 “我……” 萧约视线游移着,冷漠散去,他眼中的水『色』将这两片桃花沾染了鲜活的生动,“我愿意。” 他脸红得不正常,声音却很清晰,看上去像是他自身强硬坚持了这点。 萧约缓慢、犹疑再度抬起手,克制碰到了阮枝的手背: “我亦倾慕你。”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有什么不满意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有什么不满意 浮生境的困境没有立即被打破。 阮枝猜测这种刚实现的情可能还没能完全挥效果。 她百无聊赖地想着, 萧约会喜欢的人,果就是那种既优秀又上进、每天都活力元气满满的女孩子。 可要照这么说,浮生境之外, 萧约同她表白的那一次又怎么算? 那之前她和萧约的关系堪称恶劣, 而且她明显不是萧约会喜欢的那类女子, 难不成……正是因为她先前的倒追又突放弃,从而引起了萧约的注意,达成了“真是个有趣的女人”的成就? 阮枝百思不解。 她和萧约在一起后,相处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练剑、切磋、修习;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往日萧约同她切磋,难免会有肢体接触,这很正常。但现在萧约哪怕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都会立即收回手, 像是被烫到了的条件反『射』。 起初阮枝还没有现这点,她只觉得萧约近来总是心不在焉,每每交手都会出现不该有的失误, 在招式之间突兀地『露』出空隙。 ——这算什么?谈恋爱时期反而更君子的纯情男? “师兄。” 阮枝持剑的手放下,严肃地盯着他, “我很可怕么?” 萧约见她动作, 也收了剑势:“不……你怎么会这么问?” “那为什么你碰到我就像碰到毒|『药』一样?” 此话一出, 萧约立刻呛咳了一声。 是那种猝不及防被说中心的惊吓。 “我……” “你嫌弃我?” 阮枝怀疑地看着他。 他脸上隐约浮上猛咳后不正常的浅淡赤『色』,急于辩解的迫切加深了这点:“非是如此。男女有别, 还需守礼。” 阮枝被他震惊到不可思议:“男女朋友也要守礼啊?” 那人类不是早就灭就了? 萧约不解其意:“男女朋友?” “就是道侣的意思。” 萧约眼神闪烁,立时别开眼: “……原来如此。” 阮枝:“……” 不是。 你别不好意思啊, 搞得好像我在说什么流氓话一样。 阮枝突觉得,萧约后来一直没有感情线,最大原因可能是他压根就不会谈恋爱, 他不具备某些龙傲天男主无师自通的恋爱天赋技能,纯情得可怕。 不过既他喜欢这种相敬如宾的路数,正好省了阮枝费其他心思的力气。 接下来的数天,阮枝非常自觉地和他维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还稍微减了一点相处时间以用来偷懒。 她在等这个困境碎裂。 但比那更先到来的是萧约的深夜造访,这种类似的场景令阮枝想起上一个循环的结尾。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萧约对她说,语气融在夜『色』中而显得分外宁静柔软,阮枝能从其中听出一丝不确定的紧张。 他们去了一个草地坡道,沿着坡道脚下的溪流往上视野逐渐开阔。萧约抬手打出一道气劲,白『色』的灵力在夜空划过。不等阮枝询问,坡道另一端有烟花骤升空,绚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有什么不满意 烂的『色』彩吸引了阮枝的注意力,在她眼中映照出明灭更迭的瑰丽景象。 萧约瞥一眼她怔住的惊喜神『色』,收回视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下刚好同阮枝的目光对上。 双方眼中的光影璀璨交错。 “是你准备的?” 阮枝假装没看到他神『色』的微妙变化和升温的耳根,若无其地道,“为什么准备这个?” 萧约的嗓间出轻且沉的清嗓低音,而后才道:“听说,看烟火会让人感到高兴。” 原话是会让女孩子高兴。 阮枝眨了眨眼,犹豫地问: “你最近不高兴,生什么了么?” 萧约:“……” 他愣了愣,表情空白一瞬,语气比阮枝更审慎:“我以为,是你最近不大高兴?” “……” “……” 四目相对。 死寂蔓延。 阮枝没忍住,先破功笑了出来:“噗——” 萧约似乎也觉得这场荒谬得好笑,跟着绷不住了,克制的轻笑声从他唇边流泻出来。 阮枝忘记问萧约是为什么觉得她不高兴,这夜过后,萧约对她的态度明显的亲近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过分循规蹈矩到了如惊弓之鸟的地步,萧约即便触碰到她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甚至不经意地接住过她次而没有立即放开,那看上去几乎等同于拥抱。 阮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约可能不是过分死板,大概也许是因为他……很慢热。 他会送给阮枝不同的礼,隔差五就会送一次;有时看中的品多了,他一天之内会送给阮枝好几次。在人前他会避讳同阮枝的亲密举动,不会对他们的关系含糊其词。 有弟子打趣他们最近比往日还要形影不离: “哪怕是道侣,怕也没有位师兄师姐这般亲密无间。” 萧约抬眸望去。 弟子:“我、我说错话了吗?” 萧约目光平静,口吻稀松平常地道:“我和师妹就是道侣。” “哦。” 弟子呆愣愣地点了下头,猛惊觉,“——哦?!” 阮枝:“……” 萧约依十分镇定:“是,你没听错。” 弟子:“……” 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就此不胫而走。 阮枝毫无准备,她还以为萧约这段时间的表现是不打算公开的意思,没想到他能在这么意想不到的地方突放大——萧约不是向来低调、对别人如何评价漠不关心么? 某次她在屋后的竹林里偷懒,萧约过来找她,脚下踩着竹叶出了细微声响,她没有动。 萧约以为她已经睡熟,并未被惊醒。 他久久地站在阮枝的身边,林间乍起的微风将他的气息送过来,同她的交融纠缠。正在阮枝思索着要不要突睁眼吓人的时候,萧约倾身靠近她,动作很慢,他自己也在犹豫。 阮枝能感觉到他的接近,按兵不动,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后。 萧约的手指触到她的颊边,将被风吹『乱』的碎扫开,指尖的温度还停留在她的肌肤上,没有立即离去。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有什么不满意 阮枝有点痒,装不下去了。 她将要睁开眼睛。 唇上随即被一抹温热覆盖,略显紧绷的力道从微颤的唇齿间传来。萧约的齿列甚至生疏地磕到了她的下唇,所幸他的力道全程维持在并不算的程度,不至于令阮枝皱眉。而这令萧约惶恐不安,他这辈子做得最偷偷『摸』『摸』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偷吻自己的恋人,由于毫无经验更慌中出错,他下意识地弥补—— 如幼兽安抚同类,唇瓣轻轻地含了一下她的伤处。 “……嘶。” 这分明轻柔得多的温和动作比痛楚更让阮枝难以忍受,她的嗓间难以抑制地逸出变了调的单音,后背的酥麻感一路窜上头皮,眼眸睁开,映入视野的便是萧约浮现深刻动摇的双眼。 宛如骤被打破的冰,又如春风化雪,春『色』融融。 她的手僵在半空。 原本要立即推开萧约的动作就在这个眼神里中止,即便不用手触碰,都能感觉到他脸上红到滚烫的温度。 萧约起身退开,绯『色』蔓延到他的眼角,没入他眼底的水『色』中。 这个标签…… 阮枝一时间竟有些怀疑方才到底是谁被偷亲了。 萧约脸上热度未褪,神『色』陡变得仓皇无措:“是我唐突了,不该如此。” 阮枝:“……” 她真的开始恍惚到底是被偷亲了,因为她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抚萧约:“你不用太自责,嗯……我们现在关系不一样。” 虽只是在浮生境里的某个循环轮回不一样。 萧约似乎还是很懊恼,又道了声“抱歉”。 阮枝哪怕方才还有点惊愕的心思,现在也都被打散了。 她强装无生过,转移话题:“师兄怎么这时来找我?有什么要紧?” 萧约的反应稍微慢一点,他的指节曲起,无意识掠过嘴唇:“……并无要紧。我今日没见到你,便来看看你。” 阮枝怔了一下。 萧约好像极为不自在,他没办法解释那个偷吻,时他仅仅只是看着阮枝的样子,都像是受到了无形的蛊『惑』,鬼神差地俯身靠近。哪怕他同阮枝已经是恋人,这也确实太失礼孟浪。 接下来不论阮枝说什么,萧约都是一副心不在焉、隐约回避的表现,阮枝只好假称自己乏了,让他先回去。 萧约几乎是落荒而逃。 阮枝:“……” 刚刚,确实不是我在偷亲吧。 之后的日子平稳前进,正如萧约和阮枝循序渐进的关系——前者是这么认为的,但后者在这种平和的日子里愈感到焦躁。 分明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他们的相处也能称得上是融洽和谐,偏偏这个镜还没有被打破。 怎么回? 萧约还有什么没有圆满? 从这次轮回开始,阮枝就在观察萧约,实在是想不出任何一个遗漏的地方,他简直是业爱情双丰收的标杆、顺风顺水天之骄子的代言人,不存在半点遗憾。 无从下手,阮枝直接去问了萧约: “萧约,你对现在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不满意什么? 你到底还在后悔什么?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气蓬勃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气蓬勃 他们正藏书阁中整理孤本古籍, 萧约坐阮枝的左前方,两人隔着一张案桌相对。 “不满意?” 萧约对这个突兀的题表现出了应有的茫然,眼眸迟缓地从书本中抬起。 阮枝补充解释道:“就是, 有没有未竟心愿之类的。” “……” 萧约沉默一瞬, “我得什么绝症了吗?” 阮枝蓦地更住, 差点呛到:“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看阮枝的眼神都稍稍有些变化,带着探究:“你为什么会这种题?” 阮枝艰难地扒拉出一个理由:“我想让你……愉快一点?” 萧约闻言,脸上浮现出意料之外的愕然,唇角掠起,『露』出个弧度极淡笑:“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阮枝:“……” 但是这个镜它死活就是不破啊。 小老弟你的内心不够诚实。 “可是累了?” 萧约看凝视着眼前的书册数秒未动,伸手将眼前一摞都揽过来,“你去歇会儿吧。” 阮枝:“不用, 我……” “去休息。” 萧约的口吻淡淡, 却不容拒绝。 阮枝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藏于君子表面下的强势了。 萧约这人是典型的只对亲近之人才展『露』真实面的类型,同他不熟的人只会觉得他君子持重、风度翩翩、疏离不可接近。但全都是因为他并不意别人的目光和评价,他人前恪守一切礼仪规矩, 只遵从本心界限做事,唯一的例外和反常, 只会阮枝面前表现。 譬如这次整理书籍。 萧约不是烂好人, 即便有人撒娇卖乖求他帮忙, 他也会按照冷静地评估客观况再做决定。然对着阮枝,他就会『露』出少见的强势一面, 直接让去休息。 天知道整理书籍这种事对金丹期的修士言能有什么疲累? 何况他们来此轮班整理的时间并不长。 阮枝心底生出怪异的感觉,令忍不住多打量了萧约几眼。 原本行云流水做着分类归纳的萧约动逐渐慢下来, 越来越慢,直到他完全停下来。 一抬首,目光就和阮枝的撞上。 他的眼神莫晦暗, 睫『毛』落下的阴翳覆盖。 “你若是困了,可以先休息。” 阮枝:“?” 我困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 萧约离开了案桌边,对角处的书架前,正将书本送回位置。 行云流水的动悄然无声,他大部分置身于黑暗中,只手与书架的交界高处的窗户透过一缕暖『色』的阳光,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拉长投『射』地板上。 阮枝看着地板上影子的晃动,渐渐地还真有了困意。 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衫,眼睛还未睁开,意识到萧约正坐自己身边,不知缘由地望着发呆。 他看什么? ——该不会睡着的时候流口水了吧? 阮枝稍微一动,萧约便回神了。 “醒了。” 萧约声音不辨喜怒,语调和神『色』一样淡,“天黑了,回去吧。”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气蓬勃 阮枝小幅度地眨着眼睛醒神,闻言“唔”了一声,跟着站起来,正要抬手,手先萧约挪开了,取代之的是一块干净的手帕。 “……谢谢师兄。” 精致,我比不过你。 阮枝一边想,一边心安理得地用手帕『揉』了『揉』眼睛。 萧约安静地走前方,步履较平日匆忙些。 阮枝慢了几拍落他身,注意到了这点,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该不会是因为表现得太过咸鱼,所以引起萧约的不满了吧……? 客观来讲,现和初见时主动挑衅的样子确实是有些出入,俗称“完成任务就原形毕『露』”,然原形毕『露』得还不够彻底。 看萧约此番态,莫非反其道行之正能激起他最大的不满,以毒攻毒? 事到如今,阮枝算是豁出去了,什么法子都敢试。 连夜调整了战计划,势必要让自己咸得明明白白。 次日。 萧约没能如以往一样等来阮枝,只收到了传信鸟带来的消息: “师兄我累了,今天不想练剑。” 萧约:“……?” 由于这话多少直白得过了头,以至于萧约几秒内都没能反应过来,阮枝这是真的还是单纯开玩笑。 他决定去阮枝的住处看看。 敲响院门,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请进”。 萧约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咸鱼瘫躺椅中的阮枝,头顶上方的葡萄藤架正好遮蔽了阳光,半张脸都埋毯子里,裹得安详惬意;手边还有洗净的灵果零嘴,以及几个不同的瓶子,看样子是装了不同的饮品。 萧约:“……” 他久久没有动静,阮枝奇怪地从毯子里探出脑袋来,两人的目光相汇,一种难以言的诡异氛围周围逐渐弥漫铺陈。 阮枝:“……” 阮枝镇定自若地先发制人:“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萧约神『色』莫测,走到身边,视线又一堆零嘴上转了一圈,最终回到阮枝脸上:“你累?” “是的。” 阮枝面『色』红润,语气虚弱,面对质也能毫不退却地勇敢点头,“我太累了,我动不了了。” 萧约伸手,精准地扼住了的手腕。 “!” “师兄,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 萧约指尖稍移,把住了的脉搏: “脉象平稳,灵息流转正常,你为何感到疲惫。” 阮枝早料到他如果真来了,不定就会来这么正经的一手,当即以加正经诚恳的姿态答道:“可能是心累吧。” 萧约:“?” 阮枝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就等着他发火、冷脸、亦或是做出任何背离他平常的模样来都好,给这个平静到毫无变化的困境重重一击。 萧约注视着,原本还算漠然的表象隐约有崩裂的迹象,不到片刻,竟然直接避开了的视线。 “修行之事,不容一日枉费荒度。” 萧约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就当你今日是疲惫太过,需要歇息。” 阮枝:“等等——” 萧约将的手放回去,甚至还帮忙盖了一下毯子。 阮枝:“……”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气蓬勃 阮枝目送着萧约离开,看着他转过身来妥帖地将院门关好: 就完了? 不发火不生气不斥责不上进吗? 阮枝“咔嚓”一声咬了口灵果,心想:可能是我不够猛。 开启了全方位的罢工,所有修习活动能推则推,实无法推拒的事就敷衍了事,将一个突变的咸鱼演绎得明明白白。 起初萧约看的目光还只是奇怪,来则带上了显易见的不赞同。可是阮枝依旧我行我素,对萧约的“眼神制止”全无触动。 “阮枝。” 终于,萧约忍无可忍,将阮枝单独叫到一旁,“你近日以来种种,实是太过怠惰。” 忍不下去了吧? 发火啊,出你的心里话,将剩下的点不满意全都出来! ——这么一看,好像是个抖似的。 “是的。” 阮枝坦然承认了这点,迎着萧约不解到困『惑』的眼神,以大无畏的勇敢精神直言不讳,“但是我不会改的。” 萧约:“……” 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萧约怎么和,阮枝都绝不回避自己偷懒怠惰的事实,但也绝对不改,就差将“我不想努力了”贴脑门上。 “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萧约万分不解,看着阮枝的目光有痛心有惋惜。 阮枝难得心虚,将早就打好的腹稿一鼓气地道出:“从前我一心修习练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重要;如今我忽觉这些分外无趣,身心惫懒之至,无力寸进。” 萧约闻言,沉默良久。 他看出阮枝这番话得分外诚恳,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劝。 阮枝未卜先知地紧接着道:“师兄不必劝我,也不必为此事费心,都是我个人的选择。” 言下之意,我自己乐意,你别管了。 放任我这条咸鱼欢快地晒太阳吧。 萧约欲言又止,当场到底没再些什么。然则之的日子,他一直想办法重燃阮枝的热,试图让找回“初心”。 每当看见萧约如此同门友爱、锲不舍,阮枝良心发出微弱挣扎的同时,总会忍不住地想:怎么回事?还不生气? 这日。 萧约甚至拿了本修仙趣事集来给阮枝看。 阮枝捧着这本小册子,表复杂沉重:“师兄,你真的不用为我费心,我自己愿意如何,我心里十分清楚。” 萧约默了默,低声道: “……我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了阮枝如此好的天资,可惜了一片坦途的修道之路。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既有了,让他这么能看着放任自流。 “或许我就是不适合修仙。” 阮枝轻松地出略显不负责任的任『性』话语,“我决定过几天下山去转转,要么回到乡去待一段时间也好。” 看萧约:“我知道这让师兄失望,我再也不是你印象中初见时的个朝气蓬勃的师妹了。” 萧约:“倒也没有特别朝气。” 爬个山都能气喘吁吁。 阮枝难过的表戛然止:“……” 你怎么回事? 萧约没感觉到的绪,只是继续道:“我没有对你失望。”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你会相信吗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你会相信吗 阮枝:“、吗?” 这位兄弟, 你为什总不按套路出牌? 萧约颔首予以肯定的回应:“若真你心所愿,只管遵循本心去做就。” 他确实痛惜阮枝的天赋,可到底这切合该由阮枝自己来做决定, 他能够旁协助, 却不能自以为地替她妄断。 阮枝狠狠地傻眼了。 “你句不我们不合适, 打算我分手?” 她表面痛苦面具、实则满怀期待地问。 萧约:“?” 萧约:“我没有这样的打算。” 阮枝的痛苦面具更真实了,每道刻印都述着事与愿违的心酸。 萧约静看了她息,想要问她为何会这,到底没有问出口。 接来的日。 阮枝全位见证了萧约此人有悖于认知的另面,自那次谈话后,他不再尝试激起阮枝对修仙的热情,反而默许了阮枝咸鱼的行为、并支持着她去寻找本心。 如果有人闲话, 萧约还会出面制止: “人各有道。” 如果对搬出大道理, 萧约便会改礼貌疏离的态度,急转直,漠然而隐含尖锐:“阁如此忧国忧, 不妨入世治国。” 阮枝想,这可能她听过最委婉版本的“关你屁事”。 她对萧约的认知坍塌了。 萧约为什点都不生气, 他不会觉得她这样特别的不优秀不上进不堪入目吗? “我知师弟维护阮师妹的心意, 但阮师妹如今这般闲散惫懒, 假以时日,许不能跟上师弟的步伐。” 这话的旭日峰上的名弟。 他也怀着点管闲事的心理, 仗着与萧约次同出任务,又目睹了同队的女修旁敲侧击却失望而返, 忍不住拿捏着资历出来两句。 阮枝正瞎七瞎八地闲逛,听到自己的名字,即停脚步。 她很快意识到这人在萧约对话, 乎恨不得冲出去附: 对啊! 我这样的咸鱼跟不上你这优等生,你点触动都没有吗? 萧约亦止住动作:“李师兄想什?” 只这句话,这名弟阮枝都听出了萧约此刻心情不佳,甚至可以坏到了极点——他的口吻及姿态充斥着攻击『性』。 阮枝忽然想起,前次的循环,萧约也有次类似的情况,好像……都在别人提到有关她的事情的时候? 这个想法有自恋的嫌疑,可阮枝越回想,越觉得惊悚: 她没办法否认这个猜测了。 “我这也好心提醒你嘛。” 李师兄见势不对,又不好萧约正面对上,干巴巴地笑了笑,“你既不愿听,往后我再不就了。” 要般人,这时顺着打个哈哈事情也就过去了。 萧约大概真的被惹到了,竟然回道:“李师兄若真好心,就不该来挑拨我与师妹的关系。派内戒律不容同门间生事,看来李师兄并未熟读戒律。” “你、你——” 李师兄被怼得词穷。 暗处的阮枝无声地张张嘴:萧约什时候这伶牙俐齿了?他不向来懒得人多费口舌的吗? 李师兄扬长而去,萧约原路前行。 两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阮枝靠在角落里忧郁地45°角望天,似乎想明了,却又不很想明了。 她这等懒散过头的行为迟早会引起掌门及长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你会相信吗 老的注意,青霄长老在阶段『性』查验她的修行成果时,发现她无存进,脸『色』场变了: “这怎回事?阮枝,你最近究竟在做什?” 她的灵力运转没有问题,又并未受伤或被反噬;既然如此,怎会出现修为乎没有变化过的情况。这长段日的修习都被她吃了吗? 萧约站在旁,想出面些什,动作却迟疑了。 阮枝特别诚恳地出真相: “弟这段日心有『迷』茫,故而怠于修行,请师父责罚。” 青霄长老:“?” 他没能理解心里有『迷』茫懒惰怎挂钩的,遵循着自我的理解问:“你修行过程遇到了难题?” 阮枝卡壳了:“勉强可以算这样。” 青霄长老面『色』严肃,眼看穿:“其实你就想偷懒吧。” 看样,仿佛只要阮枝敢点头,他就立马能动用武力手段让阮枝明自己的行为有多叛逆。 萧约适时站了出来,欠身行礼:“师父。师妹并非为了偷懒,她如今正开阔活跃的年纪,既干系她以后生,自需要深思熟虑。” 青霄长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你的这冠冕堂皇,不过想维护她罢了。” 萧约:“……” 青霄长老挥了挥手,不耐烦看到他们这对情侣狗似的:“去吧。” 阮枝转过身时,听到青霄长老在背后不轻不重地道了句:“有疑虑便需要想清楚,可为此荒废所有就不值得了。寻华宗也不留毫无作为人。” 阮枝走出青霄殿,看向身边同被“驱逐”出来的萧约,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听师父的意思,我要再这去,被赶出寻华宗只时间问题。” 萧约并无慌『乱』意:“我以为你早该想到这点了。” “看来我想得还不够清楚。” 阮枝含混地道。 萧约侧眸看她,眼多了些许催促『逼』视的意味:“那就现在起,全部都想清楚。” “……” “这你要走的路,你不能只因为时兴起或贪图安逸就稀里糊涂地放纵自己。” 阮枝被他陡然间严肃得过了头的气势震住了,眨了眨眼,道:“也不算全部没有想清楚吧。至少真的离开后要做什我还想了的。” 离开这个浮生境后她要做的事,确实想的清清楚楚。 这轮到萧约沉默。 半晌,他们已经走了青霄殿前的台阶,萧约才道:“我欲问你真正所想,也知你不愿宣于口,只盼你本心清明、所思周全。如遇不可开解,可来与我商量。” 他的语调如既往沉稳镇定,人以信赖的可靠感,平添了许淡淡的无奈。 “假如你真决意纵情天地,离开寻华宗也无怨无悔——” 萧约顿了,在思考该怎,“不必担心没有去处,我会为你安排。” 他不擅华丽动人的辞藻,这话得毫无旖旎暧昧,却重逾千斤。得更深点,他乎要为阮枝的选择买单。 阮枝震惊地看着他: “你准备资助我?” 萧约生生被更住了,缓缓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成亲。” 阵死寂。 阮枝嘴唇微颤:“可能我听错了,但你刚刚——” “你没听错。” 萧约接上她的话。 阮枝:“……” 这可能史上最猝不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你会相信吗 及防又朴实无华的求婚了。 在此情景,翻译过来还有个更为直的表达:我养你啊。 俗话富贵不能『淫』。 阮枝只要稍微想想萧约先前表现出的财大气粗,就对世界的参差认识有上了个全新领悟的高度。 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富密码,阮枝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师兄,这属实有点草率了。” 萧约于又被更了,他出那句话多少受了情绪驱使,面对阮枝的事他远没有表面上呈现出来的这无波无澜,完就觉得天时地利人无占据,实在挑了个最差的时机。 他没法反驳。 此事就在两人或踌躇或有意被带过。 阮枝马不停蹄地去找了温衍——虽然镜里面的时间过得有如眨眼瞬,她还见缝『插』针地温衍建立起了良好的同门关系。 听闻阮枝要做的事,温衍诧异道: “这就道侣间的相处道?你们平时都这玩的?” 阮枝:“……你不要得这有歧义。” 温衍思索番,点头:“好吧,谁让我师兄呢!” 阮枝请求温衍做的事倒也简单,不过让温衍假装成歹人,与她争斗、假意将她掠走。阮枝的法“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想看看萧约对她否还在乎”。 温衍即就道:“萧师弟那个『性』,哪怕你不他的道侣,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也会救你的。” 阮枝脸幽怨地看着他。 温衍:“……” 温衍:“行,我试试。” 阮枝然不闲的胃疼为了测萧约对她的在意,她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夜,林间。 温衍裹在身夜行衣携裹着阮枝狂奔,身后将将发现他不久便提剑追来的的萧约。 按照他与阮枝的约定,他们两人在这前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数十个回合,愣把萧约惊动了,阮枝再假装不敌被温衍俘获。 如今萧约已经逐渐『逼』近温衍。 温衍将阮枝利落地往旁扔去,萧约果然立即改换向,飞身去接阮枝,但他同时掷出了断水剑,笔直地朝着温衍扔去。 萧约紧紧地抱住阮枝,骤然的力道险些令后者惊呼出声。 “勤于练剑看来还有好处的。” 他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口吻却仍旧镇定平,“要你再想想。” 阮枝:“……” 这时候能出这话,萧约你个人才。 断水剑拦住了温衍的去路,萧约将其召回,灵力瞬间指尖窜向剑身,引爆阵『乱』流。 按理来,即便捉到了入侵的贼人,也要以擒拿为主便,但萧约出手便杀招。 “师弟且慢!” “那温师兄!” 温衍阮枝乎同时出声制止了萧约的行动,后者更干脆点,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萧约的手臂。 正因如此,近距离,阮枝没有半点缓冲阻隔地看清了萧约此刻脸上的神『色』,后背禁不住蹿上层层寒意,她咽了咽口水,慎重地道: “我我为了测试你对我否还在乎,你会相信吗?” 萧约答得干脆:“不信。” 他天的时候还向她求婚了。 “……好的。” 阮枝抿了抿唇,严阵以待,“事到如今,我只有实话了,我觉得——萧约,你不觉得我很需要人保护?” 萧约怔。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要杀了他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要杀了他 每当她被流言中伤萧约总是表现得异常, 她彻底离开萧约时困境会再次开始循环,而一旦她被伤害的可能这种反应会扩大。 萧约后悔的不是没能同她在一,而是没能保护她。 这个结论在是……令阮枝哑无言。 即便萧约没出声, 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阮枝松了气——这一把总算是猜对了, 再不猜对她差不也要没辙了。 “不需要保护。” 阮枝攀着他的手臂, 像是防着他暴,又像是怕他崩溃,“萧约,好,什么事情都没。” 她一错不错地望着他,迫切而谨慎的目光中载满星光,仿佛在说“你认真地看看现在的样子”。 萧约脸上浮现动摇茫然交织的神『色』, 紧抿的嘴唇松动, 眼看着要说出什么了,脸上即将碎裂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以,你是为了试探是否想保护你, 才找了温师兄来演这一出?” 阮枝瞳孔地震: 分明看见你都要清醒过来了,怎么瞬又被扯回了?!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阮枝站直了身子, 双手还按着萧约握剑的那只手, “你要做的是明安全、没人欺负, 不需要为了没能当初没能及时保护而感到遗憾。”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萧约觉得该保护她却错失了, 但总而言之事是她没事对了。 萧约困『惑』不已:“你怎么了?” 阮枝:“……” 她牢牢地盯着萧约数秒,深吸一气, 双手上移,准备抓住萧约的双肩让他清醒;不过高度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抓住萧约的上臂, 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呼唤道:“萧约,醒过来吧!” 萧约:“?” 不远处的温衍也:“?” 难道阮师妹因为萧师弟的不解风情而心痛发疯了? 阮枝不想再拖了,她好不容易得出了正确答案,巴不得马上破局出镜。她盯着萧约的眼神中不光是急迫的灼热,还几不可察的期盼,因而语气分外热切,铿锵力地道:“不论你是为了哪件具体的事后悔,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你甘心死在后悔的过往中、死在这一片虚假里吗?” “——也让一死在这里吗?” 萧约眼瞳尖锐地猛缩了下,他随即闭上眼,『露』出不堪重负的痛楚表情。果双手没被阮枝按住,他可能第一时用手捶打额头了。 他被阮枝的这番话触动,活在镜中的安逸表象被打碎一角。 但是。 脑中又隐约个念头冒出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他可以和阮枝平稳地在此生活,不会人来伤害她。 “萧约!” 阮枝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变化,不敢半分错漏,稍一察觉到他那份动摇的褪便大声地呼唤他,期望他的意志清醒过来。 这是针对萧约的镜中世界,他自意识的觉醒才是唯一的破镜方法。 谁也没注意到阮枝袖中缭绕而出的黑气,丝丝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要杀了他 缕缕地逸散在空气中,稀薄得无法引人的注意。 人千钧一发地对峙之际。 在对面树下视线左右来回调转看了半天戏的温衍终于按捺不住,颤巍巍地出声『插』话:“敢问二位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果已经换了新的戏本演……那走?” 萧约:“……” 阮枝:“……” 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莫名被打断了一下。 阮枝松开了双手,似颓然之意,可吻仍旧坚定、清晰力:“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直到死,萧约。” 萧约的脑中又出现阵痛。 她每一次呼唤他的名字,都像是一把最沉重的锤子,一敲开覆盖在他脑中的那层摇摇欲坠的表象。 阮枝还欲再言,那漂浮在空中稀薄而微不足道的黑气陡然暴涨,刮一阵呼啸锐利的小型飓风,直冲萧约面门而。 幻境在此时开始坍塌碎裂,入目见,景象由远处开始破碎四散,正这飓风,迅速朝他们在的中心处席卷。 阮枝嗓的“顾问渊”三个字都没机会发出来,一并被这幻境坍塌带来的狂风卷入。萧约想来握住她的手,身为这个幻境的主人他收到的影响更大,脸『色』都是煞的,根本不能及时捉住阮枝。 阮枝这样掉入那片漩涡般的风暴中。 头晕目眩,神志混沌。 那么一刻她不太确定这个困境是否真的被打破了,亦或是又一次的轮回。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影像,简直像是死前的走马灯,但她自身没半分不适,而这个景象也算不上是她“生前”的经历。 她看见的是顾问渊。 落在青崖渊下,被鬼祟怨念包围吞噬的顾问渊,场景既猎奇又魔幻。他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再没力气反抗还击。一只青的手朝着他的眼睛而,尖利的指甲在他眼皮上划出骇人的血痕,下一刻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顾问渊伸手掐住这只手,没能立即甩开,全身各处传来的痛楚扭曲了他的五官面容,他在这只试图前进的手博弈,却至只能维持僵持的程度。 阮枝想要上帮他,景象又破碎的镜面崩裂四散。 场景纷『乱』错杂,一幕幕呈现。 顾问渊何被扔下青崖渊、何这些鬼祟纠缠、夹缝中夺取食物求生……他甚至连花都一不剩的吃完。 ——等等。 这朵花怎么好像眼熟? 阮枝顾不上此刻自身的安危,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朵纯『色』的花朵形状,正正顾问渊她的那枚戒指上雕刻的花纹相符。 ‘浮生花’ 烈风强压令人双眼酸涩,阮枝犹不肯闭上眼,一只手由后捂住了她的眼睛,腰也被扣住,在被挤压混『乱』的空中得以支撑。 阮枝屋顶往下摔落,刚浮生境中脱离脑袋仍然些混沌,无力对这突其来的状况做出应对。 袖中的黑气暴涨,比先前每一次都更凶猛激烈,凝聚成人形体,以环绕的姿态拥住了阮枝。 阮枝因此并未和地面亲密接触,不同于冷硬的触感让她思绪回笼,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要杀了他 额上的冷汗顺着滑落,她禁不住眯了眯眼: “……顾问渊?” 顾问渊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接住了跟随他恢复而掉落出来的戒指,他匆匆地瞟了眼阮枝便移开视线,表面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地道:“是啊,看见活过来觉得突然吧。” “……” 他说话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顾问渊咬字轻且沉,一字一句分外清晰:“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千辛万苦地活过来了。” 阮枝:“?” 顾问渊面『色』阴沉水,眉宇更郁『色』萦绕深重,衬得他这张精致画的脸孔修罗森然:“现在看来这般心急焚都是笑话吧。” 阮枝不知道他这是发什么疯,犹豫稍许,谨慎地问: “你没事吧?” “没事。” 顾问渊答得非常快,像是要和谁赌气似的,他顺手将那枚银『色』的浮生花戒指套在了尾指上,重复了一遍,“当然没事。” 阮枝的视线忍不住追随戒指,只一下又收回,头顶上方的视线太压迫『性』,她打着哈哈: “没事好,没事好。此地不宜久留,当务之急——” 熟悉的镜面碎裂声再次响,萧约屋顶坠落下来。 阮枝记自己方才的状态,欲上前接,手臂却被顾问渊死死擒住。 她愕然回望,正对上后者戾气横生的眉眼:“你敢试试?” “……” 顾问渊这话来得此突兀且气势汹汹,阮枝一时还真被他堵住了话头。 那头萧约堪堪落地,倒是没摔得狼狈,只是面『色』苍,以手握拳抵于额首,似是痛苦不堪。 顾问渊漠然收回视线,垂眸,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你他在那幻境中结为道侣,情投意合、卿卿、亲密无,想必是看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苦楚吧?” 被带入浮生境,萧约为主,阮枝被牵连,至于顾问渊只能算是个凭借着形态而例外的误闯者。顾问渊虽本身意识,却被浮生境的力量压制,无法出现警示阮枝,只能暗自积蓄力量恢复;到了浮生境动摇的那刻,他的力量恰好足够,得以协助冲破幻境。 阮枝简直要被他一连三个成语砸晕。 只顾问渊阴恻恻地紧接着道: “要杀了他。” 话音方落,他掌中立时浮现出那根银链,生命地漂浮在半空,细微缓慢地流动着。 萧约还未站直,扶额的手却已移开,因感知到杀气而下意识地握紧了断水剑。他双目微睁,冷冷地看着顾问渊,大“你敢来便战”的架势。 双方气氛剑拔弩张,场面千钧一发。 阮枝借着近距离的优势一手按住顾问渊的手臂,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语都没来得及说出,房门被由外猛力推开。 “?!” 灵力席卷,屋内三人纷纷以灵力抵挡。 相冲击之下,对冲的气流将屋内陈设吹得七零八落。 裴逢星自门外踏进来,神『色』晦暗不明。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么我还是下去……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么我还是下去?…… 此情此景, 如果换个人员配置,应该组局打麻的二选择。 但—— 眼下三足鼎立、情势微妙,阮枝脖颈后顿起凉, 宛如头悬利刃, 冷风呼啸, 下一秒就能命丧当场。 她固然按住了顾问渊持着银链的那只手,可与此同时,顾问渊擒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也没有放开。换言之们两人现在互牵制,形了微妙平衡的僵持,落在旁人眼中就距离过近、肢体亲密。 裴逢星并非独自前来,只身踏入屋内,身后还有一众黑压压的下属。 的目光自始至终着阮枝, 嗓音悲喜, 被过分压制的情绪平淡如风的湖面:“你终究还弃我而去。” 听语,似乎半点外阮枝会背叛。 但周身的势却凝固沉重得可怖。 阮枝端心惊,抱歉的话刚说了一个字, 顾问渊恶声恶地道:“分明你耍手段她强虏来的,何谈弃你而去?” 仅从表现来, 顾问渊倒像在场最生的那个人, 对萧约和裴逢星充满了敌。扣住阮枝手臂的手指自觉地收紧, 嘴驳斥着裴逢星的言论,却在行动反映出唯恐阮枝立刻离去的心思。 “没关系。” 裴逢星眼底的赤『色』逐渐弥漫加深, 的语调仍旧轻柔、平和,视线专注地凝望着阮枝, 甚至并在乎顾问渊到底说了什么,“管你选错了多次,我会你找来的。” 这等温言细语, 竟然比顾问渊阴鸷的恶语更让人后脊发凉。 阮枝呼吸猛然加快了半拍,似堪重负地低声吐出一口浊。 “疯子。” 顾问渊手中武器悄声息地转向了裴逢星,眼中的黑『色』占了大半,着也甚吓人——好像自从复活以来,情绪就格外恶劣且外放,更极易动怒。 阮枝飞快地扫一眼,觉出眉宇间隐约压抑着的痛楚之『色』,想起这特殊的体质以及在青崖渊下受百鬼怨啃噬。 她微垂首避开裴逢星的注视,道:“当务之急,先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救走一个掌门总比谁没带走的好。事已至此,能功而返。 萧约压着嗓子咳了几声,短短时间还法完恢复。听见了阮枝的话,朝阮枝在的方向了一眼,心领神会,缓缓抽出了断水剑。 高修为的对峙能让人倍感压,门外修为低些的下属脸皆『露』出了凝重神『色』,拔出兵刃的声音接连响起。 裴逢星手臂微抬,五指张开,一把剑即刻浮现在手中。 比起萧约和顾问渊的武器,的这把剑可谓平平奇、毫起眼,这在寻华宗时的佩剑,更像路边随捡来的。 裴逢星与原着大有同,已经以剑为道。 “裴……” 萧约握住了剑,略显佝偻的身形笔直挺立,见半分颓『色』,恢复了可侵犯的凛然。话说口就知道有误,当即改了口,“妖主,你我寻华宗掌门及诸位长老掠走禁闭,理,今夜犹可转圜。” 裴逢星闻言,仿佛声地轻笑了下,语调森冷凉薄而平静从容: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么我还是下去?…… “你们该死。” 那种淡的感觉和话中的思完符,随『性』得像在与朋友谈论天,这紧张压缩的氛围彻底点燃引|爆。 萧约和顾问渊同时出招,攻向裴逢星。 裴逢星以剑格住萧约的剑,另一边空手去接顾问渊的链子。 下属们一拥而入,目标寻华宗掌门。 阮枝即刻与们缠斗到一处,屋内地形受限施展开,偏偏这群人极有规划地拦住了阮枝的去路。那边混战的三人已出了门外,打得惊天动地,阮枝却到具体情况如何。 “各位聚在此处,难道担心妖主状况如何?可以一敌二,情势利啊。” 阮枝起手还用『药』,奈何这群人早有防备,想必得了裴逢星的授,蒙面屏息并服用解毒丹。自从被抓到此处,阮枝对丹道的可研究『性』大大缩小,多日曾配制出新的丹『药』,此刻惊觉她留存的那些竟知觉被裴逢星暗自攻克了。 若顾问渊今日未曾出现,凭她和萧约二人,许真的要一同栽在这妖王宫中,届时即顾问渊再出现,也难说一能身而退地与裴逢星抗衡。 这局棋的收官之处,险些就让裴逢星功地一举得胜了。 而唯独疏忽亦没料到的一点,就顾问渊居然会这么快恢复。 想通了关窍的阮枝冷汗涔涔,后背凉萦绕绝。 ——如果她因为探查家的线索而特去了趟青崖渊,如果她当时没能注到戒指与那根尺骨的呼应…… 这些下属对阮枝的话语为动,在她拔出剑后站位有了巧妙的改变,愈发紧凑难以突破,防着她随时冲出去。 光这点,阮枝就能确这些人绝对经过训练,专程想着法儿人在狭小的屋内困住了。 裴逢星思虑周、谋划奇诡,非常人能及。 屋外。 三人由地面战至房顶,兵器纠缠难解难分,分据三方鼎,谁也肯让谁。 顾问渊周身黑四溢狂『乱』,面容亦有丝丝缕缕缭绕,状若鬼魅,眼瞳深黑显『露』魔。状况如此,却睨着裴逢星,目『露』挑剔冷嘲:“瞧你这般,吸收了多『乱』七八糟的妖?” 妖和魔修炼到底同,妖常与精怪并提。能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吸取妖。其中包括妖类残,夺取对方的量为己用等等禁忌法子。 魔族同样有足为外人道也的禁术。 裴逢星此刻眼瞳赤浓如血,妖弥漫、张牙舞爪,比之顾问渊只有过之而及。 三人之中,唯有萧约去最像个正正经经的正常人。偏偏脸『色』煞白,被冷白的月光一照,更显得面人『色』,活像被这一妖一魔吸干了灵。 裴逢星唇『色』与瞳『色』一般浓烈,微微抬眸向顾问渊,阮枝在面前显然一点儿顾忌了: “死而复生,你又什么见得人的怪物?” 两人目光交汇,尽刀光剑影,互仇视的程度远远超出,反萧约衬得像个来劝架的。 顾问渊银链灵活巧妙,借着萧约打出来的空隙,斜刺入裴逢星的左肩头。鲜血滴落的同时,妖咆哮着从伤口处涌出,做啮齿状狠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么我还是下去?…… 狠咬住了想要收的银链。 这点迟钝带来的时间已然足够。 裴逢星剑往挑,道重得佩剑脱手,反震开萧约往后退了一步。裴逢星并接剑,侧身疾风一掌打向顾问渊的胸口。 灵在掌心旋出白『色』漩涡,破开了顾问渊的护体灵。 于顾问渊也被这一掌打得往后退,唇边骤然溢出鲜血。 裴逢星险险避开萧约的剑,往后拉开距离去接剑。萧约驱使断水剑飞来,划伤裴逢星的手臂,裴逢星毫犹豫地把剑掷向萧约,正擦着的颈边而过。 三人再缠斗,皆往后退开几步而立,场面却更加凝固僵持。 只因三人受了伤,谁率先再动,许抢占先机,也有可能暴『露』弱点。 “要我说,事情本没有这么麻烦。” 顾问渊视线左右来转了两圈,声调懒洋洋的,放在平时大约适合扮哪家的风流贵公子;偏偏当下形神违和,挥之去的阴森盘踞在眉眼,挟裹着势在必得的锐利光芒,“你抓了别人的师父长辈,怪得别人要找门来和你打。若欢欢喜喜地放了,早就收场了。” 这算祸水东引,分明开的口,说的却萧约的事。 顾问渊也没有如此好心记挂着寻华宗的事,即人真的放出来了,肯也对裴逢星利。 裴逢星眼前血『色』,压抑着耐,还那副表象温吞的态度:“只要你们来抢我的王后,我自然会特计较。” 言下之,若们试图阮枝带走,想要带走寻华宗的人也未尝可。 顾问渊后槽牙重重地咬合,森森犬齿随着忍耐住的扭曲表情『露』出一瞬,去宛如捕猎前的凶兽:“你妖王宫何来的王后,只一个从我魔宫掳走的王后在此受苦受难。” 裴逢星本沉得住,当下表情也免出现一丝崩裂,实在非常讨厌听到阮枝被打别人的标签烙印:“你必和我争口舌之快,我的思明了,且二位如何想了。” 顾问渊反应过来这话冲着萧约说的——现如今这个微妙的平衡,一旦萧约被说动,情势就完逆转了。 萧约静静地望着裴逢星。 “喂,萧约。” 顾问渊得出声,以防萧约真被裴逢星说动,“你会真信的鬼话吧?” 萧约嘴唇动了动。 “寻华宗的人已经对我用。” 裴逢星以沉稳的态度陈述,“我只要阮枝。” 顾问渊沉声驳斥:“别信!” 萧约又了顾问渊一眼,眼中的情绪似以往得分明,布满了阴翳,难以窥测。 裴逢星继续道:“你若只想带走寻华宗的人,我可保证们安虞地到你手。” 这个条件,诱『惑』大了。 毕竟们忙活一晚,也才救了掌门一个人而已。 “你要信了,第一个死的就你。”顾问渊冷笑已。 下方一阵混『乱』的动静,阮枝终于逮住机会跑出包围圈,手还拖着个掌门,她千辛万苦刚翻房顶就见这一幕。 “呃……” 阮枝犹豫片刻,“要么我还下去?”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辛苦你了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辛苦你了 去是不可能去的。 阮枝不容易把掌门“拖带口”地拽上, 原路返回无异于再受牵制。 那些属们虎视眈眈地在墙围拢,这时候去跟跳崖有什么区别。 阮枝果断改口:“或你们当我不存在行。” “……” 冷风刮过,留一片死寂。 阮枝接连滑落两滴冷汗, 她此刻所处的这个位置亦非常巧妙, 能清三的向, 同时暴『露』在他们三视野之,被迫和他们一起形成了四鼎立的场面。 俗话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而四边形则非常容易变形。 阮枝清了清嗓子,对裴逢星道: “我们应该谈谈。” 裴逢星沉默一瞬,低声道:“你应该过。” 他方才还同顾问渊针锋相对,此刻面对阮枝, 气势与尖锐『荡』然无存, 如死水的情绪泛起微澜。 与裴逢星变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问渊,从阮枝出现那刻起,顾问渊就显得分外焦虑烦躁, 裴逢星的回应无疑是点燃了这份不安,他打断道:“还和他多说什么?!” 顾问渊的眼中满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配以他此刻凶恶狠戾的表象, 简直是在往非的方向飞速狂奔;裴逢星肤『色』苍白然则愈发显得妖异冶艳, 森森夜『色』,宛如话本中出的神秘大妖。 左右没一个是, 阮枝惊肉跳,果断将目光转向了萧约——在场唯二拥有纯类血统的同胞。 萧约一怔, 仿佛被她的目光灼伤了,将将对上骤然避开了视线。 阮枝:“?” 裴逢星的视线掠过方的守卫,无声地收回, 再度向萧约:“和我联手杀了顾问渊,我就把寻华宗的都还给你。” 顾问渊:“?” 萧约一直没有开口,思捉『摸』不透,落在顾问渊眼里像是在衡量得失。 阮枝亦是一惊:到了这种关头,裴逢星还能面不改『色』地策反萧约,难怪他能当老大…… 她倒是没有考虑到萧约会叛变的可能。 在阮枝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萧约飞快地朝她这个方向了一眼。 “没那个必要。” 萧约道。 裴逢星对他的回答并不失望,他和除阮枝之外的交谈的态度总是有种无甚所谓的特殊,就像他压根不是很在意对方的反应、亦或是他在说出口的时候就料到了一个可接受的结果。 他只是道:“你真这么想?” 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萧约生忌惮。 有影穿过院门陆续进。 一队妖兵押整齐排列开,被押送的是寻华宗的诸位长老们。裴逢星用了同样的手法,在他们身上了禁制,妖兵们的兵刃距离他们的脖颈不过寸许。 萧约底窜起的寒意随血『液』扩散到四肢百骸,此情此景,不必加以说明,知道裴逢星这是什么意思。 阮枝手里拽的掌门到这一幕,哪怕被了禁制要从紧闭的嘴巴中发出坚持的无声呐喊。阮枝结合他的面部表情和瞳孔颤抖猜了一,他说的可能是“卑鄙”。 “他们曾是你的师长。” 萧约声线紧绷,仔细听能分辨出几分压抑的颤抖。 裴逢星漠然道:“你说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辛苦你了 了是曾经。” 他表情未有变化,视线却往了一眼,夜『色』遮蔽了他眼底的情绪。 萧约齿关重重咬合,颌线条愈发冷厉。 几道破空声响轻忽划开空气,突兀而未知的凶险令齿冷,精神为之一振。 数十道黑影分别落在房顶与院中,提防挟持质的守卫与裴逢星。 站在裴逢星身后左侧的白发老沉声道: “我不请自,妖主见谅了。” 顾问渊一顿,意识向阮枝。 阮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瞥向萧约。 萧约并不是只身前,前次他擅闯魔宫吃了亏,这回的计划更周密详实。 这些都是各大宗门中的前辈和佼佼,萧约年纪虽轻,在修真界的声望却颇高。此次寻华宗出事,他奔各方,得以集结一队精锐。 以这些精锐对妖兵守卫,局势瞬逆转。 阮枝:哇哦。 萧约冷冷道:“你现在收手,还可留有余地。” 裴逢星默然不语。 这模样瞧像是知晓了颓势而无话可说,但他脸上神情无波无澜,视线自身后的修士们身上收回,落在阮枝脸上。 阮枝的表情并不像是高兴,仍旧是紧张居多,瞳孔或转一,不知是在想什么,因此没有注意到裴逢星过的视线。 “萧师兄此刻还能说出这话,算是全了过往一番同门缘分。” 裴逢星轻巧地错开眼,此情此景他的语调依旧慢条斯理,游刃有余得格格不入,“你若是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允诺将诸位全须全尾地放。” “放?” 先前说话的那位老大约是听不去,轻嗤一声道,“妖主怕是没清现今的局势,还在梦中吧?” 老说话时一并目光严厉地扫过萧约,分明是不惯萧约这放虎归山的软话,跟想起这妖主可不就是寻华宗养虎为患才酿成了大祸,忍不住斥责道:“与敌软,后患无穷。” 话音方落,四周院墙分割出三扇旋转的暗门,以倍数计的妖兵将此处重重包围。 裴逢星微微侧首:“局势如何?” 老:“……” 阮枝:啊哦。 局势转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顾问渊不知为何又了阮枝一眼,他不仅表现得焦躁不安,视线还频频投向阮枝,不过最终又会被他自身强硬地扭转。 短短时内经历两重反转,在场数翻了几倍,然而死寂的氛围比先前更强烈,蔓延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阮枝甚至在这片近乎真空隔绝声音的环境中听到了不知哪个咽口水的细微静,在放眼去遍布大佬的现在,给了她一点身为咸鱼瑟瑟发抖的同理安慰。 此处只有两拨势,硬是围了三重马。 萧约脸『色』微变,很快镇定,眉宇不见半分惧『色』。 老忿忿道:“竖子安敢嚣张!” 裴逢星淡声令:“——” 不远处天际骤然炸开几颗信号弹,蓝红两『色』的交织近似烟火。 另有一队马从四面八方摆脱潜行涌现,皆聚拢到此处,将本就几欲填满的院子再度包围。 三重反转,四层包围。 阮枝:俄罗斯套娃都没这么敢。 顾问渊起初还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辛苦你了 有点紧迫感,三番两次搞得他都麻了,满载无语的眼神扫过方重重包围圈,愣是没想出这还能是哪拨的后援——在场诸似乎都挺意外。 他向了阮枝,眉梢挑了挑:你安排的? 阮枝:……严格说,算是你的马。 顾问渊:? 很快,顾问渊就明白阮枝这个挤眉弄眼的表达并不是在开玩。 “尊主!” 卫野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方陡然炸响,“我们援助你和代尊主了,不要怕!我们多势众!” 顾问渊:“……” 他又了眼阮枝。 阮枝:“……” 我可没嘱咐他说这句话。 卫野会出现在此处,是阮枝离开魔宫前交代他办的最后一件事。不过彼时局势不明朗,阮枝自己都不知道一步会出现什么事,她唯一能告诉卫野的是去盯萧约的向,一旦萧约开始有奔结交、试图营救的行为,卫野一定要紧随其后、带援。 先前到萧约独自夜行,阮枝还以为卫野失败了。 所幸没有。 裴逢星亦反应过了,他那张平静到怪异的脸上浮现些许惊讶的情绪,对阮枝道:“是你。” 他眼睫颤颤,仿佛明白了什么。 阮枝能提前布置这样一队马做后手,如他准备了多久,阮枝从多早之前开始给了他答案。 其实她一直在给他答案。 裴逢星闭了闭眼: “败在你手上,我没什么说的。” 他的语气像是叹息,含一丝并不明显的疲惫。 数上的优势被抹去,且隐隐是对方占上风,这一局还是败相尽显了。 阮枝抿了唇,『露』出一个淡,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妖王宫全身而退,在林穿梭飞速离开。虽然他们的胜算大,但若妖王半途改了主意再打,难保士气衰弱、情势生变。更何况这队马还带身陷禁制没得及接触的寻华宗长老们。 部分修士面『露』不平之『色』,意欲同妖王打个天昏地暗,可理智却知晓两方能平安无事地一拍两散是当最的结果。 推此次“和平谈话”的关键物卫野,向顾问渊禀告阮枝当时是怎么嘱咐自己的。 “真聪明。” 顾问渊小声道。 即是赶路途中,阮枝捕捉到了他这句近乎腹诽的话,意识地回道:“你想听实话吗?” 顾问渊顿了顿:“嗯哼?” 这还有实话一说? 阮枝:“我就是随个命令碰运气而已。” 顾问渊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稍微有些凝固,像是在说:你要说的就这些? 阮枝严肃地点了点头。 顾问渊确定她不是在故作谦虚地开玩,道:“这已经足够厉害了。” 他的伤口简单处理后已经不再渗血,但手指上的血迹还没能清理干净。阮枝清楚地见他将手臂抬起,目光触及到血迹,又若无其事地放。 “辛苦你了。” 他用与可怖凶恶的形象完全不符的沉稳柔和语气如是说。 于是阮枝不禁怀疑,他方才的那个作,可能是想碰一碰她的脑袋。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是不是说掉了一个代……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是不是说掉了一个代…… “现在, 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和与妖界仇视已久的魔族人即便知晓当下的形势如何才更利,也不会说出这种话。阮枝率先抛出这句话,才将场面终导向成了两边都能全而退的和谐结局。 这一局已经败了。 变数奇多。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裴逢星伫立在屋檐, 眼神放空望着不知名的某处。 下属小心翼翼地走近, 向他禀报情况: “守卫已经归位, 庭院各处清理完毕。” 放在以往,这个“清理”是包含某种血腥意味的词汇。不过今日种种都尤为特别,从事情本到续展,乃至是基本一人伤亡的特殊结果,都让这个词瞬间变得单纯了起来。 下属的心思未能掩盖得周全,回禀便显『露』了几在面上。 裴逢星稍稍回神,瞥他一眼:“什么事?” “没、没事。” 下属出口就知道不对, 心中懊恼, 不敢对上妖主的视线,垂首恭敬答道,“属下只是觉得, 此次牵连甚广,不久前是千钧一的架势, 竟然能相安事地收场。” 裴逢星闻言, 半边落在阴影中的脸上微松, 似乎是笑了一下。 下属不知他为何笑,也不敢问。 “因为她在。” 裴逢星喃喃道,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直至难以辨清, “想留住她……可是她不愿意。” 不论他以何种式去对待、挽留、祈求,她都不为所动。他曾以为她的决心不会他的渴求坚决,总一日他会打动她, 然而决定将她关在妖王宫中的那一刻,一切就与他初的意愿相违背了。 如果她能再狠心些,在当场利其他两界的力量下手对付他,也许他现在就不会动摇了。 - 现在的气氛就是尴尬,十尴尬。 本来出了妖王宫周边的地界,修真界和魔界就打算道扬镳两路走,卫野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提议道:“妖主多智善谋,在抵达妖界边域前,们两何不同行?” 阮枝:“……” 众人:“……” 老者:“此言理。” 一场前所未,在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奇妙旅行就此展。 提供足够容纳众人飞舟的是一贯财大气粗的萧约。 由双不可言说的戒备心又都没受伤,基本所人都在飞舟上大的厅堂内两边聚集。 阮枝左看看严阵以待、面容肃穆的修士们,右看看浑上下都散出“不是个好人”、造型略显独特的魔修们,种在看魔幻大片的既视感。 “嘶——” 顾问渊完全没受到这窒息氛围的影响,处理伤口出一声压抑的轻呼,似乎是疼极了。 阮枝循声望去,正对上卫野可奈何的焦灼目光,者见她如见救星,龇牙咧嘴将五官动到极致,连连催促她过来帮忙,甚至做了个口型: ‘救、命、啊!’ 阮枝忍俊不禁,嘴角刚翘起来,顾问渊便如所感,骤然抬首望过来。 “……” 阮枝笑意顿收。 顾问渊眼神催促。 阮枝神『色』微滞。 顾问渊捂着伤口,脸『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是不是说掉了一个代…… 色』苍白颓废。 阮枝走过去,顾问渊便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形歪斜地将要摔倒。阮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者立循着机会得寸进尺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偏偏表面上是一副重伤虚弱的模样:“卫野下手没轻没重的,你来帮上『药』。” 他肋下那处重的外伤已经处理好了,只剩下脖颈手臂上一些轻伤。 卫野对“没轻没重”这个评价并不良反应,且非常迅速地接道:“是个粗人做不来这种事,是尊主来吧。” 说着就把伤『药』往阮枝怀里一塞。 阮枝和顾问渊相顾言足五秒之久。 顾问渊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放,语调仍然低沉飘忽,但比之虚弱更多了几心虚:“伤的太重了……好疼。” 末尾那两字吐字虽模糊,但堂堂魔尊能当着诸位下属的面说出这种话,实非常人心『性』。 ——简言之,算是比较不要脸了。 “得了吧,你压根就……” 阮枝想起他在青崖渊下被魔物啃噬都一声不吭的样子,刚想说他不怕疼,忽然又意识到依照他这复杂别扭的『性』格,可能是生生咬牙赌着一口气不肯出半点动静来。思及此,阮枝多余的心思都散了,当真拿着伤『药』一言不地去帮他处理。 “压根就什么?” 顾问渊见她低下头,歪了歪脑袋想看清她的表情。 阮枝随口胡扯:“你压根就不懂得爱惜自己。” 顾问渊一怔,眼中浮现某种复杂的情绪,片刻,他轻轻道:“其实也不是很疼,诓你的。” 阮枝懒得理他。 顾问渊好像瞬间活过来了,交战阴森恐怖的那层表象被他丢弃,转眼就变得活泛生动。他嘴里“哎”了一声,看没能引起阮枝的注意,伸出尾指不安地蹭了蹭阮枝的手背侧面。 这点细微的痒意所带来的酥麻感触从阮枝的手背一路延伸到大脑,又流窜向背,令她浑不自觉地抖了抖:“嘶……干嘛?” 顾问渊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回忆了一下先前尺骨去蹭她手背似乎并不是怕痒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稍微慢了半拍:“你别和那些修士接近,指不定他们要怎么拿捏你。” 说起来,阮枝现在是寻华宗的“叛徒”。 殊不知另一边的修士阵营,解除了禁制的掌门正在思索这件事:妖界重振已成定局,经此一事,妖界与魔界结下了更深的梁子,魔界再像先前那么猖狂独大;况且现在局势不太平,阮枝隐隐成为众矢之的的苗头…… 掌门权衡完毕,想着要趁势将阮枝召回来。 “阮枝,你过来。” 掌门这声呼唤出来,屋内顿出现了熟悉的寂静,所人在关注过来的同不约而同地保持了观望的沉默。 这其中,萧约的反应奇怪,像是某个关霎被触动了,他条件反『射』地握住了断水剑,骤缩的瞳孔中流『露』出些微的紧张与戒备。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几乎些不敢面对。 而顾问渊的反应强烈,他的手本来就停留在阮枝的手边,磨磨蹭蹭地和她拉近距离,这会儿听闻对面人喊她,动作极快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低喝道:“别去。” 与其说这是喝止,不如说是请求。 顾问渊条件反『射』绷紧的全宛如遇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他是不是说掉了一个代…… 到了危险的孤狼,蓄势待而又虎视眈眈——者自然是对着寻华宗掌门,那种如狼似虎的凶恶眼神,活像是饥饿已久却又被抢走了口粮。 “……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阮枝挣了下手指,没挣,她便拍了拍顾问渊的手背,声地催促他放手,亦是安抚。 顾问渊又装模作样地喊痛,这次阮枝压根不买账,起往修士那边走去。顾问渊面『色』阴沉,气得险些将伤『药』瓶捏碎。 周遭魔修们大气都不敢出,即便当没亲眼见过顾问渊血洗魔宫,光是耳闻也足够心惊胆战。 一名魔修思量再三,觉得这是个走仕途的好机会,凑过去悄悄地问: “尊主,可要属下去——” 话没说完,顾问渊就领会了这魔修的意思,烦躁比地挥手打断道: “去什么去?不许妨碍她。” 看他那个手势,魔修毫不怀疑他的言下之意是:你要敢去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魔修委屈。 魔修心里苦:刚刚难道不是您自己都在阻拦尊主的吗? 顾问渊没空管别人,他的注意力都在走到对面去的阮枝上,心里尤其的暴躁难耐,偏偏要忍着,只能细致地注意着以免那些修士欺负阮枝。 除此之外,他更怕阮枝直接被骗走。 阮枝的份特殊,一路顶着众人注视走到掌门面前,她暂没『摸』清掌门的意思,正犹豫要不要行礼。 一旁的萧约哑声口道: “掌门,阮师……姑娘此次助们良多。” 他话说的简洁委婉,意思却很明确:没阮枝,这次不可能全而退。 寻华宗只数几人知道阮枝并非叛徒,这其中包括不小心听到了此秘辛的萧约,其余所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萧约同样算不准掌门要做什么,而哪怕是要在此为阮枝正名,在顾问渊在场的情况下,难保顾问渊不会觉得被欺骗而再度暴起。 “是啊。” 掌门顺着萧约的话点了点头,“阮道友确实助们良多。” 寻华宗掌门竟然对阮枝以“道友”相称,修士们暗自『色』变,极个别原本异议的人皆默然不语,按兵不动看接下来将如何展。 萧约目光一凝。 众目睽睽之下,阮枝都没儿做小动作来询问掌门是何意。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内之事罢了,掌门言重了。” 掌门抓住她的词,顺坡下驴:“你既叫一声掌门,今日之事也看在众人眼里,如果你愿意回到寻华宗来,此行便和们一同回去。” 话音落,阮枝未回答,便炸一声断喝: “你做梦!” 顾问渊手中的银链又出现了,额上青筋隐约跳动,他眼中漆黑如渊不见天日,手腕稍微一动屋内便平地起劲风:“叫你一声掌门就让你如此不知好歹,魔界的尊主也是你能随意肖想的?!” 阮枝试图劝架的动作一顿,表情空白: 等等,魔界的尊主是在说谁……尊主不就是顾问渊自己吗? 他是不是说掉了一个字? 被突然呛声的掌门来不及怒,心中震惊骇然非常:短短间内,阮枝居然又从尊主直接上位成尊主了吗? 魔界的管理制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没有就好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没有就好 震惊的不止是修士, 还魔修们:我们怎么不知道尊主换了??……啊好像确实也不用通知我们,那没了。 反应最快的当属卫野,他短暂的震惊后, 迅速地明白了当下形势, 跟着跳起, 站顾问渊身边气势高涨地附和道:“是啊,我魔界堂堂尊主,岂是你般随意邀请带走的?” 阮枝叹为观止:好一个没原则的墙头草。 卫野不仅自己站起,还不忘发动下属。 魔修们集体声援,称绝不让修界带走自己的尊主。 阮枝目瞪口呆:“……” 你们清醒一点,魔尊就你们中间好吗? 难不成认为我是魔尊吗? 魔修们纷纷站起,气势汹汹, 修士们自然也不甘示弱。 先前是三界佬们齐聚一堂, 随时可引发几界战生灵涂炭;如今是幼稚园两个班级不合,隔着一条“楚河汉界”互相diss。 阮枝简直没眼看。 偏偏顾问渊做戏做全套,郑重其地看向阮枝, 义正言辞地道:“尊主,昨日逝不可追。不必与他多费口舌。” 阮枝眼瞳颤抖, 嘴角轻抽:你居然的是叫我啊淦, 还说得么情实感! 救命, 我升职成魔尊了。 不会的是个女强文吧。 顾问渊态度『迷』『惑』了场部分,包括掌门。 “你……” 掌门一脸世界观崩塌的样子, “你如今,竟成了魔尊?!” 不怪掌门问出话, 毕竟正常的维里,对家集体认某个成了新魔尊,总不可是缘故的瞎扯——谁想到确实是一次毫准备的临时起意。 阮枝狠狠地殇了。 她此刻答应也不是, 否认也不行:前者是打寻华宗的脸,后者是打魔界的脸。 到如今,阮枝够看出掌门的意图为何,是想趁次机会将她带宗门。问题是她现并不想去。 两脸相较取其轻。 阮枝深吸一口气,怀着知晓的畏精,沉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正如您看到的样。” 掌门:“……” 守候侧的萧约:“……” 修士阵营全员认知颠覆:魔界包容『性』么强的吗?中途叛逃去的修士不仅可以升职加薪,还可以直捣黄龙做魔尊,未免太开放随意了吧? ——而且位阮枝地位拔高得也太快了点吧,距离她叛逃至今差不多半年啊! 掌门情恍惚:“既然如此,权当我没说过此话……打扰了。” 阮枝点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宜,硬生生憋住了,满脸的沉重肃穆:“打扰了。” 于是她莫名其妙地往修士阵营里走了一圈,又莫名其妙地到了魔修的阵营中。 顾问渊对此很满意。 份掺杂着得意的情绪毫保留地表现他脸上,阮枝走近时,他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阮枝眼奇怪地看着他。 “看什么?” 顾问渊早把武器收了起,腾出手握住她的手臂,引着她随自己一同坐下,哪怕被她打量得心绪,也还是强装地转移话题,“伤口还没处理完呢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没有就好 。” 他小声嘀咕着。 阮枝看他半点没主动解释的意,忍不住道:“我什么时候成尊主了?” 如果顾问渊敢说什么“我的就是你的”,阮枝发誓自己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拳头就是硬的”。 顾问渊不假索地道: “难道你不是实至名归?” 阮枝:“?” 等等? 顾问渊细数过往:“于危难挑起魔界梁,稳住魔界内政,抵御妖族犯,为魔界局挺身而出甘做质——” 随着他一一数过阮枝所做的些,魔修们的表情也渐渐变了。 顾问渊掷地声地总结道: “魔尊之位,你实至名归。” 魔修们煞介地跟着连连点头。 阮枝:“…………” 我活到现没遇过场面。 她拽过顾问渊,背过身咬牙低声问:“你当着下属的面么说的好吗?位魔尊??” 顾问渊一本正经地纠正:“现你是魔尊。” 阮枝生生被噎住了:“……魔界的尊主更替属实点草率了。” 谁料顾问渊口吻轻松随意地道:“你要是不想当也没。” 阮枝忍可忍:“太草率了!” 顾问渊半点不觉得话什么不对,条理清晰地道:“你若是愿意当魔尊,我替你处理情,你挂着名头玩儿,要么你想自己处理也行;若是不愿意,我们甩了烂摊子只管游山玩水去。” 他们的对话原本还是压着声调避于前,奈何顾问渊态度散漫,说到后阮枝亦被震得体完肤,支着耳朵听到了只言片语的前排魔修们: ……我们魔界好像的要完蛋了。 阮枝被惊到呆滞,愣愣地望着顾问渊。 顾问渊不知道怎么理解的,补充道:“放心,我私库。” 阮枝听他居然连出去游山玩水的费用问题都考虑好了,内心忽然油然而生一感觉: 你们魔界,好像的是要完蛋了。 魔修们目送着前代魔尊、现魔尊(?)的阮枝语转身离去,前魔尊、现失业随时准备跑路的顾问渊却是一副悠闲自的模样,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魔修们皆是百不得其解。 卫野素艺高胆,代替所同僚问出了句八卦:“代、呃、尊主走了,您怎么还不急着去追?” 准确说,是您怎么还一副挺高兴的样子? 顾问渊脸上的笑意比方更明显,全然就是招摇过市、摇摆地表达自己当下的情绪多好: “她没反驳那句话。” 卫野:“哪句话?” ‘我们’。 她没反驳个措辞,更没因此『露』出抗拒排斥的情。 - 妖界多山丘树林,荒野甚多,故而妖族数量虽不算多,占地面积还是颇为可观。 ——即是说,一时半刻,两方水火不容的马,暂时还不分离。 萧约站甲板上,断水剑自动出鞘,他身边转绕去,像个不安分地陀螺,速度快得让眼花。不一会儿,断水剑转晕了,剑身颤颤地半空中歪七扭八地划划去。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没有就好 萧约伸手握住剑柄,摇了摇头,似乎是奈。 阮枝走过时恰好看到一幕,她下意识就要撤走,萧约经察觉到她的存,首望过。 一时静默。 “你躲什么?” 萧约问。 问题就……很延展『性』了。 阮枝光是想想浮生境里的就觉得尴尬,独自撞萧约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撤再说:“我好像打搅你了。” “没。” 萧约将断水剑归鞘,他到阮枝时眼瞬间的变化,是极复杂的混合情绪,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可惜阮枝彼时自己心绪都『乱』了,没注意到点。 萧约抬手布了道结界,主动朝着阮枝走了两步,他的动作不似平常干脆利落,不知犹豫什么。 他阮枝跟前一臂处站定,道:“我知晓你‘叛逃’的内情。” 阮枝愣了愣:“掌门连都告诉你了。” 萧约顿了一下,没反驳,亦没顺势承认,只是道:“你决定留魔界了?” 答案其实很明显,她的做法就看出答案,但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的答案。 阮枝毫不犹豫地点头了:“是。” 萧约一时言。 良久。 萧约轻轻颔首:“既然如此,你往后就权当没过件,掌门那里我会去说,你安心魔界待着便是。如遇——” 他语速慢下,视线由飞舟外的云雾转到阮枝脸上:“如遇难,可寻我。” 听到最后一句话,阮枝眼中浮现出些许担忧的情绪,随即被她掩盖。 萧约捕捉到了她点稍纵即逝的外『露』,淡淡道: “念着同门情分,我也不会不管你。” 阮枝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放松下:“萧师兄深明义,令我拜服。” 萧约的指腹剑身上摩挲两度,道:“牵连你与我一同进入浮生境,抱歉。” “什么值得抱歉的。” 阮枝摆了摆手,混不意。她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进入浮生境之后,你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她其实是委婉地问他是否还记得浮生境里发生的。 正因为萧约全都记得,所以他听懂了。 萧约微眯了眯眼,做出忆的样子: “很昏沉,不天日的混沌感,感觉就像是……被打晕了强制睡过去,意识全。” 意识全? 阮枝眼前一亮:“就样?” “就样。” 萧约肯定地道,注视着她,“是浮生境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被我遗忘了吗?” 阮枝摇了摇头:“没。” 萧约很轻微地笑了一下:“……没就好。” 不慎听到相的那天,萧约确实受到极的冲击震撼。段日子以,他争分夺秒地重塑根基,不仅是为了营救掌门及长老们,还阮枝。为此,他经将家中所全部打点好,以便保护阮枝;更甚者,她愿意同他一起时,不会受到任何一点闲话阻碍。 不过。 正如不必告知她浮生境中的他全都记得而令她徒增烦恼、面尴尬,一点也不必让她知晓了。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就这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就这? 妖界边域。 这应该是上最诡异死寂同盟分别。 修真界和魔界多年不睦、势同水火, 谁都没想到还会有同上一条船共同御敌时候。 “边域已到,诸位就在此分别吧。” 虽然双方心底都犯嘀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譬如要顺势乘着萧约飞舟回修真界那拨人, 也随着魔修们一同下, 明面上无可挑剔地见了礼。 萧约与顾问渊位置意外地凑到了一处, 双方短暂眼神接触几乎就将附近空气以无形利刃切割成碎片,以至方圆数米都令人窒息、生灵勿进。 “咳!” 阮枝重重地咳了一声。 顾问渊立时收回目光,表情收敛,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萧约随之别开视线。 寒暄已毕,分别在即。 人影憧憧阻碍视线,正如难以逾越某些东西。 萧约朝阮枝略一颔首,算作是道别之礼。 阮枝则是笑了笑。 修士们都上了飞舟, 朝着修真界方向去。 魔修这边, 卫野拿了一只机关凤凰。 这东西上去比飞舟气派漂亮不少,实用没有飞舟强,将将够容纳下这些魔修。 阮枝上去时, 收到了自卫野“不意”轻撞击。 从思索中收回思绪阮枝:“?” 卫野朝着已然走进机关凤凰顾问渊努了努嘴,示意: 那位主儿不高兴了。 阮枝莫名其妙地望过去, 见顾问渊打开凤凰内一间屋门, 是迟迟没有进去, 也没有回首吩咐什么,光背影就能那份肃杀萧索意味, 萦绕着浓浓不爽气息。 “?” 阮枝脑袋上再次挂上问号,小声地同卫野讨, “谁惹他了?” 卫野默默地望着。 阮枝:“你也不知道?” 卫野:“。” 我意思是指你。 阮枝已颇为从善如流地了结:“既然他心情不佳,我们还是先不要去触他霉,各自安好吧。” 卫野满脸错愕:“等——” 这就完了? 眼着阮枝真打算朝着另一边走、不搭理顾问渊, 卫野简直『操』碎了心,连忙拦住阮枝去路,又极力压低声音怕顾问渊听到: “拜托您去哄一下尊主吧!您要是不哄他,还不知道他会生气到什么时候。” 阮枝很是犹豫:“是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卫野刚想道真相,那端传门扉合上声响。虽然并不是摔门那种刻意为之力道,这微小动作还是让卫野心弦一颤,疑心顾问渊是已听到了什么,当即噤声不敢再说了。 至于阮枝,一眼紧紧闭上房门,以为这就算是暂时无事了,心安理地转移了注意力去这架机关凤凰内部构造了。 卫野:“……” 我觉这趟归途之旅不会很轻松了。 时间分秒流逝。 阮枝已从机关凤凰部控制区域逛到了尾部,途中从变换位置卫野面前过了三次。 卫野焦心不已,同时为自己预见可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就这? 能悲惨未感到默哀,他已绝望到打算坦然接受事实了。 “这架凤凰做真好。” 阮枝回到中部开阔厅堂内,见游魂一样卫野居然还在这里,便同他交谈起,“ 我没记错话,是玄机老人手笔?” 当代理魔尊时候,还是知道不少事。 卫野双眼无神地了。 顾问渊那间房房门突然打开,正主从里面走,似漫不心,实则目标明确地走到了阮枝身边。 卫野非常上道地在门打开瞬间就退开了。 一个素质优越墙草,不仅要会见风使舵,还要对风向把握良好。 “你休息好了?” 阮枝见顾问渊走过,随意地往后扫了眼,没太注意,又发现这块墙面上有隐藏浮雕,做极为低调精细,十分难。即便是这种基不感兴趣外行都觉惊叹。 顾问渊没应。 阮枝上手触碰着浮雕,觉有奇怪,侧首望过去,这次打量时间更久。微微蹙起眉,问道:“伤又痛了,还是你受内伤牵扯到了?” 顾问渊打定主意要生闷气,谁知道阮枝压根没有注意他;这就算了,这么长时间甚至没有想到找他。顾问渊越想越气,只好找,想会是什么反应。 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在生气,是却问了这种话,而且这副表情…… 顾问渊下定决心坚持瞬间就击溃了,语气尚存一丝别扭:“不痛。” “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阮枝如实道,“方才上时候你也是很快就进房间了,真没有什么问题么?” 不大放心,便又确认了一次。 这或许显有些多余,于顾问渊却再受用不过,没有什么比阮枝表现关切更能安抚他。 “真没事。” 顾问渊脸『色』已完全缓和,比他平常样子更温和柔软些,几乎不他身上蕴藏着魔气和深埋其下坏脾气。而他负气心理一消失,就忍不住想要亲近阮枝,摊开手,“你瞧,你处理那么好,完全没有崩裂。” 阮枝目光顺便扫过他肋下伤,确认没有任何次受伤迹象,这才放心地了。 顾问渊问:“你在什么?” 他往前半步,和阮枝距离拉近。不会过近导致对方不适,可是又明明白白地彰显人关系亲密。 “浮雕。” 阮枝毫不掩饰自己惊叹,“真是巧夺天工技艺。” 顾问渊便说起这机关凤凰历和渊源,这阮枝也知道,两人几句话扯到相关发散话题上去,低声细语、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全无芥蒂。 一场以为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卫野当场瞠目结舌:我还以为有多狠呢……就这? - 顾问渊回到魔宫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清算,局势混『乱』时期想要浑水『摸』鱼一个也别想跑。 阮枝他那大刀阔斧手法就不同意:“有人混比较严重,可以酌情惩处;部分人有贼心没贼胆,不妨依照他们自身能力权衡;剩下那部分只是不作为,小惩大诫就算了。没必要一次把人员全清洗换血。” 处理了一段时间魔界内务,阮枝对这类政治上事也多了些认识和感慨,不能一竿子全部打死。毕竟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就这? 偌大一个魔界,只有魔尊一个人也是玩不转。 “唔。” 顾问渊下令动作止住,“你说对。” 他大手一挥,当即改:“先不处置了。” 等着接受命令下属:“??” 你们这对魔尊夫『妇』好随便啊! 下属呆在原地。 顾问渊侧首,方才对着阮枝温情吻『荡』然无存,语调平平却极富压迫,目光漠然空洞如视无物:“你还在等什么?” 下属吓一个激灵,当即行礼告退,速度快堪比逃跑。 阮枝望着下属远去背影啧啧称奇:“顾尊主威严无匹,常人难及啊。” 哪怕顾问渊这段时间都没做什么足以称上是恐怖事,魔界众人还是对其畏惧不已、讳莫如深。 下属一走,顾问渊便没了正形。 他随手把书简扔开,瘫在银狐『毛』制成软垫上,往后一靠,脑袋歪向阮枝那方:“魔界风气如此,太过和善他们只会认为你可欺。” 阮枝坐姿不同于他这般随懒散,却也是支着手肘半靠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眼前这堆积成山奏折:“你对此深有体会。” “政务,自然是听你;威慑下属,还听我。” 顾问渊懒洋洋地道,“时间再长一些你就会明白了。” “了吧,政务也不必听我。”阮枝毫不留情地拒绝,伸手指了指桌案下方分摞堆积书简奏折,“这么多,要到什么时候去。” 这么一说,顾问渊顿时改换了那副没骨坐相,直接起身到身边坐下,伸手拿过手掌下摊开那份奏折,瞄了两眼,手指一转,指间便现了一支笔。他在上面批注了两句,又拿起另一份。 顾问渊平日吊儿郎当姿态实在深入人心,对什么事都混不在意、随肆意,阮枝合理怀疑他是瞎写。 拿起一,字少简洁可一针见血。 “怎么,你以为我瞎应付?” 顾问渊意思,半不恼,反而像是觉有趣好笑,“要是这样我还写什么,浪费我力气。” 他拿笔杆敲了敲阮枝脑袋。 浪费力气…… 这说法还真是清新脱俗,别具一格。 顾问渊连了几,途中还挑了一,甩到一边:“早让他们把这些分类整理好,这事都要错,确实是上无人便懈怠了。” 阮枝他处理行云流水、毫无滞涩,索将手边全往他那边推了推,道:“早知道你如此娴熟,我才不这些东西。” 顾问渊倒是没什么异议,一边下笔如飞,一边道: “花园里重瓣海棠开了,要去么?” “也行——不对。” 阮枝反应过,“这些事就该你处理,你都处理了那么久,当然娴熟了。” 顾问渊停下动作,认真地着:“是啊,所以你刚刚为什么没有想到?” 他期待着阮枝会他一个“关心则『乱』”之类温情回答。 阮枝想了想,吻考究地道:“大概是因为你平时表现太不靠谱了吧。” 仔细想想,潜藏在认知中其中一种可能,正是顾问渊全程靠着暴力镇压统治魔界。 顾问渊:“……”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出事之前, 阮枝基本没怎么看过顾渊执政的场面,倒是“有幸”看几次他对下属不阴不阳的场面,就此建立对顾渊处理政务时所用暴力镇压手法的认知;加之他平常总是一副“魔界的事关我屁事”的随行态度, 然而然就觉得他好像压根没有在魔界死活。 阮枝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顾渊语调缓慢、字句清晰申辩: “虽然我确实不在乎魔界, 但我这人还是可靠的。” 阮枝严肃点点头:“是,可靠,可靠极。” 顾渊:“……” 他别过脑袋,赌气不同阮枝继续说,手上批注倒是挥洒,像是为印证己并非“不靠谱”。 阮枝看数秒,转也去拿本奏疏来看。 顾渊这次是的不打算和她说, 一定要阮枝来和己说才行。 ——她和萧约眉目传情的事都还没结果! 阮枝手中的奏疏看到第五本。 她倒是怡然得, 神『色』泰然若,时不时写两笔,全然没有往他这边多看一眼。 顾渊忍无可忍, 还是主开口:“你不是说不看这些东西么?” “闲着也是闲着。” 阮枝无甚所谓道,“再说, 我也不能让你一人『操』劳吧。” 他上还带着伤。 顾渊手指一顿, 忽然又不生气。 他本来就已经坐在阮枝的边, 这会儿稍稍往她那边靠靠,两人宽大的袖□□叠在一起, 垂落在脑后的发丝随着弯腰垂首的作滑下而丝丝缕缕纠缠。 顾渊瞧见这场景,顿时什么情绪都没有, 安安窝在此处处理小丘堆起的奏本书简。 卫野前来禀报,得允准入殿便看见这副场景,忙不迭低下脑袋: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啊。 ……虽然他们魔界没有这规矩。 阮枝和顾渊正手捧一本奏疏,别来两人,内容俱是对对方的诋毁之词。 “他们说的明是同一件事,却说出两种戏剧发展。” 阮枝视线在两本奏疏之间来回调转,惊叹不已,“官果然是技术活,死活正反都能说出花来。” 顾渊轻笑出声:“你不会还对他们有什么期待吧?” 阮枝:“我只是没想到都成魔,做官的风气还是和人界没什么区别。” 顾渊思索片刻:“那不然?” 阮枝一本正经:“高喊着‘一切为魔界’来激发领人民热血,用无限热情和情义倡导团结友爱。” 顾渊:“你是说用魔界的归属识来统治?” 阮枝严肃点点头。 顾渊沉『吟』:“想法不错。” 卫野:“……” 你们这二位闲暇时候就是在说这么无聊而又危险的题吗? 魔界要是靠这种模式来治理,是多头脑发达、易于被挑拨的结果啊。 卫野做多年墙头草,对上司的属『性』还是有相的辨能力,否则也不会平安无事在近年来魔界多次『荡』下苟到现在,他然知道阮枝和顾渊就是随口胡扯。 关键是,一敢说,一敢听。 “尊主。” 卫野上前行礼,“按照您的吩咐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礼已经送到各位大人家中去。各位大人都十感恩,还有几位场写谢信来。” 卫野将信呈上。 顾渊随手拿过一封看看,挥手示卫野可以退下,己则一边展开信一边对阮枝道:“无功也就罢,有些亏心的收礼,估『摸』要揣摩惊惴好一段时间吧。” 阮枝探过视线看信,正好顾渊把信纸偏过来,她看见上面的措辞,噗嗤一声就笑出来:未免也太狗腿。 “你的法子不仅实用,还很有趣。” 顾渊唇边亦有笑,“看这架势,估计往后要一天封往魔宫里送信。且吊着他们这帮没骨头的家伙,让他们急上一段时间。” 已经到来的事远没有设想中的无限可能来得恐怖,光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没结果就够这些人喝一壶。 阮枝指指点点:“你好恶趣味哦。” 顾渊反:“难道你不觉得吗?” “……” 阮枝沉默一下,伸出手来食指和拇指比距离,“一点点。” 顾渊猝然低笑出声。 随后阮枝也跟着笑起来。 似乎没有特别好笑的时候,可两人的笑声听来外愉快,乘着轻风断断续续送到卫野的耳朵里。 卫野不回首忘一眼,知有失礼数,很快便收回。 他想起多年前曾见到过的顾渊。 时,卫野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官。魔界失去魔尊,混『乱』不堪,几大将领迅速抓住机会据兵权,谁也不肯让谁。 内忧外患,卫野明哲保,顺便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偶尔他己也会想:好一点的都是像我这样的,看来魔界气数已尽啊。 那日。 几位手握兵权的将领终于爆发正式的冲突,欲一举定下魔尊。即便到这关头,闹到撕破脸的步,还想着要在下面的小官面前做做样子。于是连卫野这等小官,都有机会得以进入议事大殿。 将领们争执不休,却没注到上首属于魔尊的位置上悄无声息的多一人,有鬼魅。 “……你是什么人?!” 将领们发现后,皆戒备拔出兵器,对准上首那人。 魔界少明丽盛阳,魔尊之位遮蔽于帷幔后,更显得晦暗无光,难以看清那上面坐着的到底是谁,唯有大致的轮廓还能辨认出这仍然是人形。 “呵。” 帷幔后传来一声轻笑。 明是笑,却没有半点愉快的思,无端令人觉出阴冷的气息。 其中一位将领沉不住气,提着武器杀上去,也有想要借此立威的图。他手中的刀刃已经积蓄浓重的魔气,是要一击毙命的架势。 锐利的刀气划破帷幔,气势汹汹的刀锋却受到莫名的阻力不得寸进,被劲风掀起的帷幔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快得难以捕捉,精准掐住这位将领的脖颈。 “咔擦——” 连供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令人牙酸的颈骨错位声响短促响起,将领的脑袋歪斜到一边,手中的刀砸落在。 他或许到死都没能来得及想明白己是怎么死的。 死不瞑目。 顾渊帷幔后出来,信步闲庭,视满殿魔将无物,他手中甚至还掐着魔将的脖子。过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高的量和绝对的力量让他毫不费力,全无勉强之态。 剩余几魔将方才还在争权夺利,这会儿就感觉到危机,视线一对便决定共同御敌。他们一拥而上,顾渊却不见慌『乱』,随手将手中的那人朝他们砸过去,手腕轻,一条银线流光半空划过。 卫野离得远,待看到那几位将领皆用兵器去挡,才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银线,而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长链,灵活出其不在空中流窜。 很快,大殿中弥漫开阵阵血腥气。 顾渊处置人的手法并不残忍恐怖,可太过利落干脆,没有半犹豫,加之其力量上的碾压,让殿内所有人眼看着己支持的主子死去而愣是不敢吭声出手。 魔界本就是强者为尊的方,而严格来说这几位将领压根不算是魔尊。 顾渊踩着一的尸体,浑上下血腥气极重,就这么一步步王座过大殿。 死寂。 极度安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卫野感觉到顾渊到己跟前,压根不敢抬首。 顾渊的脚步在殿前稍稍停留,语气不轻不重,掺灵力的字句却无比清晰传到每人的耳朵里: “去把那些废物清理,布置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他下令得此理所然,甚至没有专程宣布己的份、亦或是告诉众人他打败其他人该成为魔尊。 浑然天成的上位者。 那以后,即便师昶上位、魔界将领反叛,顾渊再次不见,卫野也仍然坚信顾渊一定会杀回来重筑魔界。 唯有他能带领魔界向更强。 但是卫野没有想到,顾渊边会有阮枝。 在顾渊血洗魔宫而住在魔宫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调换职位的卫野都在魔宫内近距离观察这位魔尊,知道顾渊的脾『性』有多不稳定。 平常时还好,他至多是懒得同人废,随便什么人都最好不要去他附近晃『荡』,否则惹烦他,谁都阻止不他出手。 『性』子十厌世,对所有事情都带着一种随便怎么样都好的肆,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眼中,漠然至极,卫野甚至没见到顾渊笑过,每每都是一副压抑着什么的阴郁模样。 而每每体上的痛楚发作,顾渊目眦欲裂忍受着那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眼中黑『色』遮盖清明,凶戾得像是随时能与整魔界同归于尽。 每到这时,魔宫内就会安静得像是无人存在,生怕一点响就让陷入蚀骨穿心之痛的魔尊愈发难以忍受。 卫野只在事后去打扫过花园。 一片狼藉,无一完整。 彼时没有谁能想到,终有一天,魔尊会带回一女子,还会邀她一同赏花—— 顾渊在花园里对着一株未欣赏过的牡丹认欣赏,而后道: “还是芍『药』更好看。” 阮枝手指轻抚过牡丹花瓣,争辩道:“牡丹更好看。” 两人花的成『色』、瓣数说到花的品『性』,轻言细语东拉西扯。 ——然后在赏花时。 竟会为这种无聊到费解的小事争执不休,说到最后题早已不知道歪到什么方去,那年孤零零在魔宫中发出与怨魂无二哀鸣的尊主,就这般沐浴在阳光下,不期然『露』出不觉的笑。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你想要么 魔界吃了卧底和暗线的亏, 归根结底于此道没妖修们么擅长。妖修占据天然优势,千变万化,魔界着实为尊的久远传统。 经此事后, 魔宫内人员大换, 加之位将领的更替, 可以说魔界是从至下在清洗。 内部动『荡』易招外部觊觎,然而妖界和修真界却没动静,仿佛在某个时刻就达成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认知,皆按兵不动。 阮枝这段时间不算清闲,魔宫内部人员调换的事下属们总是喜欢问的意。这点不比内政,乎所人整齐划一地绕开了顾问渊。 “为什么内务不问你的意?” 阮枝终于忍不住去问顾问渊。 顾问渊了:“可能是怕我太过『操』劳吧。” 阮枝:“……” 顾问渊:“你这表情是不信?” 阮枝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您能作为一界之主,果然是过人才能的。” 这面不改『色』睁说瞎话的功就问谁能匹敌? 顾问渊回答没个正形, 底下人支支吾吾, 阮枝只好去问卫野——这个时候,卫野的作就体现得相当淋漓尽致了。 卫野也确实比其他人敢说:“尊主最厌人烦扰,拿这种事去打搅他, 并不妥当。况且——” 顿了顿,卫野才一脸不安地压低了声音道:“如果让尊主安排, 他大概会遣散魔宫内必须的大部分人吧。” 顾问渊实在是很讨厌人在他前晃晃去, 这点早已是魔宫中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阮枝顺着他的这个思路了两秒:“确实是他能干出的事。” 卫野听如此认真的评价, 没忍住笑了出,很快收敛住:“者, 如今您的地位与尊主无异,此等事交由您决定合适不过。” 阮枝对这说法不置可否, 只是心免不了犯嘀咕: 也承认顾问渊偶尔格恶劣还毒舌,但是不至于到恐怖的地步吧。除去当年平定魔界内『乱』的事,这些人对顾问渊的惧怕似乎过于持久了一点?难道是顾问渊还做了别的什么? 为此, 阮枝特意留心了顾问渊的日常状态——主要是他在其他人面前的样子。 近魔界诸事繁多,顾问渊哪怕是个“刚复活”的也没什么特权,照样要兢兢业业地原地岗。约莫是这个原因,顾问渊在挑剔下属们办事秉持着一贯毒舌的风格,毒舌效果却大大加倍;配以面无表情的冷脸和饱含嘲讽的轻蔑神,心理承受能稍微差点的魔将差不多就能当场跪了。 但是—— 这顶多算是威严,没很可怕吧? 阮枝腹诽着,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戴了滤镜。 顾问渊已经发现了阮枝,目光朝的时,底雾霭如『潮』水迅速褪去,深邃的眸跃动着细碎的浮光,阴霾被涤『荡』扫空: “怎么过了?” 子如玉,春山如笑。 这样的形容竟也契合魔尊的一天。 魔将们不动声『色』地暗自松了口气,借以顾问渊分神的间隙互相对了个神:可算是救了。 既然被发现,阮枝索大大方方走出,随便扯了个借口:“已经午时了,过你们结束了没。” 前一刻还在挑刺的顾问渊果断道: “差不多了。” 位做汇报的将领纷纷心道“果然”,跟着点头附和。 这点眉官司的功夫,顾问渊已起身朝阮枝走去,微微垂首:“寻我一膳?” 阮枝:“是啊。” 顾问渊便道:“走吧。” 他往后做了个挥手的手势,意思是今天可以散了。 魔将们快步离开,背影中能出迫切欣喜。 阮枝与顾问渊并肩走下台阶。 顾问渊指节抵了抵眉心。 “什么难解的麻烦事?” 阮枝问。 顾问渊冷酷无情地答道:“麻烦事没,傻事倒是挺多。” “噗。” 阮枝掩不住笑,余光却不可避免地扫到顾问渊手指落下时,缀在他尾指的枚戒指。 的动作滞了滞,问:“还会难受吗?” 顾问渊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这突然的话是在说什么:“反噬已经结束了,我没事。” 阮枝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仿佛是在打量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顾问渊便补了一句: “你拿回了我的骨头,于我大助益。如今我平日与常人无异,免受苦楚,你不必担忧。” 就像是某种特殊的规则限制,顾问渊无法拿回自己的骨头,最初连靠近莫名生出强烈的抗拒;可阮枝将此物与他放在一起,却对他进益作。现在这根骨头被他好生存放起,没被人夺走的可能。 说起这个,阮枝倒是到一茬:“既然这骨头这么重要,先前你怎么不派人去帮你拿回?” 顾问渊侧首瞧了一,意思不言而喻。 阮枝就明白了:“你没找到合适的人?” “没可信的人。” 顾问渊稍微纠正了一下的措辞,嘴唇轻抿,若无其事地道,“总归是拿回了,没事了。” 阮枝怔了怔,问: “你以后也仍然会隔一段时间就……被反噬吗?” 顾问渊仍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照现在的情况,痛楚减轻了,恢复的时间也在减少,说不定下次刚死就复活了。” 阮枝:“……” 顾问渊:“你这是什么表情?” 阮枝表情隐忍而复杂:“我觉得这个话题很严肃,不该笑,但是——” 但是顾问渊的描述太突然了,他种不是要讲笑话逗人笑的平淡态度反而才是最好笑的。 顾问渊憋得么辛苦,本不觉得什么好笑,顶着一脸莫名奇妙的表情不自觉地也笑了起,还要说:“这什么好笑的?” 阮枝强行板着脸思考片刻:“确实。跟你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我觉得自己要变弱智了。” 虽然不清楚“弱智”这个词的具体意思,但总之不是好话就对了,拆分词意也能大概联个七七八八。 顾问渊回嘴道:“你是‘变’吗?” 阮枝:“??” 惊讶地向顾问渊,数秒后感叹道:“原我受你影响已经这么久了。” 言下之意,要说是弱智,也是早就受他这个“弱智源头”影响带累的。 顾问渊嘴唇轻动,明显是要回嘴了。 阮枝准备好接受他毒舌刁钻的唇枪舌剑了。 顾问渊眉梢微挑,不知到了什么,施施然接受了:“你要这么说也行。” 老毒舌怪竟然也放弃斗嘴胜利的时候。 顾问渊对阮枝倍感怀疑的视线视若无睹,只是对“受你影响”这个措辞感到难以言喻的愉快,心情大好,旁枝末节的连带不需要注意了。 两人一路走往揽月殿。 原本顾问渊对散步这件事略感厌烦,近却忽然热衷起,时阮枝赶时间回去偷懒,顾问渊会拽住一起在魔宫内慢悠悠地走。 阮枝起初猜测这是一种权和地位的彰显,后发现——顾问渊就单纯只是在散步而已。 ……这的魔是这么过日子的吗? 身为魔尊过早开始退休养老生活是否搞错了什么? 半路,阮枝将未竟的话题重提:“你之前去寻华宗的禁阁,没能寻到解决的法子么?” 顾问渊不动声『色』地道: “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件事?” 阮枝正『色』道:“因为这事很重要。” 顾问渊睫低垂,脸副落拓不羁的神情短暂沉寂,随即恢复如常:“在寻华宗夜探禁阁次你不是知道了么,惊动了人,没着什么。” 其实他到了。 禁阁内本载,妖魔结合悖天道,当受天谴,不存于世。 阮枝脚步停下,忧心忡忡:“怎么办?骨头的作也不能保证你安全无虞吗?” 无虞。 这个词可和他没什么关系。 顾问渊面满不在意,视线却注意着阮枝的表情变化,口吻随意:“我这次恢复得这般快,往后也不过是日的事,不必担忧。” 阮枝不假思索地道:“可是你会疼啊。” 顾问渊一顿,随即笑开: “我早就习惯了,算不得什么。” 他确实在逐渐适应份撕裂蚀骨的痛楚,从前亦不觉得这什么,索是他与生俱就带着的东西,苦中作乐还能一这也算是个“伙伴”。但是—— 当阮枝为此挂心不已,他感到被关切的愉快时,好像也骤然多了一个难以抹除的缺陷,唯恐令因此而心生退却。 顾问渊视线游移,迅速扯了个话题转移阮枝的注意。他抬了抬手:“说起,你近日似乎总会瞧着这戒指,是突然发现它还挺好的?” 阮枝果然被堵了个正着,脑中疯狂回忆近期自己到底了多少次、频不频繁,亦或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忍不住去两。 顾问渊本是随口胡诌,脸『色』微变,调侃散漫的神『色』收了收,语气正经许多地次问道:“这个戒指……你要么?” 他的态度十分慎重。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她梦游的时候去强抢了…… 这枚戒指曾两度到阮枝手中, 却都是他单方面强硬塞给她,从未认真问过她意见。 他们两人都深知这戒指意义为何。 阮枝更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答应,可她想起戒指牵扯到顾问渊心脏, 关他安危, 便迟疑了。 至少……得帮他解决这件吧。 阮枝想。 这份迟疑清清楚楚落入顾问渊眼中, 他一语不发倏然收回手,面上一副玩世不恭神情:“这可比宝贝还宝贝,想要也不能给你了。” 语调轻忽松散,漫不经心。 阮枝心头顿时松了口气,跟着调侃道:“是是,这东西天上下仅此一件,可得宝贝着。” 顾问渊斜睨她一眼, 伸出手去。 阮枝连忙脸护住。 顾问渊却一手捏在她耳尖上。 “嘶——” 极其陌生感觉, 宛如电流窜过微妙感受令阮枝瞬咬紧了齿关,她大脑出现了片刻空白,具有时她无判断。 在回神一秒, 阮枝就拍掉他手,恶狠狠瞪了过去。 顾问渊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大, 本打算躲开手愣是慢了半拍让她打正着:“我……弄疼你了?” 阮枝耳朵温度骤升:说话干嘛么歧义啊! “没有!” 阮枝断然否认。 她固然是被顾问渊“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 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到底为什么不是当场躲开, 脑中竟然还空白了一段时。 顾问渊怀疑看着自己手,他力道应是控制得当, 不会弄疼她才是。 眼见着顾问渊还在不停打量她,似乎还要查看她耳朵情况, 阮枝连忙转移话题:“看你在下属面前般严肃,总算是明白你为何积威深了。” 顾问渊捕捉到她眼中稍纵即逝慌『乱』,隐约明白了什么, 唇角弧度几乎压制不住,被他清咳了两声强行掩盖:“风气如此,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瞧这话说,活像是有人『逼』着他这么做似。 阮枝脱口道:“对下属是不得已而为之,然你素对我不阴不阳,这也是无可奈何?” 顾问渊:“我何时对你不阴不阳了?” 阮枝便前几次仅有情都一股脑说了出:“不过是吃盘云酥糕,你也要问我是不是想起了寻华宗,言及我不舍旧。这不是阴阳怪气是什么?” 顾问渊还真不记得有这一茬,稍作回想才恍然道:“我可不是说你不舍旧,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阮枝好像一下子找回了上风,能够掩盖先前窘迫失神,便迫不及待抓住了这一。 顾问渊自觉失言,并不想讲。 阮枝愈觉得他心里有鬼,不依不饶。 顾问渊连着被追问几句,索『性』停下脚步,双手还搭上了阮枝肩膀:“既然你非要问。” “!” 这架势还真唬住了阮枝,怀揣着试探与困『惑』复,“既然我非要问?” 顾问渊意冷下脸『色』·语气凉凉质问道:“在妖界边域,我们与些修士分别时,你何故与萧约眉眼去?” 阮枝:“?” 当场就头顶大问号。 顾问渊混杂着阴郁表情丝毫不似作伪。 阮枝迅速当天在脑中过了一遍,仍旧困『惑』:“我什么时候和萧师兄眉眼去了?” 顾问渊眼中乌『色』氤氲: “你还称他师兄?” 阮枝:“……?” 中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异次元空之类偏差?为什么话题突然就偏到了这里? 思索一阵,阮枝再度段并不记忆在脑中翻覆去新过滤,最终迟疑得出一荒谬结论:“你指莫非是……萧约与我道别动作?” 顾问渊不发一语,但表情明明白白说着正是如此。 阮枝觉得这应该是年度最大无语件了。 “只是必要道别,什么叫‘眉眼去’?” 阮枝说着,也有不平,“不过一头、笑一下,怎么你就解读出这般意思,还是说我连笑都笑不得了?” 顾问渊眉心紧锁,似乎想哄她,然而话到了嘴边还要嘴硬改口:“你当初对萧约何止是情深义,别说你是对着他笑,哪怕你不过是看他一眼,我都气不顺极了。” 阮枝没想到他竟然说如此理直气壮,一时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我看谁你也要管?” 顾问渊大概是想答“是”,但到底没这么说,撇了撇嘴道:“我倒是想管。” 他这次是明摆着不兴了。 本萧约这件算是过去了,然而一提到萧约,他就无可避免想起阮枝当初有喜爱萧约、甚至他当做替身;加之阮枝对此不甚在意态度和随『性』而为表现,原本打定主意抛却情绪,瞬就引爆了不平火气,从心头一路窜至大脑,堪比燎原。 “不管就不管。” 转瞬之,顾问渊突兀改了说辞,声音失了先前气势,低了许,说话时他已然侧过了身,话音方落便率先迈步匆匆离去。 阮枝很想他这种行为理解成“拂袖而去”愤怒不已,但看着他尤其迅速离去背影,心底缓缓升起一诡异想:这更像是落荒而逃吧……? 这段时以,阮枝和顾问渊时常斗嘴、东拉西扯,真正意义上争吵却没有过——或许这次也不能算,因为他们压根没吵起。 阮枝有种很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感觉,起初她只觉得是无理取闹,沉下心仔细想想,情未必没有源头:她曾在秘境中胡扯顾问渊当作是萧约替身,这件纵使过去许久,回想起,其实却从未真正解决过。 顾问渊这样骄傲人,怎么甘心? 唯一令阮枝想不通是,除了最开始,顾问渊此后竟再未提起过这,全然像是遗忘了一般。 真算起,确实算是她理亏。 阮枝实则没少哄人经验,对顾问渊这类情况更是难以下手,她没回自己宫殿,在花园里绕绕去,边散心边思考。 卫野隔着老远就看见阮枝绕圈身影,在她身旁没见着顾问渊,便迎了上去,还未说话,发现了他阮枝如见救星: “卫野,正好我有想请你帮忙!” 卫野受宠若惊: “您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尽管吩咐!” 阮枝稍微组织了下措辞,道:“你可知你们尊主素最喜欢什么?” 卫野看着她,双眼快速眨了两下。 阮枝恍惚能看见他头顶冒出巨大问号,改了下说:“就是说,你们尊主一般情况下看到什么心情会变好。” 卫野一瞬不瞬盯着她。 “我不是要做倒卖消息,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尊主。” 阮枝找到了一合适理由。 卫野极为专注凝视着她。 阮枝:“……” 阮枝:“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要不要稍微给反应?” 卫野总算是开口了:“我能冒昧询问,您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吗?” 乍听上去就跟秀恩爱似,因为每一答案都是阮枝本人。 卫野用了好大自制力才没有对上司惨无人道撒狗粮行为作为暴起反击。 阮枝委婉道:“我们之有不愉快。” 卫野恍然大悟:“噢——” 阮枝眼神死看着他。 卫野『摸』着下巴,老神在在道:“不用哄。如果是您惹了尊主,很快他自己就会好。” 阮枝:“?” 卫野迎着阮枝充满怀疑目光,并不打算解释:“相信我,您只管去做自己,尊主边什么意外都不会有。” 他已经看穿了一切,魔尊在外凶恶残酷,对阮枝还不如只猫咪。 猫咪耍起脾气都不让人抱,尊主甚至不需要阮枝递小鱼干,就自觉靠拢了。 阮枝怀疑卫野根本就是诓她,要么就是之前顾问渊发火时候压根没人敢靠近,都等着他自己发泄完了,于是得出了这么鸡肋结论。 说是替身这确实有些麻烦,要解释就免不了和盘托出她压根不喜欢萧约,固然是一劳永逸了,可附带其他情却不好说明。 得好好打算着,怎么彻底解决这件。 阮枝想得入神,在花园里待了许久才回去;回到殿中,她便径直回到房中,连兵书都过了一遍,不可谓不全神贯注。 落在侍女眼中,这可尤为反常。 顾问渊晚前,正是用晚饭时辰,他意趁着这好找由头寻阮枝。一踏进门,却见侍女魂不守舍,脸『色』略微担忧。 顾问渊预感不妙,问道: “怎么了?” 侍女这才回神,犹豫片刻,还是全说了。 “……” 顾问渊静伫片刻,侧首看向阮枝房,眸『色』深深。 - 阮枝经历了半下午加整晚上思考,所有能用上子挨筛选排除,等到确认了方案,一头栽倒昏沉睡去。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正准备施清洁术,眼前忽而闪过亮光,是某物经由光线折『射』而。 阮枝定睛细看,骤然惊醒: 这戒指怎么到她手上了? ……她梦游时候去强抢了?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是她梦游偷来的可能合理一点。 亦或是她一觉睡去就失去了一段记忆, 否则事怎么能从前一天他们闹得不愉快,直接跳到她得到了这枚戒指呢? 嗯。 一定是这样。 阮枝觉得自己窥见了相,她平静地施术, 淡然地起身, 从容地打开房门, 然后……对了门外正打算敲门的顾问渊。 “……” “……” 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 这场对视前所未有地持续了足足七秒。 阮枝认为七秒足够自己发挥鱼的记忆强行忘记境片刻的尴尬与动摇,她自以为镇定地主动开口:“你来了。” 顾问渊直觉她有点反常,又说不来具体是哪处不对劲,于是他稍显谨慎地点了头,矜持地道,“是,我来了。” 这对话就很武侠。 阮枝亦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无声地轻吸了口冷气, 她果决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大概是失忆了。这日子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说吧, 我承受得住。” 顾问渊:“?” 阮枝神态颇为大义凛然。 顾问渊半信半疑,视线打量阮枝一遭, 斟酌着问:“你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不记得的?” 阮枝语气忧愁:“从我们不欢而散那天晚, 我睡了一觉, 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顾问渊:“……” 阮枝犹在实意地发愁。 顾问渊无表地伸出手覆到阮枝的额。 阮枝缩了缩肩膀,被捏耳尖的触感还留存在脑海, 她有不自在:“你在干嘛?” 顾问渊义正辞严地道: “人界有个说法,叫脑子烧坏了, 我看看你是否发了高热。” 阮枝:“……” 她同样无表地拍开了顾问渊的手:“我觉得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觉得你在侮辱我这个人。” 顾问渊从善如流地接话,不等阮枝反击就继续道,“你最后记得的这件事, 就是在你睡前发生的最后一件事。” 阮枝愣了一:“嗯??” 顾问渊肯定地颔首,并道:“可能你是梦到自己失忆了,现在就是你醒来的最好机会。” 阮枝:“……” 出去走了一圈,阮枝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失忆,只是睡了一觉。 不仅是窘迫,还有尴尬到想死。 在确认的那一瞬间,她险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界。 与她恨不得马钻进地缝里的绪不同,顾问渊的绪可谓是起起落落,起初还以为阮枝为昨天的事难到失忆了,后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他脑都了数十种求和好的哄人法子了。 “那这个——” 阮枝抬手,亮出无名指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没道理顾问渊会在两人不欢而散后突然把戒指她吧? 但从晨起到现在,顾问渊不可能没发现这么重要的戒指丢了;而他们耗的这点时间,也足够顾问渊发觉她手指的戒指,然而他什么都没问、没说。 顾问渊看一眼便移开视线,态度平淡:“什么怎么回事?” 阮枝挪了两步再次站在他视线正前方,不容他逃避:“戒指啊,这戒指可是大宝贝,怎么稀里糊涂就到我手来了?” 顾问渊似乎被“大宝贝”这个说辞逗笑了,唇边扬起显然的弧度,他笑起来时,墨『色』浓的双眼所含的锐利杀伐之气会被涤『荡』不少,显出墨玉般漂亮温润的光泽来:“可不是稀里糊涂,是我亲手你戴的。” 阮枝跳忽地空了一拍,表愣是僵住了,仿佛是波澜不惊:“你为什么,要我戴,这个?” 唯有不正常的话语分段显示出她绪的起伏。 要问顾问渊为何会有这般举动,还得从昨日晚间他听到那名侍女的禀报后说起。当时顾问渊险直接进去,想对同阮枝说清楚——这点小事有什么可值得烦闷至此,不就是一点小争执,他主动来求和,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提就是了。 很快他又意识到,贸然去说这一通,对绪不好的阮枝而言,或许是火浇油。 他得想个好法子来安抚阮枝。 顾问渊转身去找了卫野,他占据魔尊之位至今,很少培养腹,大部分时间都怀揣着“能就,不能一起毁灭”的狼灭态。卫野这个墙头草算是个□□的例外。 被找到的卫野听完要求后:“……” 是商量好的吗? 一个两个都来问哄人的方法。 卫野:我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在秀恩爱,而且我还有证据。 合格的墙头草不能在这里倒,卫野尽职尽责地搜刮了古往今来才子佳人分分合合的具体流程和『操』,主要参考是各种话本和传说,得出大结论:诚,诚实,诚虔。 顾问渊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皎月高挂时分悄无声息地到了阮枝房,将戒指褪,戴在了她手。 或许这件事不急于一时。 可他若不马实现便无端坐立难安,急迫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才能安。 他确实发现阮枝的目光数次落在这枚戒指,每次都匆忙移开,像是不敢多看。 这枚戒指合她的意,亦是他的诚意。 阮枝的床边甚至没有设结界。 于是顾问渊这等行事我行我素的人,便难能可贵地思考起来:这究竟算是个惊喜,还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顾问渊万分纠结,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阮枝却迟迟未起。 门开的那刻,顾问渊准备好迎接阮枝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想到她会说——“我失忆了”。 ……她可爱。 顾问渊漫不经地道:“看你似乎喜欢,就你了。” 他眼角余光注意着阮枝的变化,补充道:“而且本来也该是你的了。” 阮枝还是没太懂:“什么叫本来就该是我的?” “之前一直放在你那里。” 顾问渊有理有据。 阮枝措辞委婉:“但是我们昨天才刚闹不愉快。” 再说这本来就是顾问渊的戒指。 顾问渊不假思索地答道:“所以这是你的歉礼。” 阮枝:“……啊?” 顾问渊做不惯服软的事,要他示弱比登天还难,能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超出他的极限,别提是让他认拆分解释:“事去就去了,用不着多想——你刚起不久,想不想吃点什么?或者去庭院醒醒神?” 阮枝和顾问渊这种等级的修士早已不用进食,要吃也都是蕴藏灵力的食物。从前魔界不注重这方,顾问渊这位峰压根不传膳;近来魔宫多了位主子,这项看似浪费时间的温活动再次被提日程,厨房里的人才逐渐在食材制方功夫。 “……” 阮枝怀疑地看着他,眼神简直像是看到了个外星人。 顾问渊脸『色』淡然地东拉西扯,个回合之后还是败在阮枝审视的目光之,他骤然收声,无奈地同阮枝对视片刻。再开口,口吻竟然有分自暴自弃的意味:“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阮枝还未来得及回答。 顾问渊便快快地道:“提起萧约算我不对,往的事说是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就不会再提,还有什么要求你大可说出来,我都会满足你。” 若是光看他此刻的表,满脸阴霾,还以为他坏到了极点在说什么威胁之语。 阮枝差点被顾问渊这再自觉不的逻辑绕进去了,指间升起错觉般的烧灼感,她终于白“歉礼”是什么意思——顾问渊竟然觉得昨天的事都是他的错,此刻还率提出应允她所有的要求。 阮枝说不好滋味具体如何,只是觉得隐约酸楚难受,嗓间更了好才说出话来:“那,你有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都尽力满足你。” 顾问渊诧异地扬了扬眉:“什么?” “不止是你的问题,我也有问题。” 阮枝字句清晰地道,视线接触到顾问渊,又移开,这次并非是虚,而是头莫名的滋味促使,“而且我的问题还比较大,说起来应该我要致歉的。” 这与她昨晚设想好的计划完全不符,但计划赶不变化,阮枝觉得没有比这合适、能体现诚的时候了。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这句话比之前那句稍微有含混,阮枝并不确定重提此事是否能让顾问渊解开结,亦或是让他再度回到当初的那种不快。 顾问渊听见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乎忍不住要去『摸』『摸』她的脑袋,堪堪忍住了,抬起的手半途转道抱臂,指尖在手臂敲了敲:“你说什么?没听清。” 阮枝飞快看他一眼,发现他眼带着笑意,怔了怔,将唇角的笑意抿去,当放大了声音重复道:“你不是谁的替身,没谁能像你。” 前一句话还只是解释,后一句话则是大大地肯定了顾问渊。 顾问渊好得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往前凑了点,低声问:“的什么要求都答应我?” 阮枝无端紧张了许:“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顾问渊沉『吟』着,慢悠悠地迟迟不出答案。 阮枝被他吊足了胃口。 顾问渊才道:“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顾问渊语含笑,柔声问: “你喜欢这个戒指吗?” 阮枝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 眼流光甚百花开遍盛景。 “喜欢。”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亲密无间 这枚必须的戒指轻而易举地到了阮枝手中。 阮枝在寻找能治愈顾问渊的方法。 顾问渊说他当时在禁阁中还未来得及寻到解决的法子, 即是说还得去一趟禁阁。依照现在的情况,强闯通,若要门见山地说明白又对顾问渊利。 而倘使假意到寻华宗, 再伺机进入禁阁中, 有被现的风险, 后亦是实打实的严重。是对,而是对修真界和魔界的关系,进而会牵扯到顾问渊。 况且即便肯这个法子富贵险中求,在顾问渊那里无非是瞒与瞒两种选择。前者无非是再次演戏,骗过顾问渊,容易造误会说,还十伤感情, 阮枝经想再走这种路线了;后者么……顾问渊肯定答应这么干。 兜兜转转, 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法子。 “哎——” 阮枝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问渊是歪倒在榻看密文,鸦羽般的睫『毛』搭下一片阴影,乍看去仿佛他靠着睡着了。听闻这一声叹, 顾问渊活像是被触动了关、听到了特殊指令,倏地一下弹起, 目光灼灼地盯着阮枝:“叹什么气啊?” “愁啊。” 阮枝支着脑袋转过视线, 眉心紧蹙, 望见顾问渊这副模样,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想到你受反噬的事还未彻底解决,我能愁吗?” 顾问渊身形易察觉地僵了僵, 脑中的神奇世界知演了怎样的剧场,道:“你怕我死了么?” 阮枝:“……倒也没有一下想到那么惨烈的结局去。” 顾问渊“哦”了声,有点神游天外, 视线盯着虚空某点凝了一会儿,方才再度口:“我既然是个怪物,活没那么容易,死然也会太容易,天道总是精细平衡因之道。我刚受过反噬,下一次约莫会在好几年后,这次我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再让你受苦难危险。” 阮枝张了张嘴。 顾问渊迫及待地补充道:“而且我复活的速度也快了。” 阮枝:“……” 顾问渊将手中的密文一扔,几步走到阮枝身边,伸手捧住的脸,动作快如闪电,阮枝根来及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问渊的身影『逼』近、样貌在眼前放大:“现在后悔也晚了,我的心脏都在你手了,拿下来了,你想这些。” 什么跟什么啊…… 阮枝被捧住脸,说话时脸颊鼓动,嘴唇被挤得微微变形,被迫恶意卖萌:“我是在说你受反噬,是担忧你的状况,怎么说来说去了我在『乱』想了?” 顾问渊原确实是严肃正经,胸怀心事,然而视线觉地移到阮枝的唇,被泛着水润的唇瓣所吸引,合合,一点粉『色』若隐若现。 他喉结轻滚,眸『色』稍黯,声音也哑了几:“我没什么事,又是没死过。” 阮枝被这个狂放羁的答噎到了。 无言以对,以为这便算完了,等着顾问渊松手,后者却迟迟未动。觉顾问渊的眼神似乎有些大对:“你……要要先放我?” 顾问渊如梦初醒,松手撤离的动作显出些许慌『乱』的意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咳,反噬与我如影随形,那点疼痛毫起眼,至其他我也经说清。你往后要再提,更许为此事『操』心。” 阮枝:我愿称之为战术咳嗽。 顾问渊甩了甩宽袖,好似突然现己的袖子很有趣,手指摩挲流连去。 阮枝见他这样,只觉得周遭空气莫名闷热,引得呼吸略感沉重,隐约燥热。 顾问渊手指数着袖口的花纹,几乎都要数了一圈,突然道:“我能亲你一下么?” “……” 从未设想过的问题出现了! 阮枝震惊地看向顾问渊。 两人目光对,这是顾问渊率先脸,耳根红得打眼,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而是阮枝说来调戏他的。 阮枝感觉空气又稀薄了一些,仿佛喘气,脸也始升温。的呼吸屏住瞬息,说话似带着埋怨:“这种事该问吧。” 顾问渊打架斗殴威胁杀敌都十擅长,活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动心谈恋爱,听见这话还反应了片刻,手先一步伸出去,却知道放在哪里好,最终落在了阮枝的肩头。 ——看去宛如怕阮枝跑了而实施的临时控制手段。 阮枝:……真就小学生谈恋爱。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下一秒,眼前阴影落下,将覆盖其中,温热的气息同柔软的唇瓣同时靠近。 阮枝心跳如擂,意外己此刻还能神听到心跳声,脑中一团浆糊,绪『乱』七八糟。 唇瓣相接。 顾问渊的气息煦暖,嘴唇却泛着凉意。 阮枝有那么一下被这点温差激到了,脑中短暂清明,视野聚焦近在咫尺的顾问渊脸,窥见了与己同样的忐忑紧张却又莫名欢喜的情绪。 眼睫颤颤,扫在顾问渊的肌肤。 顾问渊便也睁眼,眼中潋滟水『色』春意正浓,染的淡淡绯『色』正映衬了这点。他的眼神起初还浸着茫然,注意到阮枝睫『毛』的颤动,唇齿间突然咬了下阮枝的下唇,角度微偏,更深入地探索纠缠。 “唔。” 阮枝揪住了他的袖口,指尖收紧。 顾问渊顺势将按倒在案桌,手臂同时穿过阮枝的身后,贴在的腰部避免慎撞到桌沿。只这一下动作使得两人身形更加贴近,陌生的触感令人止住的面红耳赤。 阮枝被推倒时还试图往窜了窜,这样做的后便是更紧密地嵌入了顾问渊怀中。手指攥得更紧了。 顾问渊觉得接吻这项活动颇为新奇,按着阮枝吻了许久,途中些微挣扎,都被顾问渊握着手指制止。他将的手指慢慢『揉』捏,像是一种特殊的安抚。 日光偏移。 阮枝经被亲的麻木了,什么时候的手臂到了顾问渊的背都记得了,两人从案桌滚落到了地毯,姿势有点儿宜,衣衫青丝全散落纠缠在一处。 顾问渊离的唇,脑袋置颈侧,慢慢地拥紧,克制的呼吸声随着温度接近,他抚『摸』头的动作略为生疏僵硬。 然后,他又轻轻地拍了拍的后背。 “你把我当小孩子吗?” 阮枝话出口,才现己的声音喑哑干涩得厉害。 顾问渊动作停下,规规矩矩地放在的后背处动了,他的声音没比阮枝好到哪儿去:“怕你适应。” 适应也要被你强抱着适应了。 况且—— 阮枝小声道:“我感觉你也没有很熟练,那你适应了吗?” 顾问渊浑身僵了僵,近距离下阮枝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点。 顾问渊稍稍拉两人之间的距离,以便能看清阮枝脸的表情。阮枝却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制裁己,连忙往后躲。 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在地“厮打”起来,就是情义正浓,又刚激烈拥吻过,免了擦枪走火。 “停停——” 阮枝感觉到了某处妙,连忙喊停,身子一缩就要从顾问渊怀里脱身出去。 顾问渊按住。 阮枝敢再动了。 顾问渊目光游移着,大概也十尴尬,东拉扯道:“厮打在地,何体统。” 阮枝嘀咕道:“你仅体统,还得寸进尺。” 顾问渊:“……” 他没话说了。 过了片刻。 阮枝轻声问:“我以撤了么?” 顾问渊默了默,声音低沉地道:“有时候就觉得必须要抓住你,然你会跑的很远。” 阮枝:“?” 画风怎么突然哲学起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时间吗? 抬头看清了顾问渊的表情,阮枝一怔。 顾问渊拨额前落在眼前的碎:“……但是又觉得能太束缚你,毕竟被困住的滋味实在好受。” 阮枝心口紧,知顾问渊是否觉了什么,更因这番话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随便想到了。” 顾问渊目光深深地看着,口吻却平和安宁,带着惯有的随『性』,“如有一天你有什么得去做的事、非去的地方,妨同我直说,我都会随你去的。” “……” 顾问渊起身,就手将阮枝也拉了起来。 阮枝被他这番话拨动了心神,重心稳,脑袋一下撞进他怀里。 换来顾问渊两声低笑: “撞傻了?” 阮枝心『潮』迭起,想表现出来,伸出手来假意抚髻,确定遮挡了大半张脸才慢吞吞地从他怀中退出来,语带嗔怨地道:“都怪你,我的头都『乱』了。” 想起他被困在青崖渊下动弹得、负隅顽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被吞噬,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独支撑着,无数次的遭受反噬……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顾问渊手停在半空,颇有些知所措的意味。 阮枝的髻简单,却仍然避免地在方才的打闹中散了,间的绿宝石步摇流苏都缠在了一处,其中缠杂几缕丝。 “动。” 眼看阮枝要伸手扯下来,又得章法,顾问渊连忙制住的动作,“我来。” 日影横斜。 屋内人影被拢在倾斜的窗棂中,在暖橙『色』的光线中被拉长些许,一人俯首欠身靠近,另一人安静垂首,亲密无间。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会回来找你的 今日气氛在是好的难得。 阮枝思量再, 斟酌着提出内心盘桓已久的想法:“顾问渊,我想找个办法再进一次禁阁。” 顾问渊诧异地看她。 阮枝道:“不论结果如何,不试一试我不甘心。” 顾问渊沉默片刻, 伸手覆阮枝的手背:“不用试了, 我在禁阁中其已经找到了记载。” “你上次——” “为无法解, 与不没有分别。”顾问渊握紧她的手指,“看你如此执着,不也不行了。” 阮枝目光凝在他脸上,近乎不思议:“你就这般云淡风轻?” 两人的情绪似乎调了个个儿,身为当事人的顾问渊不怎么着急,全然淡泊无谓;旁观者的阮枝却急的上火。 “都同你了我早已习惯。” 顾问渊的表情毫无破绽,漫不经心, “解不解没什么区别。” 阮枝不信。 真要这么无所谓, 顾问渊当初何必冒险潜入寻华宗就为了找到解法? 顾问渊看穿她所想,颇为灵活地扯出个由头:“与其是为了找法子解决,不如是顺手为之。” “那时我身负重伤, 又无处,不找点事做不利我稳固心境。寻华宗乃修真界第一大宗, 等闲人难以进入, 这阴损法子正好又出自寻华宗, 我便了。” 就……这样? 阮枝没从顾问渊脸上找到扯谎的蛛丝马迹,狐疑地盯着他。 顾问渊不想挑战在她的打量眼神下坚持多久, 赶紧搜罗了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修真界和谈的密信好像送来了,你看过了么?” 两界不打了, 但先前还牵扯一些遗留问题,这就属“和谈”的范围内。白了就是在收尾阶段扯皮,反正不采取暴力手段, 都为自家尽地争取最大利益。 “那个不急。” 阮枝随口答了一句,眉心折痕明显。 顾问渊迅速改口:“魔虽然没有妖那样的动物本体,但其原型大多还是和人有差别,只是不轻易示人前,这点你是不是还没有亲眼见过?” 阮枝果然顿住:“你也有原型?” 顾问渊默了默,顽强道:“我没有,不过我以带你看其他魔的原型。” 他是妖魔结合体,两边不沾又都牵连着,导致他没有原型这种东西。所以他才会学了易容。 阮枝果断拒绝:“他们我又没意义。” 顾问渊若是有尾巴,现在一定地翘起来回摇晃了,得意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骄傲地道:“我以易容给你看。” 阮枝:“……不,倒也不必。” 顾问渊心情好得非常,内心躁动坐立难安,拽着阮枝的手提议道:“我们出游玩吧。” 阮枝猝不及防:“??”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出、游玩?” 顾问渊回以肯定的颔首。 阮枝细数道:“修真界的密信你看了吗?和谈的事宜商定好了吗?魔界九门十八宗大大小小那么多请示你处理了吗,这位魔尊大人?” 质问,顾问渊不动如山,不改『色』地抛出重磅话题:“你觉得让卫野做下一任魔尊怎么样?” 阮枝愣是没跟上他这接连的跳跃:“……哈?” 顾问渊却非是在开玩笑: “你我皆无心魔界事务,如今我修为又涨,你自保绰绰有余,不如早做打算。至你担忧的反噬,要撂下整个魔界的担子也非一日之功,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或者等我再死一次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单纯地安抚你了。” 阮枝真心觉得顾问渊有时候的话方式极其狼灭,“等我再死一次”这法真是绝无仅有了…… “还有很长时间,你以慢慢想。” 顾问渊『露』出言归正传的表情,“现在,我们以出了吗?” 阮枝:“……” - 最终两人还是出门了。 飞行法器速度很快,不局限魔宫周边。 顾问渊站在法器上随手指着下方一个地点:“你觉得这怎么样?” 阮枝往下看了看,又看了看顾问渊:“你开心就好。” 顾问渊直接就地降落。 阮枝再次缓缓震惊:真就随机选择地点啊? 此时。 阮枝还是顾问渊的突然提议抱有一丝不切际的期待,当他们正式走入这座小镇开始逛街,她试探地问道:“你是要来这考察的吗?” 顾问渊很是诧异:“考察什么?” 阮枝:“比如镇上重建情况,有没有受到先前大战波及,收入情况……之类的?” 顾问渊沉默两秒: “原来你这么关心魔界事务吗?” 阮枝:“没有啊!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吧!” “但是我只是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顾问渊顿了一下,“人界不是有踏青的法吗?我看这草挺绿的。” 阮枝倒抽一口凉气,愣是没找到话来反驳。 顾问渊当真就只是领着她出门来散心游玩的,从城东逛到城西,买了一大堆零嘴和小吃糕点,还试图走进一家裁缝铺扯出一大块碎花布料。 阮枝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顾问渊:“我记得你这东西是叫野餐,出游玩以带上一堆东西,再扯一块布垫着——是这样没错吧。” 阮枝都忘记自己何时过这话了。 她『迷』茫的表情太明显,顾问渊便道:“上次你同我月下阁楼品酒,那时的。” 阮枝记起来了:魔宫有不各地进贡上来的美酒,上次她和顾问渊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事情,者提议以揽月阁赏月品酒。 起初阮枝以为他们都是菜鸡,毕竟她没看过顾问渊喝酒,谁知顾问渊喝酒起来跟喝水似的,多杯下都毫无反应。 倒是阮枝,中途就开始『迷』『迷』糊糊,不过这种酒很神奇,喝了只会产生困意,却不会有头疼难受的感觉。 顾问渊让她靠着,半抱着她方便休憩。 阮枝困意袭来,彻底睡过之前还扒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了几句话。 ……原来的是这种野餐话题啊。 阮枝略感心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了什么“超现”的话,但看顾问渊神『色』如常,亦没有试探她的意思,便稍稍放下心来。 阮枝只要稍微回想一下顾问渊在魔宫过的都是些什么馔玉炊珠的生活,再想想他坐在草地上野餐的情景……画太美她不敢想。 那边顾问渊已经要付账了。 阮枝连忙拉住他: “你真的要,野餐??” 顾问渊满脸认真:“真的。” 阮枝稀糊涂地被顾问渊拉野餐了——在修仙世界观的书中古代世界拉着魔尊野餐,在是太朋克了。 顾问渊在草地上精挑细选,找了个满意的风水宝地,诚邀阮枝一同坐下品尝。 阮枝从最近的震惊到麻木,现在已经开始从善如流地享受了。 日丽清风,浅草茸茸。 阮枝鼻尖耸了耸。 顾问渊问:“闻出是什么花了?” “……没有。” 阮枝清了清嗓子,声音渐小,“全是包子味儿。” 顾问渊轻笑了声。 他们买了不东西,大多分量小巧,种类却多。顾问渊平日吃食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不出有多热衷,如果是阮枝递到他眼前让他品尝的,往往都会吃掉。 远处有隐约的喧闹声。 顾问渊最先听见,泰然自若,无动衷。 阮枝蹙了蹙眉:“什么声音?是有人抢劫?” 顾问渊“唔”了声:“是。” 他修为比阮枝,听得更清楚些。 阮枝微微睁大眼。 顾问渊顿了一下,上平淡的神『色』陡然变得愤慨起来:“居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劫,不想活了!” 着,他放下食物,骤然起身,像一阵风一样掠了出。 阮枝:“……” 这是戏剧史上最生硬的转折和表演了。 然而顾问渊这种分明漠不关心却强行做出义正言辞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虽然他们人都听到微弱的动静,但这是他们两位阶修者而言,际上的距离还很远。阮枝迟迟没有等到顾问渊回来,便在野餐布上布了个结界,将食物藏起来。 她则朝着那个方追过。 想来他们本都没有将这件事看成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处理起来也相当容易,故而顾问渊离姿态匆匆,以为很快就折返。 阮枝一路追过,却没看到什么人,倒是看到了路旁的碎石和两道灵力击出的痕迹。她上前感知,确认是顾问渊的灵力。 居然要让他出手两次,看来不单单是有抢劫的人? 阮枝循着附近绕了绕圈,又往前追了段路。她出来的急,没带用通讯的灵玉、信号弹,魔界又没有踏雪鸟,她沿路未见打斗痕迹,当即折返回到了原先野餐的地方。 依顾问渊现在的修为,真是与人恶战不会如此悄无声息,大概率是有什么事走散了,亦或是找她了。不如她在原地等着,过了段时间再分散神识找,这法子损耗大风险,效率却。 顾问渊在阮枝预设的时间之前回来了,形『色』仓皇,焦躁难耐,见到她眉宇间的厉『色』才稍稍消:“我方才回来,没见到你人。” “我找你了。” 阮枝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问渊一时难以平复心绪,还是尽量和缓脸『色』,沉了沉气才道:“遇见个叛逃通缉的魔将,他想伺机吃人内丹,此人极擅隐匿逃跑,我怕你被他偷袭带走了。” 难怪他刚才表现得那么怕。 阮枝隐隐心疼,上前握住他的手给以安慰。 顾问渊当即同她十指相扣,紧紧交缠。 “以要是找不到我,就回原来的地方。” 阮枝温声道,“我会回来找你的。”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没眼看.jpg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没眼看.jpg 顾问渊大部分时间狂拽酷炫得独当面, 完全需要『操』心,分分钟就能捏住好条『性』命的大魔王,魔界无见胆寒『色』变。唯有阮枝, 偶尔会觉得他缺乏安全, 需要笃定的承诺与慰藉。 听见她的话, 顾问渊的表情有瞬间变得奇怪,类似动却又完全是,最后他挤出抹太好的笑:“好,我知道了。” 然后他们就将野餐的程临时变更了抓捕逃犯。 确如顾问渊所说,此魔极擅隐匿逃跑,顾问渊和阮枝联手还险些让他再次逃了,抓住后就用缚灵索将其捆得结结实实, 而后毫留情地装了特质的乾坤袋中。 “逃跑的功力确实错, 但要偷袭我、同我打斗还是差了点意。”阮枝漫经心地凡尔赛了把,点却在于此,她目光落在顾问渊身上, “就这样的水平,怎么会他能把我带走?” 顾问渊也意识到了自己慌忙中的愚蠢, 避开阮枝的目光, 与她视:“……事情紧急, 怕疏忽了。” 阮枝忍住道:“那得是疏忽啊。” 顾问渊面『露』窘迫,『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地反问道:“我关心则『乱』吗?” 阮枝哑然失笑:“, 可太了。” 顾问渊也是厚脸皮中等的物了,历来都是他毒舌扎别心窝子, 难得阮枝成功取笑到,无所适从得转身就走。 如果要这副情景配字,无疑是: 败犬落荒而逃。 阮枝的嘲笑丝毫没有身恋的温情, 顾问渊忍无可忍,回身出手,阮枝抬臂来挡。两手上过了招,顾问渊成功捏到了阮枝的脸。 两身量上的差异导致身体各方面的差距,顾问渊单手就牢牢捏住了阮枝的两颊,成功让她迫嘟起嘴。 这种恶意卖萌的姿势阮枝再熟悉过,联系上次的情况,她哪怕声音含混也要坚持发出谴责的声音:“恶趣味!” 顾问渊挑了下眉:“什么意?” 说着,他却没有要听阮枝回答的意,俯下身轻快地吻了她下。 阮枝:“……” 果然是恶趣味。 顾问渊从她意味深长的注视中反应过来,厚脸皮在此时发挥了莫大作用,他若无其事地问:“还要继续野餐么?” 阮枝故意问道:“现在觉得好意了?” 顾问渊又吻了她下:“嗯,觉得了。” 阮枝又羞又窘,拍开他的手御剑飞走了。 两出魔宫是时兴起、半途偷懒,回去时却是带着个逃犯。 卫野动已:“二位尊主百忙中还去抓捕逃犯,真乃我魔界典范!” 阮枝略心虚。 反观顾问渊,坦然自若,毫无愧『色』。 阮枝心底油然而生股敬佩情:这是何等炉火纯青的『摸』鱼技术。 卫野又疑『惑』道:“尊主是如何知道这逃往何处,可还知道其他逃犯的所在?属下这便带去抓捕。” 顾问渊云淡风轻地道:“抓捕犯是禁军的职责,我想他们应该向我证明存在的价值了。” 卫野的神情顿时肃然了:“尊主的意,我等明白!” 卫野流畅地表了忠心,精神振奋地礼告退。 阮枝目瞪口呆。 顾问渊此习常,阮枝道:“可把这作是驭下术,亦或是种警示。” 阮枝:“警示?” “嗯。” 顾问渊认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没眼看.jpg 真地道,“要擅自替别找借口,容易骗了还帮数钱。” 阮枝:“……” - 三界和谈的日子定下。 和谈当天阮枝并没有出面,而是去了青崖渊。 她在魔界的权限很高,自由通各处无阻拦。 青崖渊近在眼前,阮枝却莫名却步。 这段日子她同顾问渊相处日久,平日里觉得,此刻倒愈发体会到种牵绊的量,令她无法轻松地迈开双腿。 如她当初分明可在合适的时机抛下魔界藏匿起来,却偏偏没有那么做;此刻也分明是期待了许久的回家机会,她却在犹豫。 阮枝手上的戒指在靠近青崖渊时发出浅浅的光,类似于种威慑,附近的哀嚎嘶吼声都小了少。 她就坐在大石上望着底下窥见底的混沌深渊发呆。 能在青崖渊边安然无恙闲坐的古往今来估计只有她,因而身形分外打眼,钟修明眼便注意到了她,当即大喊道: “三啊!!” 阮枝这突如其来的高呼惊得浑身抖,下意识在身旁四周了。 钟修明已经掠至她跟前,满脸沉悲痛:“道友,哪怕找到浮生花,也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阮枝默了下:“所刚刚是在喊我?” 钟修明:“然呢?” 阮枝:“我在喊个叫‘三’的。” 钟修明:“……” 知道什么,他们每次相遇都会有种莫名的喜。 钟修明甩了甩袖,在阮枝身边坐下: “听闻顾问渊已经回来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知是出于同异世界的缘故,还是钟修明此虽维跳跃但尤其自来熟的关系,两的交谈总能自然而然地跃入话题而显生疏。 阮枝知晓钟修明这意是担忧她作炮灰的未来好,有些好意地道:“其实……我和他在起了。” 钟修明脸“在逗我”的表情,片刻后,他『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我没说错吧,果然是主角的命!” 阮枝这次没话说了。 “过顾问渊的脾气怎么好。” 钟修明紧接着道,“幸好是主角,后宫女强文,记得再找个脾『性』温和能与抗衡的,这样家里生活才会比较和谐。” 阮枝:“……” 她脸『色』爆红,急忙辩解道:“是后宫女强文!我只喜欢他个,谈恋爱懂吗?” “哦~” 钟修明拖长了音,极意味深长,眼睛眯起斜视着阮枝,“我说呢,当初魔界情势那般危急也曾半途跑路,原来是记挂着心上的产业啊。” 阮枝从未深想过这点,由得愣了愣。 钟修明往青崖渊下努了努嘴:“既然事业爱情双丰收,怎么还来这种危险的地方?顾问渊也管管?” 最后这句话,钟修明是有意,尾音上扬还拖着语调,颇欠揍。 阮枝突然后悔和他说这件事了,调侃得乎无地自容:“我过来散散心,他知道。” “来这地儿散心,您是这个。” 钟修明比了个大拇指。 阮枝默默地着他,脸还是红得异常,眼神怨念。 钟修明:“别这么我,我是过来还没有优质绿萤石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在收集绿萤石?” 阮枝十分诧异。 说到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没眼看.jpg 这里,钟修明也怨念起来了:“当个手工艺很容易吗?” 阮枝:“……失礼了。” 两静坐了会儿。 钟修明觉得这事到底和他有点关系,着阮枝望着渊下发呆,左右想还是开了口:“我理解想回去的心情,过我说的法子到底没有经过真的验证,说定压根就没用——我是断希望的意,是让放平心态。还有就是,现在都在这儿谈恋爱了,说明这里已经是从前让毫无留恋的地方了,要成日想着这事,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 说完,钟修明靠近阮枝,单手握拳,神情坚毅,目光坚定,嘴唇开合,缓缓吐出个字:“奥利给!” 阮枝:“……” 恶魔低语过如此吧。 来钟修明是误她受能回家的影响而抑郁到跑青崖渊来乡了,过这番话倒是给了阮枝些启发。 她都到了这里,却迟迟肯下去试,怕万成功就立即离开了,连同顾问渊道别、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悄无声息的消失。 贸然去做告别的事也很奇怪,可是让她放弃回家同样觉得犹豫。 既然这样,索『性』把事情直接告诉顾问渊算了。 反他们都交往了。 修仙世界怪事何其,她个又怎么了? “好兄弟!” 阮枝拍了下钟修明的肩膀,“亏了,我茅塞顿开了!” 钟修明:“啊?这么快……那就好、就好。” 阮枝从储物袋里拿了堆好东西分给他,上次她也是个穷『逼』,这次她好歹算是魔界半个主事者,终于能做出这等实质『性』的谢了。 钟修明目送她离去的目光更加真挚了。 与此同时。 魔宫揽月殿前。 顾问渊听完卫野的回禀,往旁侧了眼,下意识地问了句:“阮枝呢?” “听说是出门去了。” 卫野禁腹诽:公事间隙还能抽空关心道侣,果然是魔尊的特权啊。 顾问渊“哦”了声,迈步走上殿前台阶。 卫野飞快瞟了两眼他的表情,揣摩其心,试探问道:“可要属下派去找姑娘的踪?” 顾问渊蹙了蹙眉: “少做余的事。” 卫野是很明白顾问渊这态度,他难成真怕阮枝跑了——如今修真界和妖界可是任由阮枝来去,真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顾问渊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卫野旁观者的视角亲眼目睹了顾问渊逐渐心在焉的全过程,分明在意得要死要活,愣是派去找,差点就把茶水当墨汁使了。 试图写字静心的顾问渊放弃了这项与自身画风符的活动,站在窗前开始赏景。 卫野都到他双目失焦了,再次确认道:“要么,属下还是派去侯着吧,这样尊主第时间便可得到消息。” 顾问渊云清风淡地道: “等等就是了,她会回来的。” 如果忽略他眼底的郁『色』,卫野还真要信了。 半刻钟后。 这块望妻石终于得到了解放。 抹银『色』流光在魔宫上空亮起,由远及近,阮枝从窗口跳了来。 她心情激动,没注意到顾问渊站得这么近。 这动作便演变成了好似她迫及待地从相剑上跳下,直直地投入了顾问渊的怀中,而后者亦第时间抱紧了她。 卫野:没眼.jpg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初见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初见 “顾问渊。” 阮枝顺势搂住顾问渊的脖子保持平衡, 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无暇顾及这奇特的姿势,正正坐实了“投怀送抱”的动作。她的双眸激动和未知的忐忑而熠熠生辉, 不确定的情绪令她的声线分外紧绷, 异常的颤抖和脸上仍停留的红晕使这场面瞬被搅和得少儿不宜, “你愿和我一起走?” 作为开场白的本不该这一句话,但阮枝这一路上都在组织语言、设想该从处开始说起,回到魔宫就直奔揽月殿,中途毫无缓冲,一子撞到顾问渊怀中,情绪激动便直接说出了应当结尾的话。 顾问渊双手揽着她,不作丝毫犹豫:“好。” 卫野已经退到了门边, 骤然听到这话:我魔界要完了? 阮枝样始料未及:“你就这答应了?” 顾问渊见她这般不敢置信, 当即侧首:“卫野,我宣布你一任魔尊。” 卫野:“?” 阮枝:“?” 顾问渊收回视线看向阮枝,语气竟然还有几分兴致勃勃:“我去哪儿?” 卫野满脸的精神恍惚、欲言止。 阮枝轻拍了顾问渊的肩膀:“认真跟你讲啦。” 顾问渊似了然, 将阮枝从半悬空的状态放来,手仍放在她后背:“卫野, 你先去。” 卫野如游魂般飘出了揽月殿。 不看不出来顾问渊对魔界并不上心, 原以为有了阮枝, 顾问渊好歹会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奋斗一,谁知道阮枝居然也个淡泊名利的, 这就提出要走了? 屋内。 顾问渊手指顺着阮枝的头发抚了抚:“现在可以说了。” 暂且没有放手的,正好阮枝这会儿心里没底, 就着这个粘粘糊糊的亲密姿势,清了清嗓子,徐徐道:“其实, 我不这个世界的人……” 从什时候开始的? 最开始明明只觉得顾问渊孤僻古怪,除了不爱搭理人的冷漠就开口气死人的毒舌,以至于她完成每日固定追求指标时满心充斥着斗智斗勇的不服输,想着该怎让无言以对,将一场本该苦情的爱而不得生生演绎成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或许正为的相处闹剧得如此特殊,在不得不扮演人人生的隙中让她得以喘息,于不知不觉,的相处莫名的轻松自然。 在幻阁十九层,要抛她走了就好了,要没有看出她怕黑这细枝末节的事就好了,要不尽心尽力地帮她参悟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清楚地察觉到顾问渊一边漫不经心地她斗嘴,一边以怎样的细腻陪伴着她驱散恐惧;更此开始注的一举一动,不明白为什能看出来她的害怕,然后变成发现潜藏在表象的不。 顾问渊第次把戒指交给她的时候,分明就可以带着戒指携款潜逃,凭她当时的修为和戒指的加持,无人能奈她。偏偏就留来收拾魔界的烂摊子了,事后找了那多合适的理由粉饰太平——然而即便要寻找伏江散人,在那种凶险未知、形势难定的情况,莫不如她自己各地奔走来得更快。 她到底为什没有走。 这缘由她从未深想,有无地忽略了。 待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她只需要一朵浮生花,或者说,她只需要从顾问渊那里拿走那枚等于生命的戒指就可以了。 这条件难得近乎苛刻,于她先前所做仿佛都能有了一个完美合理的理由:为了能获得顾问渊的信任。但三界止战后,她相当一段时都忙于魔界内务、政务;除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初见 此之外,不和顾问渊窝在一处看奏疏,就东拉西扯些『乱』七八糟没营养的话题。 她甚至没认真设想过该如去得到那枚戒指,连行之有效的计划都没有。 得过且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顾问渊却亲手把戒指次送给她。 当问出那句否喜欢时,过往种种、这枚戒指的如走马灯在她脑中迅速划过,最终定格在眼前人的表情上。 她看清了顾问渊脸上忐忑的期待,几乎脱口而出给予了答案,那种肯定不啻于许承诺。拿到了戒指却迟迟不肯走,到了没有借口支撑的穷巷,连答案一起令她的心无所遁形。 “……所以,你肯和我走?去一个完不的世界。” 阮枝呼吸轻敛,尽力压制还难掩紧张,手指忍不住攥紧了。 顾问渊不假索地道:“行啊。” 回答得太快了。 快得没有经过半考,更像冲动驱使的一时兴起。 阮枝心跳失衡,呼吸略显急促地道:“你听懂我的了吗?一个完不的世界,和你此前所有的经历、所见过的东西都不一样,彻底陌生的地方。” “我听懂了。” 顾问渊仍旧答得很快,随即识到阮枝慎重到焦灼的情绪,顿了顿,语调轻快了,“权当我飞升不就行了?” 阮枝:“……” 好彪悍的逻辑! 顾问渊的手指缠绕着阮枝的发尾,打了几个卷,目『露』沉:“你为了这个,特去了趟青崖渊?” 阮枝头,眨眼看:“你怎知道的?” 她还没来得及讲今的事。 顾问渊:“闻到了。” 话音方落,阮枝立即投来了怀疑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该不会真的狗吧? 此生无声胜有声。 顾问渊:“……” 顾问渊:“闻到了特殊的魔气怨念,收起你的妄自揣测。” 阮枝弯眼笑起来,伸手去碰冷冰冰板着的脸,试图蒙混过关。 顾问渊一逮住她的手指,似乎并不买账,自顾自地说着正事:“我确实吃过浮生花,彼时我也不确定那毒『药』,只能一博,后来便有了这枚戒指以存心脏。如你所说,你需要浮生花,魔界多年未见,这戒指许最后的希望……你拿了戒指,也去了青崖渊,却没有走,为什?” 阮枝听说这一大段话,心都提起来了,听到末了,松了口气:“你明知故问。” 顾问渊道:“我可不知。” 居然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傲娇起来了。 阮枝莫名能懂此刻所想,望着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为我没办法一个人走,我想和你一起。” 顾问渊一时无言,只静静地望着她,眸若墨石,更映碎光,似期待似鼓励,如幽林深潭。 “我也想过,这个世界不容你,会不会换个地方反而有助于你?” 阮枝定了定神,仅仅从与顾问渊的对视中就得到了难言的支撑,“但这也只我的猜想,有很多不确定……或许你会觉得这太荒谬了。” 荒谬的不止她真正的身份,还有这件事的种种不确定『性』——这没有验证过的办法,万一并不能回到她的世界、万一不能让顾问渊她一起走,光这两项就足以否决她现在所做的一切。 顾问渊明白阮枝的未竟之语,这正此刻所想:若那里只允许阮枝通过,甚至可能没办法挽回她。 但没有破这,只道: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初见 “你没有瞒我,这已足够了。” 为了规避这样失去阮枝的风险,该做什,亦或阻止阮枝回家,将那枚戒指夺回。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妨碍你?” 顾问渊口吻淡淡地问。 阮枝望着,『露』出一抹笑来:“你不会的。” 顾问渊抚着她头发的手微顿,良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 正如顾问渊所说,要将魔界交手给人,并不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 除了内政,最终的领导者也至关重要,既要能镇住场,要对魔界有一定的责任心。 ——被选中的卫野迟迟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卫野更愿相信这两位主儿一时兴起,却败在人日复一日的指导与交代: 完了。 这对情侣好像认真要跑路了,救命啊,魔界命中注定得不到好尊主吗?! 卫野一边泪流成河,一边无可奈地临危受命,含泪学习。 顾问渊这段时表现得尤其风平浪静,本身就个不爱说话懒得动弹的『性』子,偶尔会显得粘人。有时候阮枝一回头,发现悄无声息地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视线落在她身上像在神游,久久不发一语。 “发什呆呢?” “累了,歇会儿。” 每当阮枝询问否有什事,顾问渊的回答大多类此。 本人亦找了个合适姿势闲散靠着,静如画卷,一旦阮枝讲话,整个人便鲜活起来,话里那份不羁的散漫便自然而然地流泻。 她朝着顾问渊走去。 顾问渊注视着她,忽然道:“我想起初次见你的时候。” 阮枝闻言心神微动,脚一绊,朝着顾问渊怀中摔去,仰首看着:“我被命运的红线绊了一跤?” 顾问渊摇首:“不。” “嗯?” 阮枝直起身,“不吗?” “你为我赠玉佩的时候。” 顾问渊声音渐低,手指轻触她的面颊,“当时你的手还抖了一。” 阮枝大窘:“这种事就提了啦!” “不丢脸。” 顾问渊轻笑了声,目光幽远,半陷入了回忆,“当时你一直看着我,我还疑心自己的易容出了问题,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准确来说,很吸引人。 在她看着的时候,尝不经历了漫长的注视,那双眼中蕴藏着不曾见过的光彩与明亮,清澈如泉,粼粼动人。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另一个人,无人能给这种既陌生新奇的受。 阮枝听出端倪,怔愣之后便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该不会,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顾问渊并不正面回答,任阮枝怎闹都不肯说。 “说嘛说嘛,都说到这里了还故吊人胃口,你就想看我赖着你不?” “啊。” 顾问渊答得轻描淡写,换来阮枝毫无章法的“袭击”,试图挠痒痒。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闹到院中,一树繁花随风摇曳似呐喊助威,花瓣纷飞飘洒。 暖香馥郁。 在担忧自己的易容否暴『露』之前,另有一种独特的情绪短暂地浮上心头,稍纵即逝。彼时顾问渊没能察觉,只不论她后来做出什举动,都存着份若有似无的宽待与纵容,唯独愿回应她的荒唐话,她一起耗时。 回想起来,竟从第一眼,就已经不。 第157章 番外妖王宫 云『迷』雾锁, 阴云密布。 裴逢星已在伫立良久,面无表情,形如雕塑。 下属忍不住上前劝解:“主上, 看这天『色』恐有大雨……要么, 您还是先回无涯殿吧。这里属下会亲自处理的。” 妖族同魔族不同, 者慕强心理重,前者却更重视血脉——他会天然地受血脉的压制,这随着修的加深而弱化,却不能说是完全抹除。 裴逢星身负龙的血脉,于他而言就是绝对的王。 阴雷滚滚,电闪雷鸣似欲摧城。 裴逢星目光渐渐聚焦,凝视于虚空一, 而缓慢收回:“嗯, 处就交给你了。” 下属松了口气,目送着裴逢星的身影消失在重重『迷』雾。他说不清这究竟算不算转,裴逢星素来不爱言语, 没有人能看透这位妖主。 茗香殿中侍跪倒一片,皆静默蜷伏, 瑟瑟发抖。 裴逢星踏入殿中。 侍愈加深拜, 齐声请罪:“请主上饶恕!” 他发觉阮枝不见时已经为时已晚, 宫中除了么大的动静,闯入者最终不了了之地跑了, 料想妖主的心情不会哪里去……要是他这里追根溯源,可就完了! 与等着秋算账, 不如提前认罪。 裴逢星脚步不停地他身边走过:“都下去。” 口吻不辨喜怒,沉如死水。 侍纷纷爬起退出茗香殿,走匆匆, 不敢东张西望,生怕裴逢星临时改了主意。 略大胆些的走了台阶处才看同伴,对了个劫余生的眼神。 墨蓝『色』的夜幕中交织着翻卷的乌云,混以间或闪过的雷电,将夜『色』搅动得更深沉混沌。 裴逢星走屋内,停在内殿居所。 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是他亲手布置,在阮枝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刻与最初相比,屋里的事没有任何余的变动,仿佛并没有人在住过,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 窗格下的牡丹处在特殊的结界中开得正盛,风霜雨雪不侵,静如墨画——这般看来,竟然更像是假的花了。 花旁放着串红绳,上的赤珠在裴逢星接近时发出浅淡妖异的光。 裴逢星将红绳执起,放在指尖轻轻地捻了捻。 阮枝将这样东西留下了。 或许是为了方今夜的动,怕他以找她的踪迹,暴『露』她的本意;又或许,她决意离去就不会再带着这样东西。 裴逢星无法断定答案,然而不论是哪种,可以肯定的是,阮枝未动摇过离开的心思。 无论他表面上如何平静温和,类似于禁锢的独占想法并非是首次出在他的脑海中,分明最初的想法不过是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头来,他却不止一次试图将她羁系在自己身边。 阮枝的『性』子自散漫,容不得长久的禁锢与限制。 这正是牵绊着他迟迟没能做出最决定的理,不想让她变成笼中哀雀,又无法放她离开。 终于。 她斩断了这个踌躇不前的决定。 陡然间,心底的些恶念在短时间内肆意喧闹,某种过分沉重恶劣的念头如疯涨的枝蔓涌上心头,心脏被逐渐困紧绞杀,几乎遏制不住阴郁黑暗的想法,想着当初该直接将阮枝关在某个无法逃脱的地方,不被人窥视,她也不能离开。 如果将她捉回来,这次一定要…… 裴逢星微阖上眼,轻轻地舒了口气,近似叹息。汹涌的欲念被死死地压制在界限之下,当他清醒地意识自己在想什么,不得不承认让阮枝离开或许更。 妖异的红光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裴逢星转身离去。 片刻。 一道结界自宫殿上方落下。 风止声息,结界内安宁过甚,犹如死。 正如朵花。 - 今日是养父母的忌日。 当裴逢星查出了养父母将他送走的实情,知晓他是想将他卖掉,却仍然为他报了仇,立了衣冠冢。 所葬之处正是在他曾住过的山脚下。 下属看裴逢星的离去,却不敢发问。他没有权利过问妖主的去,而裴逢星又总是迹莫测。 妖界同人界的距离有些远,裴逢星赶时已经日暮,他每都会。 时过境迁,没有过感情牵绊的亲情少显得有些虚伪,而他复一如期而至,心中并无悲伤难过,更像是一种习惯。除之外,还有些许难以言说的唏嘘怅然——如果不处,似乎,他连可以祭奠的人都没有。 墓边的杂草生长茂盛,裴逢星往前一步,一只被惊动的松鼠飞快地跑走了。 他将手中的祭品规整地放下,无声地动手将些杂草拔除。时地,他似乎完全遗忘了妖王的身份,仅仅以最贴合普通人的方式来做这些事。 动作缓慢,而又认真细致。 做完所有打扫类的事,裴逢星站在墓碑前,视线自上面的字挨个滑过。 养父母的名字是他之去辗转打听得的模糊结果,不确定是否是真正的名字,也没有余的方法去验证了。 之前这里是一块无字碑。 “今日没有下雨。” 裴逢星开口道。 他以往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一会儿,然就离开。 这句话之,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我不明白……” 裴逢星的话语迟疑着,直出口的这瞬间都仍然组织不成合适的语句来描述,于是仅仅吐出几个字,陷入踌躇的断层。 “什么才是,爱人的正确方式。” 他咬字很轻,仿佛回了最初因长久不言而说话艰涩的时候,在一句话的中途突兀的间隔。 他像并不会爱人,只想着要紧紧地抓住,面对喜爱的人第一想法是掠夺与占有。 抓住光本来就是异想天开。 事实上,他甚至没能让阮枝了解全部的自己,始至终阮枝只看了一部分的他。 因为惧怕,不知所措,无法确定阮枝全部了解会做出何种反应。 “没有人……教过我。” 这里荒无人烟,没谁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这场勉强可以被称之为“倾诉”的表达结束得迅速而潦草,裴逢星说完这几句简短的话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长久地伫立在,周身的护体结界被他撤离。夜深『露』重,偶尔卷起的劲风呼啸而过,顺着袖口灌入贴近肌肤,有类似冰冷刀刃的锋利触感。 林间有野兽的嚎叫声,凶戾哀切,起彼伏,却都不敢往处靠近。 斗转参横。 裴逢星几乎与周遭景融为一体的身形终于微弱地动了动,这因长久僵硬不动的滞涩很快消失,他欠身了一礼,而转身离去。 他脸上份混合着些微茫然与惆怅的神情,随着他转身迈步的动作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平静。 回去妖王宫的途中,裴逢星在花坊镇买了份糕。 店老板和小二都还记得他,前者笑得略显谄媚,同他寒暄道:“有些日子没见着您来了,可是带回去给夫人吃的?我家又新出了几样味道不错的心,您要不要试试?” 裴逢星默了默,神『色』如死水平和无波,这让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连片刻的无言都像是严谨的思考。 “。” 片刻,他了头。 带走的糕比来时预想的更,店老板在身喜笑颜开地目送他远去,嘴里招呼着喊他下次再来。 裴逢星抵达妖王宫时,副将早早地候在了无涯殿前,看他的身影出立时屈膝礼: “妖主大人,您回来了。” 副将的目光无可避免地看了裴逢星手中提着的糕,脸上有瞬间的空白,很快被他良的职业素养压了下去: “风灵族和月狼族人求见,人已在议事殿偏殿候着了。” 裴逢星“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走进屋内。 再出来时,他手中的糕已经不见,神『色』容安宁,身姿修长挺拔。 不久前他眉梢眼角所泄『露』出的脆弱与不堪一击尽数消失,所有可能导致软弱的部分被他在顷刻碾碎隐藏,他又回了个完美无缺,高高在上的妖王。 “去议事殿。” 裴逢星一往无前地径直前走去。 步伐沉稳坚定,不曾回头。 第158章 番外寻华宗 庭院静谧, 细雨渐深。 萧约从演武场出来,穿过略显曲折的花园回廊,正碰上带着侍女的萧母。 萧约停脚步, 欠身行礼:“母亲。” “可巧, 我正要去找你。” 萧母『露』出浅淡的意, 形容亲切却依然保持着典雅姿态不显失礼,“看这雨的势头怕是半会停不了了,前日你姨母送来了茶,你回到中这些日子直『操』劳,便趁着这雨静坐歇息,与母亲同品茶吧。” 萧约颔首:“是。” 侍女们将茶具、点心并软垫等物摆放好,看着便是早有准备。 萧约精通茶道, 自觉担任起煮茶的任务。 茶香氤氲, 水若泉声,套司空见惯的煮茶手由萧约做来分外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萧母挥退侍女。 萧约侧了侧眸,将茶水送到萧母跟前:“母亲有话要同我说?” 萧母端起茶杯, 嗅了嗅茶香,双眸微阖: “你之前曾说, 可会带个人回来, 怎么没见着消息了?” 即便萧约未曾言明, 萧母已经猜出来萧约口中所说大概是位女子。这倒是颇为难的事,萧母心中觉意外, 却不点破,只等着什么候人到了眼前她再问不迟。 谁知, 过了这么久,竟然迟迟没有动静了。 萧约顿了顿,道:“事情有变。” 萧母品茶的动作停, 抬眸看他,有瞬息的迟疑:“也就是说,没那个可了?” “嗯。” 萧约的表情看不出破绽,平静内敛。 萧母缓缓将茶送入口中,视线并未完全离开萧约。做母亲的总是相对更了解子,她轻而易举地联到了萧约天机诀动摇的事,试探着问道:“莫非……此人与你先前功不稳有关?” 萧约矢口否认:“与她并无干系。” 萧母就听出了这个“她”字在这句话中所含有的别样暧昧之意,乍听之似乎寻常,又有着丝丝缕缕道不尽的缠绵。 “是女孩子吧?” 萧母进步试探。 萧约的手指在杯身上摩挲两:“嗯。” 他表现如此镇沉着,既没有意外的失误亦没有只言片语的抱怨,甚至于他都不怎么要提起这件事。 然而正是这样才显反常。 且看他前段日子的阵仗,二多年来萧母还是第次见自子这般,连带着她都跟着关注起来。 事到如今,却像是风过水无痕、从未生过。 杯中的茶已经饮尽,萧母还欲再问,眼角余光不期然瞥见萧约望着水榭的湖面呆。 双眸失焦,神『色』空白。 这样的状态持续并不久,萧约很快就收敛思绪,眼睫扇就恢复清明。 萧母在萧约回神的瞬跟着别开视线,借以倒茶的动作遮掩,索『性』萧约神思恍惚不如以往敏锐,没有现异样。 萧母不忍继续追问去,安静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平心静气地道:“没可便没可吧,万物皆有自己的缘,强求不。莫如顺势而为,胸襟开阔方见更多。” 飞檐上雨滴如珠滚落,砸入湖面泛起层叠不穷的涟漪。 雨声沥沥,无端便给人以寒凉的萧索意味,又有别样沉静人心的力量。 萧约方才不知不觉地攥紧了茶杯,紧接着就放松了力道,他的目光自湖面掠过,匆匆地打量湖上特殊的美景,沉思在他眼底化为云雾般的轻烟:“母亲教诲的是。” 萧母泰然自若地将这件事就此揭过,或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萧约静伴在侧,偶尔应答,注视着珠帘似的雨幕,当真赏起雨景来了。 - 三界谈这种事本不该由萧约主理,他上头还有师父前辈,即便他实力不凡也轮不到他。然而上次妖界的事由他手组织,诸多事宜都是他亲手处理,陡然拔高了威望与资历。 寻华宗掌门生了『迷』障,不便出面;几位长老皆推举萧约。来二去,结果竟是由他出面去谈。 萧约为此事忙了数日,几乎脚不沾地,前前后后许多事都落到了他这里,他甚至怀疑长老们都是预见了这样的结果才致推拒,最终将他推出来。 到了谈那日,萧约仍不可避免地在忙碌,当他看到信步闲庭领着大队人马好似在漫步走来的顾问渊,以及裴逢星所带领的静默肃穆、整齐划的妖界队伍……他意识地回首看了看自己这边,突然有种“我们修真界好像真的要完了的”感觉。 不过瞬息,萧约就如变脸似的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状态,疲惫与『操』劳扫而空,身姿挺拔如松,面如冷玉,天衣无缝。 “裴妖主,顾尊主。” 萧约迎上去,步伐稳当,气势内敛而浑然天成,“远道而来,二位辛苦了。” 至于三界何谈的地点为什么会在修真界,以最简单直白的理由来说——前面的混战分别是妖界魔界两方挑起的,为表诚意,自然是修真界来做这个东道主,另外两方前来了。 顾问渊紧赶慢赶还是同裴逢星碰上了,不光如此,这会几乎是打着照面,萧约又将他二人放在处招呼,视而不见也不行了。 “萧公子才是。”顾问渊皮肉不地道,“此番『操』劳,多有辛苦了。” 且不说顾问渊裴逢星的恩怨大了去了,光论萧约在浮生境中对阮枝所做种种,顾问渊便无以亲切善的态度来应付这个场面。 ——他当这副表现,已然算是脾气颇好的样子了,起码还顾忌忍耐着。 相比之,裴逢星的情绪并不外放,谁也看不出来他那副平静到堪比铜墙铁壁的脸上有什么特殊的细微表现:“叨扰贵宗了。” 这三位昔日的同宗师兄弟如今却作为三界的代表者共商谈,任谁看了不说句人生奇妙。 随行的属、弟子们都忍不住隐晦地投以打量。 萧约虽极力控制着自己,还是没忍住目光在顾问渊身后的队伍中短暂而快速地划过,意识寻找阮枝的身影。 她没有来。 谈的事推进还算顺利,只是裴逢星顾问渊这两位界之主有点极端,个周全细致到丝不苟,另个则散漫好像怎么样都行。 萧约经常会看到顾问渊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是无意识地抚着尾指,就是看看窗外。 某日,萧约见着只通身乌黑的鸟落在了顾问渊的肩上,从嘴里吐出封信来,顾问渊接住后还未拆开看,多日萦绕在眉宇的恹恹不耐之『色』便涤『荡』散尽,甚至还『露』出了点近似容的愉快。 于是萧约就知道那封信是谁送来的,也知道顾问渊的走神是因何缘由了。 顾问渊很快现了萧约,随手将信折,这动作甚至先于他看清楚萧约的脸,是种条件反『射』地防备动作。 萧约却从中窥见了某种可连顾问渊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保护欲。 他不知缘由地心安了些,对着顾问渊微微垂首以示歉意:“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顾问渊大概是真的心情好,不复往日的孤僻乖戾,伸出手来像模像样地回了礼:“萧公子客气了。” 萧约内心滋味微妙,再度颔首,转身离去,没有看到身后的顾问渊对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 待萧约走远了,顾问渊嘴里轻道了这么句,手指甩了甩,将信展开认真读信去了。 萧约听不到顾问渊的这句评价,他走出长廊,没来及回屋,半途就有弟子来找他,说是执事堂的账目有了问题。 天知道为什么这种事都第来找他,掌门闭关但还有那么多位长老,弟子们偏偏习惯了来寻他问意见。 若是般人,忙碌之肯要推些事务出去,可萧约这人责任心极强,事情都到了他眼前,没道理视而不见地不理会。 某种意义上来说,萧约是有点强迫症的。 而寻华宗的长老们素日闭门不出,不全是因为此前元气大伤,部分人全须全尾,却了青霄长老的请求,要他们都别『插』手这次的事,尽管将事情推给萧约做。大多数人以为青霄长老是趁此机会好好锻炼萧约,为其将来做掌门人造势,只有青霄长老心里清楚:人要是足够忙,就没空去难过事了。 这子不根治,也算是缓解了。 萧约刚踏入执事堂,抬眼就对上几位弟子如遇救星的闪亮眼神,心中顿压力巨大,幸而他在中什么都学过些,对账也不在话。 等账目对完,天将擦黑。 他走在山道上,连御剑都懒,神思恍惚地试图些什么事,却有种大脑空空的感觉。走到处地方,他的脚步骤然停,因疲乏而显迟钝的神『色』跟着寡淡沉寂。 “这朵珠花是张师兄送你的吧?” “哎呀师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几弟子成群结队地走过,惊萧约骤然回神。 他眨了眨眼,脚步挪动,又往后看了眼那片地方——某次阮枝在这踩着濡尾草摔了跤,站起来险些又摔去,灵活地用她的相思剑格住了他的断水剑,这才幸免于难。 “好险好险。” 阮枝拍了胸口,用种劫后余生的口吻道,“不到我堂堂阮枝,竟然会受根草的暗算,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阴沟里翻船了。” 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彼萧约奇怪地看着她,未曾这话自己竟然都现在还记。 “这两句话是怎么搭到起去的。” 萧约低声嘀咕着,迈步离开了此处。 - 数月后。 萧约的忙碌状态仍然未解除,部分事恰恰是由于他完成好,便索『性』从今往后都交给他。 这之后,魔界尊主换人的消息传来。 萧约仔细地回忆了这个卫野是什么人,记忆里浮现出那日在妖王宫中领着队人马大喊出声的人,不由自主地道: 他们魔界好像也要完蛋了。 第159章 番外信 “写信?” 阮枝诧异地看向顾问渊, “用灵力传信不就可以?” 顾问渊道:“那不一样。” 他从百宝袋中拎只通身漆黑的小鸟出:“这是极烈鸟,速度快,又能吞下大于自身数倍的东西用于保存而不立即消, 用传信最好不过。” “极烈鸟?” 阮枝重复着这个名称, 目光怀疑地上下量一圈, 欲言又止地道,“是因为被烈火烧焦所以变得这黑……而得名的吗?” 顾问渊:“……” 顾问渊:“我是认真地在同你说这件事。” 阮枝比他更正言辞、一本正经:“我也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的。” 顾问渊的脸『色』短暂地凝固,他将这只鸟仔仔细细地量一通,表情有点纠结:“你为什这黑?” 极烈鸟:“?” 您有事吗? “对吧。” 阮枝附和着,顺便凑过一起观察,“我可不是在找茬。” 顾问渊话锋陡转:“即便此,事实不能更改, 还是会作为我们传信的信鸟。” 阮枝知道绕不过去, 沉思稍许:“我能问一句为什吗?” 顾问渊:“因为我想。” 阮枝:“……” 我到底是为什要和这种人谈恋爱? 阮枝淡定地道:“是我不想。” 顾问渊似乎早有准备,分外敏捷地说服:“果你答应我这件事,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绝不反悔。” 阮枝突发奇想,望着顾问渊缓缓道:“果我的要求, 是不要写信呢?” 顾问渊:“……” 阮枝迎着他这能吓死无数魔将的目光, 勇敢无畏地进一步解释:“果你答应, 我们不用写信;果你不答应,那一开始就不成立, 我们更不用写信。” 顾问渊:“……” 是在玩什死循环表演吗? 阮枝看他的脸『色』简直称得上是风云变幻,差点绷不住笑出让场面滑向恶的深渊, 她正正神『色』,摆正态度询问:“用灵力传信既省时又省力,你怎想到要写信?何况你应该很讨厌这种麻烦又浪费时间的事。” 平常顾问渊批个奏折都活像是耗尽精气。 顾问渊语气古怪又犹豫地道:“我现在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的麻烦事。” 阮枝定定地看他一会儿, 点点头:“好吧,可以写信。” 这时阮枝并不知道自己开怎样的大门,她想当然地认为这项活应当在他们分别很远的时候进。第一次写信也正是此,顾问渊去魔界东巡防的时候先送回一封纯以笔墨手写的信。 信上无非是写他的境况所见,又问她这几在魔宫中可好,有无难处,有没有什想要的东西……甚至连他们一同栽的那盆花他都问有没有发芽的迹象。 阮枝惊讶于他真的有耐心完整地写出一封信,身处魔宫中她总比顾问渊这个外出的人要闲,干脆将信摆到一边,对比着上面的问题逐一回答。 极烈鸟停在窗台上蹦蹦跳跳,脑袋上落片叶子,正不遗余力地疯狂甩脑袋试图,即便叶子早就被甩飞仍不停下。 阮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鸟在空中甩出的残影,心想难道就不会晕吗? 下一秒。 极烈鸟身形僵持,从窗台边直直地栽倒下。 阮枝:“……” 阮枝:“极烈鸟你不能死啊——!” 短暂的混『乱』后,阮枝再度拿起纸笔将这封信收尾。 极烈鸟嘴里像是有个异次元空间,鸟喙一就轻而易举地将装好的信吞进去,转身闪电迅速飞走。 阮枝对着窗外的黑夜看一会儿,伸手关窗,一并将怨念魔气的嘶嚎隔绝在外。 隔。 顾问渊的信又。 阮枝差点以为自己被迫时间回溯,开信一看,又是封与上次完全不同的信,其中最显眼的内容,莫过于顾问渊谴责她为何不多说说自己的境况,只用寥寥数语就将他发。 “……我写的是寥寥数语吗?” 阮枝回忆下自己好歹写满一张纸的信,又低头看看手中的五张信纸,毫无意外地沉默。 好像,是有点少。 阮枝十分怀疑,顾问渊这次外出是不是什正事都没干,光顾着写信去? 她的视线落回信上,表情略显困『惑』。 不回顾问渊的信是不可能的,这家伙绝对能逮着这一件事说出花儿。 思索片刻,阮枝提笔回信,以最简洁有力地笔锋回答顾问渊的问题——“我很好,一切平安”。 想想,大老远就送这几个字实在大材小用,阮枝索『性』将近几天她处的事都大略说说,勉强凑两张半纸。 极烈鸟这次没有疯狂甩脑袋的“自残”为,飞出去的速度比上次还快,阮枝差点捕捉不到的轨迹。 顾问渊的第封信并没有到,他本人更先一步回到魔宫,弗一回,就去见阮枝。 顾问渊从怀里拿出乾坤袋,再拿出其中的百宝袋,然后取出里面由阮枝写就的两封回信,手腕一抖,在阮枝眼前展开:“你看着,可有什话要说?” 阮枝不明其意:“……字写得不错?” 顾问渊言之凿凿:“回信太敷衍。” 阮枝不满地辩解:“我第二封信足足写两张纸呢!” 顾问渊:“才两张纸!” 阮枝:“……” 天知道顾问渊为什对这种繁琐的通信方式突然热衷起,一个最怕麻烦的人有可能毫无征兆地多出个近似修真养『性』的爱好吗? 顾问渊的架势看上去像是兴师问罪,实际说完这几句话后他就没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又拿出给阮枝带的宝石和小玩意儿:“没什太好的东西,所幸做的东西还算精巧,这枚宝石你看看想怎用,着人去磨镶嵌就是。” 阮枝因而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想一想那两张纸上的文字,似乎着实不够诚意。 没过几天,这种心虚就在顾问渊变本加厉的新发展下被磨灭殆尽—— 分明他们两人同在魔宫,宫殿还挨在一起,这种情况下,顾问渊竟然还给她写信。 并,要求回信。 阮枝:“……” 到底是哪次交手导致顾问渊的脑子傻掉? 费解。 阮枝仔细研究这封堪称多此一举的信,认真研读其中的每一个字,得出最终结论:顾问渊最近真的很闲,而且热爱写信。 傍晚时分,顾问渊杀到她的宫殿,问她为什不回信。 阮枝凝视着他充满不忿与抑郁的脸,诡异地读出些许的委屈之感,她强压下这份不合时宜的感触,镇定自若地道:“我怎不知道你何时对天上的云层变、池塘里的鱼儿花『色』、庭院中石板路的设计开始感兴趣?” 他们今生活风平浪静,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带着灵力呼喊都能听见的地步,要说有什对方不知道的新鲜事还真挺难,故而信中能写的东西根本不多,更没有特别的可读『性』,多是可有可无甚至寻常不被注意的奇怪小事。 简言之,可以称之为“废话”。 顾问渊痛心疾首:“你已经失去对生活的热爱。” 分新词还是从阮枝那儿的,好一个融会贯通。 阮枝蹙眉沉思两秒,拿起一旁的白纸写个“已阅”。 顾问渊:“……” 他表情阴沉得同山雨欲,大约是真气到,掉头就走。 “哎——” 阮枝没想到他这反应超出预期,连以过于温和默契的处令她险些忘顾问渊原本的『性』子有多古怪乖戾、捉『摸』不透。 生气又委屈的样子更像狗勾哎。 阮枝秉持着爱护物(?)的念头,决定还是好好回信。 不过…… 硬写她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阮枝对着空白的纸张发呆数秒,握笔抬首环顾四周,忽然有灵感,提笔挥就,极烈鸟神出鬼没的飞过,叼着信就消失在视野中。 顾问渊很快就接到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 [今夜月明,甚是想你。] 他再次出现在阮枝面前,阮枝手捧着一壶酒,笑意盎然地朝他招手:“我们赏月品酒吧!” 顾问渊垂首兀自笑下,提步走过去,自然地接道:“一壶可不够。” 酒过巡。 阮枝又一次问道:“到底是因为什,你忽然就热衷写信?” 顾问渊云流水地给自己斟酒,他喝酒的速度快得让阮枝眼花缭『乱』,听见这话略略抬眸看阮枝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一声:“这种事哪儿有为什。” 阮枝觉得他没说实话,还是道: “好吧,我明白,以后我每封信都会认真回的。” 顾问渊作顿住,再次看向她。 他眼中浓郁的墨『色』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透出清凌凌的冷光。 “虽然是废话,是,是你说的废话。” 阮枝笑眯眯地同他碰杯,“这想就觉得很值得。” “……” 顾问渊怔数秒,直至阮枝都已将杯中酒饮尽,方才后知后觉地将酒杯递到唇边,迟钝而又干巴巴地应道,“哦。” 酒杯遮掩住他唇边纯然到略显稚气的笑。 第160章 番外喂鱼 用纸笔信件事, 顾问渊从前想都不想,如此费麻烦毫无意义的事,他为什么要去做?有功夫不如多揍几脑不好使的魔族, 起码还算有益心的健康活动。 直到他意识到阮枝可能离开的那天。 顾问渊自出生以来便背负着不由己的命运, 即便内心再怎么抗拒阮枝离开的可能, 久未出过的暴戾情绪重新涌上心头,顾问渊还没办法要求阮枝留下。 阮枝邀请他一起走,担心他否因为换了不一样的新世界而无法接受适应,然则他担心的却他否能去到那完全不不同的世界。 万一他走不了,总要留下点念想吧。 顾问渊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该怎么留下点与阮枝相关的东西却不让她发,挑来选去,最终选定了信。 他偶尔想想万一自己走不了, 什么样的景象, 他对世界本无留恋,却也没想过死的可能。只觉得,等待她再次出的过程或许很漫, 他需要一切实的东西来缓解份大约无期限的等候。 由阮枝传给他的每封信,不仅能在以后留作念想, 还能在当下聊以慰藉, 缓解内心隐约的不安。 真好办法。 突然提起信件事有奇怪, 阮枝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打量,多次询问无果的情况下, 她回的第一封信算不上符合顾问渊的预期,满纸都透『露』出应付了事的潦草, 毫无爱意。 话本里男女传信多么的情深义重、令人牙酸,怎么到了修士和魔族之间就不么回事了? 难道就因为用纸笔信既烦杂繁琐吗? 好在她的第二封信回得不错,顾问渊几乎能从信上的描述中想象出她在魔宫的活动, 不过……得还太了。 她随时都能走,只在等待魔宫内一切事宜都处理完毕。 几张纸怎么足够? 他都背了。 顾问渊不好意思强行让阮枝给他硬补,只好继续给她信。 阮枝次干脆不回信了。 顾问渊气得去问她为什么,没能吵过,只好找地去生闷气。结果阮枝一封信、短短八字就将他哄好了。 阮枝问他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要信。 不得不说,阮枝应当算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顾问渊都想要说出真相了,但他下意识地抗拒让阮枝知道具体缘由,总觉得种沉重杞人忧天的负担。 如果他们真的能一起走,信也成为证感情的无价之宝。 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只他想不到,阮枝说出那样的话。 ——‘你说的废话,么想就很值得了。’ 他也知道那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有多废,天上的云、池塘里的鱼、院中的石板路和他有什么关系,哪怕他憋上半时辰也说不出多么富有情趣的话来。 所有刻意到令他自己都觉得无聊的话语,下笔来时,只要想到阮枝收信,不知不觉也能连篇累牍地上好几页纸。 [今夜月明,甚想你。] 同样不富有技巧的简单陈述,比任何高深华丽的辞藻都更具直击人心的量。仅仅只看着几字,心底便源源不断冒出温热的水流,充盈到四肢百骸,令他忍不住喟叹。 不论什么时候,几字给予他的量,都足以支撑他度过一切黑夜。 - 次日。 顾问渊从宿醉中醒来,发枕边用芍『药』压着封信,上面着“顾问渊亲启”。 ……好式的样。 顾问渊扶着额头坐起来,将信展开。 [我最最最最别扭可爱的男朋友: 展信佳。 此刻你醉酒躺在我边,月亮还那么亮,我想数数你的睫『毛』都不好意思,所以只好来信。 天上有半边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小麻花的形状,看来我们今夜品酒的唯一失误没能准备好下酒菜,下次一定要上小麻花。 池塘里的一尾锦鲤跳了起来,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它再次尝试“越狱出逃”,可能我们的鱼饲料不太合胃口?或太合胃口了,所以它们才么强壮?我本来想去看看,不过在你抓着我的衣服,等我们醒来再一起去看好了。 石板路我倒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但我记忆中的石板路可以加点鹅卵石。魔宫总有点生机缺乏的样,说不定我们可以里布置成另一种风格。人生总在不断尝试的路上嘛……我好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今天喝了好多酒,醉得么早,我应该偷亲你一下,让你知道人间险恶。 亲到了。 种酒的余韵真香。 下次到魔宫里最高的那棵树上去喝酒吧,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到里,我也开始犯晕了,大概酒劲上来了。 在我已经抓住了你的手,愿你一夜无梦好眠,如果一定要做梦,可以梦我。 因为我也想梦你。 晚安。] 顾问渊捏着信纸久久无言,半晌吐出一句: “……还真梦到了。” 他施了清洁术,将信郑重其事地小心收起来,脑中还在回忆昨晚的酒香。 前往阮枝宫中。 阮枝还没醒,倒比他宿醉的人醒得还迟。 顾问渊就“要不要进去偷亲她一下”问题犹豫了好一儿,他倒不觉得问题,何况他们已经恋人,但他在阮枝面前还挺想尽可能保持矜持完美的形象。 直接闯到对房间里去事还可能衍生出别的意义,阮枝的不设防更应他要细心呵护的东西。 顾问渊在庭院中漫步,视线自地面掠向天空,只觉得今日天气分地好,入目所都赏心悦目,颇合心意。 不到半刻钟,阮枝便醒来了。 顾问渊没有收敛气息,以便阮枝能察觉到院中有人。 他倚靠在院中塘边的护栏上观察鱼儿,如阮枝所说,半天都没跳起来翻的,可能……还在睡觉? “你来啦!” 后门扉被打开,随即阮枝惊喜的声音。 顾问渊回首,便阮枝如一阵轻风掠过,脚步轻盈地朝他跑来。 顾问渊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好接住了阮枝。 阮枝从他怀里抬起脑袋,奔跑中稍微散『乱』的头发粘在她的脸颊边,她的双眼比日光更明媚,轻快娇俏地问他:“我不重吧?” 顾问渊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 阮枝立即板起脸。 “不重。” 顾问渊语气中的笑意挥之不去,抱紧了她,免得她不高兴就跑开,“我觉得你可爱。” 她的信中,不也么说他的。 他在好像能真体词的意思了。 阮枝有脸热,迅速转移了话题:“么早来等我,不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顾问渊:“早?” 阮枝:“……我说,提前来等我。” 顾问渊唇边的弧度就没下来过:“邀请你一起去喂鱼。” 说着,他不等阮枝的回答,迅速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阮枝:“……” 顾问渊眉梢微动:“怎么表情?” 阮枝嘀咕道:“也叫亲啊。” 顾问渊:“……” 为魔尊的威严不容挑衅,顾问渊用两刻钟的磨蹭来验证了他到底不亲。 阮枝红着脸推开他:“鱼都要被你饿死了。” 她反手拽着顾问渊走出好一段路,才做好心里建设回头,无意中看顾问渊的脸『色』也绯红一片,顿时毫不留情地开始打趣他。 两人一路互相伤害、嘴上互损。 喂食时鱼儿们争相抢食。 阮枝道:“你看,都他们饿成什么样了。” 顾问渊亦理直气壮:“可我也很饿。” 阮枝一下卡了壳,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都没敢看他,伸手拧了下他的手臂。 顾问渊轻轻地“嘶”了声。 过了一儿。 阮枝趴在栏杆边,声线飘忽,以情人低语的温言细语同顾问渊说着话:“和你说的一样哎,还真有只鲤鱼背上的花『色』像一笑脸。” 顾问渊一怔,略显得意地道:“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您老人家最诚实了。” “我不老。” “真的么?说起来,你到底活了多年?” “……” “上次魔界内战的时候你就已经在了吧?” 顾问渊神情紧绷,语气沉沉:“我认为件事没必要深究。” “噗——” 阮枝大概得知了答案,起初只一下没忍住,到后面就开始哈哈大笑,被恼羞成怒的顾问渊以儿不宜的式强行堵住了嘴。 第161章 番外出发啦 万俱备, 魔界的一切宜都已经处,包括继任者卫野的培训。 真正到了要走的那天,任何东西需要交代, 卫野干嚎得分厉害, 充分演示了何为“干雷不下雨”, 嘴里含混不清地试图挽留他们。 阮枝安慰他果,正忙脚『乱』。 顾问渊在旁忽然道:“魔界尊还该是有威严矜持的人当最,否则会让人看轻了魔界。” 接着他看向阮枝:“要么我们还是换个人选吧。” 阮枝:“?” 卫野顿时收住了哀嚎和表情,切换的速度堪比变脸绝活,看的阮枝心神恍惚。 卫野恭敬地朝他们行了一礼:“祝您二位一路顺风,万如意。” 阮枝:高,实在是高啊。 顾问渊毫意之『色』, 拉着阮枝径直离。 阮枝小跑两步同他肩, 悄声道:“这是为什么啊?” 顾问渊明白她的意思,低声回应:“卫野比谁都更看重魔界,与其让旁的不信任能力的人上位, 还不如他自己得尽心。” 卫野从未表现过对魔尊之位的野心,顾问渊那句话能制住他, 非是他过于看重魔尊的位置, 而是不放心把魔界随便交给另不认的人。 阮枝揶揄道:“你不像你自己所说的, 对魔界的人和那么漠不关心嘛。” 顾问渊欲言又止,看看阮枝脸上那仿佛窥探了什么秘密的表情, 一时间不知从何说,最终决定还是让她保持这个误会算了。 去青崖渊之前, 顾问渊准备了许多护体法器和各类珍贵『药』材、灵『药』。 这点阮枝倒是万万没想到,在她的认知中回去的流程大概是:到青崖渊底,放入戒指异次元通道, 然后穿回去。 她忽略了能会有风险这件。 说这个方法还不算是经过验证确实有效的行方法,谨慎点总没有错。 两人这么带着一大堆足以令大部分修士眼红的天材地宝,从魔宫出发,在路上顺势游玩了一番,最终抵达了青崖渊、 顾问渊靠近青崖渊方圆里始感到不适,比生上的反应这更像是他心上所存的阴影。他条件反『射』地握紧了阮枝的,死死地攥紧了,汲取她掌中的温度以维持平静的表象。 “我很讨厌青崖渊。” 顾问渊用前所未有的厌恶语气冷冰冰地道,“要是能把这里铲平了。” 阮枝自然能感觉到上紧握的力道,她想了想道:“如果把这个铲平,里面的那魔怪怨念是会一消失还是会跑出?” 顾问渊眼中加深至浓稠的墨『色』都因为这个问题滞了滞:“应该……强一点的能会跑出去?” “那还是暂时忍一忍吧。” 阮枝语重心长地诚恳劝告,“毕竟魔宫现在到晚上面鬼哭狼嚎的,再也经不更多摧残了。” 顾问渊:“……” 顾问渊:“言之有。” 他上的力道不觉间放松了。 两人一同下到青崖渊底,途中顾问渊数次蠢蠢欲试图将周围的魔气怨鬼消灭,念及能会引的冲突波,硬生生忍住了。 阮枝不禁道:“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容易让人想到什么吗?” 顾问渊思索一阵:“被灭门?” 阮枝认真纠正:“去灭门的。” 顾问渊:“……” 抵达青崖渊底,顾问渊脸『色』阴沉得简直像是一桩惨案。 阮枝频繁侧目观察他,这会儿盘算着要不再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问渊突兀地停下脚步,松阮枝的,忍忍地展臂将她抱了怀中,埋首在她颈窝里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阮枝伸回抱住他:“怎么了?” “味道,太难闻了。” 顾问渊轻声道,抱着她的姿势宛如攀附大树的藤蔓,严丝合缝地紧紧环绕着。 阮枝心中一小块地方莫名柔软陷落,毫不吝啬地拍了拍顾问渊的背,爽快豪气地道:“那离我近一点,我特意带了个香囊,你是不是闻到啦?” 顾问渊:“……没有。” 这种时候说没有像很破坏气氛,顾问渊忍不住再抱紧了一,如实道:“你的味道比香囊更清新舒服。” 阮枝那份柔软的温情瞬间飙升高温,冲上大脑,自脖颈至脸颊绯红一片。顾问渊呼出的气息比往日更灼人,促使阮枝微微错脸,不大自在地视线游移:“能这是少女的芬芳吧。” 顾问渊:“……” 两人终于走到了那处“一线”,阮枝将上的戒指褪下: “我要始了哦?” 顾问渊点了下头。 不过很快,他又一下截住了阮枝的那只,成功握住她的腕后,顾问渊自己的表情都有点惊讶。 “嗯?” 阮枝疑『惑』地看向他,发觉他还有点愣,没反应过似的,“顾问渊?” 顾问渊放她的,表情调整堪称收放自如:“没什么,你继续。” 阮枝却不肯继续了,正视着顾问渊,神情严肃,口吻却是和缓的:“你有什么不安犹疑之?要是不告诉我,我要跟着你一忐忑不安了。” 顾问渊桀骜难驯,偏偏被阮枝一掐一个准,拿捏得死死的:“我是想着,你说这法子没人试过,若是不成……” 阮枝果断道:“你说得对,护体法器该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我们快多套几个,法器多力量大。” 顾问渊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心底的抑郁沉闷顿时被散,他煞有介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压下,竟然还能『露』出一抹笑:“说得不错,若是不多套几个,岂不是亏了?” 放眼三界都找不出这么奇葩的一对情侣了,明明修为颇高,偏偏“贪生怕死”得严谨认真,细致勤恳地在分发法器。 说出去谁敢信这是魔界曾经的尊和代尊? “准备绪!” 阮枝声音轻快,满是活力朝气,“出发啦~” 顾问渊感觉到阮枝突然反握紧他的指,那种力道前所未有,力气大到意得令他有发疼,待他侧首看去,阮枝脸上生飞扬的表情满是明媚的希望,足以抵挡这世间的所有阴霾。 他眼睁睁地看着阮枝将戒指放入了那“一线”中,眼前白光大作,『逼』得人法直视;脚下地山摇,有碎石滚落的声响。 阮枝握着他的愈发紧,顾问渊亦以不同寻常的力道回握。 到了这时才知道,即便天道不容他与阮枝一同离,他也绝不会放。 脚下的晃不知在何时停止,眼前只余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似乎是在漂浮着失重,法自控,唯有中紧握的另一人的还留有微弱却清晰的疼痛感。 再睁眼。 双相携,已换了新天地。 第162章 番外带我回家吧 在系统还没跑路之前, 曾经承诺过阮枝成之后可以这个修仙世界中的“阮枝”替代原本世界中身体恙的“阮枝”。这样她不仅可以活蹦『乱』跳的无病无灾,还获得修仙所得的buff;且为了秩序,会将她送回原世界离开的当下。 阮枝庆幸这个规则无形中还是存在, 没被狗系统的跑路磨灭。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后, 她既不用担心同时存在两个自己, 又不用费心解释自己为何消失了那么长一段时间。 而唯一需要担心的顾问渊—— “这是你说的那种特殊的传信工具?” 顾问渊拿着阮枝的手机,微蹙着眉打量,指尖灵活地将手机在掌中转了几圈,“感觉像特殊的石头。” 他还穿着原来的服饰,往后倚靠在柜边,两指夹着手机,侧首看来的样外割裂魔幻感。 阮枝走过去, 伸手的同时顾问渊将手往下放了放, 她毫不费力地按住了电源键。 手机屏幕亮起来。 下一秒就被抛了去。 “……” 顾问渊回首看她:“你没吧?” 阮枝看了眼顾问渊护在他身前的姿势,忍不住笑起来:“我没。” 顾问渊看她的笑容应该是觉得挺奇怪的。 阮枝从他背后钻去,将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嘴里不甚清晰地感叹道:“在这种时候笑起来,我也是没救了啊……” 作为狗粮证的手机于砸落点是地毯, 外表上没大损伤。阮枝面『色』如常地将手机再度拿回顾问渊面前, 给他作了一番演示及解说。 顾问渊起初还算是像模像样地听着, 后来就没骨头似的半抱着阮枝靠着,手指缠着她的尾玩, 像是对她的头感兴趣。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听懂了吗?” 阮枝不禁对他的现代之旅感到深深的担忧。 “听懂了。” 顾问渊就着这懒洋洋的姿势,搭在阮枝肩上的手抬起, 轻点了几下屏幕,“拨号,信, 选择。我这么聪慧机敏,怎么可听不懂?” 阮枝:“噗。” 顾问渊:“……” 顾问渊:“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是——” 阮枝话没说完,惨遭捏脸。 顾问渊可着她“蹂|躏”了一会儿,指着一样东西问:“那是什么?” 阮枝循着方向望去:“数位板,用来画画的。” 顾问渊领悟力颇强:“你靠画画为?” “嗯,可以这么说。” 阮枝伸两根手指,比微小的距离,“不过一点点区别,我是画漫画的啦。” 顾问渊:“漫画?” 阮枝将书架上几本自己初版的漫画拿来,在顾问渊面前翻了翻:“就是这种的。” “——等等。” 顾问渊截住阮枝的动作,轻巧翻了几页,指尖定格,停留在接吻的某一页上。他侧首,意味深长地看向阮枝。 阮枝:“……” 她莫名警觉:“这什么问题吗?你没接过吻吗?” 顾问渊神『色』莫测,将将压着她话音方落的时机,垂首吻了她一下。 阮枝措手不及,被亲了个正着。 “唔。” 唇瓣开,阮枝不自觉地用手指抚了抚嘴角,“干嘛搞突然袭击。” 明是点不意思了。 顾问渊轻哼了声,指尖在漫画书上翻了几页,模样懒懒散散的随『性』恣意:“没什么,我亲我的女朋友不可以吗?” 阮枝心说他学新词还学得挺快,一面哭笑不得地点头:“当然可以。” 顾问渊嘴角轻撇,似笑非笑。 他还在翻那本漫画,不知道那上面什么够令他在意的东西,他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像真的是在认真看剧情。 “你对这个感兴趣?” 实话说,让男友现场看自己的作品,这件还是稍微点羞耻的。 顾问渊无可无不可地道:“还不错。” 他的神『色』不算特别,情绪收在一定的阈值内,偏偏阮枝就是感觉到了那点几不可察的不同寻常:“你在吃醋……?” 阮枝的话语充满了不确定『性』,虽然顾问渊早就和吃醋这项活动牢牢地联系在了一起,但这次她还是于没找到吃醋的缘而产迟疑。 顾问渊的脸『色』僵了僵。 这无疑是最的答案。 阮枝不可思议地说猜想:“就因为我画的这个接吻?”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才会因为这件而吃醋啊? 世界级醋王都不敢这么干吧。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吃醋。” 顾问渊不屑地否认,“你把我当成老古董么?” 他确实吃醋,但不是为了这张图,而是因为这张图延伸了想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阮枝还可曾经和别人谈过恋爱。 阮枝不依不饶地试图寻找答案。 时候她对顾问渊吃醋就是随手顺『毛』捋,时候她却又很刨根问底。 “那到底是为什么?” 顾问渊被她问得绷不住,抿着嘴角往旁边躲都没躲开,被阮枝撑着双手圈在柜边,他难得种无所适从的被压制感。 “看你画得挺。” 顾问渊实在是不想说,口吻十无可恋,视线游移,脸『色』灰败,“就在猜你以前可也和别人结为……嗯,谈恋爱。我不是对过去斤斤计较的人,只是一时点惊讶而已。” 他微昂着脑袋,漫不经心,状若满不在乎。 阮枝差点当场笑来,堪堪忍住了:“虽然你说的很对,我十支持。不过,我之前可没谈过恋爱。” 顾问渊垂眸看她,眼中显而易的茫然,像是在说——那你怎么画的这么动? 阮枝从他手中接过漫画,略显感叹地道:“干我这一行的,编故是存技。恋爱漫画的作不一定谈过恋爱,可大部都是母胎solo,这一点你以后会慢慢体会的。” 顾问渊:“……” 费解.jpg 阮枝起初很担心顾问渊会不会无适应,实与她担忧的恰恰相反,顾问渊接受新物的速度很快,没任何抗拒或磕绊。 时候阮枝在家赶稿,一回头顾问渊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他会在天黑之前准时赶回来,说一句神鬼没毫不为过。 某次晚餐,阮枝幽幽地控诉:“感觉我的男朋友变成一只猫了,还是格外喜欢去撒欢、到了晚上才知道回来睡觉的那种。” 顾问渊一口酒差点呛到:“我可没。明是赶稿的时候过全神贯注,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存在。” 阮枝眼神幽怨,语气哀切:“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可以讲给我这个可怜在家赶稿的小女孩听一听吗?” 顾问渊:“……” 顾问渊轻咳了声:“我去可不是为了玩的,很快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阮枝掩着唇,神『色』落寞:“又要赚钱养家,又要担心男朋友不着家。凄凄惨惨戚戚,我的命苦啊~” 顾问渊曲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我的钱够你用了,你要是嫌画画累,不画就是了。” 阮枝耸了下鼻尖,气势弱下去:“画画不仅是工作,还是爱嘛。”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顾问渊是带着私库过来的,当时还考虑到了硬通货的问题,换了不少黄金和珠宝,哪怕是坐吃山空也耗得住数辈时间。 到了最后,阮枝现还是忘记问他每天去干什么了。 不过顾问渊最近情绪稳定到肉眼可的愉快,这个世界没排斥他,原本蚀骨锥心的痛楚随之消失。 阮枝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的他。 数月后。 顾问渊将一份文件袋放到了阮枝的面前。 “这是什么?” 顾问渊示意她打开看看。 阮枝不明所以地打开,目瞪口呆:“身份证明,录取通知书……等等?你每天去就是学习办|假|证的?” 顾问渊脸『色』黑了黑:“这是真的。” 阮枝震惊:“你别告诉我,你最近早晚归是去高考去了?” “可以这么说。” 顾问渊莫名还点骄傲,“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绝无隐忧,我现在也是正式身份的人了。” 阮枝沉默良久:“……然后你要去读大学了?” 顾问渊:“是的,那些知识不算难,我以前也看过整个藏书阁的书。” 他补充道:“你不是说,伯父伯母是教师,我想他可比较喜欢文化的人。” 话语中不甚明显的期待,仿佛等着被表扬的高傲猫猫。 除此之外,他还想尽可快速地了解这个世界,以够最地存。 阮枝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要怎么跟我爸妈解释,我谈的男朋友是个刚上大学的在校男大学,他会以为我诱拐纯情少男,然后把我逐家门的。” 顾问渊身形一僵:“可是我都‘十九’岁了,这应该是够结婚的年龄了吧?” 阮枝本来还没意识到具体年龄,现在陡然抓住了这个盲点,眯了眯眼:“你该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年龄调小的吧?” 顾问渊:“……” “你就是很介意自己年纪大对不对!” 阮枝用揭『露』真相的恍然语气拆穿了假象,手还像模像样地拍了下桌,“顾问渊先,你还什么可辩解的?” 顾问渊:“……” 无辩解。 顾问渊的目光追随着阮枝的背影,片刻后,他忍不住起身,后抱紧了阮枝,脸侧蹭了蹭她的耳朵:“你气了?” “气?” 阮枝还沉浸在自己刚刚完胜的喜悦中,“我没气啊,倒是你,一时半会儿是不跟我回家父母了。” 顾问渊脱口道:“为什么?” 阮枝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顾问渊顿时萎靡不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我还需要念书……大不了就说是我对你纠缠不休,不就成了?” 阮枝思索片刻:“不如就说,是你引诱我,我多次拒绝,但最终还是被你得手了。” 顾问渊脸『色』微红:“也可以。” “……” 看你这个表情怎么像很期待的样。 阮枝一直不肯松口,任凭顾问渊怎么磨都没用。 是夜。 繁星漫天,夜风微凉。 阮枝伸手要去开窗,手腕被自身后抱上来的顾问渊圈住了:“怎……” 才口一个字,阮枝到了嘴边的话就险些因为顾问渊含住耳垂的动作而变了调,他的手指亦轻缓地抚着她的下颌。 阮枝反手攥住他,些气喘:“你干嘛?” “引诱你啊。” 顾问渊答得理直气壮。 他轻巧地挣脱她的手,半是试探半是撩拨,举止放|浪格。 阮枝双颊绯红,他的状况也不到哪儿去。 “带我回家吧。” 顾问渊在她耳边低语,“我想早点到你父母。” 阮枝几乎崩溃:“你在这个时候和我谈这件?什么时候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要正名。” 顾问渊将细碎的吻印在她的脖颈间,声音喑哑得磨人,“让所人都知道……你已经名花主了。” 阮枝怔了怔,稍一侧首,坠入他尤胜夜『色』的双眸中。 顾问渊朝她一笑,额首靠过来与她相抵,嗓音温缓:“带我回家吧,枝枝。” 阮枝略前倾,轻而易举吻住了他,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